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火女艾娜

    天衣四處張望尋找,除了灰燼與燒焦的樹木外,連思雅的一根髮絲都不曾發現。

    他的腳步踉踉蹌蹌,身形東跌西撞,彷彿失去了靈魂。

    「思……雅……」他嘶吼著,痛苦的聲音在天地間迴響穿行。

    「撲通……」他又昏了過去。

    艾娜不知何時已經醒來,她看著天衣,心間充滿了同情。

    「嘿嘿,你們終於出現了。」一個陰冷的聲音在艾娜耳邊突然響起。

    艾娜回頭一看,一個人,不!是二三十個人正向她與天衣逼來。

    她連忙飛身過去將天衣扶起,正欲逃走,卻發現二三十個黑衣人已經將她與天衣團團圍住。

    「你們今天休想離開這裡。」那個帶頭的黑衣人狠狠地說道。

    「讓開,你們可知道我是誰?我是雲霓古國魔法神院大執事的女兒艾娜,你們可認清楚囉。」艾娜頤指氣使地說道。

    「今天就算是聖摩特五世的女兒在此,也休想離開這裡。」那帶頭之人又道。

    「大膽,竟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難道不想話了?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我們是要殺你之人,上!」刀,二三十柄刀同時向艾娜和天衣砍了過來,刀氣,如肅殺的秋風,讓艾娜艾感到渾身寒冷。

    憑著這刀氣,她已知道,這二三十人絕對是不好惹之輩,而且那帶頭之人的刀氣更是凜冽,使艾娜的骨頭有一種欲開裂之感。更甚者,他的刀是滯後的,也就是說,他的刀在靜待著艾娜的變化而變化。

    艾娜的嘴角露出那招牌式的壞壞的笑,道:「想砍我?也不先去打聽打聽我是誰!」艾娜的口中唸唸有詞,隨後玉手一揮,「著!」二三十柄刀陡然停了下來,因為每一名刀手都感到了身體有灼熱之感,是從褲襠內傳出來的,而且灼熱之感已經變成了被烈火燒烤的疼痛。

    原來他們的褲襠已經被火燒著了,連那名帶頭之人也不例外。

    二三十名黑衣人也顧不得再砍下去,拚命撲救下身的火苗,要不然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艾娜咯咯大笑,攜著天衣如飛一般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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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子看著靜臥在床上的「姐姐」,心中極為自責,「若非自己射傷了她,在關鍵的時刻導致舊傷復發,她又豈會敗在歌盈之手?至少不會如此慘敗。」那張在沉睡中仍帶著痛楚蒼白的臉,對影子是一種無言的痛。他這才感到這個外表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姐姐」,原來也只不過是一個柔弱女子而已。

    生活對他來說彷彿就是一個夢,自他從孤兒院出來成為殺手後,便遇到了影,再從影的消失莫名其妙地來到了這個神秘的幻魔大陸,這一切只能用夢來解釋,而且,這個夢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姐姐」蒼白乾枯的嘴唇動了一下,影子立時讓她的頭靠在自己懷裡,連忙問道:「姐姐是不是要喝水?」「姐姐」的頭微微動了一下。

    影子將一碗早已準備好的,在他看來可以補血的黑濃濃的湯端了過來。

    「姐姐」看了一下,搖了搖頭道:「我只是要喝水。」「你失血過多,這對你的身體有好處的。」影子道。

    「姐姐」抬眼久久地看著影子,沒有任何表示。

    影子不敢看她的目光,只是把那一碗濃濃的湯湊近她的嘴邊,道:「喝了它吧,對你的身體有好處的。」「姐姐」張口喝了,一口氣將湯喝完。

    影子拿出一條毛巾,輕輕拭去她嘴角殘留的湯漬,然後便將她平緩地放在床上,道:「姐姐好好休息一下。」便轉身離開。

    「站住!」影子停了下來,道:「姐姐還有何吩咐?」「你坐下。」影子在床頭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

    「姐姐」的目光望著草舍的頂棚,淡淡地道:「你是怎樣將我救出來的?歌盈呢?」「姐姐身體尚未恢復,等傷好了再說吧。」「我要你現在就說。」「姐姐」嚴厲地道,卻由於用力過猛,牽動了傷口,不由得輕咳了兩聲。

    「我也不太清楚。」影子有些無奈地說道,這個問題他也問過自己許多遍。

    「不太清楚?」「姐姐」將懷疑的目光投向影子。

    影子只得道:「我見你受傷掉進湖裡,便拚命地游了過去,然後我便看見好多血,好多血從你的傷口處流出來,把整個湖面都染紅了,我感到好心痛,隨後我在被血染紅的水裡見到一個自己,一個十分陌生的自己,臉似被扭曲般透出濃重的殺意,我從未見到過自己有過這樣的一張臉。事後,我便什麼都不記得了,等到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抱著姐姐回到了岸上。」說到此處,影子又接著自嘲地笑了一下,續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對血如此過敏,以前殺了許多人,卻從未發生過這等情況。」說完這話的時候,連影子自己都不明白為何一口氣說了如此多的話,彷彿積蓄在心裡已經很久,等待的,便就是這樣的一次機會。

    「姐姐」良久不語,最後看了影子一眼,淡然道:「你出去吧。」影子從草舍裡面走了出來,他仰頭看了看天,碧空萬里,延伸向不可探知的遙遠世界。他感到自己的命運,從這一刻開始,已經發生了徹底的改變,是的,從這一刻開始已經發生了徹底的改變,因為他看到一個模糊的、但屬於自己的命運出現在眼前,他來到這裡是為了尋找影,是他這個生命中的女人將自己一步步引向自己的命運。

    這時,在影子的身體裡,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滋長,使影子有著一種睥睨天下的豪氣。

    剛好挎著小籃回來的小藍看到了影子,她眼中有一種雀躍的欣喜。在影子的週身,正瑩繞著一圈聖潔的光芒。

    草舍裡,「姐姐」的頭也在窗戶上探了出來,她先是與小藍有著同樣的欣喜,但轉而,他的眼神又黯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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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湖中小亭。

    「你真的決定這麼做?」歌盈看著一個女人的側臉,問道。

    這女人的臉因為失血過多和慘淡月光的映照,顯得異常蒼白,使人想起了一張白紙。

    是「姐姐」的臉。

    「姐姐」望著湖水中倒映著的小亭,點了點頭。

    「你下這樣的決定可曾為你自己想過?也可能,就算你這樣做了,結果什麼都沒有得到。」歌盈再一次提醒著「姐姐」道。

    「我已經考慮清楚了,這是我如今惟一可以做的事。」「姐姐」無比堅決地道。

    歌盈顯得十分生氣地道:「不,我不同意你這樣做,已經失去了一個大姐,我不想再失去你。」「就算是大姐活著,她也會贊成我這樣做的。」「姐姐」淡淡地道。

    「你可想好,大姐就是因為這個男人才導致形神俱毀,永遠消失。」「那是千年前的一個錯誤,誰也沒有得到好處,千年之後,必須有人對這件事情作出承擔。」「姐姐」顯得無比憂傷地道。

    「可造成這個錯誤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是我們族人所造成的,為何要我們姐妹三人來承擔?難道他們就沒有責任?他們不應該為此做些什麼嗎?」歌盈大聲道。

    「姐姐」突然望向歌盈,道:「這是大姐的遺命。」是的,這是大姐的遺命,是大姐臨終前的惟一心願,她怎麼可以辜負大姐臨終前的惟一心願呢?

    歌盈無奈地苦笑,這又是命,是不可逃避、選擇的命運的安排,由不得自己。

    「以神像的共應不能夠喚起他的記憶,以夢的覺示不能夠讓他有所覺悟,以血的刺激,重現千年前的一幕也不能夠讓他找到自己,至多有的只是短暫的忘我,更可怕的是反而激醒了另一個他,我們現在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姐姐」幽幽地道。

    「我早就說過,一劍了結他算了,何必做這些婆婆媽媽、煩不其煩的事?」歌盈氣道。

    「姐姐」微微一笑道:「又說傻話了。」「可我實在不願意見到二姐就這樣……」歌盈已經淚流滿面,話已說不下去。

    「姐姐」欣慰地笑了,蒼白的臉色泛起了紅潤,很燦爛,像盛放的玫瑰,她道:「這是千年來你第一次稱呼我二姐。」「二姐,都是我不好。」歌盈投進「姐姐」的懷中。

    「姐姐」撫著歌盈的頭,輕聲道:「能為二姐唱一首歌嗎?我都一千年沒有聽過你的歌聲了。」歌盈淚眼朦朧地望著「姐姐」,點了點頭。

    「古老的陶罐上,早有我們傳說,可是你還在不停地問,這是否值得?當然,火會在風中熄滅,山峰也會在黎明倒塌,融進殯葬夜色的河;愛的苦果,將在成熟時墜落;此時此地,只要有落日為我們加冕,隨之而來的一切,又算得了什麼?——那漫長的夜,輾轉而沉默的時刻……」歌盈唱著,唱得蕩氣迴腸,唱得悠揚婉轉,唱得已經熟睡的鳥兒紛紛展翅,唱得沉底的魚兒重新游來……

    唱得兩人的眼淚都已直流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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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子醒了過來,是歌聲又一次讓他醒了過來,在他內心很深很深的地方,有一種刺痛,他記起了上次夢中的歌聲。

    「是的,是歌盈的歌聲,只有歌盈才能唱出這麼美妙動人的歌聲。」影子喃喃自語道。

    來不及穿上衣服,他便衝了出去。

    湖邊,月色很美,鳥兒紛紛歸巢,魚兒沉入水底。

    他四處張望,卻沒有見到歌盈,影子的心中有一種深深的失落。

    影子坐在了湖邊,望著湖水愣愣出神,耳邊仍迴響著夢中的那一句,「古老的陶罐上,早有我們的傳說……」「我們的傳說?我們的傳說在哪兒……」影子環顧四周,一片茫然。

    「你在尋找歌聲嗎?」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影子背後響起。

    「是的,我在尋找歌聲。」影子無力地應道,懶得回頭看身後之人。

    「我也是。」那女子也有些失落地道,與影子坐在了一起,看著湖水愣愣出神。

    良久,兩人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坐著。

    突然,影子站了起來,往回走去。

    那女子也站了起來,在後面喝道:「你怎麼走了?」「我要回去睡覺。」影子答道。

    「你叫什麼名字?」「這不關你的事。」「我叫影,有空找我玩。」那女子在後面大聲喊道。

    影子繼續大步地往回走著。

    突然,他停住了腳步,他想起了那女子最後所說的一句話。「她叫影?她說她叫影?!」影子連忙回頭一看,卻發現連半個人影也沒有。

    「是做夢?又是在做夢?」影子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發現很痛,他再回顧望了望,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一定是在做夢。」他悻悻然地回去了。

    第二天,當影子醒來的時候,已經快是中午了,他看到昨天很虛弱的「姐姐」已經先他起來,站在草舍外等他。

    「姐姐在等我?」影子走近道。

    「是的,我想告訴你我要走了。」「姐姐」淡淡地道。

    此時,「姐姐」正背對著他,他連忙跑到「姐姐」面前,驚訝地道:「姐姐是說自己要走?」「姐姐」沒有看他,只是道:「有一個人會來接替我,或許是一個你很想見的人。」影子覺得不可理解,為什麼「姐姐」突然要走?難道是受了傷這個原因嗎?顯然說不過去。

    他道:「為什麼?」「走就是走,沒有任何理由,你我本就是萍水相逢,我只是受人之托而已,遲早都要分開的。」「難道你覺得我們只是萍水相逢?難道你不覺得人相處久了會產生感情?」影子急切地問道,他不明白這個神秘冷漠的「姐姐」為何如此無情,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沒有一絲留戀。

    「感情?!」「姐姐」的心弦彷彿動了一下,她已經很久沒聽人說過這個詞了。

    「難道你覺得你我之間有感情?你不覺得我除了冷漠之外,其它的什麼都沒有?」「姐姐」反問道,她似乎很久沒有反問一個人了。

    「我不知道姐姐其它的還有什麼,但我知道姐姐曾對我以死相救,我還知道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人的生命是可貴的。」影子道。

    「我說過,我是受人之托,這是一種職責,是對一種承諾的忠誠。」「姐姐」突然又變得冷冷地道。

    「或許在你看來是這樣,又或許是我變得太脆弱了,太容易相信一種東西,太容易產生一種依賴。」影子顯得有些茫然,但轉而,他又笑了,大聲地笑了,自語般道:「我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婆婆媽媽了?這豈是我?這豈是曾經那是冷酷無情的我?真他媽環境一變,整個人都跟著變了。」他笑著對「姐姐」朗聲道:「既然姐姐要走,那我就祝姐姐一路走好,希望今後有機會讓我報答對姐姐的以死相救之恩。」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回到草舍。

    「姐姐」站在那兒,她心中問自己:「這是他麼?」也不知這個「他」指的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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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身為雲霓古國皇城禁軍頭領的天衣神秘失蹤三天,但皇城的八萬禁軍一如往昔,井然有序地維護著皇城的安全。

    這使得一些別有用心的人不得不取消從中作亂的計劃,因為整個皇城已經佈防了嚴密的監控,比天衣在時更甚,稍有風吹草動,便立時遭到無情的打擊。

    似乎在暗中,有一個神秘的人物接替天衣指揮著所有禁軍,種種跡象表明,這一切都是早有安排的。

    三皇子莫西多這些天來很是氣惱,這不單單是因為遭到了法詩藺的無情拒絕,更重要的是無論他走到哪裡,暗中都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身為雲霓古國高貴的皇子,這還是平生第一遭。他想進宮面聖,也被無情駁回,因為御醫說,陛下身體抱恙,不宜見客,彷彿自己不是他兒子,只是一個外人,這更讓他對皇位的窺視之心生出一種絕望之情。

    還有他暗中下了死命,一定要提天衣的人頭來見他的事依然沒有著落。斯維特說,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找到天衣,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儘管如此,斯維特還是保證,一定會提著天衣的人頭來見他,暗雲劍派之人已經在暗中將整個雲霓古國的皇城控制於手掌中,只要有天衣的身影出現,必定逃不過暗雲劍派的劍,只可惜,斯維特身上之傷似乎還沒有痊癒。

    所有一切不順心之事皆碰在了一起,叫莫西多怎能不急?所以,三皇子府內的侍從見到三皇子時,無不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正當三皇子兀自悶氣時,有府中侍衛來報告說,有一位身份極為尊貴之人在府外候見,侍衛相問,來者卻不願透露身份,說三皇子在府外相見便可認識,顯得極為神秘。

    莫西多皺眉想了想,卻始終想不到是什麼樣的一個人想見他,他百思不得其解地跟著侍衛來到府外大門處。

    門外,一個女人掀開了頭巾。

    莫西多立馬驚訝得合不攏嘴,他怎麼也不會想到來人會是她。

    女子對他展顏一笑,道:「怎麼啦?三皇子不歡迎?還是怪我太過唐突?」莫西多這才知自己失態,忙陪笑道:「怎麼會?怎麼會?就算是請也不可能把響譽西羅帝國的……」女子及時打斷他的話道:「殿下還是不要說的好,免得說出來讓人見笑。」莫西多立時會意,轉而哈哈大笑,他看了一眼跟在女子旁邊的一名劍士,然後便將來人引進了府中。

    來人是在西羅帝國有全才之稱的褒姒公主,只是此時不知為何她會來雲霓古國,並第一個來拜訪三皇子莫西多。

    褒姒公主與莫西多對坐而定,那名劍士在褒姒公主身後立著。

    「不知這位……」莫西多指著那名一語不發的劍士還未問完,褒姒公主便道:「三皇子殿下不用理他,他只是一個下人而已。」

《聖魔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