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太白神翁

    白劍收掌而退,道:「姑娘有何見教?」那少女嫣然一笑道:「你們兩人能再打一場給我們消遣,自是歡迎之至,不過一個有兵器,一個赤手空拳,打起來看了不過癮,不知你們能不能同時不用兵器,這樣就有得看了。」

    她把他們生死之搏,看成了茶餘飯後的餘興,叫人聽了有說不出的味道。白劍劍眉一挑,話未出口,血手惡煞詹烈已先發話道:「老夫用慣了兵器,不慣赤手空拳作戰。」那少女望著白劍道:「你的兵器呢?」

    白劍見她一片天真,微笑答道:「在下未曾隨身攜帶兵器。」

    那少女道:「你能使什麼兵器?」白劍訕訕一笑道:「十八般兵器,勉強都使得上來。」

    那少女微笑道:「那你真是全才了。」螓首一回,向右手邊那個身背長劍的少女道:

    「輕輕,你把我的劍暫借給這位朗中先生一用。」那背劍少女反腕拔出背上長劍,劍把一順,遞給白劍道:「小心啊,別壞了我們姑娘這把寶劍的名氣啊!」

    白劍接在手,低頭一看,只見劍身其厚僅及一分,光澤照人如同秋水般,微一抖動,聲如音吟,不由脫口讚了一聲:「好劍!」

    那少女微微一笑,蓮足輕點,退出一丈開外。

    白劍一劍在手,對血手惡煞詹烈那把血手鬼爪,再無顧忌,橫劍當胸,道:「這次你可要小心了。」血手惡煞詹烈血手鬼爪一舉,道:「那你就納命來吧!」手腕一壓當頭落了下來。

    白劍冷哼一聲,劍發如風,「颯!颯!颯/連攻出劍。這三劍招招相連,迅快,奇幻,兼而有之,登時把血手惡煞詹烈逼得手忙腳亂,一連退出九步,才穩住陣腳。

    血手惡煞詹烈被他一連三劍急攻,幾乎傷在他寶劍之下,心中一凜,大吼一聲,全力反撲而去。

    兩人這一再交上手,但見劍光飛繞,鬼爪嘯風,不但打的凶險,而且霞光交織,化成了一片奇景,煞是好看。

    兩人又鬥了二三十回合,白劍劍勢忽然一變,奇招迭出,飄忽不定,四五劍下來,已殺得血手惡煞詹烈險象環生。

    血手惡煞詹烈已自知再難支持下去,凶念又起,手中血手鬼爪突然詭異絕倫地攻出一招,內力猛吐,一壓卡簧,「閻王貼」立又發射而出。

    白劍上過一次當,學了一次乖,血手惡煞詹烈招式一變。便留心上他的眼神和握血手鬼爪的手腕。

    血手惡煞詹烈內力一吐,已被白劍看得清清楚楚,白劍有備在先,攻出的劍勢,忽然斜斜一偏,寒光閃動,對正血手惡煞詹烈手中血手鬼爪削去。

    「噹!」的一聲,血手惡煞詹烈仗經橫行天下的血手鬼爪,應劍而斷,在毒劍未射出之前,就被白劍毀了。

    白劍一劍得手,可再也放不過血手惡煞詹烈了,長劍順勢一送,便身血手惡煞詹烈「氣海穴」點去。

    突然,眼前白光一閃,白劍只覺握劍手腕一麻,手已被那少女的絹帶緊緊纏上。

    白劍本可反劍切斷那娟帶,但也感她借劍之情,不忍如此對待於她。

    微一猶豫之下,血手惡煞詹烈已晃身而退,逃出劍下。

    同時,那少女喝聲也傳了過來道:「我借劍給你,又不是要你殺人,還不與本姑娘住手。」

    白劍但覺纏腕絹帶上傳來一股極大勁力,事已至此,他也不願再給那少女難看,索性不與她相抗,手一鬆,任她把寶劍捲了去。

    白劍寶劍被那少女捲了回去,卻不甘願任由血手惡煞詹烈逃出手,只要被他逃出手去,則後果真不堪設想。

    白劍念動立發,右手一抬,又向血手惡煞詹烈撲了過去。

    那少女顯然因白劍繼續向血手惡煞詹烈攻擊而有所不樂,一聲清叱,道:「好大膽的狂徒,有本姑娘在此,你還想行兇麼!」一陣微風,她手中白色絹帶,又美如天際神龍,向白劍攔腰捲來。

    白劍自保重不傷人,只好折腰而起,平升三尺,讓開了那絹帶。

    血手惡煞詹烈真是老好巨滑,這時竟不作逃跑的打算,反而向那少女苦笑一聲道:「姑娘,他如此逼人,由此可見老夫剛才的一時忍耐不住,乃是情非得已。

    樂得倒打一耙,只要能說動那幼稚的少女維護,白劍其奈我何。

    當然,他也考慮過再次逃跑的後果,白劍少不得緊迫不捨,逃到何時是了,萬一逃不出手去,豈不自找倒霉。

    那少女手中絹帶未捲到白劍,更是氣惱,冷一笑聲道:「你要再出手,那就莫怪本姑娘對你不客氣了。」話落身起,飄身過來,擋在白劍面前。

    她那二個侍女,也一左一右,占好了方位,虎視眈眈待命而動。

    白劍劍眉一皺,抱拳道:「姑娘不知道此人乃是萬惡之徒,一旦被他逃脫,武林受害非淺。」

    那少女這時只顧發自己的小姐脾氣,哪聽得進白劍的話,他不但聽不進白劍的話,反而誤認為白劍欺她年輕,拿大帽子壓她,當時秀眉一挑,道:「胡說,本姑娘看這位老丈年紀這樣大了,哪會做什麼危害武林之事?倒是你,心黑手辣,絕不是什麼好東西,本姑娘真後悔,剛才不該救你。」

    白劍劍眉一豎,縱聲笑道:「姑娘,你可知道他是什麼人。」血手惡煞詹烈抱拳含笑道:「老夫戴連山,不知姑娘聽說過沒有。」

    戴連山,多臂熊戴連山是江湖上頗有俠名的暗器名手,那少女似是早有耳聞,輕「啊」

    一聲,道:「原來是戴前輩,失敬了/

    白劍見他信口胡說,只氣得大叫道:「不要聽他的鬼話……」那少女面色一寒,截口道:「該聽你的鬼話是不是!」

    隨之一轉臉,向血手惡煞詹烈欠身道:「戴前輩請,不要和此人一般見識。」

    血手惡煞詹烈故意一沉吟道:「此人凶殘毒惡之至,姑娘最好不要招惹他,還是由老夫再和他一決生死。」他不但不走,反而叫起陣來,這就是以進為退的巧妙運用。

    白劍一張口,還沒出聲,那少女已擺一手,打斷了他的話,道:「你別想打蛇隨棍上,有本姑娘在此,你莫白費心機了。」話聲一頓,又向血手惡煞詹烈道:「戴前輩,盡可放心請,本姑娘還未把他放在眼中。」

    白劍真是啼笑不得,一時竟想不出適當的對策。

    血手惡煞詹烈見時機已成熟,老實不客氣地向那少女一抱拳道:「那麼老朽告辭了。」

    轉身一步一步,緩緩走了開去。

    他轉身之際,還冷嘲似地向白劍笑了一笑。

    眼看血手惡煞詹烈既將脫逃而去,白劍可真急了。大喝一聲,一式「雲雀穿雲」,身子直拔而起,從那少女頭上越了過去。

    誰知那少女早有準備,白光一起,絹帶已捲膝而到。

    同時,那兩個侍女,也一聲怒叱,兩道驚天長虹,交織而到。

    白劍空自著急,張眼望著血手惡煞詹烈揚長而去,也不得不先應付相交而到的三樣兵器。

    好一個白劍,只聽他口中發出一聲長嘯,一式「金蟬脫殼」,身形再猛然一升,兩道劍光和一條絹帶都落了空。

    可是那三個少女也非平庸之輩,一式走空,如影隨形,第二招又到。

    白劍閃讓過他們第二招後,血手惡煞詹烈早已不見了人影,走得不知去向,就這樣,那三少女還是不放鬆他,像穿花蝴蝶般,纏住他一步不放。

    這三位少女也真是膽大包天,自以為了不起,白劍如果真是壞人,只要狠下心來,怕不三下五除二,要了她們的小命。

    白劍想想,真想狠起心來,教訓她們一頓,右腕一翻,五指如鉤,便向那少女絹帶抓去……

    就在他五指即將抓到絹帶之際,一條人影,突然從山石後面直竄而來,一掌向白劍肩頭切了下來。

    白劍只有甩腕相迎,先接了來掌再說,轟然一聲,兩條人影,乍合即分,同時劍光絹帶也突然而斂。

    惡鬥立止,三人也退了開去。

    白劍凝神望去,只見一位葛布寬袍的老者卓立丈遠開外,望著他一臉驚訝之色。

    這時,那二應少女也齊向那老者走去,尤其那位小姐身份的少女,更是笑顏逐開地道:

    「爺爺,你來得好,這人好厲害呀!」那老者凝目望著白劍,長眉一揚,道:「尊駕這身出類拔革的功力,是用來欺負小孩子的麼!」

    白劍見那老人語氣雖不善,但臉色還保持著一份沉靜,諒來不是不認理的人,忍住一肚子怨氣,道:「老丈何不先問問令孫,到底是怎樣一回事。」那老者目光回向那少女面上一落,那少女似是一隻小黃鶯,興沖沖地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最後一指白劍道:「他好凶呀!還要趕上去追殺戴連山,秀兒只好纏著他了。」

    那少女雖可惡,但說的都是實情,非常誠實。

    那老人一怔道:「你們剛才遇見戴連山了?」那少女道:「爺爺認得他?」「老朋友了,怎會不認得,只是他死了已經三年了。」說著,忽然縱聲大笑了起來。

    現在,輪到那少女發愣,狠狠地一頓蓮足,罵道:「該死!上了他的當了。」一長身,射出數丈之外。

    那老者喝道「秀兒,你要做什麼去?」那少女身形一頓道:「找那騙人的老頭去。」

    「回來,你到哪裡去找他去?」

    那少女倒也聽話,閃身退回到那老者身前。不過,這時她卻不好意思再與白劍正目相對了。

    那老者乾咳了一聲,訕訕地一笑抱拳道:「劣孫無知,叫人生氣,尚請大俠見諒,但不知大俠欲得而甘心的是何許人物?」白劍道:「那人就是血手惡煞詹烈,不知老丈知不知道其人?」那老人猛然一震道:「血手惡煞詹烈!這老魔頭又出世了?」一副疑信參半的神態。

    白劍微微一笑道:「老丈可是不相信,好在他的兵刃已被在下毀在此處,老丈必定認得出來。」

    一位侍女不待吩咐,已跑去把「血手鬼爪」拾了起來,送給那老者過目。

    那老人乃是武林中極負盛名的老輩人物,哪有不知「血手鬼爪」之理,當下雙目一瞪,道:「果然是血手惡煞詹烈的血手鬼爪。」猛然心中一凜,暗付道:「血手惡煞詹烈一身功力何等了得,此人竟能打得他鼠竄而逃,一身功力自然更是深不可測,秀兒這一無心插手,他要問起罪來,這卻如何是好?」眉峰一結,沉吟不語起來。

    白劍見他沉吟不語,心中甚感不解,無意間眼皮掠動,向他們四人身上掃去,那老人更是心緒不寧,心想著與其被他質問起來,倒不如先給他一個面子,以消他的心頭之氣,此念一生,當下面色一沉,怒喝一聲道:「秀兒,爺爺平時怎樣教訓你來的,你這樣不知天高地厚,還能出來走江湖麼?」

    那少女幾曾受過爺爺這般痛罵,尤其還當著外人面前,羞惱得話都不會說了,全身急顫不已。

    白劍心中甚是過意不去,再說她立意救人,乃是一片大仁之心,如果自己是壞人,她還不一樣救過一次,如說她救錯了血手惡煞詹烈,那只能說是天意了。

    白劍這樣一想,心中鬱結盡開,朗朗一笑道:「老丈請不要怪責令孫,怪只怪在下當操之過急,以致被令孫所誤會,只能說是那老魔命不該絕,與令孫無干。」

    那老人見愛孫百般委屈,心中亦是憐惜,但他乃是老得不能再老的老江湖,深知江湖險惡,無心之失,雖是無心,往往招來無窮之禍,所以不得不狠心罵她一罵。

    這時聽了白劍的話,才暗中吁了一口長氣,笑道:「你胸襟似海,老朽感佩之至。」白劍見那少女幽幽怨怨,意尤未解,自己受人救命之恩,豈能不重申謝意,以全她的顏面,雙拳一抱,向那少女拱手一禮道:「姑娘救命大恩,在下不敢言報,請受我一禮。」

    那少女磨得閃身不迭,萬福道:「小女子無知,壞了大俠大事,大俠不見責,已是心感無已,大俠再如此多禮更叫小女子汗顏無地了。」別看她剛才那股張狂勁兒,真還非常懂得禮貌。

    白劍再一抱拳道:「在下急於追趕那老魔頭,就此告辭。」轉身舉步,晃肩而起。

    驀地,斜刺裡一條人影飛掠而過,白劍眼快,看出那人是生死忘年之交的短叟武顯,不由心中大喜,呼道:「老哥哥,小弟在此,請留步。」身形一閃,擋在短叟武顯身前。

    短叟武顯聞聲剎住身形,哈哈大笑道:「到底還是被老夫追上你了,你得手了麼?」白劍搖頭苦笑道:「小弟無能,被他逃脫了。」接著一怔道:「你怎知道小弟的事?」

    短叟武顯笑道:「老夫途中遇見小弟妹他們,老夫忍不住追了下來。」話聲一頓,雙目充滿了關切之情道:「你的雙腿怎樣了?」

    白劍多謝老哥哥,已經完全好了。」這時,那老人帶著三女,也飄身而到。短叟武顯一見那老人,丟下白劍,搶到那老人面前躬身一禮道:「師叔,你老人家到底不能不管小侄的事,還是下山來了。」

    那老人一指那少女笑道:「老夫才懶得管你的事,都是秀丫頭鬧著要出來玩玩……我,莫非你先買通了秀丫頭?」

    短叟武顯與那少女忽然相視大笑起來。

    那老人目光一回,落到白劍臉上,道:「賢侄與這位大俠可是舊識?」短叟武顯一笑道:「何止是舊識,他就是小侄向你老說的那位白老弟哩!」

    那老人雙目陡然一亮道:「大俠就是名震天下的仁義大俠,老夫真是失敬了。」白劍見短叟武顯口口聲聲稱那老人師叔,知道不是外人,笑道:「不敢,晚輩白劍。」

    短叟武顯忙替白劍引見那老人道:「兄弟,這是小兄師叔,太白神翁,最善火器運用,是小兄特意請來幫你大破大巴山的。」太白神翁包德明一身火器舉世無雙,素有火德星君之稱,想不到短叟武顯設想得如此周到,把他也請來了。

    白劍忙又抱拳行禮道:「失禮!失敬!」

    那少女忽然擠身過來,道:「武師伯,還有我呢?」短叟武顯撫著她秀髮,笑道:「她叫秀瑛,兄弟,你也算是師叔輩,少不得要教她兩手做見面禮。」

    白劍笑道:「可以,可以,我剛才已經討教過秀姑娘的高招,我這微未之技,只怕她看不起哩。」

    短叟武顯一笑道:「她沒饒你吧?」白劍搖頭道:「哪用得著饒,她那條絹帶就叫小弟手忙腳亂了。」

    太白神翁包德明笑道:「白大俠要不是手下留情,就是十個秀玻也沒了命了,老夫剛才接下他一掌,至今手臂還作痛不已。」短叟武顯愕然道:「你們動過手了,為什麼?」

    太白神翁包德明笑道:「還不就是秀玻亂出頭打抱不平,把血手惡煞詹烈給放跑了。」

    短叟武顯頓腳道:「原來是你!」

    包秀玻道:「他這樣重要麼?」

    短叟武顯長歎一聲道:「他關係這次武林禍亂的消長,太重要了。」包秀玻道:「到底是什麼一回事,我們又不知道。」

    短叟武顯道:「現在也沒時間廢話了,我看大家還是先找人要緊。」白劍點頭道:「老哥哥說的是,小弟先走了。」身形一晃而沒,走得不知去向。

    包秀玻看得輕「咦」一聲,道:「好快的身法。」

    短叟武顯道:「那血手惡煞詹烈歷害無比,我們單打獨鬥都非他的對手,就是碰上了也只有白瞪眼,也不用分開了,就走在一起吧。」

    太白神翁包德明更是擔心包秀漠年輕不知輕重,自己照顧不過來,連連點頭道:「賢侄之言有理。」包秀瑰已是一晃肩帶著二女,當先追了下去,太白神翁包德明與短叟武顯隨後緊跟不捨。

    話說白劍離開太白神翁包德明他們之後,但見四野茫茫,一片沉寂,也不知何往何從,才找得到血手惡煞詹烈,一時之間,思緒如潮,難以自遣愁懷,長歎一聲,漫無目的,向一座山頭走去。

    忽然、白劍神色微微一動,閃身躲在一顆大樹之後,接著,只見一道紅影飛掠而來,赫然竟是陳小鳳的隨身侍女小紅,小紅奔行之間,身法奇快,快得大出白劍意料之外,想不到她平時也是深藏不露的厲害人物。

    白劍不由一怔,暗付道:「她獨自一人來這裡做什麼?」

    不管她來做什麼,她既然在此處現身,少不得就有起鳳莊的關係人物藏在附近,白劍可放不過她這條線索。

    小紅去遠之後,白劍潛蹤隱跡,暗暗隨在小紅之後,只見小紅頭也不回,直向他原想探查的那座山奔去。

    進入山中,小紅忽然停身在一座小茅屋之前。

    看那小茅屋不過是一間極平凡的山居獵戶住屋,屋前一塊小空地上,還曬了好幾張獸皮。

    小紅在那茅屋之前,回頭張望了一下,口中叫著:「爺爺,紅兒回來了。」舉步進了茅屋。

    白劍暗自好笑,忖道:「淮沒有自己的尊親長輩,我倒是多心生疑了。」便待轉身而去。

    突然,屋內傳來一「聲極熟的話聲,道:「你這時來這裡做什麼?」白劍功力深厚,雖還在數丈之外,卻仍是聽得清清楚楚,暗叫了聲:「上天有眼!」身形一回,輕如淡煙,飄落茅屋外面,隱身屏息,向裡望去。

    茅屋之內,一切都是獵戶裝設,一點不打眼,屋內坐著三人,血手惡煞詹烈與小紅,另有一位身材瘦弱,老態龍鍾的白髮長鬚老人。

    白劍回來得太快,正是小紅答話的時候,只聽她道:「太君有信息傳來,紅兒不得不來告訴你老人家。」

    「什麼事?」

    小紅從懷中取出一隻小粉盒,從粉盒裡層挑起一張紙片,遞給血手惡煞詹烈道:「你老人家自己看吧。」血手惡煞詹烈看了那紙片,眉頭一皺,轉交給那毫不打眼的老人道:「大哥,你看怎樣辦好?」

    那老人接過紙條看了一眼,慢條斯理地道:「只有渾水裡好摸魚魚,讓他們狗咬狗最好。」血手惡煞詹烈微微一愣道:「大哥的意思是不主張把這裡的實情告訴那老淫婆?」

    那老人點頭道:「這正是我們的機會,讓她們母女自己先殺一陣,我們坐享其成,豈不更省力。」

    血手惡煞詹烈道:「可是玉劍金環是先傷在我暗器之下,現在已被那丫頭知道了,勢難兩全,我就是想不說出來,那丫頭也不會與我干休。」那老人道:「你何妨先去與她談談,只要你答應不把她的事情告訴那老淫婆,我想她也還有顧忌,不致馬上與你反臉,到時候,怕她不落到我們掌握之中。」

    血手惡煞詹烈沉吟了一下,道:「目前也只有這樣做了。」目光一轉,又回到小紅身上,道:「鳳丫頭和呂蓬飛他們暗中色結在一起了,你以後可要更加小心。」

    小紅點頭道:「你放心,她哪會疑心到了我的身上來。」

    那老人一揮手道:「沒有你的事了,你快回去吧!」小紅微一猶豫道:「那張字條上的事呢?」

    血手惡煞詹烈道:「老夫自會處理,你省點心將來好取代風丫頭的位置。」小紅也不多說,道:「那麼我去了!」又匆匆地走了。

    他們的談話驟然聽去,難免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略一深思,便不難恍然大悟,敢情,這血手惡煞詹烈還另有陰謀,企圖取代陳夫人的地位。

    經此一來,白劍得重新考慮,要不要馬上就除去血手惡煞詹烈了。

    屋內,那老人忽然道:「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去替你弄點吃的東西來。」

    血手惡煞詹烈點頭道:「到底年紀不同了,我也實在有點累了。」雙目一閉,就在原坐椅上,運功調息起來。

    白劍見已沒什麼好聽的,同時也決定暫時讓他們活下去。因此,他也沒理由再留在這裡的必要,身形一起,離開了那茅屋。

    離開茅屋,轉過山角,卻忽見迎面走來那與血手惡煞在一起的老人,向他點頭道:「呂大俠,老朽有候多時了。」

    白劍功力再高,膽子再大,也不禁心頭凜然一震,那老人這一手,就遠比他高明了。

    白劍歷經生死關頭,深知愈是險惡環境,愈應沉得住氣,才能履險如夷,當下暗吸了一口長氣,鎮住心中驚凜之感,保持住從容自然的大,微微一笑道:「果然不出在下所料,老先生委實高明。」那老人打量了白劍兩下,道:「果是英雄人物,大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之慨。」

    白劍道:「好說!好說!多蒙過獎了。」那老人舉起手來,一拂胸前長垂白髯,道:

    「老夫聽說你與武顯兩人,準備聯手合力,對起鳳莊大張殺伐,不知此事可是真的?」

    白劍暗道:「此人不知是何許人,且先把他底細摸清再說。」當下答非所問地道:「不知老先生上姓高名?」

    那老人淡然一笑道:「老夫已數十年不在江湖上露面,說出姓名,只怕也不知道……」

    微微一頓,又道:「不過昔年老夫在江湖上行走時,曾有過一個渾號,說將出來,也許還有知道的人。」

    白劍暗暗付道:「此人只怕比陳夫人與血手惡煞詹烈還要厲害,先打聽得他的外號,也好有個準備。」當下微微一笑道:「老先生既不願以真實姓名見告,在下自是不願相強,承以昔年稱號相告,在下亦願洗耳恭聽。」那老人臉色正了一正,似是對自己過去那名號頗為自得,緩緩:「老夫昔年行道江湖之時,承朋友們抬愛,送了老夫一個『晴雨叟』的稱號,不知你聽你師父說過沒有?」

    白劍雖是跟了節杖先生一年半,由於當時一心苦練功夫,但求速成,對武林掌故,談的並不多,出山後雖也增加了不少見識,卻也未聽人提起過「晴雨叟」其人其事,只有望人思義地暗自思量道:「欲晴不晴,欲雨不雨,時雨時雨晴,這都是喻言天候變化莫測之意,此人既晴又雨,想必是性情極怪極痛又無準則之人。」

    當下立時抱拳信口道:「久仰!久仰!」那老人微微一笑道:「你既然知道老夫這綽號,自然也知道老夫的為人了。」

    白劍暗自笑道:「我對你什麼也不知道。」心中想著,口中卻是一笑道:「老先生喚住在下,不知有何見教?」

    晴雨叟道:「想和你談談當前武林大勢,不知呂大俠可有此豪興?」

    白劍含笑道:「老先生有何高見,在下樂於來領教。」此人來歷不明,開口就要談武林大勢,不知他存的什麼心,自不能等閒視之,更不能放過這種探明他意向的機會。

    晴雨叟一拱手道:「大俠既有此豪興,請至老夫觀天坪一坐如何?」

    事已至此,白劍別無考慮,好在他藝高膽大,自信縱使打不過人家,只求脫身,當不會沒有機會,微一頷首,道:「老先生如此看得起在下,敢不應命。」那晴雨叟笑了一笑,回身向一山峰之上走去。

    白劍隨在他身後,看他步履從容,飄飄如仙,速度卻是快得驚人,白劍盡展所學,也不過幸未落後而已。

    兩人穿山越谷登上那座山峰,只見山峰之上有一片畝許大小平地,蒼松翠柏繞崖而生,當中一顆葉蓋大樹,遮住了半片天,大樹之下有幾塊磨光磐石,供人休息。

    風生雲動,拂面清心,看不出這晴雨叟倒是一位風雅人物。

    兩人各據一石,相對而坐。

    晴雨叟首先發話,道:「少俠崛起武林,脫穎而出,風起雲湧,老夫神往已久,尚請一示廬山真面民以慰漠渴慕。」

    開口一聲「少俠」,白劍的心弦便猛地一震,話說到後面,白劍更是驚悸得日瞪口呆,半天做聲不得。

    這老人真怪,竟把他摸得這樣清楚。

    晴雨叟見白劍驚容畢現,微微一笑,道:「難道竟不屑於一示廬山真面目麼?」率性把白劍的姓名也叫了出來。

    白劍暗中吸了一口長氣,壓住胸中洶湧暗潮,朗笑一聲,道:「老先生好高明的法眼,在下敬服之至。」回身轉臉,恢復了本來面目。

    此人太過厲害,白劍可不敢再當著他的面施展復容手法,還是小心為上。

    白劍再回過身來,現出了容光照人的俊郎英姿,其轉變之快,真叫晴雨叟暗暗為之驚訝。

    不過他心機深沉,情緒變化毫不現於神色,只微微一笑道:「百聞不如一見,果是英雄風采,氣度非凡,堪與老夫一談。」語氣之中,自視更高。

    頓了一頓,一揮手道:「請少俠再把這副好容貌掩去吧。」

    人家什麼都知道了,何必再自欺欺人,白劍微微搖頭道:「我看不必了。」晴雨叟似是看穿了白劍心事,含笑道:「少俠本來身份,就只老夫一人知道,還是掩去的好。」

    白劍被他牽著鼻子走,又恢復了呂蓬飛的面貌,這時,他心中的不安已是到了極點。

    在精神方面,他已被逼處於下風了。

    白劍真想問一問他,是怎樣知道自己的本來身份的,終因過人的自尊心,壓住了好奇之念,沒有問出口來。

    晴雨叟目睹白劍坐立不安,心中大是高興,一臉得意之色,道:「當今武林之中,各大門派,故步自封,閉關自守,漠視江湖中事,致令起鳳莊日益坐大,雄心勃勃,但何香芸荒淫逸樂,終難有成,日久必敗。少俠年有為,正是一代之雄,不知少俠可有飛天之志,老夫樂於成人,願助少俠一臂之力。

    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說了半天,原來是這樣一回事。白劍正好利用這機會,澄心勵志,慢慢恢復了自己的信心。

    晴雨叟頓了一頓,又接口道:「只要少俠一點頭,目前就有一個最好的機會,老夫略施小計,包你少俠平步青雲,一統天下。」白劍暗暗罵道:「你想利用我,那是在做白日夢了。」口中卻微笑道:「不知目前有一個什麼好機會?」

    晴雨叟眼睛一翻,賣起關子來道:「這個麼……」話聲一拖,等著看白劍的反應了。

    白劍心中雪亮,故做不知,道:「老先生為什麼不說下去?」

    晴雨叟目光閃動,哈哈一笑道:「常言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老夫幫你成就蓋世基業,為的是什麼?」白劍微微一笑道:「老先生不說,在下如何知道。」現在白劍已經開始扳回主動了。

    晴雨叟點頭道:「鼓不打不響,話不說不明。老夫這大年紀了,錢財名譽已無動於衷,另有三個小小的條件!」

    白劍道:「不知三個什麼條件!」——

《霹靂金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