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俠隱李公旦一皺眉峰道:「令義父要代理前來?」臉色顯得非常奇怪,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宋曉峰微微一笑道:「代理有何不妥?」
南方俠隱李公旦轉頭向武當掌門人玉虛真人道:「請登記玉虛真人裁決。」
武當掌門玉虛真人目中神光一閃,注定宋曉峰道:「按照本會規定,七星之首,凡會必須親身參加,如因故不及到會,寧可缺無代,少俠請回,本會不便接納。」
宋曉峰神色不動的一笑道:「那麼晚輩退居傍聽,不發一言好了。」
武當掌門人玉虛真人道:「這也是法所不許,少俠請退出木屋去。」
宋曉峰哈哈一笑,道:「晚輩義父說得不錯,各位心胸狹小,目光如豆,又復故步自封,不能容人,今日一見,果然不錯,大叫晚輩失望!」
話聲一斂,神功陡然一提,雙目精光,光芒四射,在這木屋之內,像是出現了一對明星,照得全屋為之一亮。
平常武林人物,能把一雙眼睛,練得視黑夜如同白晝,已非相當深厚的功力不可,像宋曉峰這等練得雙目能照屋生輝的火候,更是非常難能可貴了。
座上六個人,人人心弦一震,過去實在是小看他了,正當大家微一移神之際,只見宋曉峰冷笑一聲,接道:「如此『七星會』,不參加也罷!晚輩特此代表聲明,從此刻此時起,退出『七星會』今後我們一切行動,不受貴會任何約束了。」
話聲一落,接著又轉臉向丐幫幫主施一平冷冷的道:「大幫主私心自用,阻塞賢路,處處與在下為難,今日有幸,得識芝顏,不知貴幫主可願賜教一二,也叫在下心服口服。
宋曉峰好狂,好大的膽,竟當著當今武林之中六大頂尖高手之前,向丐幫幫主施一平叫起陣來。
丐幫幫主施一平身為一幫之主,因幫中弟子人多勢眾,遍及天下,在各地門派之中,聲望僅稍次少林武當之下,如今宋曉峰竟當著少林武當兩大掌門人之面,指名叫陣,是可忍,孰不可忍,丐幫幫主施一平再好的修養和委屈求全的誠意,也不由得一齊拋到九霄雲外,哈哈一笑,道:「老花子看你少俠之來,出席會議是假,找我老花子出氣,我老花子能不成全這番用心,少俠,你請先到後面稍候片刻老花子一定奉陪。
宋曉峰抱拳作了一個揖,道:「晚輩失禮了。」轉身大步走出木屋,向木屋外空地上一站。
這時,少林掌門人百空禪師輕輕-了一聲︰「阿彌陀佛」道;「施老施主,你定要和宋施主動手麼?」
丐幫幫主施一平苦笑一聲,站了起來道:「我老花子能不和他動手麼?」
武當掌門人玉虛真人接口道:「勝之不武,敗之為羞,施幫主請三思而行。」
丐幫幫主施一平一揚頭道:「老花子別無選擇,那也顧不得那樣多了。」大步出了木屋。
少林武當等掌門他隨後站了起來,走出木屋,站在門口,一旁觀戰。
丐幫幫主施-平走出木屋門外,只見宋曉峰已取出「紫彩玉簫」,橫簫致立,知道了是想在兵器上一較長短,當下一搖手中打狗棍,便不再提如何動手的事,向宋曉峰面前一站,道:「少俠,老花子癡長幾歲,你先出手吧!」
宋曉峰抱簫一立,道:「在下恭敬不如從命,幫主,看招!」話聲甫落,驚地身形似箭,一射而上,「紫彩玉簫」電閃星旋,帶起漫天紫霞,朝丐幫幫主施一平前胸亂點而下。
宋曉峰出手一簫,便千頭萬緒,紫星點點簇擁而至,凌厲懾人,丐幫幫主施一平眼看紫芒刺目,驚風撲面,竟然瞧不出點向自己何處。
心神一凜,不敢隨便招駕,雙足一移,猛地往一側疾閃而出,他身形閃出,手中打狗棍隨之使出一招「橫掃千軍」,向宋曉峰攔腰掃去。
耳中只聽宋曉峰發出一聲冷笑,忽覺腳下生風,乘首一顧,不禁心頭太駭,只見宋曉峰身形貼地急射而來,手中「紫彩玉簫」運轉如輪,向自己雙膝之處掃到。
老花子施一平躥足而起,手中打狗棍一點地面,身軀施空折轉,斜往八九尺外飛去。
宋曉峰追身躍起,一招「分雲奪月」,手中「紫彩玉簫」又帶起一片勁風,直指丐幫幫主施一平背心穴。
丐幫幫主施一平可就比丐幫長老高明得太多了,宋曉峰簫招剛到,他已身子盤空一轉,陡然彈了起來,又讓開了宋曉峰雷霆一擊。
宋曉峰出手三招,雖然將老花子施一平逼得險象環生。
詎料三簫連發仍未將他傷著,心中不由燃起一股熊熊怒火。
丐幫幫主施一平更是因一上來,就被宋曉峰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臉上甚是無光,心中又羞又忿,單足一點地面,手中打狗棍卻掄起千條棍影,搶先向宋曉峰當頭罩下。
兩人這一交上手,只見簫光棍影,交織成了一片,雙方都是以快打快,攻拒之勢,危機迭出,打得慘烈異常,轉眼之間,雙方力搏百餘回合。
激戰中,忽聞一聲冷哼,暴喝,兩交條錯盤旋,疾轉如輪的人影,倏的分了開來。
在一旁觀戰之人,都為之心頭一震,定神看去,只見他們兩人對面而立,中間相距約四五步,雙方臉上都見了汗,各自微閉雙目而立,但都不見受傷。
雙方相待有頃,宋曉峰口中忽然發出一聲長嘯,簫交左手,右掌一揮,遙遙對丐幫幫主施一平推出一掌。
他這一掌擊的勢道,十分緩慢,不見絲毫破空之聲,但丐幫幫主施一平卻是神情一肅,瞪目一喝,猛將打狗棍舞起一片棍影,發出陣陣罡風勁氣,佈滿身前。
只見宋曉峰推出那一掌之後,「紫彩玉簫」一順,又回到了右手,身子也接著飛騰起來,拉一條直線,向丐幫幫主老花子施一平棍影之中疾射而去……。
宋曉峰急射的身子,與老花子施一平的棍影一接,只見老花子棍影一斂,一根打狗棍已一分二,分執兩手,而他的身子也雙足移動,「登!登!登!」連退三步,張口吐出一口熱血。
此等變化,太出眾人意外,不禁瞧得一呆。
就當大家一呆之際,只見宋曉峰身形倒翻而出,口中發出一陣狂笑:「你老花子也不過如此,謝教了……。」笑聲未了,身形閃得兩閃,便消失不見了。
南方俠隱李公旦幌身飛落老花子施一平身前道:「施兄,不礙事吧?」
老花子施一平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搖頭道:「沒關係,老花子不過稍傷氣血,想不到他把『無風掌』也練成了。」
武當掌門人玉虛真人浩歎一聲,道:「說成就此子倒真是江湖上一代奇才……。」
北地潛龍萬空山冷「哼!」了-聲,道:「只知使氣鬧性,不顧大局,奇才又何用之有。」
少林掌門人百空禪師口喧佛號道:「趙老施主有此子為助,無異猛虎添翼,……阿彌陀佛!」
華山掌門人陳名遠一捋項下長鬚,慨歎一聲,道:「真是武林多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說起今日之變,各位是否覺得,我們自己也有應該檢討之處?……」言未盡意,但意已盡在其中,頗有遺才之憾。
丐幫幫主施一平敗於宋曉峰手下,正深引為羞愧,聞言之下,冷笑一聲,道:「各位如認為我老花子私心自用,我老花子退出木屋好了。」
華山掌門人陳名遠哈哈一笑道:「幫主,我陳某人可沒說你幫主私心自用啊!」這等語氣,等於正指著老花子鼻子說他私心自用。
老花子聽在耳中,心裡不知有多難過,但人家的話照面字上說,真也說他私心自用,使他想反唇相向都有理氣不足之感,只氣得雙眼連翻,悻悻不已。
武當掌門人玉虛真人連忙接口,轉移氣氛道:「趙老施主今日不來到會,實屬遺憾,各位請回座,從長計議如何。」
華山掌門人陳名遠冷笑一聲,轉身先進入木屋之內,老花子施一平忽然一抱拳道:「老花子目前急需療傷,請准退席,一切但憑大家議決,我花老子無不遵行。」
武當掌門人玉虛真人微一沉吟道:「施兄療傷要緊,那就不敢在勞你了,你請便吧!」
老花子施一平仰天長歎了一聲,雙拳一抱,轉身急射而去。
老花子施一平一口氣奔行了二十餘里路,驀地只見眼前人影一閃,現出二個人來,其中一人驚咦一聲,道:「原來是幫主你!」
老花子施一平定神望去,只見公孫元和朱五絕二人,輕歎了一聲,接著忽然眉頭一皺,望著朱五絕道:「五絕,你不該在此地附近現身的!」
朱五絕躬身道:「是!……不過五絕因發現宋曉峰偷窺,恐他暗施詭計,因此特在附近,以便接應你老人家。」
丐幫幫主施一平憂然作色,搖了一搖頭道:「老夫已經和他動過手了。」
兩人聞言一注目,這才看出丐幫幫主施一平臉色不但甚是蒼白,胸前衣服之上還留有不少斑斑點點的血漬,都是一震,驚叫道:「你受傷了!」
丐幫幫主施一平黯然苦笑-聲,道:「傷勢沒有什麼了不起,但……走,回壇去,老夫有話和你們說……」
丐幫臨時總壇秘室之內,幫主施一平經過服藥調息之後,傷勢已完全痊癒,只是,他這時面帶憂容,愁眉苦臉,心情正陷於極端苦惱之中。
長老公孫元默坐在一角,目光茫然的,悶聲不響。
朱五絕目光閃動,不時在幫主施一平和公孫元臉上掠來掠去,不知他心中打的是什麼主意。
儘管他們三人的表情各異,但室內卻是一片沉靜,空氣像是凝結了一樣。
這樣過了很久一段時間,丐幫幫主施一平緩緩抬起頭來,一揮手道:「你的意見很有價值,不過現在老夫現在不能驟下決定,你先回去吧!」
朱五絕馴服的像一條羔羊,欠身道:「是,晚輩回去了。」絕不多說一句叫人聽了懷疑他有用心的話,輕手輕腳的退出了秘室。」
朱五絕一退出秘室,出了丐幫重地立時就換了一副神態,發出一聲哈哈大笑,忽然,折身迥一處隱秘之處奔去,只見他一路閃閃躲躲來到一座山洞之前,站在洞外恭聲道:「朱五絕求見山主。」
洞內接著發出一聲傳音道:「進來!」
朱五絕舉步進入洞內,洞內只有山主一人,朱五絕向山主躬身一禮,道:「宋曉峰大鬧『七星會』,已打傷了老花子,屬下乘間向老花子進言,老花子已然開始動心了,只是一時之間,尚未拿定主意。」
山主微微一笑,點頭道:「你這樣辦得很好,不過不要逼他,讓他慢慢來,他一定逃不了我們手心,哈!哈!哈!哈!將來事成之後,你就是老夫的繼承人了。」
朱五絕柔順的躬身道:「山主知遇之恩,屬下沒齒難忘。」
山主忽然從身上拿出一張已經寫好了字條,交給朱五絕,朱五絕雙手接過那字條,迅快的看了一眼,交向山主,道:「屬下遵諭!」
山主和藹的拍著朱五絕肩頭,說道:「還有趙靈燕的事,老夫自然替你作主,時候一到,不怕她不從。」
朱五絕點頭道:「屬下目前已不急於想要她了,自宋曉峰逃脫回來之後,不知山主注意過他行動沒有?」
山主心之中微微一震,但表面上卻是帶著笑容道:「那是老夫的意思,你不要多心。」
朱五絕道:「屬下這就放心了……山主要沒有別的吩咐,屬下告辭了。」
山主點頭道:「你去吧!」
朱五絕施了一禮,身形一縱而起,射出洞外而去。
山主望著朱五絕消失的背影,嘴角上泛起一陣冷冷的陰笑,也隨身出了山洞,向武昌拋內疾馳而去。
話說趙靈燕自那天與宋曉峰一見面之後,就在沒機會見到宋曉峰了,又不知谷中鶴也是自己人,谷中鶴雖然仍留在武昌未走,也經常見面,但見了他,還是掩飾裝腔,內心之中,真有說不出的苦惱和惦念。
這天,她正為宋曉峰懸心吊膽之際,王大娘忽然進來道:「快去,山主已坐在客廳之上了。」
山主的行蹤,向來出沒無常,見怪不怪,趙靈燕倒一點也不慌亂,緩步走出香閨,只見山主果然坐在大廳之上,但見他色臉陰沉,一臉怒氣,不由得心中忐忑不安的怦怦跳了起來。
她向山主行了一禮,山主命她坐在身旁,一揮手,揮退了所有的人,問道:「宋曉峰來找過你沒有?」
宋曉峰的本名,現在雖然是公開的秘密,但趙靈燕沒有理由知道宋曉峰就是宋承志,趙靈燕反應奇敏,一怔道:「宋曉峰是什麼人呀?靈兒不認識。」
山主呵呵一笑道:「啊!老夫忘記告訴你了,宋承志就是宋曉峰呀!」
趙靈燕心中念頭連轉,暗自忖道:「他既然問這種話來,我和他見面之事,想必已經被他發現,倒不能瞞他了。」
山主心念一凝,望著趙靈燕道:「你為什麼不報與老夫知道?」
趙靈燕雙目凝光相對,瞬也不瞬的道:「靈兒向谷大叔說過了,難道他沒有報與山主知道麼?」
莫天倚與笑面天王曹晉都已離開武昌,谷中鶴就是武昌最高負責人,趙靈燕是狠下了心,一口咬定他了,因為笑面天王曹晉與莫天倚的勾心鬥角,已是有目共睹的事實,正好把谷中鶴用來做擋箭牌,谷中鶴不承認,她可以說是谷中鶴有意整他。
山主見她回答得理直氣壯,倒不便指她的不是,點了點頭道:「你們是怎樣見面的?」
趙靈燕知道山主為人,鉅細不遺的把那次見面經過,一一說出來並且把遇見邋遢和尚的事也毫不隱瞞,接著,一笑道:「靈兒正等你老人家的指示哩,想不到你老人家竟親自來了。
山主喜怒不形於色,深沉的一笑,道:「看來他是對你很迷戀了?」
趙靈燕搖頭一笑道:「應該說是,他認為靈兒對他很迷戀才是!」
山主一怔,道:「你對他很迷戀?」
趙靈燕嫣然一笑,道:「靈兒三番五次拒朱五絕於千里之外,這種一往情深的表現,不是為了他麼?」
山主原是準備對趙靈燕有所不利,被趙靈燕這樣把話說來,輕鬆之中,充滿了令人心領神會的智慧,山主在屬下面的一向是以萬能的證實自居,他就是不懂,也不能不表示完全明白的樣子,哈哈一笑,說道:「你這一招,可真把朱五絕氣瘋了,由此可見,他也只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笨物了。」
趙靈燕玉容一戚,忽然輕聲歎了一口氣,道:「靈兒這份用心,也只有你老人家心裡明白了,就靈兒義父對靈兒也大是不滿。」
她故意把自己用心說出來,偏叫山主自己去狡滑,山主又不能不表現他的聰明睿智,暗罵了一聲:「刁鑽的丫頭!」皺起雙眉,道:「宋曉峰見你對他如此情深,有進一步的表示沒有?」
趙靈燕又目泛起驚服的光彩,點頭道:「他要靈兒伺機立功,隨時將我們的一切行動告訴他,靈兒已完全答應他了,你老人家不見怪吧?」
山主笑了一笑,道:「不怪!不怪!你做的很好,深得我心,但是你這一方面呢?」
趙靈燕道:「他已經答應靈兒去見他義父,只是至今卻沒有再見他的人影子了。」
山主點頭道:「欲速則不達,慢慢來,他總會再來找你的。」
趙靈燕道:「那麼以後靈兒怎麼辦?」
山主沉吟了一陣道:「不管你見到什麼人,盡量設法和他們加強情感交流。」
趙靈燕道:「再以後?」
山主道:「時機一到,老夫另有指示。」
靈燕自幼就被山主吸收培養,彼此之間,原有極深的互信之心,山主怕就怕女孩子,見了花俊郎君,就忘了自己的立場,因此有點生疑,但經趙靈燕一進為退的虛張聲勢,反而相信趙靈燕確有與宋曉峰保持距離,於是不但不再猜忌趙靈燕,反而對她甚是嘉勉。
趙靈燕秀眉一揚,開始得理不讓人了,嬌嗔的道:「可是,靈兒這樣替你老人家千思百慮,處處籌謀,你老人家好像不大放心我哩!……。」
山主搖頭笑道:「沒有的事,沒有的事,我只是想瞭解你的近況而已,你可不要生心,你想,老夫是多大一點把你帶大的,老夫不相信你,還能相信誰……。」
門外,忽然傳來王大娘的聲音,報道:「叫他進來!」
一陣腳步聲響來,谷中鶴出現不是來得巧,而是山主把他召來的。
谷中鶴心中一動,明白了山主的意思,趕前一禮,道:「屬下不知山主駕到,有失禮迎迓,罪甚!罪甚!」
山主揮手含笑道:「不要多禮,一旁請坐!」
谷中鶴謝了坐,坐在山主右手下方,趙靈燕起身笑哈哈的向谷中鶴一福,說道:「靈兒參見師伯!」
谷中鶴欠身還了平禮,笑道:「這幾天,我也因為事忙,沒有來看望你。」
趙靈燕可不待山主追問她與宋曉峰相會的事,眉兒一皺先法制人道:「谷師伯,當著山主的面,靈兒要請問一事。」
谷中鶴道:「什麼事?」
趙靈燕道:「就是靈兒宋曉峰那次見面的事,靈兒可是報給你老人家了,……」
谷中鶴迷惘的一怔,「啊!」了一聲。
趙靈燕接著又道:「可是山主並不知道這件事啦!」
谷中鶴一點頭,轉向山主欠身道:「靈兒確是向屬下報過她與宋曉峰那次見面之事,而且屬下已上報了。」
趙靈燕亂咬谷中鶴一口,只道谷中鶴會否認,詎料他竟一口承認了下來,這倒憑添了趙靈燕滿腔疑忌,他為什麼要承認下來呢?
山主笑了一笑,道:「報過就是了,不要提事了。」
山主為了保秘自己行蹤,經常神出鬼沒,幾天不回去,可能報告已在案頭上了,因此,他也更放心了。
山主忽然雙目一抬,凝注著谷中鶴道:「你與宋曉峰私人感情如何?」
谷中鶴聽他忽然問及此事,心意難測,不覺怔了一怔,道:「屬下在藝業上指導他,乃是奉命行事。……」
山主一笑搖手止住他說下去,道:「老夫不是向你追究責任,老夫只是問你,你們之間有沒有私人感情?」
谷中鶴搖頭道:「此人心懷叵測,他過去對屬下的恭順,自然也完全是假的了。」
山主道:「假沒有關係,能假就好,靈燕有一個計劃,你們可以商量一下老夫希望你能配合她的行動,做出一個計劃來,將功折罪。」
谷中鶴惑然道:「山主之意是……。」
山主忽然站了起來,截口道:「靈兒會告訴你……老夫明天再來。」
話聲一落,不等趙靈燕與谷中鶴相送,竟幌身而去。
谷中鶴雙眉一皺,凝視了趙靈燕一陣道:「靈兒你在搗什麼鬼,剛才的事,老夫要不是真的替你報了一筆,將來查出來,看你如何得了。」
趙靈燕笑了一笑道:「最後倒霉的,我想不是我。」
谷中鶴忽然哈哈一笑道:「你這丫頭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你看這是什麼?」
左袖一拂,左手在大袖掩蔽之下,換起一朵怪異的手花,在趙靈燕眼中一幌。
趙靈燕秀目一瞪,口中呢喃道:「你老人家,原來也是……?」
谷中鶴提氣凝功,傳音吐勁,道:「農泉無源,芝草無根,白雲悠悠,道在下無心。」
趙靈燕神色一正,面色肅,恭聲道:「靈兒不知……。」
谷中鶴一搖手,道:「老夫也才知道你是自己人。」
話聲一頓,接著道:「風雲日緊,正邪一決勝負的日子,也快到了,曉峰近日事忙,不能來見你,他有一件事,要你去替他辦好。」
趙靈燕道:「什麼事?」
谷中鶴道:「一份名冊,有關各正派人物,被脅從賊之人的名冊。」
趙靈燕一搖頭,說道:「靈兒不知道有這名冊呀!」
谷中鶴道:「上次曹晉是不是要你交給莫天倚一頁封面紙?」
趙靈燕秀目閃光,「啊!」的一聲道:「那是一張名冊的封面,……那名冊不是還在曹晉那裡麼,靈兒只怕……」
谷中鶴戳口道:「後來,那名冊已經還給了莫天倚了,這次我們不要原件,只要一份抄件就可以了。」
趙靈燕點道:「靈兒領命。」
谷中鶴話鋒一轉道:「現在,老夫問你,剛才山主是什麼意思?」
趙靈燕一笑道:「靈兒實逼無奈,和他們胡扯了一陣,他倒是信以為真了。」接著,便將剛才和山主的談括,一一告訴谷中鶴。
谷中鶴笑道:「原來是這回事,那是要老夫也利用宋曉峰的關係,幫你作密間了。」
趙靈燕說道:「靈兒看他是鬼摸了頭,自投羅網。」
谷中鶴雙目一張,點頭道:「所以,我們可以斷定,勝利一定是我們的了。」
趙靈燕黛眉蹙道:「他不會另外有別的用心吧?」樂不忘憂,這種顧慮,不是多餘。
谷中鶴點頭道:「這一點,不能不備,你放心,目前的情勢,已完全操之在我了,老夫走了。」起座告別而去。
趙靈燕送走谷中鶴,回到自己香閨,正在設計如何從莫天倚手中獲得那名冊時,忽聽廳外響起了莫天倚的聲音道:「靈兒,在家中麼?」
真是天從人願,趙靈燕正想到莫天倚,莫天倚就到了,趙靈燕聞聲之下,不待侍女前來稟報,人已飛也似的迎了出去,歡呼道:「靈兒正想您老人家,您老人家就來了,真是太好了。」
莫天倚神態似乎沒有前日那樣輕快,看他一雙眼,冷焰閃爍,梭芒電射之間,似乎含著重重的隱憂,兩鬢白髮,又增添了不少。
莫天倚心意煩亂的勉強掀起一些笑意,道:「不是有事要找我的麻煩吧?我自己都煩得很啦!」
趙靈燕跟了莫天倚多年,說句良心話,莫天倚平時對趙靈燕確也愛護倍至,一身武功傳給了她,兩人之間,情誼甚是深厚。
趙靈燕見他那樣子,只聽他講話的語氣,想必近日又遭到了什麼打擊,忍不住心中替他難過,黯然輕歎一聲。
莫天倚以為趙靈燕不高興了,馬上改變語氣,笑道:「靈兒你不要不高興,老夫雖然自己心裡也煩,你有什麼頭痛的事,老夫還是一樣樂意幫你的忙。」
趙靈燕拉著莫天倚道:「義父,您到我房裡去說吧!」
趙靈燕請莫天倚到她房中坐定,又親自替他泡好一杯茶,依在他身坐好,先不動自己的心機,出自一片誠意的道:「義父,靈兒看你老人家近日來又消瘦了不少,你老人家有什麼心煩的事,先說給靈兒聽聽。」
莫天倚長長的歎息了一聲,道:「我又出了一件大事啦!」沮喪到了極點,從未之見。
趙靈燕最是知道莫天倚的性格,遇事最是沉練,有不屈不撓,勇往直前的毅力,很少見他這樣沮喪過,因之,臉色也是一變,急問道:「出了什麼事?」
莫天倚道:「老夫那份名冊又失了事!」
趙靈燕要不是谷中鶴剛剛提起那名冊的事,她真不會瞭解,一份名冊的重要性,當然,現在她內心中固然已經瞭解,表情上卻不敢現出絲毫可以令人生疑的形色,淡淡一笑,道:「你老人家也真是,一份名冊能什麼了不起,這樣大驚小怪的,再造一份不就得了。」
莫天倚被她這種輕鬆的態度引得搖頭苦笑道:「能像你說得這樣輕鬆,那就好了。」
趙靈燕一笑道:「靈兒就不相信,一份名冊的失落,會使得你老人家,這樣唉聲歎氣,好像天都要塌下來似的。」
莫天倚帶哭帶笑的道:「這次要找不回那份名冊,老夫便再也逃不過這一關了。」
趙靈燕大叫一聲,道:「這樣嚴重麼?那是一份什麼名冊?靈兒怎樣不知道?」她也不能不裝出一副大驚的樣子。
莫天倚一歎道:「這是老夫一片心血結晶,也是在山主面前最被倚重的主因,這若弄個不好了,山主第一個就放不過老夫了。」接著,又把名單的重要性告訴了趙靈燕。
趙靈燕皺了一皺眉,道:「靈兒看,事情固然重大,但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你老人家不是失落過一次麼,上次山主沒有把你怎麼,這次難道又能把你怎樣?」
莫天倚連連搖頭道:「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情形完全不一樣,從前山主創業不久,手下得力人才不多,他要老夫幫他的忙,自然特別容忍寬大,如今就完全不同了,像老夫這種人,他有的是,而且抱有野心取代老夫的位置的人,更大有人在……這還是其次……」
趙靈燕星眸一閃,戳口道:「最重要的是,目前我們已正式向武林進軍,這名冊失落的嚴重性,較往昔更嚴重百倍。」
莫天倚點頭道:「正是這樣,你看,老夫如何得了?」
趙靈燕黛眉輕佻,抿了一抿櫻桃小嘴,忽然道:「義父你過去從來沒有向靈兒談起過這名冊的事,為什麼現在忽然提起這名冊的事來?」
莫天倚訕訕的道:「從前你年紀小,這種重要的事當然不能向你說,現在,你年紀大了,什麼事不但懂,而且已是青出於藍,勝於藍了。」
趙靈燕一笑接道:「再則要靈兒參與其事了,是吧?」
莫天倚雙目一抬,望了趙靈燕一陣,點了一點頭道:「這次的事,老夫還不能讓山主知道,能夠相助老夫的,自然只有你了,靈兒,這些日子以來你我在一起情逾骨肉,義父可把你當親生女兒一樣看。」
趙靈燕輕呼,道:「義父,你老人家對我養育之恩,深重如山,靈兒粉身碎骨難報,你老人家只要吩咐一聲,靈兒該怎樣辦,靈兒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莫天倚熱淚盈眶的歎息了一聲,緩緩地道:「怎樣辦,老夫對他是毫無辦法,一切都只有看你的了。」
趙靈燕雙目一亮一道:「你老人家知道下落?」
莫天倚淒然一笑,點了點頭道:「老夫知道,那名單現在正在朱五絕身上。」
趙靈燕聞言之下,可真夠驚得大叫一聲,道:「怎麼?是他弄去了,義父,你老人家怎會……。」話到口邊,只見莫天倚一臉尷尬之色,不由忍住口不說了。
莫天倚突然雙目一張,悻悻的道:「這都是老夫一時失算,怎樣被他弄去的,你就不用問了。」
英雄一世,此生也不知計算了多少人,八十老娘,倒崩在孩兒手中,叫他那能說得出口。
趙靈燕氣憤憤的道:「既然是他,你為什麼不能告訴山主?」
莫天倚滿面愁容的點頭道:「朱五絕這人太不簡單,如果他反咬一口,老夫便死無葬身之地。」
趙靈燕想了一想道:「我想朱五絕那人陰毒陰狠,詭計多端,他將那名冊弄到手之後,說不定早就抄下多少份了,單只弄回原件也是無濟於事。」
莫天倚一歎說道:「那也不能顧得太多,能弄回原件,老夫就有話說了。」
趙靈燕秀目一笑,默然良久,道:「靈兒看他為人,比山主還要精明得多,靈兒就是捨身相就,只怕也難迷惑得住他了,一擊不中,再難為繼,靈兒為了你老人家可以不惜任何代價,但你老人家不得不考慮成功的得失。」
莫天倚慘笑一聲,道:「除此以外,還能有什麼辦法想呢?他又不是外人,可以調動所屬,圍殺了他。」
趙靈燕黛眉微蹙,沉吟有頃,道:「我們請宋曉峰除去他怎樣?」
莫天倚大驚道:「靈兒,你難道還和他有來往,這叫山主知道了,老夫也幫不上你的忙了。」
趙靈燕笑了一笑,道:「你老人家放心,靈兒是奉山主之命與他保持接觸,自己再糊塗,也不至糊塗到這地步。」
話聲頓了一頓,接著鄭重的道:「這可是山主的密令,你老人家不能說知道。」
莫天倚是山主手下的首要助手,當然知道山主的處事原則,趙靈燕能把這等機密大事告訴他,可見趙靈燕對他的親信,在這種環境之中有女如此,也值得深心之中自慰了,他眼中閃動著精芒,感動的點頭道:「靈兒,老夫知道了。」
趙靈燕歎息一聲,道:「靈兒這些日來,拒朱五絕於門外,主要也就是做給宋蟯峰看,表示我對他一往情深,如今為了義父的事,靈兒又去與朱五絕接近,朱五絕生疑不說,如果引起宋曉峰的反感,壞了山主大事,你老人家就更不得了。」
趙靈燕生有慧根,才智過從,她明明不想與朱五絕,接近點頭之下,還叫莫天倚消息原意。
莫天倚聳動容道:「靈兒,你說得是,老夫,你還有這種尷尬的處境,這倒真值得老夫考慮了。」
接著計無所出的長聲唉歎道:「可是,還有什麼辦法可想呢?」
趙靈燕黛眉輕掣,問道:「你老人家知不知道,朱五絕真正的動機目的何在?」
莫天倚聞言之後,閃目沉思良久,點了一點頭,又搖了一搖頭,道:「我最初以為朱五絕的目的在你,現在想想,又不是在你了。」
趙靈燕點頭道:「靈兒也是這樣想法,因為靈兒可以和他放刁一時,但遲早總是他掌中之人,像他那樣深沉的人,絕不會單純為了我費此心力,擔此奇險。」
莫天倚道:「老夫也有此同感,所以我回心一想,你就是為了老夫捨得犧牲,只怕除了落得他白檢便宜和嘲笑之外,仍將一無所得。」
趙靈燕輕輕「啊!」了一聲,道:「你老人家看,會不會根本就是山主的意思?」
莫天倚心弦為之一震,道:「不會吧!山主如果要那名冊,還不是一句話就要過去了……。」話雖這樣說,其實他心中也有點懷疑了,所以說話的語氣顯得軟弱和猶豫。
趙靈燕挽首剔眉道:「很難說啊!」
莫天倚被趙靈燕說得越想越信是山主的授意,山主為什麼要用這種手段對付他呢?心弦不由一震,一拍大腿,道:「是了,莫非山主有要他取代老夫,故意加罪於老夫!」
趙靈燕道:「如果真是這樣,那你老人家的處境,就非常困難了……不過,我想別有原因也不一定。」
莫天倚心無定見的道:「又會有什麼別的原因呢?」
他被趙靈燕左一說,右一說,說得自己也沒定見了。
趙靈燕說道:「說不定朱五絕有他自己的原因。」
莫天倚急道:「你說,他自己有什麼居心?」
趙靈燕道:「現在很難推測,我想到了時候他自己會表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