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昇月落,三日之後,在補天石靈異力量的潛移默化之下,紀空手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每一處傷勢都以驚人的速度在癒合恢復,而更讓他感到驚喜的是,韓信也在昏迷中清醒過來。
他們大難不死,感慨良多,面對發生的這一切奇跡,他們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卻無法解答,只能將這一切歸功於運氣。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丁衡說過的一句話。」紀空手的人雖然還不能自由地走動,卻能勉力站立。他此時正站在一株奇大的野花邊上,若有所思地道。
韓信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他。
「他對我說,要破解玄鐵龜的奧秘,智慧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運氣。我想我們的運氣不錯,似乎破解了這個秘密。」紀空手看著手中那枚已然變得平庸的補天石,眼芒深邃地道。
「是的,的確如此,否則我真的無法解釋我們大難之後還能不死的原因。」韓信的眼中流露出一絲驚喜道。
「經過了這場劫難,又目睹了丁衡與軒轅子的死,我終於想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人生苦短,世事無常,身為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做出一些轟轟烈烈的事情來讓別人看看!也好讓自己的大名永留青史。否則就這樣默默無聞地死去,與這些鳥獸又有何異?」紀空手看到四周遺存的一些鳥獸屍骨,眼芒一暗,不無感慨地道。
「我同意你這個想法,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也許我們注定不是一個平凡的人。」韓信的感覺非常良好,樂滋滋地道。
紀空手沉吟半晌道:「要做不平凡的人,就要幹不平凡的事,我想我們傷癒之後,體質肯定要比原來有較大的變化,這也使我們對付起莫干與花間派來也更有把握。只是我一直在想,這花間派也是七幫之一,與劉邦、樊噲的身份相差無幾,他們之間會不會有一定的交情?」
韓信覺得紀空手的這個顧忌並非多餘,畢竟對劉邦來說,他們兩人只是街頭上的小無賴而已,雖然有救命之恩在先,但是世人之中忘恩負義者並不少見,假如劉邦與莫干頗有交情,就很有可能不會為了取悅他們而得罪莫干。一旦他們投身過去,反而會縛手縛腳,很難為丁衡與軒轅子報這雙命之仇。
「可是如果我們不去投靠劉邦,憑我們現在的實力,很難立足江湖,而且還要每天提防花間派弟子的追殺。」韓信提出了他心中的擔憂。
「但就算我們投靠劉邦,雖然有劉邦罩著,也不意味著我們就可萬事大吉了。花間派的總堂也在沛縣,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說不定哪天遭了他們的暗算,還不知道為什麼哩。」紀空手想到了更深的一層,覺得這個決定實在難下。
兩人商量半天,始終沒有結果。紀空手大手一揮道:「管他的,我們也用不著瞻前顧後,考慮太多,走一步是一步,只要我們放機靈些,形勢不對,立即腳下抹油,溜之大吉,諒莫干也拿我們沒有辦法。」
「雖說是走一步是一步,可這下一步怎麼走呢?」韓信心裡還是沒有頭緒。
「當然是到沛縣去,就算莫幹不找我們,我們最終也得找上門去。不殺此人,我們只怕永難安寧。」紀空手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臉上已透出了一股不可抑制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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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這片沼澤,穿過一片密林,紀空手與韓信路過一個小鎮,不敢作太多的逗留,匆匆吃了頓飯,便搭乘一條去沛縣的大船,上溯而行。
問明船家之後,才知道此地距沛縣還有三日行程。兩人躲在一間暗艙中,為了避免行蹤暴露,兩人半開艙窗,這才敢欣賞艙外的景致。
淮水到了此段,河面已然十分寬闊,流水漸緩,河水粼粼,倍顯恬靜。兩人的心情也輕鬆了不少,叫船家送了幾樣酒菜,兩人對飲起來。
經過了這段時間的療傷休養,兩人的傷勢已然痊癒,令他們感到驚奇的是,不僅沒有留下任何的傷疤,而且他們還相互間感受到對方的氣質有了很大的變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渾身上下洋溢著一種奮發向上的豪情。
「這實在是因禍得福呀,這些天來,我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每一個器官都靈敏異常,身輕如燕,行走若風,身手似乎好了很多,很像是別人口中說的內家高手的樣子。」韓信喝了口酒,得意地一笑。
紀空手的心情也是出奇的好,笑道:「我們是不是高手這不重要,關鍵是經過了這一劫之後,我發現我們總算具備了行走江湖的一點資本,再也不是以前那種任人宰割的小無賴了。」
韓信拍掌一笑道:「從此你我聯手,終將成為沒有人敢小視的一代英雄豪傑!」
「現在說這話只怕還早了點。」紀空手一拍他的肩,變得冷靜下來道:「真正要成為英雄豪傑,我們還有非常艱難的路要走,單憑一點內力尚遠遠不夠,我們必須要做到像樊噲樊門主那樣,擁有一門讓別人害怕的絕活。」
韓信的眼睛陡然一亮道:「對呀,若是我們練成了飛刀絕技,那花間派的莫干又何足道哉?早晚都會成為我們的下飯菜!」
「問題是,這飛刀既是樊噲的絕活,憑我們和他的這點交情,他未必肯傾囊相授。」紀空手搖了搖頭道:「可惜呀,如果丁衡還在,就算他不傳我武功,但也定會告訴我在哪裡可以找到適合我修煉的內功心法。」
韓信這些日子已經十分瞭解丁衡的事情,不由怔了一怔道:「丁衡身為盜神,他為何來到淮陰這小地方三年時間才肯離去?」
其實這些問題一直縈繞在紀空手的心頭,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倒是韓信的最後一句話提醒了他,引起了他長時間的思索。
以他以往在市井街頭的見識與閱歷,他深深懂得了在這個世界上,人與人只是一種相互利用的關係,丁衡能為別人花費這麼大的精力,絕對不會毫無所求,無私奉獻,必然有他這樣做的道理。
可是一想到這裡,紀空手又糊塗起來,心中忖道:「但他為何會在三年間將自身一生所學毫無保留地傳給自己?難道自己真如他所說,是一個不凡之體?」
紀空手決定不再想下去,剛要伸手去端酒杯,忽然看到岸上有幾匹良駒,正不緊不慢地在河岸上悠閒而來,兩者相距雖有一二十丈,但紀空手的臉色一變,壓低嗓音道:「情況好像有些不妙。」
韓信驚道:「發現了什麼?」便要探頭來看。
紀空手一把將他按住道:「岸上那幾個人自我們上船之後,一直就這樣不緊不慢地跟著我們,此時我們正是逆水而行,船速極緩,如果他們不是為我們而來,早可以搶在我們前面,又何必這樣亦步亦趨呢?」
韓信一聽紀空手的分析,頓時恍然大悟道:「想不到花間派的耐心這麼好,過了這麼長的時間,還在追查我們!」
紀空手一臉肅然道:「玄鐵龜一直是天下武者夢寐以求的一件寶物,相傳記載了天下無敵的一套武功,我們雖然不知它的奧秘所在,但誤打誤撞,還是從中得到了不少的好處,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莫干既然好不容易知道了這玄鐵龜的下落,自然不會輕易放棄,看來我們還是太大意了,以至於暴露了自己的行蹤。」
韓信突然一臉壞笑道:「可是莫干萬萬沒有想到,他如此費盡心機,就算將我們擒獲,也只能看到兩枚毫不起眼的石頭,卻再也看不到玄鐵龜的風采了。」
「他雖然得不償失,但我們也不能讓他得償所願。看這副光景,我們還是有逃跑的機會。」紀空手沉吟片刻,似乎蠻有把握從這船上逃走。
「既然能走,我們還呆在這裡幹嘛?」韓信一聽,早已跳了起來。
紀空手拉住他道:「瞧你這麼性急,只怕你還沒走出這個艙門,就已經被人拿住了。」
韓信一驚,道:「你是說這船上也有花間派的人?」
紀空手輕罵一聲道:「你可真是反應遲鈍,其實這船壓根兒就是花間派早早佈置在小鎮上的,他們遲遲不動手,顯然是在等莫干趕來。」
韓信疑惑地瞟了他一眼道:「你既然早知道我們上了賊船,為何現在才說?」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這是一條賊船。」紀空手道:「只要你靜下心來,就不難發現這船上的所有人都是會家子,他們的腳步聲與氣息已經暴露了這一點。」
韓信側耳傾聽,半晌才道:「果然如此,這船果然有鬼,否則一幫撐船度日的船老大哪來的一身武功?」他望向紀空手道:「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等待,只要等到天黑,我們就可以潛水而逃,到時就算他們發現了我們逃跑的意圖,只怕也只能望水興歎了。」紀空手顯得胸有成竹地道。
「那萬一他們提前動手呢?」韓信覺得這並非沒有可能。
紀空手道:「自從我們逃出了鳳舞集之後,莫干顯然意識到了我們並不是像他想像中的容易對付,況且他也不願有更多的人知道玄鐵龜的秘密,有了這兩點,我可以斷定在莫干趕來之前,這些人不會動手。而莫幹此刻人在沛縣,就算他以最快的速度趕來,估計也應在三更天後了。」
韓信嘻嘻一笑道:「聽了你這一番分析,我算是放了心啦。紀少就是紀少,談到算計功夫,天下有誰匹敵?」
兩人說笑一番,好不容易等到天黑,運足耳力,不放過船上的任何動靜。
此刻兩人都身懷靈異外力,意念一動,耳目的靈敏度大增十倍,方圓數丈內的一些細微聲響全在他們的掌握之中。
「朱管事,這兩個小子似乎根本就沒有覺察到我們的存在,等到莫掌門一到,我們就來個甕中捉鱉,保管是十拿九穩。」一船老大的聲音從甲板上傳來,紀空手縱是凝神傾聽,也只能聽個大概,顯然此人是故意壓低了嗓門說話。
「噓,千萬不可大意,上一次我們在鳳舞集就上了這兩個小子的當。這一次若再讓他們跑了,我朱子恩可真的沒法向掌門交差了。」朱子恩似乎心有餘悸,還在為鳳舞集的事情感到驚詫莫名,畢竟那一次他們花間派精英盡出,包圍了整條小巷,就算一隻巷蠅都休想逃出去,可最終卻還是沒有發現紀、韓二人的蹤跡。
韓信聽得分明,黑暗之中伸出大拇指來,在紀空手的眼前晃了一晃,表示欽佩之意。紀空手拍開他的手,悄聲道:「準備行動。」
兩人悄無聲息地打開艙窗,攀上窗格,剛要下水,卻聽得一陣鈴聲驟然響起,在靜寂的夜空中,顯得刺耳而詭異。
「那兩個小子想跑!」鈴聲響起的同時,船上有人大喊起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紛沓而至。
紀空手陡然一驚,在黑暗之中看到腳下竟有七八根細不可察的絲線連在一處,一直通向艙中的一間房內,而鈴聲正是從這間房中傳出來的。
「原來敵人還有這麼一手,老子可真有些大意了。」紀空手心中暗罵一聲。緊接著他們再不猶豫,「撲通……」跳入水裡。
他與韓信自小在淮水嬉戲,練就了一身好水性,在淮陰城中還小有名氣。是以他們一入水中,渾身便透出使不完的勁,如兩條白魚飛速向另一邊無人的河岸游去。
他們的速度很快,一個猛子紮下去,再出水面時,已經距船足有七八丈遠了。
兩人相視一笑,正要前游,忽聽得船上叫罵聲中,夾雜著弓弦之響,勁箭射出,如電芒迫至。
紀空手深吸一口氣,身體陡然下沉,竟然潛入水下足有七八尺深。換作以前,他如果沉潛到這種深度,不僅會有窒息之感,而且難以承受這水中的壓力,可是此時此刻,他的感覺依然良好。
他明白這種變化全系那枚圓石之功,正自欣喜間,忽然他渾身的毛孔向外舒展,微微翕動,似乎感到了這水中的一股危機,一種異動。
這是一種真實而微妙的感覺,對紀空手來說,這種感覺的產生,來源於水中迫來的一股壓力。
他沒有回頭去看,卻能清晰地感覺到兩名水性極好的敵人手持魚叉水刺,正一左一右地向自己包抄而來。
花間派這一次果然是勢在必得,為了防範於萬一,竟然在水中還佈置了人手,根本就不讓紀、韓二人有再次逃跑的機會。
論水性,紀空手絕對比不上對手,不過他的靈異外力駕馭著他的感官機理,使得他對危機的敏感度達到了一個全新層次,可以讓他從容地對敵人的意圖作出超前的預判。
所以他心靜而不亂,靜靜地潛在深水中,一動不動。他相信在這完全暗黑的深水裡,敵人只能依憑水流的變化來判斷出自己的方位,而自己最大的優勢,就是能在深水中看到對方的一切動作。
敵人來得很快,身形只有細微的擺幅,就能在水中從容進退。紀空手暗暗吃驚,覺得用「水鬼」來形容這兩名對手,真是再恰當不過了。
他心驚之下,只有更加小心,等待著敵人一步一步地逼近。
三丈、兩丈、一丈……
當敵人進入到他身邊三尺不到的水域時,紀空手果斷地出手了。
他用的是妙手三招中的「聲東擊西」,意念一動,一股靈異外力便從掌心爆發而出,帶出一股很強的引力,奔向靠左那名敵人的手腕。
他的出手很快,藉著水勢的走向,迅速纏上了敵人的手腕,同時整個身形破水硬移三尺,讓敵人的魚叉堪堪從自己的肩上掠過,刺向了靠右的敵人。
這一連串的動作不僅快,而且准,講究的是險中求勝。其中的任何一個環節只要稍稍處理不當,就有可能造成行動者的死亡。
這在以前是不敢想像的,雖然紀空手對這妙手三招熟悉到了耳熟能詳的地步,但真正用在臨場搏擊上,這尚是首次,可以說他已經是超水平發揮了自己的潛能。
「嗤……」在紀空手借力牽引之下,靠左的那名敵人揚起手中的水刺,以飛快的速度刺入了同伴的胸膛:而與此同時,他的同伴顯然從水流的異動感到了危機,也以相同的方式結束了他的性命。
他們的出手都非常狠,也非常精準,可是他們至死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是死在同伴的魚叉水刺之下。
這一切只因為他們根本看不見水裡的動靜,更沒有想到紀空手會用一招「聲東擊西」,讓他們兩人自相殘殺。
這樣的結果令紀空手感到亢奮,同時信心大增,畢竟這是他踏入江湖的第一戰,小試牛刀,竟然一戰功成,這令他心生一種莫大的成就感。
血水從敵人的胸膛中「咕嚕咕嚕」往外冒出,紀空手不忍再看,腰身一擺,又向前游了數丈遠,這才從水裡冒出頭來。
此刻的船上已是一片燈火,染紅了半個江面,人聲喧囂中,亂成一片。
「這一下可夠你們忙上一陣子了,對不起,紀大爺先走一步,恕不奉陪。」紀空手心裡暗笑一聲,加快游速,上岸與韓信匯合一處。
韓信奇道:「你怎麼落到我身後了?」
紀空手笑了笑道:「那可要恭喜你了,幾天的功夫,你的水性又有精進了。」他不想居功,既然韓信沒有看到剛才的一幕,他不願讓韓信的心裡再多一分恐懼。
當下兩人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江面,這才大步而去,隱入一片隨風飄搖的茅草之中。
紀空手只覺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輕鬆,想到自己竟然也能將江湖人物玩弄於股掌之間,他就覺得這是一件十分愜意的事情。
他很清楚這種變化得益於什麼東西,雖然這看上去有些不可思議,卻真真切切地發生在了自己與韓信的身上,這讓他有種恍如一夢的感覺。
從茅草叢中鑽出,涉過一條小溪,天色微明。當他們走在這片溪石間時,紀空手的眼睛陡然一跳,似乎有一種不祥的預兆湧上心頭。
經過了這一夜的奔行,兩人的體力依然充沛,無論在生理上,還是心理上,絲毫都不覺有任何的疲累,反而在奔行之中,體內的靈異外力好像更具一種鮮活之力,正一點一點地滲透在他們的經脈氣血之中,使得每一個感官處於異常靈敏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