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酒道君子

    燈籠繞著古錯來回穿梭如蝶,古錯料知這必是一種劍陣,不如先發制人,運足八層功力,立刻滿室都有一種壓力,天鉞一閃而砍,大開大合,隱然有一股兵器之王的風範,一片寒光如迅電奔雷,襲向左側那片燈光,忽地身後一片叮鐺作響,古錯猜是有人從身後襲來,反手天鉞劃出一道弧線,卻撲了個空。左側隱隱有劃空之聲,古錯百忙中發出一道勁勢如山的掌力,狂濤般捲去,那劃空之聲方消失而去,想必是幾柄利劍刺來。

    古錯殺機大熾,眾人但覺眼前一花,古錯一掠數丈,躍入人群之外,正欲揮出天鉞,挨近古錯的幾個女子竟高舉燈籠,人在燈光下纖毫華現,但見人人眼若秋水,細腰如柳,粉腿筆直玉立,古錯一時不知如何下手,立刻戰機立失,又被團團圍住。

    忽地一陣笛聲響起,那些女人一聞笛聲,劍陣一下壓縮進來,古錯頓感壓力大增,那叮鐺作響的鈴鐺最是擾人,有時鈴響劍至,有時鈴響劍卻未至,有時劍已至鈴卻未響,虛虛實實難以捉摸,人有本能反應,聽見聲音,神經便會緊張,在這虛虛實實的叮鐺聲中,古錯給攪得頭暈眼花,若非仗著天鉞神奇,只怕己身創數劍!

    那笛聲忽地又是一變,變得婉轉哀愁,如一個癡癡的人在訴說著自己的一腔柔情,那些女人也很少出劍了。只如亂蝶花般遊走,那盞盞燈籠朦朧交錯,彷彿一切都籠上一團光霧,光芒與霧氣騰騰地暈著,什麼都只剩了輪廓了,每個女人都成了纏綿的人,溫柔的笑著,溫柔地伸臂彈腿,笛聲如泣如訴,古錯忽然覺得體內真氣竟有滯塞之感,很難全都提起,不由一驚,強自提神凝氣,但那笛聲仍如絲線般綿綿而入,像在輕聲勸道:「你太累了,不如躺下休息吧,躺下吧。」

    古錯雙眼迷離,腦中幻景浮現,似乎在一片綠綠芳草之中,陽光很亮又有和風輕拂,古錯體內真氣像繭絲那般絲絲縷縷地被抽去,他很想睡上一覺,恍惚中又自想到不能睡著,但那睡意如潮水湧來,古錯只覺思緒極飄渺極飄渺,人竟緩緩自後倒去,倒下之前,似乎看到門外有一條人影飄身而進。

    然後,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

    古錯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一個女孩正笑吟吟地看著他,古錯心想:「一不小心竟中了冷旭兒的詭計。只是她為何不一刀殺了自己,卻讓我躺在床上,還讓這玲玲看著我。」

    於是俊臉一沉,道:「為何不乾脆殺了我?」

    那女孩奇道:「我為何要殺你?莫非你已不認識我了?」

    古錯冷聲道:「如何不認識?你不是心裡指望我掉進那深潭中就別再起來嗎?」

    那女孩一愣,略一思索,道:「你一定是見了我姐姐,我冒死救你出來,你卻反如此說我。」話語間,眼中竟有一片盈盈之淚。

    古錯才知眼前的女孩不是玲玲而是瓏瓏,不由又是高興又是驚奇,忙道:「瓏姑娘怪罪得是,我這心大約是給狗叼去了,如此不識好歹。」神色極為自責。

    瓏瓏見狀,轉淚為喜,嗔道:「你又怎的如此詛咒自己,我……我可不答應。」說罷,臉上已飛起一片紅暈,美艷己極,古錯心中蕩起一腔柔情,輕輕地握住玩玩的手,柔聲道:

    「上沒事吧,那時聽冷旭兒說你在她那兒,你不知我有多擔,後來對著那窗子大叫,你卻並不理會,只顧彈琴,我心中更是惶恐。」

    瓏瓏任他握著雙手,也不抽回,羞聲道:「那彈琴之人卻是我姐,你也……你也如此擔慮嗎?」

    古錯道:「但我又如何知道?我是一心以為那便是你了,你們姐妹性情倒是頗不相同,只是不知那冷旭兒武功出神入化,你卻如何能夠從那船屋中救出我來。」

    瓏瓏道:「單憑我一人之力,自是無能為力。不過我從中也出了不少力。因為既然你會將我當作我姐姐,別人也一樣會如此,於是一路進去,倒也省卻不少麻煩,許多人都是在毫未察覺的情況下,被我點了穴道,倒也有趣得很。」

    古錯心中暗笑道:「這瓏瓏當初隱瞞女兒之身,只為好玩,現在如此生死存於一線之際,她也說有趣,倒也是奇人了。」口中卻道:「那你又怎會知道我來了船屋?」

    瓏瓏道:「是一個左手戴著黑手套的人告訴我的,此人我先前在雲飛山莊見過,我只知稱他為墨叔叔。」

    古錯心知定是墨白了,想必自知以他之力無法救出我來,才告訴瓏瓏,古錯一向以為自己是孤身對敵,想不到身後居然還有許多人在暗中相助,不由豪氣頓生!

    突然門外響起一聲清朗的笑聲,只聽得有人在說道:「瓏兒,怎麼今日總是窩在房中,連酒也不給師父溫了嗎?」說完,又是一陣大笑。

    瓏瓏大窘,忙抽出弱荑,口中嬌聲道:「不許師父取笑我,要不然瓏兒就三天不給師父您溫酒。」人如乳燕投林,掠出門外,外面站著一位中年儒士,頗為俊朗,古錯卻總覺得有點不對勁,細想一下,才知因為這人他在那豆腐店的畫中見過,心中不由躊躇:「這瓏瓏的師父與自己究竟是友是敵?」

    那儒士卻已向古錯笑道:「古少俠身骨果然稟異,中了冷旭兒的『香飄魂』,居然能這麼快就醒過來,若是換了常人,非暈睡七日不可。」

    古錯吃了一驚,瓏瓏道:「其實那笛聲並無那般神奇,只是要分散你的注意力。而那『香飄魂』氣體清淡芬芳,常被人忽視。若是腥寒之物,被人一聞便知,自會屏住呼吸,全力一搏,反倒不如這『香飄魂』神奇了,在別人的感覺裡,倒像是那笛聲在攝魂奪魄。」

    那儒士道:「瓏兒,還是先溫完酒再說,我看古老弟似乎也有話想問老夫,都一併邊飲邊談,古老弟,你看如何?」

    古錯被那儒士看出心思,不由訕訕一笑道:「也好,也好。」

    儒士酒量很好,對古錯說了一聲:「請!」之後。

    就自顧一杯接一杯地飲起來,他倒酒的姿勢很優雅,手臂高高提起,用另一手挽住袖子。

    然後酒壺裡的酒就成一線,飛灑進精巧的杯中,竟一滴也不灑出,桌子中央放著一隻大盆,古錯看到以為是什麼湯,就用湯勺舀了一點,入口才知哪裡是湯,卻是一碗黃酒!古錯不由笑了,醉君子不愧為醉君子,用來下白酒的竟是黃酒。

    儒士不由也笑了,道:「黃酒是個好東西,性情不慍不火,後勁卻很大,開頭喝了沒什麼,到後來,那酒意就絲絲綿綿地襲來,這就很像武學,有的人招式看似平常,但後面卻藏有無窮的殺著,若被那表面所惑,就大錯特錯了。」

    醉君子仰頭又飲盡一杯後,道:「古老弟一定在想為什麼我要救你?對不對?」

    古錯沉默著,有時候沉默就是一種默認。

    醉君子道:「我救你,其實也是救自己。」醉君子一笑,又道:「你知不知道我這一輩子一共殺過幾個人?」

    古錯搖頭。

    醉君子沉聲道:「四個,只有四個!在江湖中人看來這四個人都是死有餘辜,我殺他們便是為武林除害。而我,一開始也這麼認為,但漸漸地,我發現我錯了,我殺的四個人,每一個人都不應當死!這些人中就包括哭神農。雖然事實上哭神農在靈霞峰一戰中,並未死去,但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些帳,我也有一份。」

    「於是,我慢慢地明白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成了別人的一把刀,一把自以為勇猛正義的刀,卻刀刀砍向一些無辜的人,而這握刀之人,便是幾乎是武林正義的象徵——天絕。」

    「像我這樣的『刀』,天絕手中還有幾把,比如劍君子、石君子、玉聖、琴聖。我們這樣的『刀』都比較『銳利』,也正因為銳利,所以很難把握,一不小心就會自傷其身,但天絕把握得很好,除了劍君子這把『刀』已折之外,剩下的都安安靜靜地躺著。」

    「天絕很瞭解我們的性格,他從不以財引誘我們,而是以各種方式說服我們,為所謂的武林正義而戰。我本亦從未對天絕產生過懷疑,因為他偽裝得太好,直到石君子突然去世,我才開始懷疑。」

    古錯一聽,不由被口中的烈酒嗆了一下,滿臉通紅地道:「你是說三君子一的石君子已死?」

    醉君子道:「不錯,就在半個月前,梅寒星被笑天鉞,也就是古老弟你接去武功後,武林中掀起軒然大波,因為在江湖中的梅寒星是公認的大俠,儘管武功並非驚世駭俗,但因一向為人耿直,頗為江湖中人所敬重,梅寒星被廢了武功後,很快人人皆知為笑天鉞所廢,於是,我與天絕、玉聖、琴聖、石君子相約一起,聚會一次。那天,天絕照樣如以前一樣說得慷慨激昂,石君子熱血沸騰,說笑天鉞如此猖狂,真是不把武林正義放在眼裡了。」

    聽到這兒,古錯嘴角露出淡淡的冷笑。

    醉君子並不在意,接著道:「最後,幾個人商定由石君子前往金陵,希望能從梅寒星那兒得到一點蛛絲螞跡,查出笑天鉞是誰?因為只有梅寒星是惟一見過笑天鉞卻十被殺的人。

    幾天之後,石君子從金陵趕回,我們詢問他查詢的結果如何?他卻道:『梅寒星什麼也不肯說,只是一個勁地說他是咎由自取,不必再查。』梅寒星還說笑天鉞看來應是正派中人,只是行為方式有些獨特才不為世人所理解。聽到這兒,天絕淡淡地說這梅寒星倒挺有意思。」

    「石君子根據自己從金陵探聽的消息,又提出他的看法,他說當年圍攻哭神農,是否也有點欠妥?如果笑天鉞並非邪惡之人,那當年哭神農或許也可能罪不至死。天絕說了一句:

    『以後再慢慢查一查吧,該死的都得死,不該死的就不用死了。』儘管這話與他平時說話方式很不相同,少了一點儒雅大度,但當時我並未在意。」

    「再過幾日,我忽聞金陵梅寒星瘋了,不由大吃一驚,傳聞說是因廢了武功斷了一臂,梅寒星難當其辱才會變瘋,我卻心感蹊蹺,便趕往石君子家中,想與他商討一下。」

    「在途中,我遇到玉聖伏中夫,他也是聞知此事去找石君子,待到了石君子那裡,卻見他家中空空蕩蕩的,石君子與他的女兒都不在了,我們正要回頭,卻見天絕急速而來,見面就問石君子可在?我們說未見其人,估計是同女兒一起出去了。天絕說不妨再找一找,結果,我們在後院的一張石桌旁找到了他,他己倒身在地死了,石桌上尚有一桌飯菜,只有一副碗筷與酒杯,玉聖彎下身子,將石君子報轉過來,只見一隻菜碟深深地插入石君子腹中,因創口太大,已有花花綠綠的腸子流出。」

    古錯正把一塊鴨肉往嘴裡夾,聽到這兒,忍不住一陣反胃,差點嘔吐出來。

    「那玉聖伏中夫忽然驚叫起來:『那兒有字!』,我定睛一看,那地上果然有一個字,大約是石君子臨死前用指沾著腹下之血寫成,血淋淋的一個『天』字!」

    古錯與瓏瓏同時驚叫出聲,因為他們同時想到「天鉞」二字!

    醉君子看了他們一眼,接著道:「我們三人看到這個字時,臉色同時大變,尤其是天絕,臉色蒼白得可怕,他驚道:『這……這……』,忽然我覺得他臉色似有一絲喜色門過,然後他大叫:『一定是天鉞,石君子一定是想寫天鉞二字。』玉聖點頭稱是,我心中卻有疑慮,因為以石君子的武功,普天之下要找出一個能很快地致石君子子死地的人幾乎是不可能,除非此人是石君子信任的人,在石君子絲毫未防備的情況下一擊而中。傳說中『笑天鉞』雖然武功極高,但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靠近石君子,也是萬萬不可能的。可是,那碗筷又的的確確只有一副。」

    古錯與瓏瓏神色更為緊張,大氣不敢喘。

    「我又細細地察看了那桌酒飯,因為一個人吃那麼多的菜,簡直有點不可能。忽然,我發現桌子中央的湯盆裡除了邊上靠著的一個湯勺外,盆裡還有一隻湯勺浸在湯裡,只留下一點點勺柄在外,果然有人曾與石君子一塊喝酒吃飯。」

    古錯與瓏瓏不由鬆了一口氣,因為至少古錯不可能與石君子坐於一桌吃飯飲酒。

    醉君子長長歎了一氣,道:「也真是蒼天有眼,我一向醉眼迷糊,但那天卻特別清醒。

    石君子死了之後,仍睜著一雙憤怒、驚恐與後悔的眼睛,讓人看了可怖,於是天絕蹲下身來,一遍遍地為他撫下眼斂,卻總撫不下,就在這時,我看到天絕的衣袖上似有一片酒污,我心中一動,蹲下身來,假裝替石君子整理衣服,乘機用力一吸氣,立刻,我聞出天絕的衣袖上那片果然是酒漬,而且是湖北產的『白雲邊』酒的味道,這酒在酒店中極少有賣的,而那石桌上放的恰恰是一瓶湖北產的白雲邊!」

    瓏瓏不由激動地笑道:「若不是我師父醉君子,換了別人,誰能聞出是什麼白雲邊,黑雲間的?」

    醉君子也被她說得不由一笑,頓了一頓,接著又道:「我恍然大悟,殺死石君子的兇手就是天絕!唯有他才可以乘石君子不備之時突然出手,而且石君子臨死寫的『天』字,並非『天鉞』之天,而是『天絕』之天!」

    瓏瓏插嘴道:「那師父你為何當時不立即揭開他的嘴臉,然後與玉聖聯手將他打敗?」

    醉君子反問道:「瓏兒,你看我與天絕的武功相比,誰高誰低?」

    瓏兒道:「大約在伯仲之間吧,即便天絕略勝一筆,但有玉聖伏中夫相助,當不至於落敗吧。」

    醉君子天道:「你又怎知玉聖會與我聯手呢?」

    瓏兒道:「因為,因為玉聖是名揚江湖的武林前輩,莫非他竟可以坐視邪惡而不管嗎?」

    醉君子反問道:「那天絕又何嘗不是武林中人個個頌揚的人物?」說到這兒,不由自嘲地一笑,道:「還有我,不也沽名釣譽,弄個什麼醉君子的高帽戴一戴嗎?那時,是友是敵,哪能一時辯清?所以當時我故意不露聲色,大聲叫嚷要找笑天鉞,要將笑天鉞用醉劍一刀一刃割了,用來泡在酒中。」

    「天絕見我神色,暗暗竊喜,口中卻勸道:『醉先生少安勿躁,當務之急,是先將石君子的女兒找回來。否則,被笑天鉞遇上,必遭毒手。』「天絕的話提醒了我,這石君子的女兒,又是去了何處呢?是逃走了,還是被殺害了一藏了之?無論如何,是人是屍都得先找到才好,而且要搶在天絕之前。」

    古錯突然插話道:「你所說的一切,並不能解釋為何救我。」

    醉君子道:「正像我前面所說,救你亦是為自救。自石君子死後,我才發覺先前跟隨天絕一同做下的所謂主持武林公道的事,有一部分是真,有一部分卻是一筆稀里糊塗的帳。只是當時為一些花言巧語所迷惑,回頭細想,卻常有蹊蹺之處。

    「天絕既然可以對石君子下手,就也有可能對我下手,在他看來,如果一把刀已生了銹或不好把握了,還不如折了重鑄一把。

    「那日瓏兒告訴我,在豆腐店中看到我的畫像,且被稱為幫主,我就知道天絕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我了。武林中把我們幾個與天絕都相提並論,而事實上我們之間從未比試武功,誰也不知孰高孰低,但如今看來,天絕可能是深藏不露,武功遠在我上。」

    說到這兒,醉君子停了下來,提起酒壺,自斟自飲,竟一連飲了五杯,似乎他要用這酒壓下什麼,憤怒?恐懼?或是別的?

    古錯默默地看著他,一動也不動。

    醉君子接著道:「環顧武林,如果我與玉聖幾個一倒下,能抵擋天絕的又有幾人?何況,在世人眼中,天絕德高望重,又怎會想到他尚有一副嘴臉?若非瓏兒機靈聰明,恐怕你我一見面,就會拚個你死我活,豈不正中天絕的下懷?

    「瓏兒告訴我說冷旭兒已將你帶去她們的船屋,我就猜知定是天絕鼓動冷旭兒要為夫報仇,否則,十四年都過去了,再深的仇恨也會漸漸淡去。幸好那天你只是中了迷藥,而非中毒。」

    古錯忽然道:「哭神農前輩的血不應該白流。」

    瓏瓏大吃一驚,哀哀地看著古錯,古錯卻不為所動,靜靜地注視著醉君子。醉君子緩緩地道:「不錯,我是該有個交待了。」說罷,一柄彎曲如蛇的長劍一閃而現!瓏瓏一聲驚呼!

    就在瓏瓏的驚呼聲中,醉君子手中的長劍已閃電般向自己的左臂刺去!

    他快,古錯更快,瓏瓏但覺眼前寒光一閃,只聽得「叮」的一聲,長劍已被古錯的天鉞擋得一偏,只劃破了醉君子的衣袖。

    醉君子冷冷地道:「為什麼?」

    古錯看著他道:「這本就是哭神農前輩的意思,只求真相,不報恩仇。」

    醉君子望著遠處,良久,方幽幽地道:「我竟不如他。」語言中,滿是失落與蕭索。瓏瓏卻滿臉喜悅,趕緊上前為師父與古大哥倒上酒。

    醉君子又是一飲而盡,然後他道:「喝了三十多年的酒,只喝出一句話來。」

    古錯問道:「什麼話?」

    「酒無妨常飲,但需醉酒不醉心。」

    ***

    即便是傻瓜,也應該知道現在必須立刻去找石君子之女石敏,哪怕難如大海撈針。

    古錯卻說他不去找,任憑醉君子說破嘴唇,他還是固執地不去找。他說他要在石君子的家裡等石敏回來。

    醉君子吃驚地望著他。

    然後,他轉身問瓏瓏道:「你是跟他,還是跟我?」瓏瓏思忖片刻,道:「我要跟古大哥。」說完,雙頰飛紅,嬌羞動人,醉君子哈哈一笑,便向外走去,要四處去找石敏。

    瓏瓏道:「古大哥,現在就去石君子家中嗎?」

    古錯點點頭。

    瓏瓏道:「那你等我一下。」說罷,轉身跑進屋中。女孩子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要做,果然,過了一會兒,瓏瓏竟一身男兒裝出來了。

    古錯不由搖頭暗笑,心想她或許又想貪玩了。

    ***

    一間屋子,如果空蕩蕩的沒有人,總會給人一種陰沉可怖之感。

    何況,這空屋中還有一具棺材呢?何況,這棺材中仍躺著一個暴死的人呢?

    四周大靜,夜色太暗,樹陰太濃。

    陣陣涼風,平添了幾分淒涼與陰森,古錯輕輕推了一下石君子院前的門,門「吱呀」一聲開了,因為靜,那聲音便傳出很遠很遠。一隻宿鴉被驚起,淒聲叫著飛向無邊的黑夜。

    瓏瓏偎依著古錯慢慢向那大堂走去。只見那大堂內有一張八仙桌,上邊放著一塊方木牌,點著一盞小小的油燈,燈光隨風搖曳不定,顯得特別空蕩、落寂。大堂中央,便是一具黑色的棺材,無聲地躺著。

    瓏瓏只覺得頭皮發麻,身上每一個毛孔似乎都在「嗖嗖」地直冒涼氣。她恨不能把身子變小,再變小,然後撲進古錯的懷中。古錯有點尷尬,他想推開她又不知該不該推,若是推開,豈非她也尷尬了?他又聞到那如蘭如麝的清香,又聽到了那急切的喘息之聲,但這次卻與上一次不同,上次並不知道瓏瓏是女兒之身。於是週身傖促不安,竟也隨著那瓏瓏喘息急促起來,正在心神不定之時,屋外傳來了腳步聲,似乎有什麼人在一路嘀嘀咕咕地走來。古鉛與瓏瓏心神一震,忙隱身一個大櫃子之後,透過一層薄薄的幃幕,恰好可以隱隱約約看清堂內的情景。

    《玄兵破魔》卷一終——

《玄兵破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