白劍說話的語氣和和神態都無法叫人能相信是他這種土裡土氣的人所能有的。他到底還是嫩了一點,忘了自己的身份打扮,三星追追月譚三不心中可真是樂開了,暗忖道:「你們劫了老夫的鐐,還想來看老夫的笑話,也款兔大藐視老夫了。」他臉上一點聲色不露,笑得更是豪放爽朗,呵呵道:「李在俠是敝局的同事,李大俠的朋友,也說法是敝局的朋友,如今李大俠不在,自應由老夫接待,朋友,你這話可是怪老夫沒有親自出迎麼!」
李老頭不過是三笪鏢星廚下一名伙夫,這時在三星追月譚三環口中,一躍成了李大俠,這是鏢局中人眉高眼低,十分厲害的地方,也是鑲局中人,走南闖北的手腕。白劍當然不知道三星追月譚三環的心事,真還認為李老頭在他心目中頗有地位,剛才那點不愉快,己是一掃而空,真誠一笑道:「豈敢!豈敢!老英雄這樣一說,更叫在下汗顏無地了。」連老前輩也吝於稱一聲,眼中分明沒有他三星追月譚三環了,他輕哼一聲,暗想:憑我三星追月譚三環的年齡地位,難道還當不起你一聲「老前輩」之稱?
其實,白劍有白劍的想法,他自列入節杖先生門牆之後,因知節杖先生江湖輩份極尊,為了師門尊嚴,他也不能自低身份,尊任何人為老前輩了。他尊三星追月譚三環一聲「老英雄」,可說是不卑不亢,得體之至。誰知這一稱謂,又叫三星追月譚三環聽了不是味。其實三星追月譚三環也不是斤斤計較的這種人,只因一瞇來就對白劍有了成見,自然越留心毛病越多了。揖讓客氣中分賓主就了坐。
三星追月譚三環仍是笑容滿面地道:「對不起,老漢還沒請教少俠高姓大名。」「敝姓易,草字一個『凡』字。」「少俠與敝局李大俠是……」白劍考慮到說了假話,李老頭一來,很有被戳穿的可能,心口相商了一下,只有實話實說道:「不瞞老英雄說,在下與李大俠蜚親非故,只為向他打聽一朋友的下落……」「我那朋友姓甚名誰?如是江湖上有名的人,說不定老漢便可為少俠效勞。」
白劍想起短叟武顯與他相約的慎重的態度,顯示其行蹤極為秘密,不欲為外人知道,因此,他只好歉然一笑,道:「對不起,在下因與我那朋友有約,不便相告。」三星追月譚三環刀眉微微一皺,失望地道:「少俠那是非等李大俠回來,不能見告了。」白劍只以臉表示自己的歉愧道:「還望老英雄海涵一二。」三星追月譚三環臉上微現不愉之色,但他為保持自己身份,只笑了笑,並未在口頭上說什麼。一直沒有開口的李龍,這時忽然冷笑了一聲,道:「朋友,你真是來找李大俠的麼?」語氣可就有點不大友善了。三星追月譚三環竟充耳不聞,顯然他們是搭檔好了的一吹一哩。白劍微微一怔,脫口道:「李兄,你難道認為在下不是來找李大俠的?」李龍劍眉一軒道:「易少俠,你對在下倒是熟悉得珍嘛。」白劍「啊!」了一聲,暗自悔恨道:「該死,我怎麼這樣糊塗,既未經通名道姓,怎就叫起他李兄來了……」
一念未了,李龍接著哈哈大笑道:「易少俠,跑江湖的人,眼中揉不進沙子,你也該亮亮你的底牌,打開天窗,以江湖規矩相見了。」白劍開始覺得事態嚴重了,皺了一皺眉頭,道:「在下實是來找李大俠的,請兩位不要誤會,兩位如不相信,請李大俠和在下一談,便可證明在下所言不假。」李龍冷笑一聲,道:「你還提李老頭,他與敝局最近所保的一筆價值三十萬兩銀子的紅貨,同時在李局消失了,你要我們到哪裡去找李老頭去?」口中再不是李大俠了。三星鏢局丟了鏢,牽連到李老頭。怪不得三星鏢局的人個個陰陽怪氣。白劍暗叫了一聲道:「糟糕,敢情他們疑心李老頭與他們的失落鏢銀有關,因此,我來找李老頭也就成了嫌疑人物,這樣怎樣表白才了?……」正凝思之際,李龍的話又緊緊逼了過來,道:
「怎樣?老兄沒有話說了吧!」白懷很能體諒一個盛名卓著的鏢局,失了鏢銀後的處境和苦惱,因為名譽重於一切,失一次鏢,縱能找了回來。那民已白壁染暇,名頭大損了,如果找不回來,賠鏢事小,這鏢局也就只有關門在吉了。了與三星鏢局無怨無仇,從哪一言面來說,他也不該增加他們精神上的負擔,白劍他就是這樣的人,心中一不忍眼看著三星鏢局好好的事業毀於一旦,便激起了他那義勇之心,自心口相商道:「要找武老前輩也非先找到李老頭不呆,我既已變易了容貌,不怕那些認出我本來面目,何不就幫他們一個忙,我反正壽命有限,還有什麼放不開的?」他這種想法,可以名之為「自圓其說」,總而言之,就是忍不住想伸手管這件事罷了。
此念一決,白劍毫不把李龍所說的話話在心上,微微一笑道:「李兄,你可認為李老頭與貴局失落鏢銀有關?」李龍冷哼一聲,道:「豈此認為,他簡直就是對方派業臥底的點子,要不是那人不知鬼不覺怎會出事,暗鏢出事之後,他又怎倏然潛逃。」白劍搖搖頭道:
「李兄,你這判斷未免過於牽強了,如果他不失蹤,你們會不會疑心到他身上?」李龍強詞奪詞道:「可是現在他人已逃走了。」白劍轉向三星追月譚三環道:「老英雄請價錢對在下這句話,作一指教如何?」
李龍是唱花臉的,這話問到三星追月譚三環身上,以三星追月譚三環的身份地位,可就不便義氣用事了。三星追月譚三環暗中微微一震,忖道:「好小子,你可真不簡單,但願老夫是誤會了你,否則,你就一個人也夠我們應付的?」他深吟了一下,道:「少俠說得是,我們斷語未免下得稍早,不過他卻逃不了嫌疑,少俠認為老漢之見如何?」白劍暗中一點頭,道:「依在下的看法,李老頭或許是出了別的事故……」李龍哈哈一笑,截口道:「聽你少俠這樣說來,好像是敝局連了李老頭了。白劍道:「在下並沒有這種意思,我只是有理由相信他不是屑小一類之人。」李龍冷笑連連道:「當然,能與少俠搭上關係的,怎會是那種人。」語氣的反面簡直就是直指白劍自己正是武林屑小之流。三星追月譚三環也覺得李龍這地方表演得過火了一點,輕哼了一聲,喝道:「李龍,說話不可忘了做人的道理。」白劍微微一笑,接口道:「李兄沒有說錯,在下來得不是時候,也實在令以生疑,在下要不能自清,只怕不好意思走出貴局大門了。」三星追月譚三環哈哈一笑道:「豈敢!豈敢!少俠未免把這點誤會看得太嚴重了,只要少俠高興,少俠隨時都可揚長而去。」三星追月譚三環真夠江湖豪氣,白劍不由暗呼道:「好!這到底是老的辣!」嘴角掛笑,緩緩地道:「憑老英雄這句話,在下也只好實話實話了。」三星追月譚三環和李龍不免相視一笑,以為白劍到底經不起軟硬夾功,要現出狐狸尾馬了,兩人臉上現出了興奮之色。
白劍望著他們高興的神色,反而替他們有點難過,淡淡一笑道:「在下如說出我要向李老頭打聽的那人,我想老英雄對李老頭就會改變看法了。」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改變主意推出短叟武顯來了。語意似乎並不是屈服招供,而是還在作著勸說的努力。李龍臉上的笑容,馬上就消失了,三星追月譚三環笑容依舊,只是顯得有些勉強,嘻嘻一笑道:「少俠如能說出要找的那位朋友是誰?倒是勝過千言萬語,徒費口舌了。」白劍笑笑道:「不知老英雄可識得武林雙逸其人?」三星追月譚三環一震而起道:「你找誰?是文大俠?還是武大俠?」白懷看出他的武林雙逸頗有關係,心中也甚是欣慰,含笑道:「在下要我的乃是短叟武大俠!」三星追月譚三環急口道:「少俠與他是什麼關係?」白劍道:「朋友!」接著又加了一句道:「有著過命的交情!」三星追月譚三環「哦!」了一聲,起坐抱拳道:「易少俠原來是武大俠的朋友,老漢多多失敬了。」態度上有了根本的改變。
白劍也甚是高興,深以短叟武顯在唬林中的聲望為榮,還出一揖,道:「武大俠原曾要在下洩漏了的行蹤,想老英雄當能原諒在下不願提他的苦衷吧!」三星追月譚三環頓足自責道:「老漢真該死,我將來如何對得起武大俠!」白劍道:「既是自己人,老英雄何得自責大甚。」三星追月譚三環慨歎一聲,道:「老漢將來只好厚著臉皮向他請罪了。」驀地,李龍時候忽然叫了一聲:「師父……」
三星追月譚三環雙目一瞪道:「不要胡思亂想了。」白劍望著李龍微微一笑道:「口說無憑,誰也可以自稱是武大俠的朋友,李兄所疑並不……」三星追月譚三環朗朗一笑道:
「易少俠,你未免太見外了……」白劍搖手截口道:「在下再當有所證明!」伸手懷中,取出短叟武顯給他的那枚制錢,托在掌中,接著道:「不知這件信物可足為憑?」三星追月譚三環呵呵朗笑道:「少俠快快把武大俠的如意金錢收起,老漢快要無地自容」接著,頭一轉吩咐李龍道:「快交待下去,準備酒宴,並把令尊和幾位叔伯請來,共敬易少俠一杯。」白劍急道:「老英雄如此厚待,在下怎敢領受?」三星追月譚三環豪邁地道:「少俠,你要再客氣,就不像是武大俠的朋友了,去,快去!」最後這「去!快去!」的話,自然是對李龍而發。
李龍應了聲:「是!」轉身到了門口。白劍急得晃身擋住李龍道:「李兄請等一等,在下還有話說。」擋住了李龍,又回身向三星追月譚三環一揖道:「老英雄,這樣驚動大家,對武大俠與在下,實有示便,尚請老英雄三思。」三星追月譚三環一連「啊!啊!啊!」了三聲,點頭道:「是!是!是!老漢只是一時高興,忘了少俠剛才連武大俠的姓名都怕洩漏的事實了。」話聲一頓,又吩咐李龍道:「李龍,把酒席就送到這裡來好了,單只請你令尊一位,其他的人就不用再請了。」李龍領命而去之後,三星追月譚三環忽然長歎一聲道:
「真奇怪!武大怪到了敝地,連老漢也不告知一聲,卻與敝局李老頭暗下來往,難道老漢什麼地方得罪了他?」白劍自然不會進一步多加說明,只笑了一笑道:「老英雄不能這樣想,說不定唬大俠並未來到貴地,他只不過有地點留給李老頭而已。」三星追月譚三環又是一聲長歎道:「武老哥要是到了敝地就好了。」口氣中透出了求助的意思。當然目標不是對著白劍,而是想白劍替他把短叟武顯請來相助,只因他目前正遭到束手無策的事了。
白劍心中早有相助之意,借話接話,手逐自薦道:「老英雄如有吩咐,在下樂於效勞。」三星追月譚三環聞言,抱拳一揖道:「少俠如能替老漢請出武老哥來,老漢就感激不盡了。」白劍暗暗忖道:「他見我年齡不大,自然想不到我身上,獨高漢叫他對我所認識才。」這所謂「設法使這有所認識」當然是想找機會露一手。白劍有此種存心,雙眉微微一皺道:「找不到李老頭,在下又到哪裡去找武大俠呢?」三星追月譚三環失望地道:「可是我們到哪裡去找那李老頭呢?」門外傳來一陣步履之聲,李龍與一個威猛的半百老人,來到了門口,只是他們到了門口之後,臉上陡現驚容,停身門外,並未立即走進來。三星追月譚三環愣了一愣,喝聲道:「師弟,快進來,為兄替你引一位少年俊彥。」披風刀李四海在門口似是有人綁住了他手足,掙扎了一下,驚叫道:「大哥,小弟進不來。」「什麼?……」
三星追月譚三環驚得想從椅子站起來,可是他一用功,才發現全身被一種無形勁力和身包住,哪還動得分毫。三星追月譚三環,他自己雖還不到役氣成罡的火候,可是外行,只嚇得老臉變色,驚叫道:「少俠,你……」他真怕白劍是對方的人。
白劍哈哈一笑,起坐相迎道:「李英雄,在下失禮了,請,請!」白劍這一收勁發聲,大家如釋重負,一切恢復了正黨,可是那份震驚,一時哪能盡釋,大家愣了半天,才見三星追月譚三環敞聲大笑了起來,伸手向前搭在白劍肩上,高興得老淚縱橫道:「啊!啊!易少俠,老漢有眼不識泰山,你原來也是位高人啊!」這時,披風刀李四海也是一陣舒神大笑,跨步進了小客廳。抱拳向白劍道:「少俠,你敢情是從天而降的福星!哈!哈!哈哈!」只見那李龍臉上似是掠過一道陰影,當時大家都在高興頭上,誰也沒有注意到。少俠,酒席送上來了。白劍既是短叟武顯的朋友,又有著一身令人起敬的功力,那上座自是非他莫屬了。
三星追月譚三環與披風刀李四海左右相陪,李龍這時便只有添清楚遞菜的資格了。席問談起三星銻局失局的事,白劍才完全明白那筆鏢接下來以後,還沒有上中就在鏢局裡被人下手偷去了,李老頭便是同一晚失蹤的,三星追月譚三環等人的懷疑李老頭,倒不能說是完全瞎猜,李老頭確實有著很重的歉疑,白劍借酒籌思,沉吟了一下道:「那是一件什麼東西,值得三十萬兩銀子?」三星追月譚三環道:「那只是一隻外加堅鎖的長形木盒,至於盒內是什麼東西,那就不得而知了。」白劍對於鏢行規矩所知有限,聞言之下,不免皺了一下眉頭道:「老英雄難道都不看內容,就同意物主報價三十萬兩銀子麼?」披風刀李四海一笑道:
「少俠,那原是鏢行的規矩哩!物主有權不告訴鏢局所保內容,當然這類內容不明的鏢,保費也特別的貴。」「這筆生意可以收多少保費?」三星追月譚三環道:「我們保費的計算,是根據所保東西的價格和保送路程遠近而定,一般來說,像這類鏢,保費為保物反二成,名加自本府至峨嵋山里程費一成,這趟鏢合計敝局可進九萬兩銀子。」
白劍噴噴連聲道:「這一趟鏢,貴局保下來,豈不足夠一二年開支。」三星追月譚三環訕訕地一笑道:「敝局這保費是定得高了一點,但說穿了,敝局並不是想賺這筆錢,而這關暗含拒保之意,因為大凡這類連內容都不願讓鏢局知道的鏢,其中必簡單,但為了鏢局虛名起見,又不能不接,所以把價錢定得高高的,如顧客願意付此高額保費,敝局也只有硬著頭皮接下來。」白劍「哦!」了一聲,道:「那是說貴局對這趟鏢已有了戒心。」三星追月譚三環點頭道:「這趟鏢成交得很秘密,按鏢之後,就放在老漢自己房中,由老漢親自看管,哪知一覺醒來,那木盒竟不翼而飛了。」白懷道:「那來投保的人,是怎樣的人?」三星追月譚三環道:「是一位中年儒生,好像名叫宋佟,他當場付了一張五萬兩銀子的莊票,取了敝局收據之後,一直到現在,就再未見現身了。」「鏢貨丟了多少天了?」「三天!」「那宋佟還找不找得到?」「他留了一下地址,我也派人去找過,聽說他已首途往峨嵋去了。」
白劍道:「查出什麼線索沒有?」三星追月譚三環苦笑道:「杳如黃鶴,半點眉目也沒有……」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只聽李虎叫聲傳了過來道:「師父,李老頭回來了,李老頭回來了……」「請!請!快請他進來!」三星追月譚三環這裡叫請,便李虎卻是把李第頭抓小雞一樣拉出進來。他原來就是這樣抓著李老頭而來,一時要他放手改請,已是沒有時間了。三星追月譚三環有眼不識泰山,把短叟武顯的朋友委屈在廚下當伙夫,將來已是無法向武顯交待,這時再見李虎把李老頭倒拖進來,那還能不生氣,暴喝一聲,吼道:「混帳東西,為師真要被你們氣死了!」李虎被罵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一愕道:「師父,我……」他還以為找回了李老頭,應是大功一件哩!披風刀李四海接著也大喝一聲,道:
「畜生,還不快快放下李大俠!」李虎一愣,李龍一晃身迎過去,雙手托住要老頭,道:
「兄弟,你放手,把李大俠交給我。」他接過李老頭,再一注意,發現他的穴道被李虎制住了,微一搖頭,伸手拍開了他被制穴道,接著把他靠在椅子上坐好。李老頭吁了一口氣,睜開了雙目,驀地發現總鏢部三星追月譚三環就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失驚地啊了一聲,就要站起來行禮……
三星追月譚三環這時哪還有總鏢頭的架子,哈哈一笑,按住李老頭,道:「李大俠,老漢有眼無珠,不識大俠盧山真面目,在自在江湖上混了這些年了……」李老頭白眼一翻,現出一副手足無措的神情,道:「啊!啊!啊!總鏢頭你不是要開我的玩笑。」披風刀李四海接著又道:「李大俠,你看座上那少俠是誰?你不用再瞞我們了。」李老頭眼神向白劍身上一掃一,暗吃了一驚,忖道:「他是誰呢?老夫不認識他,他倒知道了老夫的底細,這可不能裝扮下去了,再裝扮下去便顯得小氣了。」江湖奇人就是江湖奇人,李老頭哈哈一笑,昏暗的雙眼,陡然一亮,射出兩道精光,同時那老頭可憐兮兮的樣子,也隨這一變。變得精神奕奕,轉向白劍一抱拳,道:「少俠,老夫健忘得很,記不得在什麼地方見過你?」白劍直身欠身,微微一笑道:「在下這是第一次拜識老英雄。」他們竟然誰也不認識誰?三星追月譚三環與披風刀李四海不由同時一愕,止不住疑神疑鬼,那李老頭更是一愣道:「少俠不認識老夫,為何老夫寄住此間?」白劍道:我想短叟武顯大俠一定向老英雄提起過在下。」李老頭一震道:「你就是那……」白劍哪讓他說出自己真名實姓,截口便說道:「不錯,在下就是武大俠對你提過的易凡。」李老頭吟了一下,遂即點頭道:「不錯,不錯,武老兒跟老夫提起過你這娃兒。」此老何等老練,心中雖然生穎,竟不動聲色,也不戮穿他的假冒,反而也稱了白劍一聲表示表示關係密切的「娃兒。」這時,三星追月譚三環才暗暗出了一口氣,再不說話,就有作主人的風度了,呵呵一笑道:「請,李大俠請上坐,老漢還有許多要慢慢向李大俠請教哩!」李老頭卻無心入席,一笑道:「總鏢頭,你可是想問你失鏢的事?」三星追月譚三環抱拳到胸道:「請李大俠多多請教。」李老頭道:「不知總鏢頭相不相信得過老夫?」三星追月譚三環連聲道:「相信得過,相信管進,老漢豈有相信不過武大俠的朋友之理。」那李老頭雙一翻道:「如果老夫不是短叟武顯朋友呢?這樣說來你是只相信武顯,而不相信老夫了?」三星追月譚三環還能說什麼呢?只好打了一個哈哈,把臉上的紅暈蓋了下去。李老頭面色一正道:「總鏢頭如果信管過老夫,失鏢的事,就等老夫晚上三更回來再談,現在老夫要同易少俠去辦一點別的事去。」三星追月譚三環心中再急,也不能說半個「不」字,連聲:「遵命!遵命!但李大俠先喝兩杯如何?」李老頭搖頭道:「現在不用了,晚上你再補請就是。」頭一轉,向白劍叫了一聲:「娃兒,跟老夫走!」雙肩一晃,人已速失不見。李老頭對白劍有所懷疑,有意試試他的功力。所以說走,毫不給準備的時間,三星追月譚三環等人只覺眼睛一花,連白劍也不見了。李老頭展開身法出了三星鐐局,暗中加勁,放加速度逕自出了城,回關一望,只見白劍衣袂飄飄,竟然緊隨身後,一點不慢。
老老頭暗中一皺眉頭,用出了八成功力,腳下更是快疾如飛,在他想來,白劍決難追隨得上,因為他根本不相信白劍就是就是武顯所說的白劍。奔行了一陣,回頭望去,哪知實在出於意外,白劍仍然緊隨身後,步履輕鬆,毫無吃力這像。李老頭暗暗吃驚,心中可也就起了殺機。要知這老頭與武顯有著地命的交情,武顯斷臂之痛,受辱之恨,在他說來,何異自己身受,他也從短叟武顯口中知道了那批蒙面人的厲害,他卻不能再蹈短叟武顯的覆轍,因此存了先下手力強的打算。白劍只知道李老頭是帶他去見短臾武顯,哪想得到李老頭別有用心。一陣急行,進入了一座荒涼的山野之中,李老頭施出全力疾進,奔行如電,片刻之間,來到一塊山巖之前。巖前雜草叢生,雜草中隱隱現出一個洞口,兩人彎腰進入洞內,行約二三十歲,李老頭突然停步,道:「少俠,到了。」按著指著腳下一個向下的洞口道:「武老現就住在這地下洞府之內,你隨老夫下去吧!」踴身一躍,便沒入那洞口之內。白劍跟著也跳入了洞內,他原以為洞同償過十丈八丈,哪知下落十幾丈還沒有到底,他倒毫沒有對李老頭起疑,還暗笑短受武顯真是成了驚弓之烏,選了這樣一個絕地來練奇技……
念中身形下落之勢越來越快,忽然,「撲通!」的一聲,身子已落入一口奇寒澈骨的泉井之中,幸好白劍還識得幾分水性,身子疾快地又衝出了水面,右臂一探,注足真力的五指己裂石而入,插入井壁之中,定住了身子。這時井口之上,傳下李老頭的嘿嘿冷笑道:「小子,你也未免太狂做了,老夫是什麼人,豈會像武老頭一樣,再上你們的當。」「糟糕!他把我當作那些蒙面人相待了,難怪一路上,都極少說話。」
白劍急和大叫道:「李大俠,在下就是白劍,你老這次可真是以真當假了。」李老冷冷的道:「憑你那副鼻歪嘴斜的長像,也敢冒充白少俠,你簡直欺人太甚了。」白劍又大叫道:「李大俠,在下真是白劍。」「你要老夫相信你是白劍,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你說太陽能從西邊出來麼?哼!哼!老夫也不為己甚,不再不井投石,人有本事爬得上來,你就慢慢爬吧!老夫不陪了。」懷了一連又叫了幾聲:「李大俠!李大俠!……」叫聲為井壁所束,聲震發中雷,井水被激得飛揚四濺,可是,再不聞李老頭答活,他早已離開了。
白劍在井底弄了個啼笑皆非,這不能怪李老頭,怪只怪自己粗心大意,自願化名易凡,李老頭問教不問,就把自己帶來,天下哪有這樣糊塗的成名前輩?只有自己這種傻瓜,簡直是太嫩了。白劍自怨自艾了一陣,沒辦法,只有提起全身真力,化指成鋼,兩點交替地向井壁之上插去,沿壁而上。爬了一陣,井口還不知有多高,而他已是精力消耗過甚,再也爬不動了。他只有停下來,調息了一陣,恢復體力之後,又慢慢向上爬。那井壁高達四五十丈,可真把他累慘了,他一連停下調息了三次,眼看還有七八丈才能爬出井口,可是這時他的體力已經消耗殆盡,再也爬不動了。那李老頭真厲害,要是讓他在三星鏢局咆飽了之後再走,就是再有四五十丈,再難不倒他。白劍這時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他幾乎要認命了。突然,在他腳下丈遠處,揚起一聲大笑,道:「真看不出你這小子,一身功力這樣深厚,如讓你逃出手去,將來不知有多少人要受你的害……」話聲中,一道指力已疾時而上,正中白劍腳上「湧泉」泉,白劍本已精疲力竭,再一中指,哪還魂得住,勁力一洩,再也掛下住身子,人便像隕石一般,向井底掉了下去……
突然,另一個聲音呼道:「奎元兄,要留活口,這小了功力既然奇高,或許我們用得上他。」白劍方暗吁得一口氣,忽然膘際一麻,便人事不知了,當他被解開穴道醒轉進,已處於倒掛的石洞之內。眼前正站著那幾乎要了他拿的李老頭和他長日相信的短叟武顯,白劍心花微放,叫了一聲:「武老前輩……」便待翻身坐了起來。短叟武顯愕了一愕道:「你……
你的聲音聽來好熟?」白劍道:「我就是白劍呀!你!……啊!我變了形,所以你不認識我了。」短叟武顯沉吟了一下,道:「你能不能馬上恢復你本來面目?」白劍道:「能!請你先解開我的穴道。」短叟武顯點頭道:」好,老夫這就替你解,不過老夫把話說在前面,你如妄存心機,那就莫怪老夫對你不擇手段了。」說罷,他便要伸手去替白劍解穴,李老頭一旁表示異議道:武兄,你還沒有上夠當麼?」短叟武顯聞言一縮手道:「李兄,依你之見呢?」李老頭道:「改易容顏,不外用些藥物擦在臉上而已,你要他說出復容方法,我們替他代勞就是了。」白劍道:「在下這變容之法,與眾不同,非親自動手,無法復原。」李老頭哈哈一笑道:「武兄,聽到沒有,我們現在大約連三歲孩童都不如了。」短叟武顯也是雙眉一挑,冷哼道:「小子,老夫希望你不要聰明所被聰明衰,快說,你到底是誰?」白劍苦笑道:「我本來就是白劍,你叫我說什麼呢?」短叟武顯吼了一聲道:「說什麼!說你怎知老夫與白少俠的約定和你引來的用心,如有半句虛言,老夫可不再自惜身份,要用非常手段對付你了。」
此老連番受挫,說來可不是好玩的。白劍心頭一凜,卻嚇出了他一個辦法,不由啞然一笑,道:「白劍啊!白劍!你這兩天遇事怎麼老是顛三倒四,自己找自己的麻煩……」李老頭道:「你嘴裡亂七八糟說些什麼?老實告訴你,你不要枉費心機了。」白劍微笑道:「在下原有一封家師給武老前輩的信,貼身收著,那就麻煩老前輩你自己動手,取出來吧!」短叟武顯這倒不再猶疑,伸手從白劍身中取出那封信,這封信剛才已被井水打濕,幸好尚未破碎,短叟武顯把信在手,望了一望,果見信封上寫著「武顯老友親密啟』:七個字。短叟武顯長長吁了一口氣道:「李兄,這封信正是給小弟的,請你代替他解開穴道吧。」李老頭搖頭道:「且慢,你看了信,再解他穴道不遲。」看來此老做事真是一絲不苟,老靠得很,連急待獲自由的白劍也不由暗中點頭不止。短叟武顯慢慢撕開信箋,看完了節杖先生給他的信,雙手一合,又把那封信震成粉碎,呵呵笑道:「李兄,不錯,他天上是我那白老弟,請快快替他解開穴道。」他老頭也展容一笑道:「你這叫自討苦吃,可怪不得老夫!」伸手拍開了白劍的穴道。白劍翻身坐了起來,含笑向兩老抱拳道:「多謝!多謝!今日多承賜教,以後我再也不敢粗心大意了。」接著,只見他在自己臉上揉了幾下,奇跡立生,可不完全變了一個人,才不是原來那歪鼻斜嘴的怪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