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極為凶殘地一笑,身子往前一挺,赤紅之光透體而過,他的身體接觸了劍柄。
有劍吃驚,但似乎已經晚了,因為那柄通體烏黑之劍已經逼近了他的生命!
不,不晚,他的左手已經先一步擊中了落日,在落日的劍刺進他的身體要他的命之前。
也許兩者之間的時間差距只有百分之一秒的時間,但這已經夠了。
可這真的已經夠了麼?有劍已經沒有再多餘的手了,也就是說,他不可能再對敵人的進攻予以還擊,可這時,偏偏又有另一柄劍從他背後刺到,那是天衣的劍!
在落日看天衣一眼的時候,天衣就知道怎麼做。不僅僅是分頭殺敵,更重要的是在最關鍵的時候,聯手擊殺最強大的敵人。
有劍無疑是最為強大的,從落日剛開始撼動有劍的鎮靜,繼而逼他出劍,這就已經為他們的這場勝利奠定了基礎。因為這樣,有劍將不能輕易地控制局面,與落日的對決本身便是一種失策,而天衣毫不留情的狙殺黑衣劍士就是為了爭取時間最後擊殺有劍。
這是多年前默契的一種重現,十年的時間並沒有讓他們彼此忘掉。
天衣的劍從有劍的背後刺穿了他的心臟。
有劍的表情剎那間凝固了,那不是因為痛苦,也不是因為他的生命已經停止,他只是顯得有些茫然,他只是有些不解。
他在心裡問自己應不應該輸,他在心裡問自己應不應該死,可是並沒有聲音回答。
所以,他笑了,凝滯的表情剎那間笑了。
「轟……」強大的劍氣從有劍身上膨脹發出,天衣和落日以及他們手中的劍都被逼得倒飛而出。
各自退出二十多米,他們才止住身形,抬眼看時,卻發現有劍已經消失了,化為烏有。
他們再看時,發現斯維特也已不見了,而且,他們也沒有找到艾娜的身影。
艾娜消失了,與有劍、斯維特一起消失了。
天衣感到自己的心裡突然間失去了什麼。
這時,十名一級帶刀禁衛趕到了,其中一人對著天衣道:「大人,一切皆已準備妥當。」寂靜的風,在城外悄悄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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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詩藺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家,她總是顯得那麼不開心,所以家裡沒有一個人問她。
回到房裡,她就將門緊緊關上。
房間裡光線很暗,她也懶得將燈點上,只是在昏暗之中將外衣脫去,輕解貼身的有著紫色晚霞一般美麗的羅衫,顯露出那半邊被自己的劍柄所傷的酥胸。
光線很暗,但她那潤潔柔滑的酥胸在昏暗之中卻有著暗夜裡晶石般的亮芒,顫動著迷幻般的光暈。那塊被劍柄所傷的地方,在閃著晶石般亮芒的酥胸邊緣卻赫然是內斂著萬丈紫色晚霞色彩的「紫晶之心」!
「紫晶之心。」法詩藺輕輕苦笑,她不明白為何受的傷都必須是「紫晶之心」的模樣?
她拿出一些藥水往自己的傷口擦拭著,傷口傳出隱隱的疼痛,而她眼中出現的竟是古斯特被自己的劍所刺中的傷口,那疼痛感是從古斯特身上傳來,而並非屬於她自己的。
她毫無自我意識地道:「不知道那一劍有沒有傷到他?」轉而,她眼中又出現了在孤峰中站立的男人,或者說就是古斯特。因為在她刺中古斯特的時候,連她自己都分不清,她所刺中的是雲霓古國的大皇子古斯特,還是她在面對神像靜默時站立在孤峰之巔,睥睨天下的男人……
「怎麼會有藥水的氣味?」正當法詩藺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將她的思緒打斷。
法詩藺驚恐,連忙將自己的酥胸掩蓋,轉身厲言道:「你是什麼人?竟然敢闖入我的房間!」劍「鏘……」地一聲拔了出來,劍鋒直指向房間陰暗角落端坐不動的暗影。
暗影道:「你不要緊張,我只是想聞聞你身上的氣息而已,並……」「大膽!」法詩藺氣忿至極,她實在不能忍受在暗中偷窺自己的男人,而且說話居然如此從容自若!她心中萬分懊悔竟然沒有及時發現在自己的房間裡有其他外人,以至於……
暗影歎息了一聲,又道:「你真的不用如此緊張,我什麼都沒有看到,只是想聞聞雲霓古國第一美女身上的氣息而已,絕無他意……」「你還說!」此刻,法詩藺什麼話都聽不進去,她的劍化作一道寒芒,疾刺角落中的暗影。
就在劍即將刺中對方的時候,疾刺中的劍突然凝滯在半空中,寸進不得。
暗影的手指夾住了劍鋒!
法詩藺再度運功推進,卻依然突破不了暗影兩根手指把守的關口。
法詩藺見勢,玉腿化作幻影向對方踢了過去,然而,踢中的卻是如海綿一樣的地方,根本就沒有半點著力之處。
「你不用再廢勁了,憑你的修為根本就不可能傷我,況且我真的沒有惡意,我只是……」暗影的話再度中止了,是因為法詩藺的劍。
劍身奇芒大綻,猶如穿透暗雲的陽光,每一道奇芒又猶如一柄光劍。
「砰砰……啪啪……」房間內傳來無數桌、椅以及杯子等物被奇芒射中洞穿、破碎的聲音。
與此同時,還有兩截手指分離、落地的聲音。
劍,挺直而進。
驚愕中的暗影已經不能再從容自若了,將頭一偏,身影飄動,從原來端坐的椅子上消失。
法詩藺冷哼一聲,手中之劍轉勢反手刺出,劍鋒所及,正是暗影的落地之處。
劍刺中了暗影,但僅僅是個暗影,或者說只是一個幻影。
因為暗影的速度太快,他似乎能夠隨風而動,劍刺破空氣形成的風已經將他的身影吹跑了,只剩下在原地還未消散的幻影。
「住手。」暗影遠遠地與法詩藺拉開距離,道:「我真的沒有其他的什麼意思,我只是……只是想聞聞你身上的氣息而已,我已經聞了許多人了。」暗影強忍著手指被斷的疼痛,無奈地道。
法詩藺冷冷地道:「那你到底是何人?」「我叫歐。」「歐?」「正是。」法詩藺自是聽說過歐這個人,也知道他以聞女人身上的氣息為樂,被他選中之人也多為幻魔大陸才貌雙全、各有特色的女子,只是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裡。
法詩藺將劍回鞘,道:「下次不要隨隨便便出現在別人的房間裡,特別是我的房間。」歐自歎道:「測命子曾說過,在我遇到第十個女人的時候,身上必有所失,果不幸被他言中,沒想到斷的是兩根手指。」「那只能怪你太過輕浮,沒有人會願意在暗中被人偷窺。」法詩藺道。
「可我並沒有偷窺啊,我只是用我的鼻子和我的心神。」歐有些委屈地道。
法詩藺冷冷一笑,道:「你似乎不懂我的意思。一個女人最大的氣度表現所在,就是她獲得尊重的時候,你連女人都不懂,還想用你的鼻子和心神區別每一個女人所具天地之靈秀的特性所在,真是笑話。」歐辯解道:「可我對女人並沒有不尊重之心,在我的認識裡,女人是上蒼最偉大的創造,是它最美的藝術品,每一個女人都融合了上蒼對美的一種感悟,對此我尊敬還來不及,又何來不尊重之意?」法詩藺又是冷冷一笑,道:「女人並不是上蒼的創造,更不是一件藝術品,你根本就不懂女人!」歐十分不悅地道:「我不懂女人?你說我不懂女人?你這分明是對我的一種侮辱!」他也不再懼怕法詩藺的劍,走上前逼視著法詩藺的美眸。
法詩藺看也不看他一眼,在梳妝台前尋了一個位置坐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道:「侮辱你又怎樣?」「你……」歐氣得不知如何是好,他竭力讓自己保持平靜,道:「那你告訴我,女人到底是什麼?還有什麼更好的言語來形容一個女人?」「女人是一種-想-,是一種靈魂。每一個女人都是對生命本身的一種感悟,她的美是一種思緒,是對萬物的感悟,是萬物與她產生的感情的共鳴,而並非屬於別人的創造,更非一件毫無生氣的藝術品。」法詩藺望著自鏡中反映出的自己道。
歐愣住了,他應該愣住。他曾經以為自己是天下最瞭解女人之人,是最懂女人之美之人,可這一刻,他發現自己錯了,自己竟是最不懂女人之人!世界上最懂女人的只有女人自己,而男人只是一種附屬品,他只是讓女人更懂得自己的美,就像綠葉與紅花,沒有一片綠葉自詡為:「我比紅花還要漂亮,我比紅花還要知道什麼叫做美。」歐突然深深地對法詩藺鞠了一躬,道:「法詩藺,謝謝你,我會記住你的話的,你不僅讓我懂得了女人,更讓我懂得了自己。測命子還對我說過,在我失去一些東西的同時,也會得到更多的一些東西,或許今天我不能透析你美之所在,但終有一天,我將不再用我的鼻子,而是用我的全部心神去感悟你的精彩美妙所在。」言畢,歐推開了門,走出了房間,並將房門穩穩地關好。
法詩藺望著鏡中的自己,自問道:「他能夠懂我麼?不,他永遠都不可能懂我,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男人才能夠真正懂我,才能夠深悉我的美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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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霓古國皇城城門在望。
影子正欲舉步向前,卻聽小藍在耳邊道:「殿下是不可以這樣進皇城去的。」「為什麼?」影子奇問道。
「一月時間未到,姐姐與聖摩特五世陛下約好,一個月的時間便是殿下重現雲霓古國的時候。」小藍答道。
影子望著城門處進進出出的人,思忖片刻,隨後望著小藍道:「那你說該如何是好?」小藍高興地一笑,忙從挎著的小籃裡拿出一套裝束。
影子笑道:「你這小籃裡可倒是什麼都有。」小藍道:「小藍答應過姐姐照顧殿下,當然要處處周到才是。」只片刻間,影子在小藍的幫助下,便已經將那套裝束換好。
小藍看著影子的模樣,掩住小口,強忍著不讓自己發笑,但她花枝亂顫的樣子,更加明顯地突出了她心裡的本意。
影子道:「是不是我的樣子很難看?」小藍仍只是笑。
影子訝然道:「你要是不出聲,我可將這套衣服脫下來了。」小藍從籃子裡面拿出一面小銅鏡,強忍著笑,道:「殿下自己看看就知道了。」從鏡子裡面,影子看到的不是自己,或者說,鏡子裡的模樣連他自己都認不出是自己。鏡子裡面顯出的是一個臉上長滿短鬚、臉型奇瘦、頭髮零亂的落魄之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沒有一塊完整的,腳上穿著的鞋每隻都有兩個破洞,大腳趾裸露在外,全身最值錢的可能便是懷中抱著的那柄破鐵片似的長劍了。
影子問道:「這是我麼?」小藍答道:「對啊,這就是你,你現在的身份是一名遊遍幻魔大陸的游劍士。」影子看著鏡中的自己半天,道:「游劍士?我看不像,倒十分像一個乞丐。」小藍笑道:「都一樣啦,反正在幻魔大陸乞丐與游劍士沒有什麼區別。」「可我堂堂雲霓古國的大皇子再怎麼落魄也不至於是個乞丐吧?」影子心有不甘地道。
小藍咯咯發笑,道:「殿下說笑了,小藍最喜歡殿下說笑的模樣。」影子道:「你還笑,都是你把我弄成這樣一副模樣,到時候別人看到我肯定會說:-喂,乞丐,給你一碗飯吃-」小藍笑得直捂著肚子,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殿下你不知道,在幻魔大陸,最受歡迎的便是游劍士,特別是女孩子,看到游劍士都喜歡得要命,恨不得以身相許。」影子看著小藍的樣子,一本正經地道:「小藍,你什麼時候學壞了,也這樣取笑我?」小藍忙道:「不不不,小藍並沒有取笑殿下,所說的儘是實話。在幻魔大陸,游劍士確實很受歡迎,因為每一個做游劍士之人都必須有足夠的吃苦的勇氣,他們遊遍幻魔大陸,每天都可能遇到危險,隨時都與命運相抗爭,而且見多識廣,歷盡滄桑,最懂得生命的真諦。一般女孩子都喜歡這樣的男人,認為這樣的男人才能夠給她們安全感,這樣的男人才真正懂得生活。」然後又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影子,強忍著笑道:「特別是像殿下這樣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完整的衣服,鞋破兩個洞,露出大腳趾,最受女孩子的青睞。」影子一把摟過小藍的肩,道:「小藍是不是也很喜歡?」小藍的臉一下子變得緋紅,忙道:「不,不,不,小藍不喜歡游劍士。」掙扎著逃開。
走至城門口,那些看守城門的禁衛一個個盤問,檢查來往進出之人。
小藍這時低聲在影子耳邊道:「殿下,呆會兒若是那些禁衛盤問,你就說你叫朝陽,剛從妖人部落聯盟遊歷回來。」「為什麼?」影子問道。
「因為你這身裝束,只有說從妖人部落聯盟回來,才會有人信,而且他們還會以敬佩的眼光看你。」小藍解釋道。
「這我知道,我是說,為什麼給我取名叫朝陽?」影子說道。
小藍傲然一笑,道:「這是我特意給殿下取的。」影子看著她的樣子,追問道:「說說吧,為什麼給我取這個難聽的名字?」小藍嘟著小嘴道:「什麼難聽啊,這是人家想了老半天才想到的。」「那就說說為什麼吧。」影子道。
「幻魔大陸有位著名的游劍士叫落日,我想殿下一定不會比他差,所以給你取名叫朝陽。」影子想了想,道:「朝陽對落日,確實有些意思。」小藍聽著影子的讚賞,臉上又露出了可愛的笑意。
看守城門的禁衛果然問了影子的姓名和來歷,卻沒有小藍所說的敬佩的眼光,只是上下一遍遍地審視著影子,眼光像利劍。
最後道:「你為什麼要來帝都?」影子冷冷一笑,盯著看守的眼睛,道:「遊歷之人還有為什麼麼?」看守城門的禁衛毫不避讓,道:「現在乃非常時期,閒雜人員禁止進入帝都。」「要是我今天定要進入帝都呢?」影子驟然收起臉上的笑意,冷冷地道。
不知為何,那名禁衛突然感到自己的心有些冷,彷彿與自己的身體孤立起來一般,被置於一處冰窖。
不只是他,連影子身後的小藍也有種被冷氣直透身體的感覺,她拉了拉影子的衣角,但影子卻沒有絲毫的反應。
這時,後面傳來喧嘩之聲,排隊進城之人和排隊出城之人連忙擠向一邊,讓開一條大道。
大道中間,天衣正率著十名一級帶刀護衛威風凜凜地向城門口走來,落日則與天衣並排走在一起。
所有守城的禁衛連忙立正敬禮,神情肅穆,彷彿迎接天神一般。他們曾經聽說,天衣已經神秘失蹤好幾天,都沒有料到天衣此刻正率領著他那十名一級帶刀禁衛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