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早點吃的如何?」不老翁看著那群笑問。卻是自己回答:「一定是好極了,否則不會兩眼發光!」
萬香君紅了紅臉,道:「有什麼新消息?」
「毒煙的事查出來了。」不老翁道:「是托穆到毒秘室裡拿出來交給手下放到董氏兄妹的體內。」
原來果真是他下的手段!
萬香君冷冷一哼,道:「他的人在閉關練功,消息倒是挺靈通的?」
不老翁嘿的一聲,壓低嗓子道:「另外一件事,就是今晚潘姓會和對方幾個人到廟下的密室盜寶!」
這可是對方來自投羅網了。
萬香君點了點頭,道:「下頭的機關沒有問題吧!」
「放心好了。」不老翁呵呵笑道:「況且有我那位兄弟在守著,加上潘姓的配合,來多少個全叫他們出不去。」
不老翁的兄弟叫不知年,有人說他跟不老翁都活的趕過百八十歲,但是沒有任何證實罷了。
「盡量捉活的!」
萬香君沉聲道:「他們活著的價值不死了有用的多!」
不老翁點頭一笑,道:「明白了。至於那二十七位掌門的實驗,格格是不是要去看一下?」
今天下午奴爾哈赤就要到達老爺廟,二十七位掌門的下毒實驗,成果當然也得提報出去才行。
萬香君點了點頭,和不老翁雙雙由後宅的書房秘道進入地下,這中間,最少有八道的關口。
而且,每道關口顯然都有機關。
萬香君到了下頭,這裡是種滿了花草佈置極為典雅的地方,半點有看不出有任何殺氣或是牢房的味道。
東面的牆壁滑開,又是一片空地──這裡有近六十間的牢房,那中原的二十七名掌門便間隔的囚禁著。
一群行動十分輕快的工作人員正忙碌把各種的手腕,像是探測他們體內氣和反應、經脈血絡的變化。
「大小姐你來了!」
這裡面的負責人,「看尊」貝尼克迎向前來道:「目前的進度十分順利,完全按照目標進行。」
這意思是,在祭天大典的那天就可以完成任務,也就是還有三天的時間。
萬香君欣慰的頷首道:「很好!貝尼克這回你的功勞十分的大,事成以後可汗必封你為貴族!」
「謝謝格格提拔!」
貝尼克十分欣喜的道:「屬下定盡全力完成使命以不負可汗和格格所托──」萬香君一點頭,信步四下觀看囚牢內的情況。只見那些中原掌門個個喪氣不已,而且身上的皮膚紛紛呈現了五彩六色。
雖然很淡,卻是十分的詭異!
萬香君看了一巡,朝貝尼克道:「你做的很好!但是有一件事希望你能永遠記住!」
「是!」貝尼克瞧這位格格的臉色一寒,急聲回道:「格格請指示!」
「今後無論是誰要來領取本室的毒物,都得事先向我通報!」萬香君冷冷一哼:「就算托穆也不例外!」
貝尼克猛吞了一口口水,唯諾而應。
以他「毒尊」的名號怎會對萬香君如此恭敬?
因據他所知,普天下只有異大師不怕他的毒!
而異大師正是萬香君的師父。
當年,萬香君要進入中原行使任務,她就曾被帶來做過考驗。結果,貝尼克一百零八種手法的下毒完全對萬香君沒半點效!
而對一個武功高過自己,而身份又遠比自己尊貴的人,縱使是毒尊也只有佩服從命的份兒。
萬香君頭也不回的回到了她的香居。
她那張精工雕造的床上又有同樣的一個男人──李鬧佛!
「你……」香君美人這回可沒上次那麼火大,甚至也跳上了床和人家對坐,道:「是來請我吃飯?」
兩人這下可近了,伸手可及的範圍,而且是在別人不敢進來的「床上」,氣氛有那麼一點特殊!
李鬧佛強自鎮定道:「那二十七名掌門就在地下?」
萬香君一哼,道:「可不可以不談這個?」她一歎,道:「我希望……最少在明天決鬥以前,我們是朋友!」
這是一個屬於女人的祈求。
李鬧佛不忍心拒絕,就算是拒絕又能怎樣?人家不可能回答的問題就算動手也問不出來。
他笑了,道:「那麼,談談那個老頭子如何?」
萬香君咭的一笑,道:「你猜他多大年紀?」
「快有九十了吧?」鬧佛公子偏了偏頭,道:「不過,有些時候又感覺他像是五、六十而已──」萬香君拍掌笑了,十足像個小女孩。
「我從小就看他這樣,二十年來一直沒變──」她瞇起了眼睛,道:「據說,他來自很遠、很遠的蔥嶺!」
蔥嶺?李鬧佛差點跳了起來。
「他是來自蔥嶺的那裡?」李鬧佛急問。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萬香君微微一笑:「也許你直接去問他就可以得到答案也說不定!」
這個提議似乎不錯。
卻見門外有女婢恭敬的朝裡面道:「報告格格,托穆貝勒怒氣沖沖的在大廳裡嚷叫要見你!」
怎麼這小子也來啦?
李鬧佛吃吃的笑著,道:「看來他很不高興?」
萬香君瞪著他,忽兒也笑了:「你叫人去過他練功的地方?」
鬧佛公子不否認,調皮的眨眼道:「你告訴我地點的目的,不就是要他難受?最好還能影響他,好讓他明日一戰出糗?」
萬香君格格笑著,竟是伸手拉著李鬧佛道:「咱們出去看看他到底變成什麼樣子?」
托穆的心情惡劣極了。
除了萬香君,沒有人知道他躲藏練功的地點。
方纔,不但董天下他們找到了自己所隱藏的密室,而且,還放火把上面的屋子燒掉。
這意思是,守護在屋外的十八道明暗樁,全部叫人家給擺平。
所以,才會在完全沒有預警的情況下發生。
對方顯然並沒有意思要制他於死地,只是這種嗆人的事實在是夠讓這位貝勒爺著火。
一定是萬香君說出去我藏身練功之處。
那個女人為了報復,竟然不惜告訴敵人這種事!
托穆十分憤怒的到那群格格的住處,他是很想直衝進入她的房間。但是想到再過兩個時辰可汗就要到老爺廟,卻又不得不忍下來。
現在,那群含笑的出現在他面前。
這個女人越是愉快的笑著,我們這位貝勒爺的心情就越是惡劣。
因為,香君美人的手正牽著鬧佛哥哥咧!
托穆大吼一聲,叫道:「李鬧佛,我們現在就解決!」
李大公子嘻嘻一笑,搖頭道:「那有什麼意思?現在打敗了你也沒多少掌聲!」
托穆全身氣得發抖,卻也無可奈何。
女真族一向信守雙方的約定,特別是搏鬥。
約好的時間、地點,除非雙方同意更改,否則其中一方任意變卦是件十分丟臉的事。
李鬧佛嘻嘻一笑,接著道:「貝勒爺如果沒事的話,李某某正想和這位大美人出去逛逛──明兒見!」
說完,還真是大搖大擺的和萬香君手拉手要離去。
托穆此時那顧得了那麼多,大喝一聲已是雙拳齊飛往李鬧佛身上攻來。
別小看這位貝勒爺,這雙拳頭的力道和速度絕對是一等一的高手方才具備有的身手。李大公子不能不正視!
李鬧佛放開萬香君,挫身閃避。
托穆既然出手自然是不顧一切殺紅了眼。
再攻!
這次化拳為掌,掌風凌厲辛辣,氣勢在磅礡中帶有渾厚的內力。端的是天下少見的掌上功力。
李鬧佛再閃,忍不住訝異道:「這掌力如此特殊,就算天下第一的少林金剛掌也不過如此?」
托穆冷冷一笑,道:「這一掌就是專破少林金剛掌!」
這話方落,忽的兩臂詭譎震動而掌勢化指。
托穆這左右雙指似劍,竟在指尖有一道白氣噴出!
李鬧佛不由得點頭道:「已經練到了指心氣的階段?看來哥哥我不接一下似乎太看不起人了。」
話聲一落,那本金剛經已是在手。
李鬧佛的右臂振起,金剛經從第一頁到最後一頁反覆翻動,快速似電。
連翻書也成了招式?
萬香君雙眸閃動,不由得讚歎忖道:「人道般若先生成就已入化境,舉手投足皆是武學典範。今日一看他的傳人以翻書化解氣,想來果真不假!」
托穆顯然也吃了一驚。
他只覺左右雙指上的氣急速的被人家那本經書吸入、打散,正如片雲遇風狂,剁那無影無蹤。
正覺不對,指上已是一痛。
托穆大驚,硬是倒抽一口氣抽出兩掌的雙指於金剛經夾縫外,算是他成就殊勝,否則這四指非廢不可!
托穆惱怒已極,卻能硬生生的壓了下來,惡狠狠的道:「小子,你別太得意!明日之戰會叫你永遠沒有機會後悔!」
他說完,又瞪了萬香君一眼,大步的邁了出去。
「精彩──」萬香君拍手笑著,道:「從我認識你到現在,還沒有不是一招敗敵的情況。」
李鬧佛搖了搖頭,歎氣道:「正如你所說,托穆這個人不簡單。在最後千鈞一髮還能抽走指頭!」
「你已經是十分了不起啦!」萬香君吃吃笑道:「他的師父燒雪老人是個不得了的人物,而至今只挑中托穆為他的傳人,你能一招克敵,恐怕燒雪老人要氣昏了頭。」
李大公子嘿嘿一笑,道:「現在我可以見見那位老先生了嗎?」
「你想見老夫有什麼事?」
「前輩是從蔥嶺來的?」
一陣沉默,不老翁瞇起了雙眼道:「不錯。」
李鬧佛緊問著:「不知道是從蔥嶺的那一處來?」
不老翁哼了一哼,道:「那一處來又如何?」
「李某某只是想問,蔥嶺是不是有一處叫平安廟的廟宇?」咱們鬧佛公子的語氣算是十分客氣了。
不老翁雙眉一挑,嘿道:「是又如何?」
李鬧佛興趣可大了:「在下聽聞那廟宇神奇異常,可以治癒百病……。不知是否確有此事?」
不老翁沉默了下來。
這廂萬香君竟是道:「不老翁爺爺,就你知道的說吧!」
不老翁歎了一口氣,朝萬香君道:「那群丫頭,這件事如果說出來,只怕那片清淨之地就要受世間污染了。」
聽語氣,似乎是真有此不可思議之處!
不老翁歎了一口氣,接道:「平安廟的確是如此神奇!我可以作證……因為老夫兄弟就是從那附近來的!」
李鬧佛放下了心,停頓了片刻問道:「前輩又為何離開那神聖之地?」
不老翁瞪了他一眼,哼道:「這是老夫的事!」
不老翁轉身走了,那萬香君湊近李大公子低聲道:「這位老先生是為了他的兄弟,千里迢迢的來了這裡。」
李鬧佛喔了一聲,問道:「他的兄弟是……」
「他的兄弟叫不知年,」萬香君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有一天你一定會遇上他的!」
李鬧佛可不好再接問下去。
因為,「目前」他和萬香君好像是「朋友」。
但是誰都知道,過了今天就是敵人!
人世間的事往往都很奇怪,也十分的不合理。
李鬧佛只有歎氣,在歎氣中將一塊玉珮交到萬香君的手上,他沒有說任何的話就離去。
因為,現在說任何話都沒有比不說話更有深意!
夜!
潘姓輕輕的帶頭飄入老爺廟內的暗處。緊隨在他背後的,是蝶兒仙、杜禪定、白火焰、賀十波、無明破和尚以及伍還情他們六人。
這次的陣容可謂相當的有實力。
特別是杜禪定的刀。天下第一殺手必定有他的道理!
「你知道寶庫的入口處?」蝶兒仙低聲問道。
「不很肯定──」潘姓回道:「不過有三個可能的地點,必在其中之一。」
「你打算怎麼做?」杜禪定在背後問話。
這點可讓潘姓的背脊一陣發麻。讓這種人在你的背後,無論是站是蹲都不會是一件舒服的事。
潘姓移了移身子,指著老爺廟內道:「據我所見過可疑的地方,兩件在老爺廟廟堂內,一處是在西院部份。」
「我們先去西院──」伍還情決定道:「如果那個地方不是,我們再進入廟堂分兩路進行。」
這是個十分合理而且省事的方法。
西院的防備雖然也是嚴謹,但總比廟堂內輕鬆一些。而且以地形來看,西院比廟堂更不易遭到守衛發覺。
眾人正要行動,俄然是一陣吆喝響,只聽得左首大門楣處,好像一隊軍容威武的行伍進來。
「可汗駕到──」「英明的聖主駕到──」「奴爾哈赤萬歲──」「奴爾哈赤是我們的救星──」行伍浩浩蕩蕩而來,當中只見一名雄武威嚴的漢子滿腮虯髯的跨騎一匹白色駿馬上。
馬高人偉,看起來特別的明顯!
「奴爾哈赤果然來了!」伍還情歎了一口氣,「我們稍早才接獲他進城的情報,沒想到這麼快就到老爺廟來。」
「現在怎麼辦?」
賀十波皺眉道:「這老小子到這裡來勢必是為了那些偷換掉的真品。如果落入他的手裡可拿不回來了。」
落到奴爾哈赤的手中的確是比放寶庫中更難。
別說他身旁高手如雲,就單那些千軍萬馬也根本欺近不得。
無明破和尚一嘿,道:「如果我們能生擒奴爾哈赤為人質,別說是寶庫內之物就是二十七位掌門他們也非放掉不可。」
這話十分有理,只是能不能得手?
「以目前情況來看是最好也不過。」白火焰贊同道:「這列行伍不過是七、八百人,而且身邊又似乎沒有高手護駕?此時不動手以後就難有這個機會了!」
「青天」的人似乎都贊同這點,伍還情也不反對。
反正以他們的武功,這些女真勇士還留不住他們!
蝶兒仙沒有意見,潘姓似乎也挺贊同這麼做。
禪定公子呢?
他的這把刀在這次行動可有相當重要的份量!
「你們出手!」
杜禪定淡淡的笑了,語氣十分的冷靜。「我負責押後,以便隨時有突變的情況可以有個接應!」
這句話,又讓潘姓的背脊為之一涼。
伍還情點了點頭,回道:「這樣也好。奴爾哈赤身哈赤身旁沒有高手護衛實在有點不合理。」
眼前,奴爾哈赤的行伍已到達了最近的距離。老爺廟裡由萬香君率領一干將領兵士迎立。
「動手!」
伍還情低喝一聲,剎時白火焰、賀十波、無明破和尚搶先攻出分成左、中、右三路。
緊隨著的是蝶兒仙和潘姓!
最後壓陣的則是伍大小姐。
在夜色中他們急速推近,剎那已進入兵隊高舉的火把燈籠所照射的範圍。
猶僅三丈之近,驀地四下一片高喝:「有刺客!」
這片廟前廣場的青石板紛紛翻開來,從裡面是一陣亂箭飛射衝上。這簡直是被人當活靶子玩弄。
伍還情盡全力閃躲,眼角卻見得前方潘姓落腳之處並沒有翻石射箭。
難道還是上了這小子的當?
潘姓立刻證明了這點。長刀劈掃,在前方且閃避底下亂箭的白火焰,那料到背後這位「大明密探」會暴然出手?
白火焰慘叫一聲墜地,那潘姓一個彈身在第二波亂箭未出的空隙間竄縱向前,又是一刀殺了賀十波。
伍還情大駭怒極,無奈底下好強猛的一波怒箭激至。
潘姓卻挑算好了這個時機,回身一刀。
他的刀既長又利,速度之快無與倫比!伍還情心底一歎,對方時機挑的太好,這時她根本沒有機會兼顧。
難道,非死在這把破空而來的悍刀不成?
不!
還有一把刀。
一把號稱目前中原武林最強,也是最仁慈的刀。
「禪定一刀」只是江湖中的傳說。現在,就在伍大小姐的面前炫耀出不可思議的光芒。
迎向死神的長刀。
叮!徹脆震耳。
潘姓只覺得一股前所未遇的力量從長刀貫入了兩臂,這極大的衝力逼得自己站不住的往後退。
他一退,也落入機關陣中。
杜禪定這一刀極好,逼得所有的機關不得不暫停。
趁此空檔,無明破和尚、蝶兒仙得以隨著杜禪定和伍還情後退至安全的地點。
安全?那是指沒有機關而言,四面八方湧出來的兵士長槍長戟的罩了過來。伍還情冷眉一挑,喝道:「正好叫你們來償命。」
她悲怒已極,手中一把細針用的是法華先生的「天下妙手法,散花洪如來」,振臂而出!
三起三落,竟有近百名兵士哀嚎倒地。
杜禪定早已低聲道:「先走再說!」
那廂無明破和尚雙拳如龍虎,硬是開出一條血路和蝶兒仙雙雙越過了牆頭,伍還情亦緊隨而過。
咱們杜禪定公子則輕竄在牆頭上抱刀臨月而立,朗聲下頭道:「這一回算是著了你的道──」他看向潘姓,緩緩道:「不過,下一次哥哥我出刀就不會這麼客氣了!」
潘姓沉住一口氣正想說話,俄然老爺廟的後方傳來一陣劇烈的火藥炸響,登時,火光沖天。
萬香君挑眉急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杜禪定在這端牆頭哈哈大笑:「禮尚往來!既然你們耍了這個手段,就怪不得有人送回個禮!」
「唉!真想不到堂堂燭火的首領做事這麼粗魯!」李鬧佛公子看著眼前被炸得支離破碎火光四照的屋子歎氣!
那間屋子,正是伍還情在今天早上進入地下密牢的地方。
「我們硬闖不是辦法。」董天下事前道:「而且時間不多!」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逼他們出來。
逼出來的方法,以董大先生之見用火最快最省力。
「如果還有別的通道,我們一定可以看出來。」這是他們討論的結果。現在,他們就躲在不遠處的屋頂上瞧著。
四面八方湧來救火的人不少。
甚至,連香君大美人都親自過來督陣救援。
董天下這次用的火藥特別加了一點東西,越是水下去則越速成濃煙。
這點顯然令香君大美人十分皺眉!
「把假山的鐵門敲開!」萬香君終於喝令道:「快點!不然裡面的人會被悶死。」
原來在花園中水池的假山另外有一條通道!
果然,在鐵門被用力敲打開後,從裡頭傳來呼喝該嗽之聲。
「警戒四周──」萬香君冷靜的道:「任何人不許靠近!」
「是!」當下,便有近千名兵士團團的將四周圍住。
董天下不禁點頭道:「這個女人不簡單!」
正在這一片亂,萬香君很快的控制了場面。這時外頭有探子急忙步近了過來報告:「中原使節團已到城口!」
萬香君雙肩一挑,問道:「可汗可有派人接?」
「已經派了喀深將車率隊迎接。」
萬香君點頭道:「好!回報可汗,這裡的事處理完畢我會立刻趕過去。」
使節團早一步到達的確令萬香君皺眉。只見她向在場官兵吩咐調派人馬鎮守四周,並且整座廟做嚴密的搜查後,立即閃身進入假山秘道。
同時,有一批官兵迅速架設工程,乾脆將原先的入口封死。
董天下嘿聲一笑,朝李鬧佛道:「我說過這個女人不簡單吧?現在她封了原來的通道,而且在新道放置重兵,如果沒有個將百人根本攻不進去。」
李鬧佛苦笑道:「她這麼明目張膽的做,顯然實驗行動已經接近完成的階段!」
這麼說,他們是沒有阻止的力量了?
中原使節團披月入城,奴爾哈赤毫不含糊的表現了他在關外可汗的實力。
上萬兵馬雄赳赳的沿街威立,城裡家家戶戶立即掛出了光明風燈。同時,半空中是連綿響徹不絕的煙火。
這一行大明使節團到了招待的賓館前,那奴爾哈赤早已威風凜凜跨騎在白色駿馬上大笑相迎。
「沈大人遠來,奴爾哈赤或有不周之處請予見諒!」中氣十足,宏亮貫耳。
使節團團主沈華楨抱拳回禮,笑道:「可汗太客氣了。這一路多有麻煩,還請可汗多多包涵。」
奴爾哈赤虎目一閃,望了望後頭那些和尚含笑道:「中原僧人素來人天共敬,我們女真是絕對尊敬,也特別準備了素食以供養各位大師──」僧團領袖法悅大師雙掌合十一揖,口念佛號道:「阿彌陀佛──,老衲謹代表全體出家眾感謝可汗施主的細心。」
雙方寒暄既畢,便由主人請領進入迎賓館。
這座取名「鷹」的迎賓館果然大有氣勢。單是住房便有近兩百間之多;上下兩層再分成東南西北四個方位,中庭部份則是食堂。其中,滿置花草並且造了幾座水池假山,拱橋橫跨端得見匠心巧思。
萬香君和蒲麻衣、潘姓、托穆齊聚在西首的二樓往下注視著大明這團人。
他們都明白,這個使節團一定不單純。
能夠在一招一掌內斃殺黑骷髏的人,絕對是頂尖高手。甚至,蒲麻衣在看了這種重手法後都下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這種掌力天下只有一個人有,」蒲麻衣沉重的道:「那就是雷菩薩!」
中原武林當代奇人之一的雷菩薩!
黑骷髏是碰巧撞見了雷菩薩,還是雷菩薩就在使節團中,早在那裡等黑骷髏自投羅網?
托穆一雙虎目游視在和尚群,冷冷道:「如果真是在使節團中,必定躲藏在僧團之中!」
蒲麻衣雙眉一掀,道:「很有道理。剃光了頭誰也不容易辨識出來,更何況一般人對於和尚較不會注視去看。」
「他們的目的在那裡?」
萬香君簡單的歸納答案:「如果雷菩薩果然在其中,那麼他的目的可能是為了保護使節團的安全以及黑竹竿?」
雷菩薩和黑竹竿是中原武林中的天敵。
一個殺人如麻,一個嫉惡如仇。
如果雷菩薩知道黑竹竿在關外,不遠千里前來追殺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只是這麼單純就好了!」托穆冷冷一笑。
萬香君轉頭過去,一瞪:「你是什麼意思?」
「那些僧人最少有一半學過少林武功。」托穆指著他們的腳,嘿道:「雖然盡力隱藏,但是行走間卻無法全部遮掩!」
潘姓這時忽然出聲道:「依貝勒爺的看法?」
「如果在明日一戰時他們就坐在可汗身側,」托穆淡淡道:「或者祭天大典時他們頌經為可汗祈福……。以他們的武功、人數,同時動手的話…。…。」
萬香君瞪大了眼,哼道:「他們敢?」
這可是兩國之間大事!
托穆嘿嘿一笑,揚首道:「大明朝廷不是笨蛋,可汗有入侵遼東之心他們不會沒有情報耳聞。」
萬香君不得不慎重考慮這點!
如果這個使節團是由死士所組成,那真是極端危險的事。但是,眼前沒有半絲證據又不能採取任何的行動。
下頭,各人的房間似乎已經分配妥當個個拿著自己的行囊紛紛按房而去。
這座「鷹」賓館裡這些天也來了不少各國的觀禮使節,有些和中原使節團的人舊識紛紛向前招呼。
特別是那使節團團主沈華楨在大明朝廷負責禮部的大官,對於各國各部盟的人都有相識。
便見聽的是中庭笑聲不斷,儘是寒暄之語。
「如果他們是死士,或者中間有負命暗殺可汗的成員,今晚一定會有所異常的談話或行動。」
萬香君朝托穆和潘姓道:「這件事就交由你們兩位去查清楚。務必詳實以免到時候後悔莫及!」
潘姓極快的應了一聲「是」,托穆則沉了沉眉片刻才淡淡道:「在決戰前活動活動筋骨也好。」
便是,雙雙各自從一方離開。
蒲麻衣看著萬香君半晌,終究是把話頭吞回了肚裡,只是道:「屬下到四處去看看──。」
萬香君點了點頭,「小心注意點,千萬別讓人有機可乘!」
「是──,請格格放心!」
「另外,我搬到這迎賓館的南棟二樓鳳字房,」萬香君道:「以這裡為聯絡總部,一切報告都送到此。」
香君大美人回到房裡的時後覺得挺累的。
這不是肉體上的疲倦,而是屬於精神上的壓力。
明天的決戰是一回事,但有人果真要暗殺父王又是一回事!
絕對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萬香君邊低頭邊想,到了房間中央這才無意識的抬頭。這下,可嚇了她一大跳!
鬧佛公子又不請自來的坐在床上。
萬香君只覺全身一陣熱。
因為,咱們李大公子送給她的玉珮,這時正掛在她的脖子上以紅線繫著。更令她臉紅的是,方才一路低頭想事進來,右手竟是無意中不斷的把玩。
「咱們又見面了!」李鬧佛笑的真可惡,「過來坐坐吧!」
萬香君這時也板不起臉來,只有歎一口氣的坐到了這個真隨便的男人對面。
兩人在明日午後就要一戰,這時相會似乎更微妙的一種情緒在彼此間流轉。萬香君緩緩吸了一口氣,道:「你來做什麼?」
「告訴你一件事。」李鬧佛歎氣道:「殺黑骷髏的是菩薩大俠──」萬香君雙眸一凝,追問:「你告訴我的用意何在?」
「雷菩薩的目標是黑竹竿,這是中原武林的事。」李鬧佛淡淡道:「最好你們的人不要有『太多』的行動。」
萬香君沉聲一哼,道:「可是黑骷髏是我的手下。」
「這種手下也是萬不得已的吧?」
李鬧佛嘿的一聲笑道:「他跟死在紅滿世劍下的格罕拉都是托穆貝勒的人吧?當時接受他們你也不心甘情願才是。」
萬香君沉默了忽兒,笑了。
「我倒差點忘了李大俠的眼睛和腦袋都十分靈光,」那群格格輕聲笑了:「但是為了我的威望以及女真族的聲譽,對這件事卻不能不追究。」
李鬧佛聳肩一笑,道:「如果追究下去後果我可不管啦!」他站了起來,邊往門外移動邊道:「你當然看出來有些和尚的身手絕對不差!」
「那又怎樣?」萬香君對著李鬧佛的背影叫問。
「他們其中有十二名是赤夕的『十二星殺』,」李鬧佛拉開了門,輕歎道:」赤夕的風格一向比較激烈,如果你加給他們的壓力太大,到時候反過頭來對奴爾哈赤不利,可不是大家願意見到的事。」
赤夕的首領紅滿世死在黑竹竿手上,他們組織裡的人來復仇是可以理解的事。
但是萬香君不放心的是:「除此之外,你能保證他們不再做別的事?」
「江湖有江湖的規矩。」
李鬧佛道:「只要你們不妨礙他們行動,他們絕對不會對你們有任何的不利!」
「給我一個時辰的時間考慮!」
萬香君歎了一口氣道:「到時,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李鬧佛走出了門口,卻又回身問道:「你所策劃進行的『毒染』行動是不是快完成了呢?」
萬香君看了他好半晌,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回答這答這句話:「就算是完成,天下也沒有不可解的法子!」
「她對你可是很特別咧──」楚大美人哼了好幾聲,道:「竟然『提醒』你有法子!」
李大公子苦著臉道:「大小姐──,哥哥我拚命在做事,你就饒了我行不行?」
他們是在老爺廟城的某一幢宅院的某一個房間裡談話,外頭「青天」的成員正為賀十波和白火焰之死悲傷不已。
關外一趟,他們已經損失了四名成員。這不能不說是慘痛的教訓。伍還情特別難過,因為這次是由她親自領隊,沒想到當面對賀十波和白火焰完全無救助之力。
她感激的看向杜禪定,不僅僅是他救了她的命。
更重要的,禪定一刀所展露的法華絕學,讓她體會了其中的精髓。
「現在無論為公為私,我們都得在明天有個了結不可。」伍還情沉聲道:「趁著奴爾哈赤在祭天大典以前不能讓女真人團結!」
駱菩提隨著道:「不錯。只要我們殺了奴爾哈赤,女真族內必定內亂爭權。這樣不但可以替死去的弟兄報仇,而且於公於朝廷也可免除外患!」
杜禪定有些不贊同的道:「行刺奴爾哈赤無異以卵擊石,不要因為一時衝動而犯下大錯。」
「這點我們知道!」周牆平素很少開口,此時卻揚聲道:「但是路是人走出來的,只要有詳細的計劃不是不可行。」
伍還情緊接著道:「不錯,我們可以混身在使節團中伺機下手。」
董天下這時皺眉道:「這點沒有想像那麼容易。以一般禮儀而言,可汗身旁會有好幾名高手護賀,而各使節團團主則依度大小橫列左右。」
他一頓,接道:「明日是中原與女真的高手交戰,主客之中只有沈華楨大人,至於他國使節則擺於後方。」
駱曉山追問道:「那大明使節團的位置呢?」
「必定隔在主篷五大外,中間必有重兵環護奴爾哈赤!」董天下搖頭皺眉,道:「再加上發生了今晚之事,奴爾哈赤必定加強兵力護衛。想要接近,幾乎是不可能之事!」
「有!」
伍還情雙眉一挑,道:「還是有可能。」
蝶兒仙可好奇了,偏頭問道:「難道地遁?」她自己又搖頭,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呀。」
伍還情看向房間,道:「李鬧佛就能接近!」
「我?哥哥我?」
「誰提到咱的名字?」
鬧佛公子的耳朵可尖了,人在房裡外面的一聲一句都清楚!
既然人家提到了自己名字,總不能不探頭出來問道:「好像有人叫了哥哥的大名?有啥貴幹?」
「要你殺奴爾哈赤!」
「什麼?」
李大公子差點從房裡跌出來,三步兩下的衝到伍大美人面前,指著人家的鼻子道:「你知不知道哥哥的職業是什麼?」
「救人!」
「對!救人。」李鬧佛大聲道:「那你還叫我殺人?」
「救一個與救一萬個,你選那一種?」伍還情淡淡道:「難道你忍心無數善良百姓受兵燹之苦。」
這話很有道理,也很有說服力。
但是李大公子仍然也有他的原則──
「釋迦牟尼佛說人都有佛性!」
「不僅是人,一切的眾生也都有佛性,必當於未來世成佛!」
「所以,沒有人可以決定任何一個生命的生死!」
「特別是人!人身難得,你更不應該去殺死一個經歷千百萬劫才得人身的人。最多,你只能用某種方法讓他不能再為惡!」
「但是我重視,也珍惜一切的生命!」李鬧佛的結論很堅決:「家師再三告訴過我,武功是救人而不是殺人!」
他永遠記住這句話,所以五年來在武林中叱吒風雲震動天下。但是,李鬧佛從來不殺人。
這點,杜禪定也完全做到!
當年南般若和杜法華之所以會相見恨晚,就是他們的心與心之間相映於「俠」與「慈悲」是等無二別。
伍還情沉默了下來,良久這才噓出一口氣,道:「你的論調我看起來雖然迂腐,但是我尊敬你對自己的原則。」
她淡淡一笑,挑眉道:「但是,你沒辦法,也不能阻止我怎麼做!」
李鬧佛只有默然。
每個人行事的原則不同,他不能決定別人應該如何!
人家尊敬他,他也同樣尊敬別人。
潘姓正奇怪萬香君為什麼突然發出了一道命令:「立即放棄對使節團成員的監察。」
他尚且沉吟不明白,眼前卻有了一陣芬香撲鼻。
是個極美的美人!伍還情。
潘姓笑了笑,道:「你想找我報仇?」
伍還情沉沉一哼,冷目道:「不錯!『青天』裡的每一份子都想要你的首級。」
潘姓撫娑著手上長刀,淡淡道:「奉陪!」
「不是現在!」
伍還情冷沉沉的道:「明日午後,老爺廟頂!敢不敢?」
又是老爺廟頂?
潘姓嘿嘿一笑,揚眉道:「聽說你是法華先生的傳人?」
伍還情冷哼不答。
「很好。」潘姓的雙眼發光,「能在天下各使節面前擊殺法華先生的傳人,對我女真族有極大的鼓舞。」
「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能力!」
伍還情臨走前好冰冷的聲音道:「不過,我想你有能力替自己準備一副棺木!」
潘姓淡沉沉一笑,握著長刀直趨到萬香君的房間。
方才踏入房內,便聽得托穆重哼道:「我已經查看出來那些和尚中有老夕的十二星殺。
你說要停止對他們行動是什麼意思?」
萬香君淡淡看他一眼,回道:「我不想扯事態搞大。」
托穆嘿道:「請你說清楚!」
「黑骷髏是死在雷菩薩手下。」萬香君好整以暇的坐在一張由中原運來的太師椅上,緩聲道:「他以及赤夕十二星殺的目標是黑竹竿,跟我們無關!」
托穆雙眉一沉,冷聲道:「你從那裡來的消息?」
這點蒲麻衣和潘姓也不得不有疑惑。
「我沒有必要告訴你!」萬香君不願說出「李鬧佛」這三個字。這似乎成了她心裡的一個秘密!
托穆卻不放過,疾聲追問:「是不是姓李的那個小子來過?」
萬香君冷冷一哼不答。托穆見她這種表情心中一陣大怒,正要發作,門口有一道蒼老卻不失宏亮的聲音道:「是老夫告訴她的。」
托穆一回頭,門口飄然而立的正是來自蔥嶺的不老翁。
「是大師你說的?」托穆對不老翁顯然有某種程度的尊敬。他旋即點了點頭,「既然是大師說的,這件事就此作罷!」
潘姓此時亦朝萬香君道:「那群格格還有什麼吩咐?」
萬香君正自考盧,不老翁已開口道:「你明日約戰的那位伍還情不好對付,今晚還是多做調息吧!」
「你也跟人約戰?」萬香君微微閉上了雙眸,片刻之後方才睜開道:「難不成對方趁機將我們全數引開好方便去救那二十七名掌門?」
蒲麻衣笑了。
「這次毒物實驗的行動幾乎已經完成,他們救出去豈不是正合我們的意?」
在他們的計劃裡,第二步就是將二十七名掌門送回中原,造成中原武林的大浩劫!
除非,在他們接觸到本門弟子以前殺了他們。否則,這種沒有解藥的破天荒毒染幾乎無法遏止。
「他們也不該是為了老爺廟下的寶庫藏寶──」萬香君皺眉沉吟了片刻,道:「兵來將擋,我們以不變應萬變,看他們能弄出什麼來?」
議事已畢,在眾人紛紛出房間時不老翁朝萬香君道:「那群格格──,可汗有事召你!」
一直到現在,那群格格才能以女兒的身份見她爹。
「爹──」那大美人撒嬌道:「剛才有沒有嚇著您老人家?」
奴爾哈赤呵呵笑著撫著愛女的頭道:「丫頭──,爹出生入死多少回從來沒叫人嚇過。」
那群孩子氣的笑了:「爹爹最英勇了,女兒幸好也承襲了這一點!」
「哈哈哈,好!」奴爾哈赤大笑的摟著女兒,道:「爹有你這樣的女兒真是上天賜下的好恩寵!放眼我女真族裡,能跟你這個小調氣一樣英勇的勇士沒幾個呢!」
他大笑著,話題忽的一轉,詢問道:「明日一戰沒問題吧?」
那群沉默了下來。奴爾哈赤的雙眉一抬,道:「怎麼,中原二十七名掌門尚且被你玩弄於股掌之中,你會忌憚那個叫李……李鬧佛的人?」
「他是個了不起的人。」
萬香君鼓起勇氣道:「二十七名掌門比不上他一個!」
奴爾哈赤的雙眉一沉,兩眸閃光說道:「是個人材?」
「是!」
「能夠收攏他嗎?」
萬香君搖了搖頭,「這世異上沒有東西可以收買得了他──」她歎了一口氣,補充道:
「他是般若先生唯一的弟子!」
南般若的傳人?奴爾哈赤也不得不為之尊重道:「這個年輕人如果能夠收買,他就不是般若先生的弟子。」
語氣與神情似乎更充滿了興趣,奴爾哈赤微微一頷首,自語道:「在你之前是托穆與他交手吧?大可利用這個機會多用心觀察。」
他的話題倏忽一轉,笑看著萬香君道:「你和托穆相處得如何?」
那群可是大大有氣了,怒哼道:「他是個禽獸!」
奴爾哈赤臉色一變,只聽女兒接道:「前幾天竟然趁我不備點制了我的穴道,想用強迫的手段非禮……」
這是極大的不敬與侮辱。
奴爾哈赤的胸口一陣起伏,半晌這才平息怒道:「丫頭,爹一定替你討回公道。不過,在祭天大典所進行的大事以前,先忍耐著別壞了大計!」
「孩兒明白。」那群堅強的一點頭,立刻回復了萬香君的角色,道:「事情輕重緩急孩兒知道該怎麼做。」
她說著,無意間又撥弄頸上的玉輕笑道:「幸好當時有人解救了我。」
奴爾哈赤看著女兒的神情,笑了:「就是送你這玉珮的人?」
那群雖然臉紅,倒是坦白的一點頭道:「是!那個人就是李鬧佛。」
父母對子女的感情總是特別的在意與興趣。奴爾哈赤似笑非笑的將背往虎皮椅背一靠,含笑的問著女兒:「那位李公子送你玉珮做什麼?」
「我怎麼知道?」
那群的小女兒嬌態可是和「萬香君」身份時差上十萬八千里了。咭的一笑,頑皮道:
「也許他嫌戴在身上麻煩吧?」
奴爾哈赤呵呵大笑,拍了拍女兒的頭又用手指搓了搓她的鼻子道:「小丫頭謊話也不會編好一點的?」
父女倆雙雙笑著。這種愉悅的氣氛,若不是知道他們身份的人見了必定認為這家人十分和樂!
無論是英雄梟雄霸王癟三,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家──一個讓自己可以輕鬆而溫暖的家。
當你處身其中,可以放上任何的煩惱和智慧。
你只需要在裡面放出你的愛以及回收親人的愛。
這,就是「家」的定義!
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
黎明之後,正午似乎也來的特別快。
整座八里罕城裡的人都知道今天有三場終生難得一見的決戰!
這件事,也早已在各地方來的使節團廣為散佈。至於女真族各部盟的盟主更是抱著熱烈參與的心情。
關內關外頂尖高手對決,任誰也為之心動。
就算是急急想追殺黑竹竿的雷菩薩,和赤夕「十二星殺」也會為之動心吧?特別是孤獨獨笑與蒲麻衣之間一戰,日後必成為武林典範。
能夠親眼目睹,總是人生一大快意!
「在女真族中最是反對奴爾哈赤的是圖呼貝盟的卡羅盟主!」駱曉山低聲的朝「青天」
成員道:「他是一個大盟,表面上支持奴爾哈赤,但是背底下自有主張想取而代之。」
伍還情依駱曉山所提示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名雄偉霸氣的大漢,坐在那裡果然有一方霸王之勢。
「這點是由董大先生漏夜追查出來的,」駱菩提一夜未眠,卻仍然抖擻精神道:「今晨我們兄弟前去密訪彼此間已經有了共識!」
他們協商的結論是,當伍還情和潘姓交手的時候想辦法由老爺廟頂往下移動,慢慢穿過中間廣場欺近奴爾哈赤的坐位。
這時,「青天」的成員發動攻擊,以火藥煙霧引起騷動。緊接著同時伍還情攻向奴爾哈赤!
如果無法一擊中的,攻擊被阻擋了下來;以他們進攻的方位來看奴爾哈赤必然逃向西北方向。那方向正好是卡羅所坐的位置。
亂軍之中,他們交給了卡羅的強力機械暗可以趁機按下,在猝不及防中將奴爾哈赤予以狙殺。
「事前的兩戰已經拖累了蒲麻衣、萬香君、托穆他們三人。」無明破和尚緩緩道:「對於我們的行動,會減少極大的阻力。」
「使節團那邊的配合如何?」
伍還情看著集聚在老爺廟廣場的人山人海,鎮定的問著:「雷菩薩和十二星殺自有他們不方便出手之處。但是那些少林高僧以及丐幫的徐幫主呢?」
徐古風也在隨隊之中。
密函曾經指使節團有兩位特殊的人物正是徐古風和雷菩薩。
徐古風親臨,丐幫中必然也有高手護駕。
「少林六名僧人和徐幫主都主張擒而不殺。」周牆回道:「以他們之見,認為殺了奴爾哈赤還會有另外一個出來。不如生擒立下協議,同時也可逼迫他放了中原的那些掌門!」
廣場上的人越來越多,奴爾哈赤的兵隊早已將每種身份觀看的區域隔開。眾而不雜,集中有序。
奴爾哈赤和沈華楨大人的位置在廣場正中對著老爺廟的大門,視野最是好。
中原使節團在右,女真各族使節團在左;至於各國的使節團則置於奴爾哈赤大位後方四丈處。
在奴爾哈赤的位置四周,除了前方的兵勇是蹲下以外,其餘三方則像石像般挺立不動正可見軍威嚴謹。
正午稍後,日陽當頂;今天第一戰的蒲麻衣,隨著奴爾哈赤的護衛隊施施然入場。
立時,全場響起一片喝采之聲!
鮮明的旗幟,威盛的軍容,令人對奴爾哈赤不能不有所敬畏!
同時,因外一端中原使節團也在沈華楨的帶領下彼此迎近。雙方會於當中略為寒暄後,已是紛紛落坐。
蒲麻衣神定氣閒凌空而起,人在半空幾個虛步竟是不著地的飄上了老爺廟頂,立即全場為之歡聲雷動!
好輕功!
蝶兒仙看在眼裡尚且忍不住喝采,歎道:「蒲麻衣能在二十年前轟動大江南北,今日才算見識。」
她朝李鬧佛一笑,「你竟然能接下他致命的一腿而且反攻一手,實在太不簡單!」
鬧佛少爺卻大大皺眉,喃喃道:「蒲麻衣的成就比我估計的高出許多,這麼說,孤獨獨笑以內創之軀……」
蒲麻衣已立上老爺廟頂,這廂奴爾哈赤微笑的朝身畔陪侍的女兒點了點頭,顯得相當有信心。
沈華楨的臉色可沒那麼好看了!
這時,在觀看的人群中忽然有人施緩緩的走出來。
一雙袖子,隨風而動。
這個人雙目微閉,似空似定的境界中往場中移動。立時有十來名兵士上前叫喝:「退回去!」
蒲麻衣在上頭下顧,朗笑道:「狐獨兄──,咱們十日之約,此時應該有個快意的了結!」
那些女真兵勇一聽這話,便又井然有序的紛紛退回。
進退之間,顯然受過極嚴格的訓練!
這點對「青天」他們,可是造成相當的心理壓力。
「看來今天這個行動比預料中的難──」,在另外一堆人群中,有人低聲道著。
「怕什麼?」有人冷冷回答:「白長老照顧我們無微不至,今天為他賣命正是我們的光榮。」
「不錯!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另外又有人沉沉道:「更何況白長老首席弟子喬寂滅也到了這裡和我們並肩作戰!」
喬寂滅與譚寒,號稱魔教最具天賦的兩人。
魔教的人這時出現在老爺廟是有什麼目的?
消失多時的魔教先遺派的這批人又是誰?
「師父,您老人家請轉告教主放心!」
喬寂滅的飛鴿傳書在行動前寫道:「色陰十魔的十位首度傳人,弟子已將他們訓練成最具威力的死士!」
年前,在魔教失蹤的色魔首席弟子原來是在喬寂滅的全心訓練下,已經成為可怕的死士。
他們的目標是誰?
在廣場的另一角,管婆婆的一雙老眼可是越過眾人,和兵士直瞪著奴爾哈赤的腦袋。
她真恨不得現在就衝過去,把那顆腦袋瓜子砍下來做夜壺用。
但是她只有忍。
八名生死與共的手下已經以極好的身份,埋伏在極好的地點。
這盤棋只要開始下,就是結束管婆婆的心中有十分把握。她得意的笑了,這一笑眼睛都快看不見東西。
所以,她就沒看到蒲麻衣是如何以不可思議,不敢相信的慘呼重重的由老爺廟頂跌了下來。
全場一片靜極!
幾乎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這一幕是真的。
不,不如說他們的眼睛所看到的情況,和腦袋裡面的思惟還沒有聯結起來。
這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這樣出手。
每個人都在回想方纔的一幕──
孤獨獨笑淡淡回答蒲麻衣的話,「不用了結,因為,一開始就是結束!」
蒲麻衣不懂這句話是什麼涵意。不過,孤獨獨笑半閉眼似空似定的神情,卻令他有點不安。
他用笑聲來壯膽!
在大笑聲中,在場所有的人似乎都可聽到一聲好輕微的歎息。
而且,每個人都感覺歎息聲來自孤獨獨笑!
狐獨獨笑是為蒲麻衣的無知而歎息。奇怪的是,幾乎所有的人的心中都產生這個想法。
接著,孤獨獨笑飄身而起,雙袖隨風而動,其中美妙莊嚴竟然令人為之起敬肅穆之心!
此時的孤獨獨笑似乎不太像當年一劍風雲,殺氣獨霸的孤獨獨笑。可以說,這時的手已融合於天地。
「簡單的說,是禪機!」杜禪定緩緩噓出一口氣,道:「禪定一刀也達不到這個境界吧!」
蒲麻衣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他在十分的震駭中已被孤獨獨笑的雙袖,拍震前胸三十二穴脈大吼一聲跌了下去。
他不信,更不甘心。
但是,這是幾千雙眼睛看見的事實!
孤獨獨笑在上頭緩緩睜開了眼睛,朝蒲麻衣道:「『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開始就是結束,心中無諍無勝負方是天對第一等武學!」
這段話聲聲入人耳,不僅是蒲麻衣聽到,在場數千人亦無不由耳入心。
「這是金剛經裡的一段?」楚月朝李鬧佛笑問道:「想不到孤獨名劍跟你交朋友,連你的『武器』金剛般若波羅密經也一併讀了!」
李鬧佛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道:「也許,另有高人指點吧!」
楚月呀異道:「還有人可以指點孤獨名劍?」
「不是指點武功!」李鬧佛道:「孤獨名劍在『身』的部份目前因為內創已達到極限,唯有在『心』的部份可以突破!」
身心一如!
身的種種武學成就,與心的空定相輔相成。
「身既已有所限,心量則無限寬廣足以和法界同體同量!」李鬧佛起身,這話似乎也說給伍還情聽:「家師以金剛經心法為宗,法華先生妙法運華經心法為主。事實,金剛法華,法華金剛本來就是佛乘肇始兩則為一不有分別!」
這話如同棒喝,伍還情為之一楞。
她同時想到的是杜禪定擋下潘姓的那一刀。
禪定一刀,具金剛堅力!
「法華精髓即是金剛第一義!」當年,杜法華在臨別時曾給伍還情最重要的一句心法,便是這十一字。
她這時在蒙惘中,似乎欲通未通這一大關竅的真義!
眼前,李鬧佛大步跨向場中,對面托穆則冷沉沉相迎而至。這回托穆貝勒可是份外眼紅瞪著李鬧佛道:「是生是死,今日不曉不息!」
上頭,孤獨獨笑早已遠而去。
下方,蒲麻衣亦叫人扶到一旁調息!
便是全場眼光都停留在他們兩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