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心禪拳若奔雷連同身子一起極速撞向那突然出現的老者。
地上的碎木似是極強烈的勁風排掃而開,分揚兩旁,為苦心禪留下一條潔淨之路。
踏出第八步之時苦心禪不得不剎住腳步只因為一隻腳!
腳始終比手要長,當苦心禪以極快的速度踏出第八步時。拳頭隔那老者的面門不到一尺,可是那老者的腳距苦心禪的胸口卻不到半尺。
那隻腳上穿著一隻灰布軟底的靴子,靴面一塵不染做工似乎極為精緻大概是今年春節之時才穿上的。
不管這隻腳上穿的是什麼鞋,但它此時所蘊含的力道足以讓人無法承受這絕對不是虛枉之詞。
苦心禪撤招,也不得不撤招、變招!
老者卻在苦心禪撤招換式之時突然收回了腿
就像從來都未曾踢出這麼一腳,不過卻出手了,不可否認老者的確出手了也是拳頭。但卻比苦心禪溫柔得多,不帶任何風聲,不帶任何銳響就像是無力的羽毛自天空之中輕輕飄過不留痕,不留跡。但卻有一種今人無法抗拒的壓迫感。
那是一種氣勢一種與拳頭運行形式完全相反的氣勢。
苦心禪臉色大變,他是練拳的,一雙鐵拳可謂少有敵手,可是眼前這飄著輕風的拳頭,卻與他所習拳道幾乎完全相反。而相同的是卻能產生更強、更烈的震撼力和更霸道的氣勢。
這是一種全新的境界,也是苦心禪一直無法企達無法參悟的境界,而眼前這平凡的老頭卻能夠輕描淡寫地擊出這別開生面的一拳。
「這人是誰?為何以前從未曾聽說過當世之中有這樣一個拳道高手?」苦心禪心中驚駭欲絕禁不住產生了許多疑問,只是他不能不收斂精神,全力一擊。
不能算是擊,只能算是擋,聚斂全部的精神擋!
老者的這一擊的確太過飄忽,拳頭似乎可迎風而改變方向,似乎可以從任何方位、任何角度給對手以致命的一擊,但腳下所踏的步子卻是那般簡單利落,而又快捷無倫。
苦心禪退了七步。換了七十七種手法,終於架住了這一拳,但他卻再次連退三步,這一拳的力道竟分三波擊出,若海濤一般洶湧激盪,苦心禪根本就無法完全阻抗.拳勁陰柔至極,就像拳勢一般。
「你不是老夫的對手,今天老夫並不想大開殺戒,最好讓你的人立刻撤出飛雪樓,否則老夫對你們絕不客氣!」那老者並不乘勝出擊,只是負手而立,悠然道。
「你究竟是什麼人?」苦心禪駭然之下。沉聲問道。
老者冷冷地望了苦心禪一眼,漠然道:「老夫已經多年未曾用過名號,不想再提,今日你們一人喪命,也便抵過毀去這麼多桌椅之賬,我要你立刻帶人離開飛雪樓,在樓外無論你們怎麼解決,老夫絕不插手!」
「哼,你以為憑你一人就可以阻止老子今日的行動嗎?今日之事絕無退路!」苦心禪不肖的道,同時向身後眾人一揮手,包家莊諸弟子於幾乎都是毫不猶豫地向老者撲去。
「既然你們如此頑固,老夫今日就不得不大開殺戒了。如今亂世,虎狼橫行,獨善其身也不能清靜。那你們就入地獄吧!」那老者剎那間渾身殺氣狂漲。
※※※
黃尊者的身子毫無阻礙地擠入了黑霧之中,可是他卻發現,黑霧之中似乎全是實體,冰涼冰涼的實體,像是鐵,寒鐵,千載冰川之下積壓了無數年的寒鐵!
大手印的掌力卻遇到了另一種感覺,那寒鐵便像一個無限深邃的涵洞,將所有的勁氣。
甚至包括四面捲來的冷風,沒有節制地向涵洞中心狂吸,甚至連生機也被牽動。
死亡的氣息是那般生動,是那麼實在,黃尊者沒有感覺到另外兩人的存在,就像整個黑暗的世界惟有他一人在孤軍奮戰。
寒意透入他的掌心,透入他的脈絡,甚至傳至他的腦神經。
「呀!」黃尊者忍不住狂嚎一聲似是有感那無邊的寂寞,有感那深沉的恐懼,只不過他呼出的聲音。己經有些破碎,有些沉悶。
『轟轟!』在勁氣的衝擊下,黑霧暴散成縷縷清風,被震得飄飛而下的是破碎的瓦礫和塵土。
慈魔的身體在費天的懷中,嘴角溢出兩縷鮮艷而淒紅的血跡,而黃尊者那寬大的喇嘛袍也被劃得寸寸碎裂鮮血染紅了灰色的內衣,臉上的紅潤轉為蒼白。
那兩名自窗子躍入的偷襲者幾乎已成了血人,也不知道被那可怕而要命的刀氣割開了多少道傷口,他們的兵刃也已經碎成了一堆廢鐵,但他們都沒有死。
或許,這是傳說中的一次例外,「寒炎魔心斬」並非真的每擊必殺可慈魔自己卻知道,這並不是第一次例外,而應該是第二次。
那一次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可是慈魔卻極為清楚地記得那一次。那是在西域發生的第一個在「寒炎魔心斬」下活著的人是華輪,喇嘛教的大喇嘛華輪。那時候華輪似乎並不知道他這個人,而他卻很清楚地記得華輪,他想殺死華輪但他辦不到。華輪本可在那次擊殺他,可是那次華輪只當他是一個挑戰者。並沒有大開殺戒,才讓他安然離去、可是後來華輪後悔了,那是華輪一生中惟—一件值得他後悔的事。
華輪的確破了他的「寒炎魔心斬」可是卻沒有弄清楚寒炎魔心斬究竟隱含著一個怎樣的秘密,這也是慈魔惟一值得驕傲的一件事.天下知道「寒炎魔心斬」秘密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慈魔自己,另一個卻是他的恩人,一個只比他大幾歲卻身懷絕世武技的隱者。
黃尊者也完全無法理解,慈魔的刀是無鋒的,可是切在他們身上的卻是極為鋒利的利刃,就像是在變魔法一般,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慈魔的這一擊,震驚了飛雪樓所有人,包括苦心禪和那老者及包家莊眾弟子。
費天似乎是最先清醒的一個,夾起慈魔猶如衝霄之鶴,自破漏的房頂衝了出去。
「追!」苦心禪似乎也清醒了過來,那些苦行者忙向屋頂竄去、苦心樣衝在最前。
「呀呀……」屋外傳來了幾聲慘叫,夾著重物自瓦面滾動的聲音。
黃尊者深深吸了口氣。似乎此刻才回過神來伸指點住胸前傷處周圍的穴道,止住湧出的血水,一種冰涼的感覺卻讓他打了個冷顫.原來慈魔的刀是如此冰寒陰冷,連他的「龍象般若正氣」也無法抵抗。黃尊者有些後悔沒有將紫金金剛杵帶來君是帶來了紫金金剛杵,定然會是另一種局勢。
那兩名渾身是傷的漢子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委頓於地。
『二位沒事吧?』黃尊者有些疲軟地道。
「我們沒事多謝尊者相救!」那兩人的聲音有些中氣不足。
「龔繁,立刻通知各路兄弟,慈魔受了重傷,定然逃不遠,給我全面搜查!」那坐在地上一個年長些的漢子低聲吩咐道。
「是,屬下這就去!」守在他們身後的一名削瘦漢子應道,向樓外奔去。
「小心!」黃尊者低呼一聲,但是卻遲了一步。
那是一隻筷子,一隻若利箭般快。而且狠辣無比的筷子。在名叫龔繁的漢子跨出第三步之時,便芽入了他的咽喉。
「嗚!」慘叫聲顯得十分微弱那只筷子幾乎一下子截斷了龔繁的聲帶。
所有的人都為之色變,如此狠、準、快的一隻筷子,的確是可怕至極的殺招。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向筷子發出的萬向望去。那是一個角落一個擠滿了看客的角落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一個人的身上,包括那冷靜怪異的老者。
※※※※※※※※※
由於一天來急著趕路,且滿身重傷,爾朱榮似乎的確有些餓了儘管他們身上的金銀仍有,可是卻並不習慣吃乾糧是以並沒有準備乾糧,他們倒沒有想到會有宿於荒村的一天。
爾朱榮此刻雖然疑慮重重但對這臨時碾碎的谷子卻無法懷疑,更由於剛才爾朱天問所匯報之情況,使他的確沒有懷疑的必要、如此一戶農家,無論是誰都絕對不會懷疑.那種真情的表露,就是爾朱天問這般刀頭上舔血的人也禁不住為之心動。
谷子碾出的米煮了一大鍋飯,米飯的香味的確純屬天然,是那般清爽而淳正。
爾朱榮胃口極好,那一鍋兔肉湯雖然與他平時所吃的山珍海味差了一大截,但飢腸轆轆之下,也吃得特別香。
外面的風很大,儘管夜色很好,但太過淒冷,偶爾有夜鳥鳴叫幾聲,合著餓狼的饑嚎,使寂靜的寒夜更添一分陰森。
「天問。給那夫婦倆送兩碗飯去吧!」爾朱榮也起了一些善心,再說這些飯九個人也未必吃得完,也不在乎這兩碗飯今日是元宵佳節,爾朱榮的心情要好很多,或許是因為與黃海、達摩一戰之後使他對武學感悟極深,這才心中愉快。
爾朱天問微微一呆,他似乎沒有想到爾朱榮竟會如此慨然,還會關心這麼一點小事但爾朱榮的眼神告訴他,這並非虛言便應了一聲,盛了兩碗飯,推門走入黑暗,就像是投入了一隻巨獸的口中一般。
爾朱天問走後,爾朱榮眾人吃了良久,卻未見他回來,爾朱榮和眾人的心中不禁升起一團陰影。
那農夫的家與這間小屋並不遠,爾朱天問不可能去了這麼久仍沒回來。
「難道出了什麼事?」眾人心裡微微有些奇怪地想著。
爾朱榮心頭的陰影更濃,這一天他心中總覺得似乎有些地方不對勁,但又不明白究竟是什麼地方不對勁,那是一種無法解釋的感覺、卻切切實實地存在著,此刻更是越來越濃。
「天武你帶兩位兄弟去外面看看!」爾朱榮淡然吩咐道。
爾朱天武望了望爾朱榮那微微皺起的眉頭,似乎也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應了一聲。帶著兩名護衛推門行了出去。
「天問!天問……」爾朱天武在黑夜中叫了幾聲,但是卻沒有半絲回應,那農夫的家中透出一絲淡淡的光潤微黃的光線自破窗的縫隙中投射到屋外那暗黑的地面上猶如一條凍僵的死蛇懶懶地躺著沒有一點聲息。
爾朱天武霎時心頭被一股不祥的預感所籠罩,死寂的荒村就像是只有兩盞風燈的墳場,陰森森的冷風,似將寒氣吹入了人的骨髓。
爾朱天武發覺自己已情不自禁地將手握在腰間的劍柄上,扭頭向身後的兩人望了一眼,他們也同樣將手搭在腰間。
「我們去那邊看看,小心一些!」爾朱天武深深吸了口寒氣,提醒道。
「嗯!」爾朱天武身後的兩人低低應了聲亦步亦趨地跟在爾朱天武身後,向兩邊散開,成三角而行,以確保能夠隨時應變可能發生的危險。
爾朱天武再次深深吸了口氣,他們已經走到了那農夫破屋的門外,可是他竟完全聽不到裡面的呼吸聲,如此寂靜的夜晚,以他的功力竟然聽不到房內那普通人的呼吸之聲,這的確不能不讓人感到心驚。
「難道屋內竟會沒人?或是裡面的人全都死光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又是誰幹的呢?」
爾朱天武心頭禁不住升起一陣疑惑。
爾朱天武回頭看時,他身後的兩人同樣以驚疑不定的眼神望著他。
「嘩!」一聲巨響,爾朱天武毫不客氣地一腳踹破那道不太堅實的木門碎片飛揚的屋內,藉著微弱的火光,他眼角的餘光清晰地捕捉到一具趴在炕沿的軀體。
是爾朱天問,絕對是!爾朱天武完全可以肯定,爾朱天問的身影他太熟悉了,因此他的心神不由為之大震、正在三人為之一怔時突然感到一陣無邊的昏眩。一股清淡的香氣就像十丈開外的梅香竄入他們的鼻中,幽幽的,可是他們根本來不及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就已經倒歪在地。
「什麼事!」爾朱天武碎門的聲音驚動了爾朱榮。也驚動了情仇二佬、爾朱情禁不住走前幾步探頭
外望眼見爾朱天武在昏黃的光線下與同伴兩人倒於地上,禁不住大吃一驚。
更驚的卻是破空的暗箭,帶著凌厲的銳嘯向他的面門疾射而至。
好快、好狠、好陰險的一箭但爾朱情似乎更快怒吼一聲,竟以兩指夾住飛來的暗箭可是他立刻發現他不該接箭,絕對不該!
箭身似乎帶有極細極鋒銳的短刺,爾朱情要接住箭身也就不能不用力。這麼一用力,那短刺竟然深深扎入了他的手指之中。
爾朱情身形疾退而回,因為迎面又是縷縷銳風撲至,顯然如剛才那般,是勁箭!
「哚哚……」幾聲輕響,勁箭盡數釘在木門之上。
爾朱榮陡地睜開雙眼,淡然造:「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天武和天問他們呢?」爾未仇驚問道。
「他們恐怕遭了暗算!」』爾朱情狠狠地道。
「是什麼人於的?」爾朱仇問道。
「我沒看清楚。」爾朱情伸手褡在腰間的劍柄之上,有些暗惱地道。
「惰佬你的手指!」爾朱仇身後的那名護衛驚呼著指向爾朱情的手指。
「啊,箭上有毒!」爾朱情大駭,那被箭桿之上短刺刺破的小孔處竟滲出幾滴烏黑的血珠,血脈之中隱見一股青氣上升,他這時才感到。那夾住勁箭的右手竟然是麻木的,毫無知覺。
『噗噗……」
爾朱仇迅速封住爾朱情右臂上的穴道,那毒素似乎被阻住了。
「什麼味道?」爾朱榮的鼻子觸動了兩下問道。
一臉緊張的爾朱仇也禁不住吸了吸,疑惑地道:「是花香而且是茉莉花的香味!」
「這種季節怎會有茉莉花的香味呢?」爾朱榮詫異不解地自語道。
爾朱仇首先臉色大變,低聲驚呼道:「有毒!」
爾朱榮一驚,也想到在這寒冬的夜裡存在著茉莉花的花香,其本身就是不可思議若說這之中沒有古怪那誰也無法相信,而爾朱仇的話卻正好證實了這古怪的存在。
「我的功力無法凝聚!」爾朱仇再次低低地道。但神情卻依然極為鎮定,幾十年的江湖風雨的確能夠
很好地改變一個人.鍛煉一個人。
爾朱仇的臉色沒有變,可是爾朱榮的臉色卻變了!
※※※
凌通的興致全消,雖然花燈依然讓人眼花繚亂,各處歡聲笑語不斷,可凌通心中依然留存著不死尊者那凌厲的數擊,儘管不死尊者被擊退了,可是他是否還有另外的同黨呢?這是沒有人可以知道的。
凌通心中暗自疑惑:「不死尊者為什麼要來刺殺我呢?難道就因為那次師父削落了他幾片指甲?可是他並不知道我拜夢醒為師呀,那晚我只不過是個不重要的角色,他們根本就沒有必要對我這個小人物下手呀【」凌通想著,禁不住低聲嘀咕:「真弄不懂!」
「通哥哥。你說什麼呀?」蕭靈忍不住問道。
「哦,沒什麼,我只是在想,這個大魔頭怎會逃得那樣快!」凌通含糊道。
「咱們這就回去,我讓王叔立刻封城,派人挨家挨戶地搜查,就不信這魔頭不露臉。」
蕭靈有些憤然地道。
「不行今天是元宵佳節如果這樣的話肯定會驚擾百姓,何況這魔頭也成不了什麼事,只要大家有防備就行了。」凌通忙道。
「通哥哥說不封城就不封城,反正一切都依你!」蕭靈乖巧地道。
凌通感激地一笑,正想說話。突見前面道上的眾百姓都向路兩邊紛紛讓開,一隊勁騎迎面逼來。
凌通一愕,蕭靈卻在一邊低聲道:「是十七皇姑!」
「十七是姑?」凌通一驚,抬頭一看,只見一位和自己差不多年齡的小佳人大馬金刀地騎在那配有金瞪銀鞍的健馬上,身上金冠玉珮,在街燈的映襯下,就像是夢中的仙子。只是對方眉端那絲乖戾之氣讓凌通看得有些不舒服,但卻知道這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娃正是當今南朝的十七公主安黛。
眾官兵本來是護送蕭靈和凌通回府的,可是這一刻郡主與公主碰到一起,自然相形失色,忙將馬拉至一邊,跪拜請安。
蕭靈和凌通也不得不下馬。
「平安郡主參見十七皇姑!」蕭靈跪下行禮道。本來郡主向公主請安根本不用跪下,可是蕭靈這郡主
卻不同,比眼前的公主低一輩,眼前的公主可算是靖康王的堂妹,她便不得不跪了。
安黛公主對蕭靈的態度不算好,可能是因為兩個小孩子都是一般大孩子最容易心生妒意,是以只是不溫不火地道:「免禮!」
「在下凌通見過安黛公主!」凌通極不情願行這個禮,畢竟安黛公主和他的年齡差不多,要他向一個與自己年齡相當的異性下跪,的確心中怪彆扭的,是以只是鞠了一躬。
那些公主身邊的護衛都為凌通的不下跪而感到驚訝但他們並沒有喝叱。他們身在宮中,自然知道眼前的凌通也不是普通人,且似乎深得皇上和精康王的恩寵,居然能被蕭衍破例准許其在宮中翰林院學習十多日可見對其恩寵之深,更且他又是抗月的朋友,凡宮內的侍衛和宗子羽林的人都不會不給抗月一點面子,這也是眾侍衛沒有喝叱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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