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良狂喜,與百官一起跪地迎接,戰天風自也跪下,心中又驚又喜,想:「今天這戲唱得大,本窮少爺回去有得吹了。」正琢磨著呆會怎麼把戲做足,不想先前繡樓上那俏丫頭這時卻做怪,將紅繩一頭塞到了戰天風手裡,這一來,蘇晨便與戰天風並排跪了,戰天風措手不及,腦子再不轉筋,只想:「蘇小姐就跪在我邊上。」一縷幽香透鼻而來,剎時間整個人就暈暈乎乎了,直到吞舟王在大批宮女太監簇擁下走進大廳,這才略為清醒。
吞舟王約莫五十來歲年紀,中等身材,圓臉,下巴上幾根稀稀拉拉的鬍子,就像是沒澆大糞的韭菜,怎麼也長不齊個兒,一雙水泡眼,面色虛白,不過精神倒還好,呵呵笑道,道:「眾卿家起來,孤聞得蘇卿選婿,百官齊賀,孤在宮中也呆得煩了,也來趁趁熱鬧,眾卿不要拘束,若是拘手拘腳的,就不好玩了。」
「今天一定有好玩的。」戰天風聽了這話冷笑,他一直冷眼盯著紀葦父子,這時眼見紀葦向紀勝使個眼色,便知道紀葦要發動了。
果然戰天風蘇晨站好,還不等禮賓唱禮,紀勝身後的高師爺猛地大叫一聲:「等一等。」兩步走到戰天風面前,裝模作樣的去戰天風臉上細看一看,叫道:「你叫什麼名字,是叫戰天風嗎?」
「好戲開鑼。」戰天風心底怪叫一聲,點頭應道:「是啊,我是戰天風。」
「高師爺,有什麼事過後再說,大王在此,休要放肆。」紀葦配合著演戲。
他一喝,高師爺猛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頭道:「小的罪該萬死,管束不嚴,請相國大人重重責罰,這個戰天風——-他——-他是我紀府的家奴。」
他這話一出,恍似平地裡打了個炸雷,大廳上頓時就炸了窩,蘇良一聲暴叫:「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高師爺裝出驚惶的樣子,卻加倍提高了聲音道:「稟大將軍,這個戰天風,真的是我紀府的家奴。」
「啊。」蘇良一聲大叫,連退三步,身子一晃,勉力站住了,一張紅臉剎時間再無半點血色,一雙虎目,只是死死的盯著紀葦。
紀葦也給他盯得有些心底發毛,略退一步,看向高師爺道:「胡說,這人怎麼會是我紀府的家奴,我不是事先叮囑過你,撞天婚這日,要嚴厲管束家人奴僕,絕不許任何人來撞天婚的嗎?怎會出這樣的事呢?」說到這裡,轉向吞舟王道:「大王明察,早在數日前,我便嚴令家中傭僕不得來撞天婚,以免萬一撞中天婚,讓蘇大將軍以為我是故意要羞辱他,更添不和。」
吞舟王點頭:「愛卿慮得是,但這人——-?」
「這人到底是什麼人?你真個看清楚了嗎?大王面前若是胡言亂語,小心你的腦袋。」紀葦轉向高師爺,厲聲喝問。
「小人看清楚了。」高師爺點頭,道:「這人確是我紀府家奴,大人不信,讓他自己說,我諒他也不敢隱瞞。」說著看向戰天風,道:「你說,你是不是我紀府家奴戰天風。」
所有人,包括吞舟王蘇良還有蘇晨旁邊的俏丫頭在內,眼光全部落在了戰天風臉上,到這會兒,戰天風知道該自己出場了,猛地雙手向天,大笑三聲,又大哭三聲,揚聲叫道:「天啊,天啊,你待我公羊角何其之薄,想我公羊角還未出生,便已國破家亡,流落異鄉,好不容易得蘇小姐青眼,撞中天婚,只以為苦難就此過去,更盼能得蘇大將軍美言,借得兵馬,收復故國,誰知美夢未醒,卻又有人妄指我為下姓家奴,想我公羊先祖,當年裂土封王,乃是百姓之一,今日竟給人指為家奴,列祖列宗在地下,只怕也要不得安生了。」
眾人等著聽的,本來以為就是與不是兩個字,再沒想到戰天風又哭又笑的崩出這麼一大串來,都聽暈了,便是高師爺紀家父子也聽傻了,過了好半天高師爺才猛然清醒過來,瞪著戰天風,眼放寒光道:「戰天風,你說什麼?你敢說你不是紀府家奴?」
「我呸。」戰天風猛地跨前一步,一口唾沫便重重的吐在高師爺臉上,做出一臉暴怒道:「下賤小人,住口,紀家算什麼東西,就敢指我姓公羊的為奴?」
他這一口唾沫,頓時把所有人都吐醒了,蘇良本來慘白的臉,刷地又變得通紅,急步上前,一把抓著戰天風的手,喜叫道:「賢婿,你說你本名叫什麼?公羊角?你姓公羊,那你是當年七喜國王之後了?」
「是。」戰天風點頭,道:「我是七喜國王太子,只是未出生便已國破家亡,輾轉流落至此。」
「賢婿竟是七喜國王太子?」蘇良驚喜交集,猶似難以置信,百官也亂哄哄議論不絕,只紀葦面色鐵青,紀勝瞪一眼高師爺,高師爺本來給戰天風那一口唾沫吐糊塗了,不知到底哪裡出了毛病,給紀勝這一眼又瞪醒了,急叫道:「不對,你就是我紀府家奴戰天風,我這裡有你的賣身契,上面還有你的手模,再錯不了的,你休想抵賴。」說著從懷裡掏出賣身契,拿在手裡亂晃。
他這一叫,眾人又都呆住了,吞舟王叫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孤都給你們弄糊塗了,到底你們哪個說的是對的啊?」
「小人絕不敢欺瞞大王。」高師爺急步上前跪倒,道:「這是紀府家奴戰天風的賣身契,上面有他的手模,再錯不了。」說著雙手呈上。
「這是什麼呀?」吞舟王接過一看,看看高師爺,再看看那賣身契,猛地裡哈哈大笑起來,叫道:「有趣,有趣,今天這事,真是太有趣了。」
眼見高師爺呈上賣身契,蘇良本來有些緊張,紀葦則有些得意,誰知看到的卻是吞舟王的哈哈大笑,頓時都給笑糊塗了,紀葦心急,問道:「大王明示,什麼事這般有趣?」
「孤是笑這賣身契太有趣了。」吞舟王又是一陣大笑,看了紀葦道:「紀卿看來還不知道這賣身契上寫的什麼,孤念給你聽好了,這賣身契上寫的,乃是八個大字,紀家父子,一對傻蛋。」自己聽著得意,又是一陣大笑,同時將賣身契向眾官展示,高師爺離得最近,一眼看清了紙上寫的確是這八個大字,一時間急怒攻心,啊的一聲大叫,一口血噴將出來,向後一仰,暈了過去,百官及紀葦父子也都看清了,紀葦狠狠的瞪一眼紀勝,臉色青得跟鬼一樣,眾官卻是哄堂大笑,而在眾人的哄笑聲中,戰天風聽到了一絲動人之極的輕笑,笑聲出自耳邊,正是蘇晨的笑聲,戰天風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整個人立馬又暈暈乎乎了。
紀葦一世為奸,絕不是甘心就此失敗的人,猛地到吞舟王面前跪倒,叩道:「沒有人會愚蠢到自己來罵自己的,高師爺手中的賣身契一定是給人換過了,是有人在暗中算計老臣父子啊,還望大王明察。」
吞舟王對他終是極為信任,聽了這話便就點頭,道:「愛卿這話有理。」
紀葦得吞舟王支持,信心大增,道:「算計老臣父子的人,一時半會查不出來,但這戰天風剛才說他是什麼七喜國王太子,卻可當場查驗,如果他拿得出他是七喜國王太子的證據,那就是高師爺認錯了,老臣當場給他陪禮,但如果他拿不出來,他就有欺君之罪,請大王把他交給老臣,讓老臣查個清楚,老臣確信,如果他是假的,那麼與算計老臣的人必是一夥。」
「有理。」吞舟王點頭,看向戰天風:「你說你是七喜王太子公羊角,可有證據。」
戰天風眼見紀葦幾句話便挽回劣勢,暗暗點頭:「怪道紀奸能在朝中呼風喚雨,果然是有點真本事,不過任你奸似鬼,今日也一定叫你嘗嘗本窮少爺的洗腳水。」昂然點頭道:「當然有。」說著從懷中掏出黃巾包著的七喜國印,雙手遞給吞舟王。
吞舟王打開黃巾,拿了那印出來細細一看,點頭道:「七喜之寶,沒錯,這確是七喜國的國印。」
紀葦上前一步,接過印細看,確認不是假的,頓時面如土色,他只知高師爺找了戰天風來行計,並不知戰天風的真實來歷,這時以為是高師爺不開眼,狠狠的盯一眼高師爺,將印雙手托著還給戰天風。高師爺剛剛醒轉,給紀葦盯這一眼,立時又矮下半截。
蘇良激動無比,叫道:「想不到晨兒撞天婚竟然撞上了七喜國王太子,真是天賜奇緣了。」
「確是天賜奇緣。」吞舟王也是大為高興,道:「孤今天要親自主婚。」
喜樂立時重新奏起,戰天風牽了紅繩,引蘇晨到廳中,卻只覺腳後跟一陣陣發軟,心中念頭急轉:「我是絕配不上蘇小姐的,但現在大王就在這裡,紀奸父子也沒走,我若說破,那就是欺君的大罪,那是要砍頭的,這可如何是好?七公,你在哪裡,救救我啊。」在心裡喊了數十聲,壺七公卻始終不見現身,耳聽得禮賓高呼:「一拜天地。」再無辦法,想:「只有先拜了天地,晚間再把一切跟蘇小姐說清楚,要殺要剮,都由她好了。」
拜了天地,再拜高堂,吞舟王在,自然先拜了吞舟王,再拜蘇良,然後夫妻對拜,聽得夫妻對拜四字,眼見蘇晨盈盈轉過身來對著自己,戰天風耳鳴心跳,腦中一片空白,只是想:「我要和蘇小姐夫妻對拜了。」
「慢。」忽聽得一聲嬌喝,是個女孩子的聲音,戰天風給這一喝,倒是清醒了過來,急扭頭看去,果見是一個女孩子,十七八歲年紀,穿著一襲白色裙衫,一張瓜子臉,美得讓人窒息,卻只是沒有半點熱氣,就恍似冰凝的,戰天風一看到這張臉,猛地驚叫起來:「你是玉中的女鬼?」
廳中眾人本來都看呆了,即便是吞舟王宮中,也並無這樣的美女,但聽到玉中女鬼這幾個字,可就炸了窩,吞舟王更是嚇得膝彎一軟,這時可就顯出蘇良的忠心了,他幾乎是在戰天風叫出鬼字的同時,便一步跨到了吞舟王邊上,左手架住吞舟王,右掌虛按,斜身擋在了吞舟王前面。
所有人都往後退,惟一往前走了一步的只有蘇晨,是住戰天風身邊跨了一步,不過戰天風並沒有看到她往前跨步,一則蘇晨在戰天風側後,二則戰天風腦中此時正在滴溜溜急轉,猜測這女孩子的來意,同時籌思應付之法,他認定這女孩子是玉中的女鬼,只是猜不透這玉中女鬼突然現身的目地。
但蘇晨這一步,那女孩子卻是看到了的,冰冷的眼光轉到蘇晨身上,突地揚起左手,虛空一招,蘇晨頭上的大紅蓋頭霍地無風自起,露出蘇晨鳳冠下的玉臉,蘇晨猝不及防,啊的一聲驚呼,又驚又羞,剎時間面紅過耳。
戰天風聽到蘇晨的驚呼轉頭,一眼看到蘇晨的玉臉,不知如何,心中一股熱血激湧上來,猛地扭頭看向那女孩子道:「是我得罪了你,與她無關,你有什麼手段,儘管對著我來。」
「不錯啊。」那女孩子冷笑一聲,便是笑時她臉上也看不到半點暖意:「剛才她往前走,怕我傷了你,這時你又回護她,果然是恩愛非常啊,只不過命中注定,你的妻子就不可能是她。」
這話怪,戰天風咦了一聲,道:「看不出,你還會算八字啊,若你這樣的小美人去坐館,生意一定好,不過我到想問問你這冷美人算命先生,你說命中注定她不是我妻子,那誰是我妻子?難不成是你?」
若論長相,蘇晨並不比這女孩子強,蘇晨明艷高貴,但這女孩子的冷艷同樣具人直攝人心的力量,然而戰天風對著蘇晨失魂落魄,面對這女孩子,卻恍似毫無感覺,腦中清醒無比,嘴上也滑得流油。當然,他這麼油嘴有目地,是想激得這女孩子只對付他一個,不要去傷害蘇晨。
再也想不到的是,那女孩子卻真的點了點頭,道:「是的,只要你有那麼硬的命,否則你就只有去娶閻王爺的女兒了。」
她這話叫戰天風目瞪口呆,大揪耳朵,喃喃叫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你要做我妻子,老天,抱你上床,那我真的寧願去抱閻王爺的女兒,閻王爺的女兒只怕還要暖和些。」
這女孩子竟公然來喜堂爭夫,蘇晨本來氣白了臉,可聽了戰天風這話,玉臉刷的又紅了,但那女孩子對戰天風這樣的話卻似毫無感覺,只是冷笑一聲:「放心,只要你有命抱我上床,必不會叫你失望。」
一個女孩子,大庭廣眾說這樣的話,當真是驚世駭俗,便是戰天風這樣在街頭混大的,一時也是張口結舌,做聲不得,而蘇晨更是羞得恨不得要找個地洞鑽進去。
「這樣的話也敢說,姐姐你真是老大,小弟對你的佩服真是滔滔不絕。」戰天風抱一抱拳,道:「但我想問一句,姐姐想要做我老婆,是有婚約,還是有媒聘,或者是和蘇小姐一樣,撞天婚一繡球將小弟腦袋上打出了一個大包?如果什麼也沒有,那可就是個騙婚的罪呢,我吞舟國可是有王法的。」他和那女孩子油嘴,卻沒想到旁邊的蘇晨聽了這話不樂意了,心中低叫:「什麼叫一繡球把你的腦袋打了個大包,繡球又不是鐵球,而且誰叫你傻呆呆的,繡球打腦袋上也不知道接著。」不過她可沒有那女孩子大膽,這話不敢公然說出來。
「媒娉當然有,就在你脖子上掛著呢。」那女孩子纖指向戰天風脖子一指。
「你說這塊玉就是媒娉?」戰天風把脖子上掛的那玉掏出來,一時可就呆了,這玉是壺七公給他的,壺七公也沒有說明來歷,難道這玉竟是原有主人跟這女孩子的媒證?
「是。」那女孩子點頭,道:「有些話現在不好說,總之這玉在你脖子上,那就沒錯,跟我走吧。」說著手一揚,袖中飛出一根白色的帶子,一下子纏住了戰天風的手,一扯,帶得戰天風向她身邊直跌過去,戰天風想掙開,但那帶子彷彿是活的,緊緊的纏住了他手腕子,竟是掙不開,旁邊的蘇晨又驚又怒,她先前往前跨一步,就是想危急時回護戰天風,一直留意,這時急一伸手,卻沒能抓著戰天風,急叫道:「外面的人快攔住她。」
那女孩子本已轉過了身,這時回頭對著蘇晨冷然一笑,道:「你還是再扔一次繡球,再撞一個丈夫吧。」說畢身子一晃,突然間就連著戰天風一起消失不見了。蘇晨不會玄功,但所謂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自然知道這女孩子用的是遁術一類的玄功,頓時就呆住了,而大廳中早已亂作了一團。
戰天風給那女孩子帶得在半空中飛,先一下驚得魂飛魄散,但隨即明白過來,頓時就又驚又喜,想:「難道這野丫頭竟不是鬼,而是天上的仙子,我戰天風還真是走狗屎運了啊,竟然這樣也可以碰上神仙。」心中一時發下大誓:「今次我一定不能錯過機會了,一定要拜她為師,啊呀,女師一般不收男徒,這可怎麼好,不管了,反正這次我一定要學到仙術,她不收,讓她老爹收或者老哥老弟收都可以,實在不行,便是她兒子收了我也行,我就叫她師奶奶好了。」這麼想著,突地想到這女孩子先前的話,想:「她先前說要做我老婆的話,不知是真是假,要是真的那就好了,聽說仙家有借陰補陽之說,仙術難練,即娶了她,那我也不要練了,每天就和她在床上癲鸞倒鳳,把她的道法借過來就行了,啊哈,這法子絕妙,她雖然冷了點,但為了借陰補陽,本窮少爺也就勉強受了。」
戰天風是給那女孩子帶著飛,前面那女孩子飛掠時的姿態便全落在了他眼裡,那女孩子不怕冷,身上衣服不多,給風吹得貼在身上,盡顯美妙的身姿,戰天風抬眼看見,不由大讚,想:「她可真美,只是太冷了點兒,像塊冰一樣,讓人不敢伸手,若是熱一點兒,那可就迷死人了,對了,常聽人說女人最是口不應心,平時個個裝得三貞九烈的,真正給男人一抱上床,都不知多麼會浪,而且她自己剛才也說只要我有命抱她上床,她不會叫我失望,那就是說她其實也很會浪了,卻不知她浪起來是個什麼樣兒。」一面想著,一面在那女孩子身上亂看,身上不由自主的起了異樣的反應。
正想得美,那女孩子突地往下急落下去,一下子把戰天風重重的摔在地下,好在是屁股先著地,但也摔了他個發昏章第二十一,尤其是屁股麻辣火燒,真懷疑是不是給摔做了八辨。
換了以前的戰天風,誰這麼摔了他,便是打不過,罵也要罵上三天,但這會兒見識了那女孩子的手段,可不敢罵,只是揉著屁股叫痛,那女孩子站在旁邊看他鬼叫,冷哼一聲,道:「誰叫你心中起骯髒念頭,這是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
戰天風失驚道:「我心裡想什麼你也知道?」
「我才不耐煩來知道你心裡想什麼。」那女孩子哼了一聲,道:「但你突然間呼吸發緊,不是起了骯髒念頭又是什麼?」
「原來是這樣。」戰天風心中驚惶略減,揉著屁股嘟囔道:「那也不一定哦,說不定是我羊癲瘋突然發作了呢?」
「哼。」那女孩子又哼了一聲,並不理他。她是側對著戰天風的,戰天風又是坐著,這麼抬頭看去,便只看到她半邊的側臉,叫戰天風想不到的是,只看她的半邊臉,卻是更迷人,從這個角度還可以看到她的下巴是微微抬著的,戰天風確信,不僅僅是這個時候,一定是所有的時候,她的下巴都是這麼微微抬著的。
先前這女孩子說那些大膽的話,戰天風心裡以為她要麼就是沒家教,要麼根本就是個傻大姐兒,不知道什麼叫羞人與不羞人,但這會兒戰天風知道不是了,這女孩子不是不知道也不是傻,而是極度的驕傲,以至於在別人眼裡覺得是害羞的尷尬的事情,她卻是不屑一顧。而從她僅僅憑著戰天風呼吸的略略發緊便能猜出戰天風的心思這一點上,便可看出她其實是一個極其精明厲害的人。
「本窮少爺的美夢看來做早了點,她那麼公然說我能把她抱上床一定不會失望,真意其實是看死我永沒有把她抱上床的機會,你大爺的,這事看來真真有點不妙。」戰天風心中轉著念頭,覺得屁股越發的痛了起來。
「有些事情必須要說給你知道。」那女孩子看著戰天風,她的下巴始終是抬著的,看戰天風,便只是眼光往下垂,戰天風突然之間有些怒火上衝,一挺身站了起來,那女孩子身材高挑,比戰天風似乎還要高著那麼一點點,戰天風即便站起來,她的眼光也似乎是高高的掃下來,戰天風氣不岔,看旁邊有塊大石頭,約有半人高,當即縱身跳了上去,這樣那女孩子要看他便非得抬起眼光了,戰天風心中得意,翹起腳尖斜起眼光看著女孩子,等著她開口。
那女孩子似乎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嘴角掠過一抹冷笑,道:「先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叫鬼瑤兒。」
「鬼瑤兒?」戰天風瞪大了眼睛:「這世間真的有姓鬼的?」
「我出身九鬼門。」鬼瑤兒對他的驚訝恍若不見,繼續往下說,道:「我九鬼門有個規矩,那一代的門主如果沒有兒子只有女兒,就要以鬼婚之法替門主女兒挑一個夫婿,鬼婚之法,是將我九鬼門的至寶鬼牙石放在天安城東門之外,任人撿去,到門主女兒十八歲那年,就去尋找鬼牙石,鬼牙石在誰身上,誰就有可能成為門主女兒的夫婿。」
「原來這玉叫鬼牙石,好奇怪的名字。」戰天風從脖領子上把那鬼牙石捋出來,左看右看,看不出什麼名堂,突地想到一事,道:「聽你說,你們這鬼婚之法和蘇小姐的撞天婚,好像很相像呢,要我看,根本就是一回事。」
「撞天婚豈可與我九鬼門鬼婚相比。」鬼瑤兒冷哼一聲,道:「撞天婚撞中誰就是誰,哪怕是個白癡,只要有傻福,也能做得蘇家丫頭的女婿,但想做我九鬼門的女婿,卻必須是天下最傑出的人。」
戰天風大是奇怪:「你不是說把這叫什麼鬼牙齒的石頭放在天安東門外任人撿去嗎?你怎麼就能保證撿到這鬼牙齒的就是天下最傑出的人,難道那些二桿子半癲子就看不見這鬼牙齒。」
「是鬼牙石。」鬼瑤兒冷冷的瞪一眼戰天風,瞪得戰天風背心直冒涼氣,道:「不是撿到鬼牙石就鐵定能做得了我九鬼門的女婿,還要經過考驗,這撿到鬼牙石的人,在三年之內,要經受住我九鬼門的九次截殺,受得住,最終才能娶我九鬼門的女兒。」
「要經受住你九鬼門的九次追殺才能娶你?姑奶奶,你把這鬼牙齒,不,鬼牙石收回去吧,我可沒這麼硬的命娶你。」戰天風手忙腳亂的把鬼牙石從脖子上取了下來,舉手便要拋給鬼瑤兒。
「任何在我滿十八歲那年得到鬼牙石的人,都只有兩條路走。」鬼瑤兒並不伸手接玉,道:「一是經受住我九鬼門的九次截殺,最後娶我,成為未來九鬼門主的夫婿,一是死,惟有放棄生命,才能放棄鬼牙石。」
「什麼?」戰天風要拋鬼牙石的手嚇得一哆嗦,忙把那鬼牙石緊緊抓在手裡,大叫道:「你們這樣也太霸道了吧,還講不講理了?」
「我們怎麼不講理了?」鬼瑤兒冷笑:「鬼牙石是你自己掛上的,不是我們強給你掛上的,是你自己選擇了鬼牙石,那就要為你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
「這下死了。」戰天風以手捂臉,慘叫:「七公啊,我給你害死了啊。」忽地想到一事,看了鬼瑤兒道:「不對,你把我殺了,那你不是沒丈夫了嗎?」
「鬼牙石一共會為我選擇九次。」鬼瑤兒語氣冰冷:「你是第一個,你死了,後面至少還有八個人在等著。」
「這會真個死了。」戰天風一屁股坐在石頭上,他只是個小混混兒,而鬼瑤兒是會仙法的仙道中人,九鬼門中也一定是高手如雲,戰天風如何可能逃得過九鬼門的九次截殺,只怕半次都逃不掉啊。戰天風越想越喪氣,氣中生怒,看了鬼瑤兒叫道:「不公平,你現在殺了我好了,本窮少爺不陪你玩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
鬼瑤兒看著他:「哪裡不公平了?」
「明擺著啊。」戰天風怒叫:「你們都會仙法,又會飛又會放劍又還有法寶法術,可我什麼也不會,你們想要殺我,簡直比捏死只螞蟻還要容易,我怎麼可能逃得過你們的九次截殺?」
「沒有不公平,只是你沒有聽我把話說完。」鬼瑤兒搖頭,道:「這九次截殺,是為了考驗未來門主夫婿的智力本事,不是仇殺,是有講究的。」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扔給戰天風,道:「這上面記載的,是我九鬼門秘學,七七四十九式鬼刀刀法,你也就有四十九的時間練習,從第五十天起,九鬼門會有人來找你,考教你的刀法,你的刀法過了關,也就是過了第一次截殺,然後會讓你學第二門絕學,依次類推,如果你足夠聰明足夠堅韌,那麼到最後,你不但能娶到我,而且可以成為當世一流高手。」
她這麼一說,戰天風明白了,九鬼門這截殺的過程,等於是一個逼著候選人學藝的過程,只要候選人肯吃苦,夠聰明,那就一定有機會,明白了這一點,戰天風一時間怦然心動,看手中的冊子,封面是四個大字:鬼刀秘譜。翻了翻,裡面果然是繪著一式式的刀法,戰天風也不知那些刀法到底怎麼樣,但即然是九鬼門的絕學,想來應該錯不了,這麼想著,突然想到一事,道:「不對,你騙我,什麼當世一流高手,這只是武功而已,但你們卻是會飛的,都會仙法道術,我便把刀法練得滾瓜爛熟,到時你們隨便派一個會仙法的,那我就是死路一條。」
「說了這不是仇殺,你怎麼聽不懂。」鬼瑤兒有些不耐煩起來:「來的人同樣用鬼刀刀法,即不用靈力也不使玄功道術,只考教你對刀法的熟練和領悟的程度,達到了基本的要求就會放你過關。而且你似乎瞧不起武功,你錯了,玄功與武功緊密相連,再玄奇的功法也一定要從基礎練起,道法再強,招式也同樣有用,算了,這些一時半會跟你說不明白,不過你總聽說過劍仙吧,武若無用,劍仙又要劍做什麼?就用來踩著飛嗎?」
她這一說,戰天風有點子明白了:「原來劍仙打架也是要用劍要鬥招式的,這麼說這鬼刀練著將來也是有用的了。」忽想到一事,道:「對了,你剛才好像不是卸劍飛行,你的劍呢?」
「我的武器不是劍,剛才用的也不是卸劍之術,而是遁術。」說到這裡,鬼瑤兒終於不耐煩了,道:「跟你說不清楚,你有命能熬下去的話,慢慢的自然就明白了。」說到這裡,用腳尖挑一點土,倏忽不見。
戰天風第一次聽聞仙道中的事,正想問個明白呢,不想鬼瑤兒說走就走了,急叫道:「鬼小姐,鬼小姐。」卻再不聞鬼瑤兒應聲,他不死心,又叫兩句:「鬼小姐,鬼瑤兒,鬼老婆。」
「不要鬼呀鬼的叫了,早走了。」壺七公的聲音突然響起,戰天風狂喜,跳起來叫道:「七公。」卻並不見壺七公身影。
「鬼叫什麼?」壺七公哼了一聲,道:「往西走,大約十里路的樣子,有座山神廟,到神案下面,中間有一塊磚與別的磚都不相同,是紅色的,你用力往下按,會出現一條地道,你走下去就是,在進地道之前,你用這個荷包把那鬼牙石袋起來,記住,一定要在進地道之前才袋。」隨著他話聲,一樣東西從側後向戰天風拋過來,戰天風伸手接了一看,果見是個繡花荷包,有巴掌大小,繡了一對鴛鴦,好像是女人用的東西。戰天風倒不在乎東西是男人用的還是女人用的,但壺七公的話卻讓他緊張起來,低聲道:「七公,是不是有人在盯我的梢?」說著縮了脖子東看西看,除了不遠處樹上落著的一隻烏鴉,並沒有看見任何礙眼的東西。
「不必廢話,照老夫說的去做就行了。」壺七公說了這一句,再不吱聲。
戰天風知道壺七公要他這麼做,必有他的道理,當下收了荷包,再穿著大紅喜服就不像話了,脫下來扔一邊,依言往西走,果然走了大約十來里路的樣子,看見一座山神廟,廟已經廢了,殘破不堪,更沒有什麼人,戰天風進廟,看那神案下面,厚厚一層灰,掃一掃,露出青磚輔的地面,其中有一塊磚果然是紅色的。
「這破山神廟裡竟然有機關地道,而七公他居然還知道,老狐狸果然了得。」戰天風心中嘀咕一聲,依言用那荷包袋了鬼牙石,荷包上有一根細細的紅繩子,可以鎖緊袋口,但戰天風剛把紅繩一抽緊,異象突現,荷包中突地發出奇異的嘯聲,淒厲狂暴,有似萬鬼齊嚎,隨著嘯聲,那荷包更突然間就漲大了,只一下便漲大了數十倍,差不多有一條大肥豬大小了。
這事過於怪異,戰天風猝不及防,驚得大叫一聲,一屁股坐倒在地,兩眼呆呆的看著漲大了的繡花荷包,完全驚呆了。
荷包裡的嘯聲持續了足有一頓飯時光,終於慢慢的歇了下去,隨著嘯聲慢慢低落至消於無形,那繡花荷包也慢慢的小了下來,最終又回到了原來的大小。雖然異象消失,戰天風還是有些害怕,過了好半天才一點點伸手過去,一挨著那荷包,又馬上縮回來,恍似那荷包是塊紅炭,又似乎貓戲老鼠,撥一下就縮回爪子,試了好幾下,確認那荷包不咬人後,戰天風才把荷包抓在手裡,拍拍胸,想:「鬼瑤兒說這鬼牙石是九鬼門的寶物,看來果然是有點鬼門道,鬼牙鬼牙,別是這石頭裡真的藏著一對鬼牙吧,啊呀,它晚上有沒有出來吸我的血啊。」伸手到身上一陣亂摸,還好,身上並沒有想像中的一個眼兩個洞什麼的。
定定神,將荷包往懷裡一揣,卻又轉心思:「這繡花荷包看來也是件寶物,至少那鬼牙石的鬼牙便咬它不破不是,老狐狸寶多,本窮少爺我卻是窮光蛋一個,這荷包我便留下了吧。」便將荷包細細的繫在了衣服裡面,這才照著壺七公的話按那紅色的磚,一按之下,地板裂開,露出一個地道口,戰天風探頭看裡面黑咕隆咚的,便折下一根窗梁,他這種街頭混生活的人,火石總是隨身帶著的,沒有人等著給他燒火做飯不是,當下點著了窗梁,跳下地道。
他一跳下地道,地板又慢慢的自己合了起來,戰天風暗暗點頭:「這機關做得巧。」看那地道,不高,得弓著腰走,好在戰天風身子利索,藉著火光,一直走了約有里餘,前面現出白光,戰天風知道到了洞口,加快腳步奔過去,到洞口,一步跨出,剛要跨第二步,眼光無意中往下一看,頓時大吃一驚,腳下竟再沒有路,而是一處斷崖,崖下雲霧繚繞,也不知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