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刀槍合併

    格裡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奇的色彩,對於這個人,格裡的心理早有準備,認定此人的武功必在扶滄海之上,但當他看到這一刀時,還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只憑這一刀,他已經清晰地看到了來人所蘊含的無窮力量與驚人的機變,在這一刻間,他可以有兩種選擇。

    一種選擇就是逃避,忍得一時之氣,可以捲土重來,面對對手如斯霸烈的一刀,逃避或許是上上之策。

    可惜他是格裡,是入世閣三大高手之一的格裡,他不僅對自己的身手具有相當的自信,更受盛名之累,豈能在江湖後輩的面前選擇逃避?所以他選擇了第二條路,那就是——戰!扶滄海微微一笑,明白格裡會有如此選擇,謀定而後動,事實上格裡的行動與心理盡在他們的算計之中,是以他只是緊了緊自己手中的長槍,並未出手相幫。

    但饒是如此,有強敵在側虎視眈眈,依然給格裡的心裡投下了一層淡淡的陰影……

    他在無奈之下出手,一出手時,竟然是左右開弓!手拔霸王鈸,旋動鈸體,突然騰空,以一道優美絕倫的弧形向來敵包抄而去,並且不斷地向內收緊,圍圈相套,威勢驚人。

    而他的右手卻爆發出一股強猛的力道,帶動彎刀如初弦之月漫射空中,正好迎向了對方咄咄逼人的那一刀。

    「噗……」刀與刀在空中相擊,發出的不是清脆的金鐵交鳴聲,而是低沉迴盪的悶音。

    來人退了一步,在刀身彈開的同時,突然跳向空中,撥開了氣勢如虹的霸王鈸。身體一沉,藉著旋動之力,刀鋒再揚,攪動起一道道如漩渦般的刀勢淹沒過去。

    「好刀法!」格裡忍不住驚呼一聲,來人這一手連消帶打,在時機的拿捏把握上幾乎達到了爐火純青之境。而更讓格裡心驚的是,他在化解敵招的同時,力道不消反增,簡直駭人聽聞。

    這種神奇的運氣法門,格裡曾經聽人說過,卻從未親眼得見,以為這是虛談。但是當他眼見為實時,又驀然哀歎:「這世上怎地還真有這等功夫?」

    如果他知道對手是誰的話,也許就不會發出這種哀歎了。在這個世上,除了補天石異力具有如此神奇的運功法門之外,再也找不到第二家。

    他的對手,那當然是紀空手!也只有紀空手才能使出這般神鬼莫測的刀法。

    這本就是紀空手設下的一個局,其目的就是冒充格裡進入登高廳。

    登龍圖既在胡亥身上,外人要想得之,惟有靠近他才有機會。而堂堂大秦皇帝出宮,其戒備之嚴,根本不容任何人走入五丈範圍,所以紀空手得圖的惟一辦法,只有進入登高廳,然後伺機而動。

    而他以一個廚子的身份,是很難有機會停留在登高廳的。不過幸虧丁衡死時,將其所創的一本「易形技」傳給了他,從而他不但能容化萬千,更能做到形態百變。而格裡倒霉的是成為紀空手的鎖定目標。

    紀空手之所以要選擇格裡,首先是因為格裡與他的身形相近,而且其人沉默寡言,不喜多話。更重要的一點是,他通過韓信得悉了趙高的全盤計劃,知道格裡只有在奪魁之後才會帶著韓信進入登高廳,這樣就大大減少了他露面的機會,從而將暴露的可能性降至最低。

    當然,目標既定,還需有餌,而這個餌要又香又肥,才能釣住格裡。這本來是一件很費腦筋的事情,但是正巧扶滄海出現了,又正巧來拜會五音先生,還正巧碰到了紀空手,有了這麼多的巧合,扶滄海便湊巧做了這次釣魚的餌。

    紀空手心存必殺之心,是以出手毫不留情,勁由刀出,如驚濤卷石,發出道道有形的聲波,以刀芒為中心向外擴散,一時間籠罩了整個區域。

    格裡彎刀出手,這才發現對方的勁氣猶如一個無底的漩渦,從中產生出一股強大的牽引之力,正消蝕著自己不斷催生的內勁。他心中微驚,陡然振臂揚刀,勁力頓呈弧形催出,減輕了這股怪異的吸力。

    但只是減輕而已,並未完全擺脫,饒是如此,紀空手還是感到了一陣莫名的心驚。

    這些日子以來,他憑著自己對武學的癡愛及悟性,不僅將補天石異力納為己用,而且對心道修為的領悟大有體會,從而在武學上有了質的飛躍,進入到一代宗師的行列。可是當他與格裡一經交手時,這才發現,這個世上的高手絕對不少,至少格裡應算一個。事實上,格裡能在倉促之間應變極速,單此一項,他紀空手便未必能比得了。

    不過先機在手,紀空手依然從容,踏出見空步,步步緊逼,離別刀漫空,更是刀刀相扣,絲毫不給對手喘息之機。雖然意態悠閒,但他隨時提防著格裡伺機反擊。

    格裡惟有退,退到三步之後,才發現紀空手的刀意帶著牽引之力,以水漫城牆之勢逼至他的氣勢之中。

    任何人都已看出,如果格裡一成不變,最終必將敗亡在紀空手的刀下,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呼……」格裡明白這一點,是以早有計劃,眼見離別刀幻如魅影般蓋殺而至,他揮出彎刀,全力一格,然後順勢將彎刀脫手擊出。

    刀鋒自紀空手的臉頰滑過,其芒之寒,冷若寒冰,只要再正一分,就足以在他的臉上留下一道不可磨滅的創口。

    紀空手驚出一身冷汗,不是因為這脫手撲來的彎刀,而是由身下飛旋而至的霸王鈸。鈸體雖已落地,但格裡算到了它的位置,在彎刀出手的同時,用腳踢起霸王鈸,照準紀空手的下盤旋斬而至。

    「嗡……」圓缽飛旋,如厲鬼尖嘯,以無比疾速的速度撲殺而至,紀空手倉促之下,惟有連使數步見空步,這才堪堪化去這絕妙的一殺。

    但只是這一瞬間,場上形勢頓時突變。格裡接過霸王鈸,陡然發力,缽鋒凜凜,如暴風驟雨般展開了最嚴密的絕境反攻。

    紀空手以快制快,這才堪可封住對方迅猛的攻勢,但饒是如此,在格裡強大的氣勢壓迫之下,迫得他步步向後退卻。

    七步之後,只距佇立不動的扶滄海還剩一丈距離。一丈之距,對用刀之人來說,也許很長,但對使槍之人卻是正好。

    格裡相信紀空手的退卻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其真正的目的,也許是想引著自己步入他們事先設計的圈套,是以他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暗自提防。

    就在這時,紀空手的腳下突然一滑,整個人的重心向後一跌。

    格裡沒有想到紀空手會用如此幼稚的手法來勾引自己上當,可是當他一眼望向毫無動作的扶滄海時,給他的第一直感就是紀空手的這一滑不是虛招,也許是天意使然,讓他露出了這偌大的破綻。

    這是機會,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強如格裡者,又怎會錯失這種良機?「呼……」霸王鈸一旋之下,勁力驀然從掌心爆發,強大的氣勁奔湧而出,如驚濤駭浪般湧向紀空手。

    如此狂烈的氣勢,有誰能擋?紀空手的身形有若斷線的風箏般向後飛射,不是跌飛,而是以驚人的速度倒射。

    格裡一旦出手,這才發覺有異。出手的勁力如山洪飛瀉,卻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暗叫一聲「不好」,就在這時,一桿丈二長槍振入虛空,幻化成千百道槍影,逼射而來。

    他及時收勢,趕在槍影逼來之前護住了身形,槍影如夢如幻,似鋪天蓋地的大網般遮住了他的視線,不過他夷然不懼,依然可以憑著自己的感官來洞察虛空中的變化。

    他有破去扶滄海槍招的實力,也有這個自信。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在這千幻萬化中尋找到槍影的中心。

    他早在與扶滄海交手之時,就已經發現了扶滄海的槍影中心看似最強,實則最弱,只要自己放手一擊,必然可以置他於死地。

    他如願以償地找到了槍影中心,而且也照事先想好的那般破釜沉舟,揮鈸擊出,但扶滄海卻沒有倒下。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卻真實存在著。格裡的猜度也精準無比,但卻事與願違,這一切的緣由只因為在槍影的中心處,還有一把刀,一把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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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高所言的如果都是事實的話,那麼這實在是太恐怖了。以五大豪閥的實力,只要有任何兩門聯手,都足以翻雲覆雨,改變江湖的歷史。

    聽香榭與知音亭一樣,數十年來少有人走動江湖,是以名聲雖在,卻如傳說中的故事存在於人們的腦海,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被人淡忘。

    如果當今五大豪門中有一大勢力與流雲齋聯手,那麼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衛三公子的問天樓,但是衛、楚乃世仇宿敵,其深仇大恨不易消彌,縱然在利益之上暫時苟合,只怕亦非長久之計。

    趙高沉吟半晌,終是沒有確切的答案,只能將目光投注在五音先生的臉上。

    「依我看來,無論是聽香榭,還是問天樓,都不可能與項羽的流雲齋聯手爭霸天下。」五音先生緩緩分析道:「如果五大豪門之間真的能夠相互兼容,江湖早已一統,又何來這四分五裂?」

    趙高頓時釋然,鬆了一口大氣道:「可是如果劉邦背後確有五大豪閥的人支持,那豈非與流雲齋聯手無異?」

    「非也!」五音先生淡淡笑道:「我可以斷定,項羽絕對不知道劉邦的真實背景,而劉邦依附在項羽軍中,也只是權宜之計,時勢一到,自然會翻臉成敵!」

    「這麼說來,劉邦在暗,項羽在明,這劉邦豈非更為可怕?」趙高似有所悟地道。

    「行軍打仗,項羽遠勝劉邦,但說到知人善任,禮賢下士,深謀遠慮,謀略算人,項羽似又差了一節。據我所知,劉邦自起兵以來,借七幫勢力,門下已有眾多奇能異士,又收各方謀士,吸納各路英豪為己用,比之項羽,他雖只擁兵十萬,但各個都是精兵良將,以一擋十,其勇銳不可擋。是以趙相對於武關一戰,千萬不要輕敵。」五音先生出於對大秦王朝的存亡著想,不由又委婉地勸諫趙高,希望他能以大局為重,放棄個人恩怨問題。

    趙高沉吟半晌,輕歎一聲道:「我又何嘗不想立時帶兵東進,拒敵於武關之外?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五音先生聞言,知道趙高心意已決,只得不再說話。從內心來說,無論是趙高佔到上風,還是胡亥把握局勢,都對他沒有利害關係,他只希望雙方在動手之前,紀空手能夠成功盜得登龍圖,令趙高有所忌憚,這樣一來他也就算對得起先祖遺訓了,只要自己這方不插手雙方之爭,相信任誰也不敢與之公然為敵。

    他的目光在廳中眾人的臉上搜尋良久,卻始終看不出何人才是紀空手所扮。他已算定,紀空手惟一能接近胡亥的地方,只有登高廳。以他的眼力,只要紀空手在,他就不會看不出來。

    易容術自西周以來,已經開始流傳於江湖,到春秋戰國時期,已盛行一時,在製作工藝與化裝技巧上有了質的提高。丁衡既有盜神之名,那對易容術當然也就瞭解得非常透徹,是以他所擁有的易容絕技,已經具有了非常高深的水平。

    但無論是多麼精湛的易容術,它所能產生的效果最多只能是仿真逼真,而絕對不能達到完美無缺的地步。再說以五音先生這等行家,只要用心,是不可能被紀空手蒙蔽過去的。

    「我能看出來,趙高必定也能看出破綻,紀空手肯定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不會這麼快出現在眾人眼前。」五音先生尋思著紀空手的心思,差點啞然失笑,不經意地看了看身邊的紅顏,卻見她的臉上雖是笑意盈盈,卻還是掩飾不了她對紀空手的牽掛之情。

    「女兒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五音先生微微一笑,在心中念叨著。他中年喪妻,未再續絃,把紅顏當作掌上明珠般撫養成人,算是了卻自己對愛妻的一番相思之情。他之所以多年絕足江湖,固然與他淡泊的心性有關,但更多的卻是為了思妻育女的贖罪心態。

    他少年仗劍江湖,快意恩仇,敢作敢為,博得了響亮的名聲,並娶得當時武林第一美人——南海長槍世家的扶海棠為妻,次年即得一女。面對美滿姻緣,又是英雄美人的絕配,按理說五音先生應該知足,可是他抱著爭霸江湖的雄心壯志,足跡遍佈大江南北,依然不懈拚搏。直到終有一日愛妻病故,他痛心之餘,方才醒悟自己虧欠愛妻實在太多,面壁七日之後,遂將雄心收斂,歸隱林泉,把自己對亡妻的一腔摯愛全部傾注在愛女的身上,再也不問江湖俗事。

    此次咸陽之行,若非礙於先祖遺訓,五音先生絕不會出川半步。後來又得知紀空手人在咸陽路上,心繫半子之情,也想見識一下,遂率眾北上。照理說他未說動胡亥隨他入川,已是盡了心力,可以撒手不管了,但他既要紀空手出手盜圖,倘若有失,必生禍患,於是他不得不前來為紀空手保駕護航。這樣一來,縱然紀空手失手,大不了他與趙高、胡亥扯破臉皮,也可拚個全身而退。

    想到紀空手,他不由自主地在嘴角處泛出了一絲笑意,彷彿又看到了從前的自己。這是一位武學奇才,機緣巧合已是一奇,見識機斷亦是不凡,難得的是他重情重義,真正具有男兒本色,只有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他知音亭的小公主。

    就在此時,門官悠長響亮的唱喏又起:「接駕!」

    《滅秦記》卷四終

《滅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