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雪槐一聽仁棋被抓走,大急,叫道:「我們必須立即趕回去營救仁棋。」

    法一點頭,道:「七殺教主即已在天安出現,則我們再去十八地獄已沒有意義。」眾掌教一齊點頭贊同,當下全師回轉天安。

    轟轟烈烈遠征十八地獄之戰,卻就這麼中途回轉,眾人都有些洩氣,冷靈霜卻擔心另一個問題,私下和碧青蓮狐女商議,道:「敬擎天不攻城也不抓別的人,獨獨抓走仁棋,是因為他深知仁棋在槐哥心中的重要,這一次的詭計,一定又是針對槐哥的。」

    聽了她這話,碧青蓮一下子嚇得哭了起來:「他到底又有什麼詭計啊,槐哥對他那麼好,他為什麼一定要害死槐哥才甘心呢?」

    狐女伸臂摟著她,一顆心也是揪作一團,道:「你的話很有道理,敬擎天獨獨只抓走仁棋,十有八九就是要對付槐哥,因為槐哥是他的剋星,槐哥不死,他的七殺教永成不了氣候,而最可怕的,是槐哥到今天仍然執迷不悟,敬擎天隨便使個什麼計策,便是有著再明顯的漏洞他也一定上當。」

    她的話叫碧青蓮更是哭作一團。冷靈霜一時也是心亂如麻,想了一想,對碧青蓮道:「蓮妹不要哭了,哭並沒有用,槐哥是個重情的人,敬擎天在他心中份量很重,但我們在他心中也不是沒有份量,想阻止他不聽敬擎天的話不可能,但我們要明確的告訴他,我們的生命是和他連在一起的,他死了,我們三個也決不活著,那麼他就會為了我們,至少不會再做上次那種跪著任由敬擎天打的傻事,而只要他在生死一線之際還手,以他的本事,敬擎天未必就害得死他。」

    狐女眼睛一亮,道:「這主意好。」

    碧青蓮睜大淚眼,道:「可槐哥知道我們的生命是和他連在一起的啊。」

    「知道是一回事,明確的告訴他又是一回事。」冷靈霜看著她:「我們必須明明白白的告訴他。」

    大隊趕回天安,法一冷靈霜等首腦徑到定天府,剛到門口,定天公主已迎了出來,兩隻眼睛都紅紅的,顯然哭了不止一場。到府中坐定,說起仁棋被抓走的事,定天公主道:「是七殺教主,他親自出手纏住我,天風道人便抓了仁棋去。」她雖傷心,但心智仍十分清明,看向雪槐道:「以七殺教主的身手,照說把我們全抓了去也不難,但他只抓仁棋,只怕是專門針對將軍的一著詭計。」

    冷靈霜三女想不到定天公主也是這麼想,心中都是一跳,剛要接口,門子來報,說接到七殺教一封信,信上指明雪槐親啟。

    雪槐接信打開,信上只有短短幾句:「今夜子時,你一個人來鳴鳳山東雙鳳谷,其他任何人不許出城,否則先殺仁棋。

    後面沒有落款,但那字雪槐熟悉之極,正是敬擎天親筆。

    冷靈霜碧青蓮三女都擠在雪槐身邊看,這時心中都是格登一跳:「果然是針對槐哥的。」

    四十三章情人之淚定天公主法一等都看了信,定天公主看向雪槐,道:「我猜得沒錯,七殺教主獨獨抓走仁棋,果然是想要對將軍不利,將軍不可輕身犯險,此事須從長計議。」

    法一也點頭道:「七殺教最忌的便是雪將軍,一心想除去的也是雪將軍,所以雪將軍千萬不可上當。」

    冷靈霜幾個齊看著雪槐,雪槐想了一想,道:「雙鳳谷我得去,仁棋在他們手中,不去不行。」

    「槐哥。」碧青蓮叫,眼中已是含了淚。

    定天公主也道:「雪將軍,我不能讓你去,仁棋是我的丈夫,是我最親愛的人,但也正因為他是我的丈夫,我更要阻止你,我絕不能用你的性命去換他回來,你和仁棋從小一起長大,深知他的為人,你應該知道,便是仁棋自己,也是決不會讓你去為他冒險的。」

    看著眾人一臉緊張,雪槐卻呵呵笑了,握了碧青蓮的手,看向定天公主,道:「我知道你們擔心什麼,是擔心我和上次一樣,見了七殺教主任他打不還手,你們放心,這次不會了,因為我知道想殺我的不是我義父,而是侵入我義父身體的血煞魔,即知他是血煞魔,我怎肯把性命白白送到他手裡,只要我自己不想死,說句大話,便是七殺教所有邪魔全在雙鳳谷裡等我,我也可全身而退。」

    他一語道破眾人心中擔心的根緣,定天公主與冷靈霜幾個相視一眼,一時都不說話了,確實,以雪槐的本事,只要他不犯傻,那麼即便救不出仁棋,全身而退是絕對做得到。

    近子時,雪槐整裝起身,碧青蓮猛地叫道:「槐哥。」

    雪槐回頭,碧青蓮一臉激動的看著他,眼中情深似海,道:「槐哥,我們姐妹三個的生命和你是連在一起的,你生,我們也生,你死,我們也死,生生死死,我們永在一起。」說著話,伸出手去,冷靈霜狐女也伸出手,與她的手握在了一起。

    雪槐雖說得明白,但三女心中仍存疑慮,她三個都是最瞭解雪槐的人,關健時候,尤其是在知道敬擎天根本不是什麼邪魔附體的情況下,雪槐未必不做傻事。

    這些日子,雪槐與三女靈肉相融,可以說無時無刻不感受著三女的海樣深情,但聽了這話,心中卻仍是一震,明白三女心中的擔憂,伸臂將三女一齊摟著,低聲道:「我明白,我的生命並不是我一個人的,所以無論在任何情況下,至少我會好好的活著。」去三女臉上各親一下,毅然回身,飛掠出城。

    正教魔門聯手,總體實力強於七殺教,但敬擎天抓著了仁棋,卻是真正點著了雪槐的死穴,除了雪槐,正教魔門果然沒有半個人敢出城去,看著雪槐飛掠而去的背影,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為他擔心。

    雪槐沒去過雙鳳谷,近鳴鳳山,剛要運劍眼搜,早感應到一股靈力直襲過來,這股力道邪惡而強大,就像一腳踏進剛殺過成千上萬人的大殺場,撲面而來的那股煞氣。

    雪槐運靈力一擋,將這煞氣擋氣,身子順著這股煞氣閃電般掠去,一眼就看到了敬擎天。

    雙鳳谷因傳說中有雙鳳盤旋飛舞而得名,地勢卻像個雞窩,口子小而中間大,最寬處約有里餘。敬擎天這時就站在雙鳳谷的正中間,旁邊還站著七里香,兩人身後數十丈處,仁棋靠著一塊石頭坐著,一眼看到雪槐,一下子跳起來,叫道:「雪槐,你怎麼來了?」

    看仁棋沒事,雪槐心中一喜,叫道:「仁棋,你沒事吧。」見仁棋點頭,放下心來,轉頭看向敬擎天,張口想叫義父,卻又忍住,轉眼看向七里香道:「會首。」

    他話中的意思,七里香自然明白,與敬擎天相視一眼,忍不住仰天狂笑起來,雪槐再傻,看了她這種笑,也該明白是怎麼回事,一顆心直沉下去,叫道:「會首,你騙我?」

    聽了雪槐這話,七里香更是哈哈大笑,敬擎天卻猛地喝道:「雪槐,不要廢話了,今天讓你死得明白,沒錯,你七歲之前的敬擎天,就是你心目中的敬擎天,我雖然不甘心一輩子給人做犬馬,但時勢所迫,沒有辦法,而就在你七歲那年,我得到了神魔珠,獲得了血魔藏在神魔珠裡的魔靈,終於就有了一展雄心的本錢,我本來想把你和夕舞訓練成我的左膀右臂,但我一手養大了你,深知你的性情,所以只把魔功傳給了夕舞,至於你,我只當養了一隻狗,能看看門更好,不能看門就一腳踹死,可恨的是夕舞一直維護著你,否則早在你發現黑水的陰謀破壞我的好事時,我就一劍斬了你,那也就沒了你後來屢次的礙手礙腳,不過今天斬你也是一樣,我養了你十七年,你給我取來了血狻內丹助我最終練了血煞箭神功,一切就算扯平了,你再不必叫我義父,放開手腳來保命吧,我倒要看看,名動天下的逆星流到底有多厲害。」說著仰天狂笑,笑聲中他左邊臉上忽地鼓出一個大包,那包越鼓越大,到饅頭大小時突地暴裂,血光一現,竟鑽出個血淋淋的腦袋來,血肉模糊,呲牙咧嘴,兩眼中綠光四射,不時的嚎叫著,那情形,就像一個給剝去了頭皮卻一時未死的人,臨死前不絕的哀嚎。同時他雙手上也有包鼓出來,血光炸開,左手上竟然又生出一隻手,手裡還抓著一幅血淋淋的人心,而右手上生出的更怪,卻是一隻腳,但是卻特別的修長優美,就像美人赤裸的大腿,充滿了誘惹力。這暴長出來的頭手腳各招搖了一會兒,忽又炸開,變成一蓬血花,但血並不流出來,而是給敬擎天一口吸了進去,然後其他部位又有包長出來,暴出的東西也不同,但都是醜陋恐怖之至。

    血煞箭借冤鬼煞氣練功,千萬煞氣聚為一體,功成後煞氣也就成形,人為鬼居,鬼在人身,群鬼亂舞,所以才會暴出這些東西來,其實也就是成形的各種冤鬼煞氣,這些煞氣並不僅僅只是用來嚇人的,敬擎天可以將全身功力聚於任何一縷煞氣中以血光飛射出來,那等於是萬千冤鬼煞氣經魔功凝成一團射出,其勢穿山碎石,凌厲無倫,血煞箭之名便因此而來。

    雪槐的身體彷彿結成了冰,再又給重錘轟擊了千萬下,一點點碎裂。

    「那麼夕舞一直都是知道的了。」他的聲音嘶啞沉重,像是從喉嚨裡硬擠出來的,更又像溺水的人臨死前最後的求救。

    「是。」敬擎天狂笑點頭,體中煞氣仍不絕的從身體各部位暴出:「她不但知道,還一直勸我教你魔功,其實如果我教你魔功,說不定能改變你也不一定,那你倒還真是個好幫手,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小子,拿出全部本事保命吧。」

    敬擎天說完,一聲狂嚎,體中煞氣全部收斂,再不見半個包鼓出,同時身子往前一倒,右掌一揚,勁氣如山,向雪槐當胸擊來,掌到中途,右臂上突地鼓起一個包,血光一炸,鑽出一隻血淋淋的鬼爪,直升上丈許高下,向雪槐當頂抓下,同時間他兩腰上也各鼓出一個包,卻鑽出兩個赤身女鬼,一左一右抱向雪槐雙腿,他前跨的右腳也還有一個包,卻是一隻腳,修長光潤,是一隻美女的腳,惡狠狠的踹向雪槐的下身。

    一招之內,四路齊攻,猛惡恐怖,便是一邊的七里香看了也是暗暗點頭,想:「血魔傳下的這血煞箭果然威力無窮,我的天香大法雖成,但論勢道之凌厲,卻是遠遠不及了。」

    但面對敬擎天如此凌厲的攻勢,雪槐卻像是呆了傻了,一動不動,遠處的仁棋急得大叫:「雪槐,快還手啊。」

    只是他的叫聲遠不如敬擎天的攻勢快,聲音還未傳到雪槐耳裡,敬擎天已四路齊至,眼見雪槐一動不動,敬擎天心中暗喜:「難道這小子又犯傻了。」但他只高興了一下,煞氣堪堪要挨著雪槐身子,眼前一花,突地不見了雪槐身影。

    雪槐一閃十餘丈,敬擎天厲叫一聲:「不要走。」扭身又是四路齊上,雪槐又是一閃,敬擎天連出三招,雪槐連閃三次,都閃開了,更不還手。

    敬擎天三招無功,住手看了雪槐道:「為什麼不還手?若自認不是敵手,那就早早自殺了事。」

    雪槐看著他,心中刀絞也似的痛,道:「義父,你養我十七年不容易,所以我讓你三招。」

    「好。」敬擎天點頭:「三招已過,把你的逆星流亮出來,看能不能逆得轉我的血煞箭。」一掌當胸直擊,頭頂血光一炸,又生出一個腦袋,這腦袋下的脖子越長越長,直長得有一兩丈高下,鬼嘴一張,猛地就向雪槐頭頂咬下來,同時間他兩腰上也各生出一個長脖子腦袋,一左一右咬向雪槐雙腿。

    敬擎天一再要雪槐用逆星流出手,一是血煞箭的煞氣可聚可散,遇到強大外力反擊,一炸而散,並不一定要逆回體內,二則敬擎天也是認定自己練成血煞箭後,功力絕對已在雪槐之上,逆星流雖神奇,但人力有時而窮,無論什麼,都有個度,他就不信,在他的功力高於雪槐的情況下,雪槐的逆星流也能將他的力道全部逆回來。

    只是有一點敬擎天絕對沒想到,那就是雪槐根本不會逆星流。

    眼見敬擎天三路齊至,雪槐終於不再閃避,深吸一口氣,展開飛雲掌,一式「如來撞鐘」,連出四掌,四股強大的勁力發出,將三股煞氣和敬擎天當胸一掌盡數擋了開去,敬擎天煞氣雖凶神惡煞,卻是近身不得。

    「好。」七里香在一邊嬌喝一聲,對敬擎天笑道:「擎天,你的血煞箭遇上真對手了。」

    「那就試試到底誰高誰低。」敬擎天一聲狂叫,身子一抖,血光飛炸中,脖子上忽地又長出兩個腦袋,前後更又生出四隻手,竟現出三頭六臂之象,對著雪槐疾風暴雨般攻過來。

    雪槐自魔龍手成後,功力已漸臻天人合一的化境,返璞歸真,和光同塵,功力的高低,外表根本看不出來,敬擎天自認練成血煞箭後功力高於雪槐,事實上仍是低得半籌,只是血煞箭煞氣千變萬化,攻勢是遠強於雪槐,但雪槐展開飛雲掌,卻也是守得滴水不漏。

    七里香在一邊觀戰,眼見雪槐在敬擎天如此攻勢中,仍是舉重若輕,不露半點敗象,尤其是斗了這半天,始終不見雪槐用逆星流還擊,顯然是留有餘力,心中暗驚,想:「小和尚果然了得,還是合力一舉擊斃了他為上策,再拖下去,只怕有變。」打定主意,咯咯一聲嬌笑,道:「擎天啊,你注意沒有,他一直不肯用逆星流呢,顯然只用了七分力,還是我來給你幫手吧,怕只怕我兩個聯手,仍然不是他的對手呢。」嬌笑聲中,一閃到了雪槐身後,手中花劃圓,指向雪槐後心。

    她這一劃,姿勢妙曼,而且顯得十分的悠閒,似乎不是對敵,只是要把花送去給雪槐聞聞,然而雪槐身在圈中,卻切身感受到了七里香這一劃的可怕,那一劃,就像展開了一張巨大的網,裹住了雪槐身子,而且越收越緊,只一瞬間,雪槐便覺閃動艱難,每出一掌,似乎都要衝破萬斤的阻力。

    七里香功力本就已到極高之境,在敬擎天得到血狻內丹練成血煞箭後,藉著與敬擎天的交合采陽補陰,她終於也練成了天香大法,功力於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與雪槐相較,也只略遜半籌。天香大法純是一股陰勁,似花香無形,一旦襲上人身,卻是無所不至,甩也甩不掉,敵人在她的力網中苦苦掙扎,消耗了大量精力後,神疲力竭,手腳遲鈍,她便可就中取事。

    雪槐給七里香力網裹住,在兩人合圍中又拆了十餘招,越來越吃力,心中凝思:「他兩個聯手,我不是對手,須得發揮天星遁魔大法的長處,分而破之。」心中定計,雙掌一分,左擊敬擎天右擊七里香,趁著七里香斜避之際,身子一閃,掠出戰圈。

    敬擎天想不到雪槐在這樣的合圍中仍能破圍而出,又驚又怒,狂叫道:「往哪裡走。」銜尾急追,他不知雪槐就是要他追,因為雪槐見識過敬擎天的血煞遁,知道遠快於一般遁術,短距內足可與他的天星遁魔一拼,七里香必然趕不上來,到時便可各個擊破了,他想得好,七里香卻不肯如他之意,一見雪槐掠出,她咯咯一聲嬌笑:「小和尚想跑,好啊,看我先殺了仁棋。」不追雪槐,反向仁棋掠過去。

    七里香心計深沉,這一招可說是點中了雪槐的死穴,雪槐若跑,仁棋必死,想救仁棋,那就只要回頭再戰,最終在她兩人的聯手圍攻中苦戰到死。

    雪槐聽了七里香的話,扭頭果見七里香直向仁棋撲去,一時間驚怒交集,敬擎天雖親口揭穿了自己的真面目,但雪槐心中舊情難捨,始終不願下殺手,這時七里香要害仁棋,他便再也顧不得了,一旋身掉頭回掠,回身之際,定海弓已取在手中,左臂金光一閃,化出魔龍手,引弓搭箭。

《風野七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