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玉面聖使

    「喳……」陷阱的內壁裂開一道不寬的門。

    井中依然充斥著一股濃濃的瘴氣,但卻漆黑一片,夜明珠的光亮被林渺倒下的軀體遮蓋,是以陷阱之中一片漆黑。

    惟一的光線,是自那由井底內壁張開的門外透入的。

    有腳步聲,腳步聲很清晰,那是因為這密閉的空間有回音。

    「把這小子的屍體拖出來!」一個冷冷的聲音悠然傳入那密閉的陷阱。

    「這小子死得太便宜了!」玉面郎君的聲音有些陰狠,想到瘸子慘死的樣子,他恨不能多給林渺幾刀。

    「你斷定這小子已經死了嗎?」那冷冷的聲音向玉面郎君問道。

    「他都在這巨毒的瘴氣中泡了一夜了,是個鐵人也都已沒命了!難道聖使還會懷疑這瘴氣的毒性嗎?」玉面郎君淡然反問道。

    「嗯!」那冷冷的聲音竟似點了點頭,立刻有兩名魔宗弟子舉著火把向陷阱中步去。

    「喳,嚓……」陷阱中發出一陣異響,井底的尖刺竟全都縮回了地底。

    玉面郎君透過那扇小門,發現林渺已如一攤爛泥般癱在地上,感覺不到半點生機,身邊橫置著一柄近四尺的刀。

    「把那柄刀也帶出來!」玉面郎君吩咐道。

    「這小子是什麼人?居然能力殺瘸子!」玉面郎君身邊的黑衣人問道。

    「我也不知道,他只說是湖陽世家的朋友,如果他沒死的話,倒可以讓聖使問問。不過,現在你只好失望了。」玉面郎君淡淡地笑了笑,對這位聖使,他似乎並不怎麼在意。

    「還有顆夜明珠!」一名魔宗弟子搬起林渺的屍體,卻發現林渺身子下面那顆散發著溫潤光彩的夜明珠,不由得叫道。

    「帶出來!」玉面郎君吩咐道。

    「看來這小子還真有些來頭!」聖使自語道。

    「真難以想像,這小子居然還要本郎君使出最後一招,若是這小子連毒也不怕的話,那只怕我也難以想到對策了!」玉面郎君不由得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那葉兄可以在一月後再打開這扇密門呀!」聖使笑道。

    玉面郎君不由得笑了,道:「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只要這小子是人,便有辦法對付,不相信餓他一個月,他還會不死!」聖使陰笑道。

    玉面郎君與之相視而笑,確實,如果連這些毒瘴都不能讓林渺致死的話,那他便只好活活餓死這個頑強的對手了。

    「可惜,如此人才,卻在這裡白白死掉了!」玉面郎君不無感慨地道。

    「看不出葉兄還是個愛才惜才之人!」聖使不無揶揄地道。

    「你見過這小子的出手就知道,這小子確實讓我不得不佩服!」玉面郎君毫不介意地道。

    兩名魔宗弟子將林渺的屍體連刀一起抬了出來,已有另外幾名魔宗弟子舉起火把。

    他們所處的是一處隧道,隧道之中的空間比較緊窄,也極為黑暗,雖然此刻已是白天,但隧道之中依然沒有天光。

    聖使乍見兩名魔宗弟子抬出的林渺的屍體,不由一震,驚得倒退一步,脫口道:「是他!」玉面郎君不由得大訝,反問道:「難道聖使認識這小子?」「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我們追殺他,卻總是給他溜了,沒想到竟死在你的手中!」聖使吸了口氣道。

    「這小子是什麼人?我怎麼從未聽過?」玉面郎君訝然問道。

    「這只是前天的事,這小子居然潛到聖護法的船上偷聽到我們與聖護法的對話,沒想到這小子精得像隻狐狸,中了聖護法一掌,還能逃脫。後來,我們追殺也沒有結果,卻沒料到他竟如此之快,此刻跑到這裡來了。」這聖使正是當日在白府前殺王家家將的其中一人。

    「這小子居然能自聖護法和你們手底下溜走?」玉面郎君吃驚之極地問道。

    「不錯,他能殺死瘸子,根本就不值得懷疑。葉兄,這次,你立了大功一件!」聖使笑道。

    玉面郎君不由得意地笑了起來。

    「把他抬到地面上去!聽說這小子與樊祟很有關係!」聖使道。

    「這消息是從哪裡得來的呢?」玉面郎君訝然問道。

    「當然是湖陽世家,這小子名為林渺,曾與白慶一道去過雲夢沼澤,還聽說把游幽弄得灰頭土臉,且身懷三老令!」聖使淡淡地道。

    「哦?」玉面郎君顯得極為興奮。

    隧道距地面並不深,不過,這條隧道卻有十數丈長,眾人很快走出了地面。

    玉面郎君吸了口氣,地面上的空氣比隧道中要清新多了。

    「砰……」林渺的屍體被拋落地上。

    林渺的屍體依然如一攤爛泥,感覺不到半點生機,臉色似乎蒼白得有些不正常。

    玉面郎君伸手探了一下林渺的鼻息,沒有任何感覺,不由得暗笑自己多此一舉。在那瘴氣之中泡了一整夜,便是有解藥也只是死路一條,何況林渺根本沒有解藥。

    「唉,可惜,這小子要是沒死,只怕用途還大些!」聖使也探了探林渺的鼻息,又拾起林渺的龍騰刀。

    「真是一把好刀!」聖使不由得讚道。

    「若不是這把刀,這小子早死了好多次,也用不了我這麼麻煩動用瘴氣了!」玉面郎君道。

    「哦?」聖使訝然,道:「要是我們能找到那塊三老令,只怕比這把刀更有價值了!」玉面郎君一聽雙眼都亮了。

    「這小子懷中鼓鼓的,似乎放了不少東西,讓我來看看有些什麼玩意兒!」聖使此刻似乎頗有閒情,抑或,是因為林渺的死,讓他感到極為舒心,至少,使劉玄去了一大心病。

    林渺曾聽到他們的密談,因此,劉玄絕不允許林渺活在世上,此刻林渺的死,正合他的心意。

    聖使的手伸往林渺的懷中,驀地如觸電般震了一下,駭然驚退。

    玉面郎君也駭了一跳,但剎那間他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因為有一隻手抓住了那只伸入林渺懷中的手。

    抓住聖使左手的,竟是林渺的手!

    玉面郎君魂飛魄散,他竟看到林渺睜開了眼睛,那冷厲而充滿殺機的目光彷彿一支利箭扎入他的心中。

    「這不可能!」玉面郎君心中低呼,這不可能!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林渺還活著,一個在這巨毒的瘴氣之中浸泡了一夜的人,居然還會活著而未受這巨毒的侵蝕,除非他百毒不侵!

    事實讓人不能有任何懷疑。

    林渺不但睜開了眼睛,抓住了聖使伸入他懷中的左手,而且,林渺的右拳以快如閃電的速度狂轟而出。

    聖使想退,也在退,但是他忽略了已與林渺連成了一體,他的右手仍握著林渺的刀,但是根本就來不及出擊,林渺的重拳已搗在了他的胸腔。

    「轟……」聖使聽到了自己肋骨爆裂的聲音,以及內腑挪擠的聲音,一股灼熱的氣流自他胸腔之中湧出,化成狂射的血箭自他張開慘嘶的口中噴射而出。

    林渺沒避,那衝出的熱血盡數灑在他的胸衣之上。

    林渺就只出了一拳,擊在聖使的胸部,但強大的衝擊力使得聖使被林渺所抓的左手脫臼了。

    林渺立定,挺拔如山,但那高傲的聖使已如一攤爛泥般癱落,生機盡絕。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玉面郎君根本就沒有回過神來,便是那死去的聖使也沒能弄清是怎麼回事,正因為林渺殺得他措手不及,這才落得死不瞑目。

    「呀……」那幾名魔宗弟子一見林渺居然死而復活,還殺了聖使,不由得同時低吼,狂撲而上。

    林渺一聲輕笑,左手一抖,聖使的屍體便如風輪般旋出,狂掃撲來的魔宗弟子!而林渺的身子卻已來到玉面郎君的面前。

    玉面郎君大駭,他竟沒有看清那柄刀是怎麼落到林渺手中的,而林渺的刀已化作一抹淡彩飛掃而至。

    玉面郎君疾退,他根本就不敢正面面對林渺的鋒芒。或許是因為他還未自這突如其來的怔愕之中找回自己的感覺,而林渺將這一切的節奏調得太快,他根本就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砰……」一名魔宗弟子被屍體撞飛,而另外幾人則依舊撲了上來。

    「裂……」玉面郎君踢出一把椅子,但這根本就不可能阻住林渺幾乎無堅不摧的刀鋒。

    「匡……」玉面郎君暴退三丈,閃身至一隻巨大的銅鐘之後,擊飛銅鐘狂撞而出。

    林渺雖速度快絕,但似乎仍緩了一步,無法追上玉面郎君,反而迎上了狂撞而至的巨鐘。

    刀鋒所過之處,銅鐘竟被斬出一道裂痕,林渺鼻子微怔,一緩之際,魔宗弟子已經飛撲而至。

    「找死!」林渺冷喝,反身回刀,藉著透過窗子的陽光,劃出一抹淡彩。

    「呀……」那幾名魔宗弟子的兵刃一觸刀鋒,立刻碎裂,兵刃斷裂之際,身體也在刀鋒過處紛紛解體。

    鮮血狂灑,使古宅之中瀰漫了一層可怖的死氣。

    林渺這一刀斷了三名魔宗弟子的腰身,頓時將所有人都鎮住了,剩下的四名魔宗弟子低嚎一聲,竟四散逃開。

    林渺並不想追這些魔宗弟子,他只想揪住那殺千刀的玉面郎君,但當他轉頭再看之際,玉面郎君早已蹤跡全無。

    林渺不由得大惱,飛身破窗而出,落到院子之中,可是依然未見玉面郎君的蹤影,顯然這傢伙比狐狸還狡猾,定是躲入了這古宅的地道之中。

    林渺極速截住兩名正欲越牆而逃的魔宗弟子,冷喝道:「站住!」那兩名魔宗弟子臉色蒼白,駭然暴退丈許,緊張地靠在一起,橫劍對視著林渺,不敢言語。

    林渺心中好笑,這兩個魔宗弟子似乎膽子不大,手與腳都在不由自主地發抖,這一切自然瞞不過林渺的眼睛。

    「你們想死還是要活?」林渺冷冷地問道。

    那兩名魔宗弟子不由得相視望了一眼,又有些惑然地望著林渺,旋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求饒道:「請大俠饒命,我們不想死!」「若不想死,那你們就告訴我玉面郎君去了哪裡?」林渺冷冷地道。

    「大俠明鑒,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只是隨聖使來這裡的,對這裡的地形我們也不熟悉。」一名魔宗弟子乞求道,同時又自懷中掏出那顆夜明珠道:「這珠子是大俠之物,小的不敢亂拿,還請大俠饒過我們。」林渺伸手接過那顆珠子,看這兩人的表情,並不似是在說謊,心中不禁暗惱,知道便是殺了這兩人也沒有用處。

    「我再問你,你們來信陽有什麼目的?」林渺又問道。

    「為了湖陽世家的主人白善麟!」「那他現在怎麼樣了?」林渺一震,急問道。

    「幾位聖使已經得手,我們只是留在這裡善後的……」「什麼?」林渺只覺得腦中「嗡」地一下炸開了,彷彿在剎那之間變得一片空白。他本是來提醒白善麟的,希望能夠阻止魔宗的殺戮,但卻沒料到最終還是前功盡棄。

    白善麟死了,那他該如何向白玉蘭交代?而白玉蘭如果知道這一結果會有什麼反應?林渺不敢去想這些問題,他心中竟對魔宗有種前所未有的恨意。

    這並不是說,白善麟曾經給過林渺多少好處,而是林渺感到一種強烈的挫敗感,在與魔宗的較量中,他輸了,而且還輸得很慘,慘得他都害怕回湖陽世家面見白玉蘭。

    那兩名魔宗弟子也愣了,他們感到林渺像是突然失了魂一般。不過,他們仍不敢稍動,林渺殺人的氣勢仍深深地烙在他們的心頭,使他們不敢存在著半點僥倖的心理。

    林渺身上的骨節發出一陣「啪啦……」暴響,在剎那之間,彷彿湧起了無限的殺機,他心中的恨彷彿要破體而出。

    「大俠饒命……」林渺頓時清醒,雖然他恨,可是並不關這兩人的事,而僅憑這兩人也翻不起什麼大浪,不由淡漠地道:「我不殺你們!」「謝謝大俠!謝謝大俠……」那兩人一聽皆大喜過望。

    「你們本來是住在哪裡的?」林渺又冷然問道。

    那兩人相視望了一眼,面顯難色。

    「快說!」林渺怒吼道。

    「在……在棘陽!」「你們是棘陽的人,也就是說你們的分壇在棘陽了?」林渺又冷問道。

    「是……是的!」那兩人臉色發青地道。

    「很好,你們是屬於哪一壇的弟子?」林渺緊接問道。

    「朱雀壇!」「那你們的分壇又設在棘陽何處?如果有半句謊言就殺了你們!」說話間林渺一腳將其中一人踢昏,冷然指著發抖的那人道:「你先說!」「是,是燕子樓!」「燕子樓?燕子樓是你們朱雀壇的分壇?」林渺張大著嘴巴,吃驚地問道。

    「不,不錯,小人正是燕子樓的人,那位聖使便是燕子樓的副總管商戚,小人若有半句謊言,就請大俠殺了我!」林渺不由得呆住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即又問道:「那前日與商戚在一起的另外兩個聖使又是什麼人?」「他們有一個是玄武壇的副壇主,我不知道叫什麼,另一個則是燕子樓的護衛總教頭鐵憶!」「燕子樓中所有的人都是魔宗的人?」林渺問道。

    「不,有些婢妓並不是聖門的人,她們只是我們買來的。」「很好!我再問一下他的口供,如果你們兩人口供不對,就休要怪我不客氣了!」林渺冷殺地道。

    ……

    兩名魔宗弟子的口供全無二致,這使林渺心中有些發寒,他怎麼也沒有料到,那聞名天下、享譽百餘年的燕子樓居然會是魔宗的一處分壇。

    先有齊萬壽,再有劉玄,又有燕子樓,還不知道在後面會出現一些什麼樣的人物和組織,這個魔宗也確實讓人心寒了。

    燕子樓是林渺自小就嚮往的地方,其父年輕之時也常光顧,那裡幾乎是所有文人騷客都難以抗拒的地方。只不過,林渺從沒有更多的錢去燕子樓瀟灑一回,可是此刻卻知道燕子樓居然會是魔宗的朱雀壇,他不知是該失望還是該傷感。

    林渺讓那兩名魔宗弟子放火將這古宅全部點燃,既然玉面郎君願意龜縮地下,就乾脆讓其變成烤豬好了。

    那兩名魔宗弟子不敢不從,只好四處縱火,使整個古宅在頃刻間化為一片火海。

    林渺便守候在這片大火之外,他要等玉面郎君受不住火烤自地下衝出來。不過,林渺等了一個時辰,火勢幾乎已經將整個古宅完全吞沒,幾堵牆「轟」然倒下,依然沒有見到玉面郎君的蹤影,他只好作罷。

    四周的鄰居,由於房舍與古宅相隔較遠,因此古宅的大火並不會影響他們。而對於古宅的大火,那些人似乎也都極為麻木,彷彿都視而不見,並沒有人來為古宅撲火,抑或只是因為林渺便坐在古宅外的高坡之上,使得沒有人敢貿然救火。

    自然不會有人傻得不知道這火是林渺放的,不過,那又如何?在這個世上並沒有多少公理,許多事情,官府根本就管不了,何況這些平民百姓?

    對於古宅這個神秘的地方,平日便沒有多少人敢去,這一刻自然也不敢。

    林渺緩步踱回徠風客棧,其胸衣盡被血漬所染的樣子讓街頭的行人都嚇得紛紛避讓。

    此刻日已上三竿,平橋集上的店家都已開張,徠風客棧也不例外,店小二老遠便認出了林渺,不禁又吃驚,又欣喜。

    「客爺,你回來了,你沒事吧?」店小二老遠便迎了上來。

    一時之間街邊的許多人都指著林渺議論紛紛。那古宅被一把火點燃的事自然早已被集上的所有人知道了,因為林渺在那裡坐守了一個時辰,有一個時辰,足夠把任何消息傳遍這巴掌大的集市,也有一些人看見林渺曾坐在那古宅外,因此這一議論,便有許多人知道,林渺就是燒燬古宅的兇手。

    林渺木然地點了點頭,他的心事很重,那是一種從沒有過的心情。要說梁心儀的死讓他感受到最深沉的痛苦和仇恨,但那是一種絕對具體而且有目標的情緒,可是此刻他的心情極亂,根本就不明白這種感覺,彷彿心頭總有一絲無法排泄的鬱悶。對未來,他似乎是一片茫然,這種感覺極不舒服。

    「客爺整晚都沒回,可把我們給擔心死了,還沒有吃早點吧?小的立刻去給你準備!」店小二熱情之極,似乎並沒有看到林渺那滿身的血跡。

    「我要你店裡最好的菜和酒!」林渺淡淡地吩咐道,他只想痛快地喝一場。

    「客爺,你回來了!」掌櫃的見到林渺入店,也大感錯愕地問道。

    「那兩具屍體呢?」林渺淡然問道。

    掌櫃的大為尷尬,一大早林渺便問這樣不吉利的問題,他自然感到心裡特別彆扭,不過他可不敢得罪林渺,只看林渺那一身血衣,及剛剛聽說的林渺燒了古宅,而且那兩個死者又是其朋友,他哪敢得罪林渺?

    「哦,衙門的差爺們搬走了!」掌櫃的乾笑道。

    「有沒有在他們身上和房間裡找到什麼特別的東西?」林渺沉聲問道。

    「好像……好像有一封信吧,在他們枕頭下發現的。」掌櫃的想了想道。

    「信呢?」林渺心頭一動,大步來到櫃檯前沉聲問道。

    掌櫃的倒嚇了一大跳,退後一步,忙道:「不……不在我這兒,也被差爺拿走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林渺急問道。

    「昨晚,是縣衙的任捕頭為首!」掌櫃的急道。

    林渺心中暗急,他不知道那封信中寫了些什麼,也不知道此刻信還在不在。也許,那封信之中存在著一個極大的秘密,而那瘸子並沒能拿去。他之所以要抓住玉面郎君,就是想知道,他們有沒有自袁義身上拿走了什麼東西,現在找不到玉面郎君,若是能找到那封信,或許也能夠查到一些蛛絲馬跡。

    「客爺,酒來了!」店小二端著一大罈酒,客氣地道。

    林渺自懷中掏出一錠足有五兩重的碎銀交給店小二,道:「幫我結賬,酒我要了,這菜打包,加上昨晚的房錢,多餘的賞給你!」店小二一拿銀子,立刻大喜,他確實很少遇到這麼大方的客人。

    店小二將菜打包之際,林渺上樓換下了血衣,提著酒罈便走。

    「客爺,我幫你牽馬!」店小二可是慇勤之極。

    林渺抓起一隻燒雞大嚼幾口,他的確有些餓了,昨天下午沒吃,晚上又在那陷阱中呆了一夜,雖然他不懼百毒,可是肚子仍餓得受不了。

    △△△△△△△△△

    信陽衙門之外,林渺抱著已經只剩下半罈酒的大酒罈,自馬背之上躍下。

    這一路來他一邊騎馬,一邊喝酒,只惹得路人無不側目,不過林渺對此並不在意。一路進城,由於他一手抱著酒罈,一邊啃著烤雞,那狂傲不可一世和玩世不恭的樣子,那群守城的官兵還不敢刁難。

    當守城官兵問林渺入城幹什麼時,林渺只是粗聲粗氣地說要進縣衙,反把守城的官兵唬住了,沒怎麼說話便讓其入城了。

    要知道,這年頭,常有一些怪人入城,而這些怪人大多都有些來頭,其行為表現得極為怪異,而此時林渺的表現也不謂不怪。

    「幹什麼?」林渺才來到縣衙門口,便被衙役擋住,問道。

    林渺此刻吃得差不多了,有那隻大烤雞下肚,又有這半罈酒,肚子已經極為充實,但微有些醉意。

    「找你們任捕頭!」林渺揮了揮酒罈,帶著酒氣道。

    「你是什麼人?」那兩個衙役有些疑惑地問道,他們有些驚異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人。

    「你們別問我是什麼人,任捕頭在不在?」林渺不由覺得有些不耐煩地道。

    「你要找哪個任捕頭?」那兩個衙役也有些光火。

    「昨天在徠風客棧處理那樁殺人案的任捕頭!」林渺一怔,他倒不知道這衙門裡會有幾個姓任的捕頭,也沒問清這姓任的捕頭叫什麼名字,此刻要他具體說出哪一位,自然說不上來。

    「你是他什麼人?哦!」一名衙役自以為聰明地道:「你便是昨天殺人的兇手?」林渺一聽大為光火,冷冷地瞪了那衙役一眼,不耐煩地沉聲問道:「他究竟是在還是不在?」「你以為你是誰……」「嘩……」那衙役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林渺手中的酒罈已經猛地砸在他的腦袋之上。

    那衙役慘哼一聲,酒罈應聲而裂,酒水全都淋在他的身上。

    林渺並沒有貫注真氣,否則這衙役只怕腦袋比這個罈子碎得更厲害,但是這一砸仍把這衙役砸昏過去。

    「你敢傷人!」另一衙役大驚,也大駭,拔刀便要劈。

    林渺冷哼一聲,那衙役刀還不曾拔出,便已被林渺提了起來。

    那衙役驚駭若死,林渺的手一抓到他的腰間,他竟再也無法使出半點力氣,甚至連拔刀的力氣也沒有,更別說是攻擊林渺了。

    「任捕頭在哪裡?老子的耐性是有限的!」林渺冷殺地道。

    「在……在府衙後……後院。」那衙役哪裡想到林渺會如此凶悍?一句話不和,便出手傷人,他還以為另一名衙役已被打死,哪裡還敢再凶?他自然不想死!

    林渺知道,如果在這衙門之中想客客氣氣地討回那封信,是不可能的。在這種世道中,衙門裡的人無不是欺善怕惡之輩,越是客氣,對方便越以為你好欺負,只有讓這些怕死的人害怕,那才能取到真正的效果。

    「帶我去!」林渺提著那衙役,便像是抓小雞一般,冷喝道。

    「好,好,好,我帶你去!」那衙役戰戰兢兢地道。

    「大膽刁民,敢在衙門前鬧事,打官差!」有幾名衙役聽到那碎酒罈的聲音,不由得趕出來觀看,這一看,那些人都吃了一驚,正好看到林渺揪著那衙役。

    「快,快救我!」那被揪住的衙役見有人出來,不由得呼道。

    「哼!」林渺本來準備鬆開手,現在卻提得更緊,大步向衙府中行去,彷彿根本就沒將這群衙役放在眼裡。

    「呀,呀……」那幾名衙役飛撲過來,林渺將手中的衙役當兵刃般掃向擊來的兵器。

    那幾名衙役大駭,速撤兵刃,卻把林渺手中的衙役嚇得大聲尖叫,彷彿那些刀呀劍的,已經全部砍到了他的身上。

    林渺「哈哈」一笑,迅速出腳,那幾名衙役駭然撤回兵刃之際,哪裡能防得了林渺那快速踢來的腳?幾乎是在同時慘哼著跌到一旁爬不起來。

    林渺手中的衙役依然閉著眼發出尖叫,彷彿仍有千萬把刀在宰割著他,這讓林渺大感好笑。

    「膽小鬼!你沒死!」林渺在手中衙役的屁股上重重地給了一掌,喝道。

    「啊……」那名衙役吃痛之下,這才睜開眼睛,發現同伴都在一旁呻吟,這才知道自己真的沒死,差點沒哭起來。

    「大俠,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求求你放過我吧,我還不想死……」「不想死便讓我快點找到任捕頭!」林渺皺了皺眉,他聞到了一股異味,卻是這衙役已嚇得大小便失禁,他不由得鬆開手,好笑地罵道:「沒用的東西,快帶路!」「是,是!」那衙役哪敢說半個「不」字,大步向衙門裡走去。

    縣太爺並沒有升堂,衙門裡並沒有幾個衙役,僅有的幾人已經被林渺放倒了。

    衙門後院,卻是幾個差役在擲骰子賭錢,那位任捕頭正在其中做莊。

    「哎,下了!下了!」那任捕頭喊得正帶勁,顯然是手氣不錯,茫然不知林渺這個外人的到來。

    「下了,下了,咦……」任捕頭突然發現桌上竟押了一大塊黃金,不由得抬頭驚訝地望了一眼,卻發現不知何時有個陌生人擠了進來。

    「他就是任通啊,我押五十兩金子!」林渺淡然道。

    「哇……」圍在桌邊聚賭的眾差役全都吃驚地扭過頭來,他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這麼豪闊,一出手竟是五十兩金子,而他們所賭的只不過是一些銅板而已,哪裡見過這樣的一大塊金子?

    任通一愕,他立刻看清了林渺身邊的另一名衙役,賭場無父子,他倒不是在意林渺是什麼人,而是因為這五十兩金子實在是太多,他的全部家產加起來,怕也只有這多,是以,他一時不敢出手。

    「賭你昨晚在徠風客棧二號客房中拿回來的一封信!」林渺淡淡地道。

    「信?」任通眸子裡閃過一絲惑然。

    「不錯,若你贏了,這金子便是你的,你輸了只需要把那封信賠給我就行了!」林渺淡淡地道。

    任通不由得舔了舔嘴唇,眸子裡閃過一絲貪婪的神彩,若說他不動心,那是傻子,以一封信賭五十兩金子,他怎也不會反對,他甚至根本就不考慮那究竟是一封什麼信,或是那封信還在不在。

    「好!老子賭了,你押大押小?」任通喝道。

    林渺悠然笑了笑道:「小!」任通的臉色微變,望了林渺一眼,咬了咬牙,「呼……」地一下揭開寶盒,其餘的所有人都不敢下注,在一旁看著這似乎只屬於任通和林渺的賭局。

    「一,二,三,小……」眾人不由得嘩然。

    任通的臉色也變了,手拿寶盒愣了半晌。

    「你輸了,請賠吧!」林渺淡淡地笑了笑道。

    任通喪氣地放下寶盒,一攤手道:「信不在我這兒,我已將它交給了縣太爺!」「你耍賴!」林渺心頭大惱,冷喝道。

    「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你究竟是什麼人,竟敢私入縣衙,可知罪?」任通見輸了,立刻賴起來,對這外來之人,他可不怕。

    林渺冷笑一聲,在幾名聚賭的衙役疑惑的眼神投來之時,任通已「砰……」地一聲飛跌出兩丈,卻是林渺已經一腳踢在其小腹之上,那張賭桌也被踢得粉碎。

    「願賭服輸,竟敢跟本大爺耍賴!」林渺快步而上,右手優雅地伸出接住自空中落下的那錠金子,殺機暴漲地道。

    那幾名衙役都愣住了,他們沒有想到林渺這麼大膽,而且一言不合便即出手傷人。不過,這是因為賭債,他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不該出手,同時,他們也看到了任通平日裡極沖,可是此刻被人家一腳給踢飛了,林渺這種威勢使他們不由得也猶豫起來。再說,剛才任通大贏特贏,這些人心裡正窩火,而賭輸了又耍賴,也使得這些衙役看不起任通,並沒有上前幫忙。

    「賠不起就不要跟老子賭,你這龜小子跟本爺玩,還嫩著了!」林渺伸手揪起呻吟慘哼的任通,罵道。

    「快說,是賠錢還是賠信?」林渺對一旁的衙役視若無睹。

    那些人也都只是看熱鬧,有幾個打圓場道:「有話好好說,不要鬧得大家都不開心!」這幾人根本就沒有想到林渺是怎麼進來的,或是什麼人。不過,聽林渺那種口氣,倒也是賭桌上的老手,可算是道上混的,是以並沒有在意。事實上,這些衙役經常與混混攪和在一起,並沒意識到林渺的身份有何不對。

    「那,那封信真的不在我身上……」「砰……」林渺又是一拳擊在任通的小腹上,吼道:「你在說謊!」「啊……」任通一聲慘叫,他怎也沒想到今天遇上這煞星,居然如此狂地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揍他,心裡不禁暗自詛罵林渺祖宗十八代,可是他平日裡的威風是一點也耍不出來。他自不知道這是林渺手下留情,否則他早就斷氣了,便連魔宗的聖使商戚也在林渺一拳之下喪命,何況是他?

    「你這人怎麼這樣?」另幾名衙役也看不過眼了,畢竟任通是他們的兄弟,林渺踢第一腳只當是一時氣怒,這再打一拳就說不過去了。是以,他們也準備上前拉人。

    「我沒騙你!真……真的給縣太爺了!」任通乞憐地望著同伴,希望這幾名兄弟出手相助。不過,他也怕林渺真的再給他來幾拳,他還沒見過比林渺更狂的人,在縣衙內明目張膽地打捕頭。

    只是那最初引林渺進來的衙役看傻眼了,林渺還真兇得可以,彷彿根本就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根本就沒將這些衙役放在眼裡。不過,他也知道林渺的可怕,是以,他竟在這個時候悄悄地溜了。

    「你們縣太爺在哪裡?」林渺冷問道,他沒料到要這麼大費周折,不過,他一定要拿到那封信,他沒能及時救下白善麟,但卻想多為白玉蘭做些事情。

    那幾名衙役相視望了一眼,同時撲向林渺,他們倒沒有拔刀,因為他們還弄不清林渺的身份,因此要合力阻止林渺逞兇。

    林渺心中暗笑,他也知道這些衙役不敢對他亂來,被他的身份弄糊塗了,這才不敢動兵刃。不過,動不動兵刃,他都無所謂,這些人他還不放在眼裡。

    「先放開再說!」幾名衙役一把抓住林渺,口中假勸,手腳並用,似要把林渺制服。

    林渺果然放開任通,他的身子猛地後撞,「呼……」地一下,那抓住他四肢的六名衙役全都站立不穩,倒成一堆,而林渺卻壓在他們身上,最上面的那位被林渺的手肘撞得差點沒叫娘。

    林渺又迅速彈起,拍拍身上的塵土,而此刻任通已拔刀在手,正欲劈向林渺,倏覺小腹上又受林渺一膝蓋,只擊得他彎成了蝦公。

    林渺奪過其配刀架在任通的脖子上,冷笑道:「跟本大爺玩手段,玩死你!」說著刀鋒一揮,向那幾個掙扎著自地上爬起來的衙役喝道:「你們不要亂來,否則我宰了任通!」那群衙役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妙,不過果然不敢妄動,還真怕林渺宰了任通。

    「帶我去見縣令!」林渺對任通吼道。

    任通一臉哭相地望了望那群衙役,哪想過會有這麼窩囊的一天,平日裡作威作福慣了,遇上林渺這個大惡人,算是倒了大霉。

    林渺何嘗不知這些捕頭和官差平日裡就會欺壓百姓,真正要是對付起山賊和強盜來,卻是半點用處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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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大人……」任通哭喪著喊了幾聲,縣太爺的房間裡卻沒有人回應。

    「大人可能不在這裡!」任通無可奈何地道。

    林渺冷哼一聲,提起任通,「匡啷……」一聲就踢開了縣太爺的房門。

    「啊……」任通驚呼,他發現縣太爺的房間裡灑滿了血跡,縣太爺赤條條地躺在地上,彷彿沒有一點生機,地上除了血跡之外,還有許多零亂的布帛、竹簡和書信、廢紙之類的。

    林渺也大吃一驚,他看到了床上的一具女屍,上半身赤裸地袒露著,下半身卻被遮掩在錦被之中,兩個雪白的乳房上似乎仍留著淡淡烏色的牙印。

    「怎麼會這樣?大人……」任通大驚地來到縣太爺的身邊,伸手探了一下鼻息,露出一絲喜色道:「還好,沒死!」林渺並不意外,死的只是床上的那個女人,地上的血跡也是自那女人身上流出來的。這位赤裸的縣太爺只是被人擊昏了而已,不過手法極重,至少沉睡了近兩個時辰。

    「那封信在哪裡?」林渺望著滿地的布帛、竹簡,他幾乎可以肯定魔宗的人已經先他出手了,而且在這裡翻找過,以至於書簡布帛散得到處都是。

    「救大人要緊,那封信有個屁用,上面一個字都沒有!」任通似乎也豁出去了,怒吼道,一時之間急得他忘了自己的處境。

    林渺一怔,心道:「又是一封沒有字的信!」目光不由得掃了一下室內的地上,他相信任通沒有說謊,因為他曾經就見過沒有字的賬本,只有沒有字才更有可能,否則怎會讓袁義送呢?

    因為袁義的武功有限,如信箋落到敵人的手中,若非知道其秘密者絕無法看懂這無字天書,是以,林渺心中不由得有了一絲希望。

《無賴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