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劍客落日

    艾娜驚愕,她發現自己的腦袋已經沒法跟得上事情的發展了。她實在想不明白天衣怎麼會與那黑影緊緊抱在一起,並且發出開心至極的笑聲。「這難道是一種全新的打鬥方式?」艾娜的大腦中出現了連自己也搞不懂的問題。

    天衣與那黑影抱了良久才依依不捨地分開。

    「好兄弟,我們終於又見面了。」天衣重重地在那人單薄的身上打了一拳,激動地道,這對於平時拘謹傲邁的天衣而言是不應該有的舉動。

    那人也回了天衣一拳,道:「是啊,應該有十年了吧。」聲音中竟有一種歲月磨礪的滄桑和感慨。

    「十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自身上散發出來的永遠是那種不能讓人接近的氣息,剛開始我還以為是他們派出追殺我的人呢。」天衣道。

    「習慣了,沒辦法,我剛從妖人部落聯盟那荒蕪之地過來,身上未免帶著那裡的氣息,而且我剛才幫你殺了一隊人,身上的血腥味難免濃了點。」那人解釋著道。

    「幫我殺了一隊人?」天衣不解地問道。

    「是的,要不是他們,我還不知道你這堂堂雲霓古國的禁軍頭領被人追殺,不能回城呢。」那人取笑著道。

    天衣也不由露出一絲苦笑,道:「落日,你不要再取笑我了。」「落日?你叫落日?」艾娜不知何時用她的魔法在手指點亮一束火光,上上下下將這個顯得單薄、削瘦的男人打量了一遍,剛才的激動變成了一種懷疑和失望。

    被天衣稱為落日的男人在火光的映照下露出滿臉短短的胡茬,笑著問艾娜道:「小姑娘,落日還有假冒的嗎?」艾娜蹶著小嘴,不屑地道:「當然,這個年代假冒的東西可多了,什麼豬啊、狗啊,更何況一個鼎鼎大名的游劍士?瞧你的樣子想假冒落日,也不去拿塊鏡子照照自己,落日怎麼會像你這個樣子?」那人哈哈大笑,接著道:「那落日在你眼中應該是什麼樣子?」艾娜脫口便道:「落日應該是高大威猛、英俊瀟灑、英雄蓋世……反正不會像你這樣。」那人又是大笑,道:「真想不到落日會成為這種人,那我肯定是假冒的。」「就是!」艾娜道。

    「落日,不要跟她開玩笑了,說說你怎麼會來到帝都,想必不是專程來看我這個老朋友的吧?」天衣難得滿臉含笑地道。

    此人正是響譽幻魔大陸的兩位游劍士之一落日,昔日與天衣一起暢流於幻魔大陸諸國各地,結下濃厚感情。十年前天衣為了妻子思雅選擇在雲霓古國創一番事業,而落日則繼續著自己的游劍生活。至此,一別十載。

    落日道:「我在妖人部落聯盟遊歷三載,前些天來到了雲霓古國北方邊界,恰巧聽到了一件事情,所以就跟著這兩千鐵甲騎兵來到了帝都。」天衣道:「你想必不會為了聖器而來吧?」心中有些不安。

    落日看了天衣一眼,笑著道:「當然是為了聖器而來,不過,只是來看看熱鬧,看看幻魔大陸所有的英雄狗熊匯聚一堂,會演出一些什麼樣的鬧劇。」天衣心中這才有些釋然,他不願與這最好的朋友之間出現什麼不愉快,更不願有著落日這樣的敵手,那將是一件令人最為頭痛之事。

    天衣又歎息一聲,道:「不管是英雄還是狗熊,對於雲霓古國來說,所面臨的將是空前危機。」「對你來說,也是空前挑戰。」落日道。

    天衣臉色沉重地點了點頭。

    「對了。」落日忽然想起了什麼似地道:「你是遭到什麼人追殺?他們為何要追殺你?」天衣於是將事情的經過簡略地為落日講了一遍。

    落日沒有說什麼,只是將頭扭向艾娜,笑著道:「想不到艾娜姑娘如此有能耐,竟然將我們堂堂禁軍頭領耍得團團轉。」艾娜沒有理睬他的話,只是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將信將疑地道:「你真是聞名幻魔大陸的游劍士落日?」落日道:「我是假冒的,現在不是豬啊、狗啊都能假冒嗎?更何況一個人?」而這時,空氣中陡然間有一股肅殺之氣傳來,三人同時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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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強烈的陣痛從兩道傷口處傳來,影子強忍著疼痛將傷口包紮緊,然後把衣服穿上,道:「出來吧。」小藍從一棵樹的後面走了出來,小心翼翼地道:「殿下,你的傷口這樣包紮不行,會發炎的。」影子何嘗不知道這樣包紮不行?他已經整整找了半個晚上,也沒有找到可以止血消炎的草藥。影子道:「你跟了我一天,想必不是為了說這句話吧?」小藍走近影子的身邊,道:「殿下,我這裡有些藥,可以幫助你的傷口迅速癒合。」說完,便從那只挎著的小竹籃裡拿出一隻漂亮的小陶罐。

    影子看了一下小藍手中的東西,道:「既然有藥,為什麼不早說?」小藍看著影子的臉色,道:「我是有些怕殿下,所以不敢說。」「怕我?為什麼?」影子道。

    「因為殿下變了,變得好可怕,讓人不敢接近。」小藍如實道。

    影子看著小藍,道:「是麼?」小藍又道:「而且殿下身上有著一股冷氣,我一接近你,就想打冷戰。」影子一笑,道:「冷氣?」此時,他想起了空調。

    「殿下笑了,殿下終於笑了。」小藍高興地道,臉上如沐春風。

    「難道你從未見我笑過嗎?」影子道。

    「雖然只是一兩天沒有見過你笑,但感覺中你好像數十年都沒有笑過了,所以很希望見到你笑,而且你笑過後,身上的那股冷氣就沒有了。」小藍道。

    影子望著小藍高興的樣子,道:「你不恨我麼?」小藍不解地道:「我為什麼要恨殿下?」「因為我把姐姐害死了。」小藍神色有些黯然,但隨即又露出笑意,道:「姐姐說過,一切皆是宿命中早有安排的,她這樣做只不過是完成上蒼所付予她的使命罷了。」影子道:「難道你很相信宿命?」小藍道:「我不知道,但姐姐說,她這樣做沒有絲毫的後悔之意。」「沒有絲毫的後悔之意?」影子重複著這句話,又道:「姐姐還說了什麼?」小藍道:「姐姐要我照顧你,這些藥都是她先前準備好的。另外,她還叫我告訴殿下,你的身份是雲霓古國的大皇子古斯特,你不會是其他人,也不再是其他人,你只能是大皇子殿下。而且姐姐還說,她知道你不願意去當大皇子殿下,所以,她說,這是對你的最後一個請求。」影子嘴角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極目遠視,道:「她錯了,我會是雲霓古國的大皇子古斯特,雲霓古國的大皇子也只能是我。」小藍看著影子的樣子,愣了一下,隨後道:「殿下躺著不要說話,小藍現在給你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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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維特出現了。

    天衣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便知道他的傷已痊癒,相比於以前而言,他的精神力似乎更為強大了,其氣勢已如空氣般滲透進天衣三人所處的空間,雖然無形,但給人的壓迫感卻猶如實物。

    「真沒想到,一個到處被人追殺之人,竟然敢在此處大聲喧嘩,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在這裡一般。」斯維特在他們三人面前站了下來,而三人的四周早已被眾多黑衣劍士圍住。

    天衣還注意到,在斯維特的身側,有一名懷抱長劍、閉目假寐的老者,在老者身上,他什麼都沒有感到,也就是說,老者的修為已經讓他的氣勢不著於痕。

    天衣思量著這名老者,他知道暗雲劍派有兩位異人,他們是昔日向暗雲劍派挑戰,敗於昔日劍主不敗天之手,成為暗雲劍派的守劍之人。其二人,一人無劍,一人有劍,卻都深窺劍道,殊途同歸。又因其真實姓名不得而知,故一人名為無劍,一人名為有劍。天衣此刻見此人懷抱古劍,氣勢盡斂,心想必為有劍。

    天衣沒有理睬斯維特之話,對著老者道:「想必這位便是有劍前輩了。」昔日不敗天在幻魔大陸倍受眾人推崇,被喻為古今第一劍士,故而,天衣對這位與不敗天同時代之人略為敬重。

    老者一聲不吭,彷彿沒有聽見天衣所說之話,只是獨守著屬於自己的世界。

    斯維特道:「天衣,你不用拉任何客套,有劍來此,就是為了取你性命!」天衣苦笑著歎息一聲,道:「可惜了,暗雲劍派。」「你少在此裝蒜,受死吧!」斯維特的劍刺出,空氣突然裂開,向兩邊狂湧,一道耀亮的劍光破空而進,快如疾電。

    天衣欲動,但他的手被落日按住了。

    落日輕輕一笑,道:「讓我來。」天衣沒有再動,落日的眼睛看著逼來的利劍,劍光在他眼眸深處,變成一個漸漸逼近的光點。劍與人的距離在縮短,五米、四米、三米、二米、一米、五十公分、三十公分、十公分……

    落日緊縮的瞳孔陡然放大,他眼眸中的那個光點在百分之一秒的時間突然消失。

    斯維特疾射而至的劍停止,下墜,掉在了地上。

    斯維特惶然,他不知自己的劍為什麼會掉,他還以為自己的劍已經刺中了目標,但結果是劍莫名其妙地掉了下來,沒有遇到任何阻力。

    有劍倏地睜開了眼睛,道:「好快的劍!」天衣也震驚,他沒有想到短短十年不見,落日的劍已經快到如斯地步。雖然落日的手中無劍,但他的劍彷彿存在於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化為氣而存在。剛才擊中斯維特的正是從他的右手指所射出的一縷劍氣,斷了斯維特的手脈,所以斯維特在瞬間感覺不到痛的時候,連劍掉了也不知道。

    斯維特終於感到手脈被劍氣切斷的疼痛感傳來,他驚駭地道:「不,這不可能!」「少主人,他的劍在心中,而你的劍在手中,所以你敗了。」有劍淡淡地道。

    落日道:「老人家對劍的悟解實在令人敬佩,僅出一劍,便知道劍在何處。」有劍道:「我還知道你的劍已經到了一種死角,無法再突破。你的劍雖然充滿-殺-,但你的劍是一柄死劍,只有通過-殺-才能掩飾你劍的死!」落日一笑,道:「好精闢的分析,至於是不是一柄死劍,只有試過才知道!」有劍再度閉上了眼睛,道:「老夫不會與一柄死劍相比試的。」落日又笑道:「也許並不是劍的死,而是人的死!」有劍的眼睛放出亮光,彷彿他重新看到了一柄充滿生機的劍,但他的眼光又很快黯然了,道:「人死之後豈有可能再有生的劍?」「也許這個世間確實存在一些不可能之事。」落日繼續笑對著有劍道。

    有劍道:「看來今天我們非得有一場比試了。」落日道:「不是比試,是斯維特生存下去的問題。」「哈哈哈……」有劍大笑道:「好狂妄的人,好狂妄的劍,我的劍是該見見鮮血的時候了,時間久了,它也許也餓了。」落日看了天衣一眼,然後又面對有劍,道:「老人家請!」艾娜此時才深信眼前這個單薄的、瘦瘦的男人的確是聞名於幻魔大陸的游劍士落日,只有落日才有面對敵人時如此優雅自若,只有落日才能面對強敵談笑風生。

    斯維特對落日十分惱火,道:「有劍,殺了他!」他實在無法忍受一招敗於落日的奇恥大辱。

    有劍出劍!

    而誰都沒有想到,他的劍並無劍刃,惟有的只是一隻劍柄。

    這是何劍?沒有人可以認得出,連斯維特也不知這是何故,他也從未見過有劍出劍,難道有劍有的僅僅是劍柄?

    謎,籠罩著眾人的心頭,但現在已經無暇讓人去想這樣的一件事情了。

    無劍刃的劍如同一道宇外極光,剎那間化成無數絲絲縷縷的劍氣,狂風頓時席捲著大地,野草、樹葉紛紛脫離它們生命本身的束縛,被一種全新的生機付予全新的生命的力量。

    它們像刀?它們像劍?不!它們已經是刀,它們已經是劍,誰都不可否認它們已是可以殺人的武器。

    它們全都奔向了落日。

    落日不動,他似乎是在等待,也似乎在尋找,尋找著破綻,尋找著有劍的劍心所在。

    有刃的劍,無論怎樣變化,其心在劍刃上,那無刃的劍心又在哪裡?因為沒有劍心,根本就找不到劍的殺勢所在,劍心就是一柄劍的靈魂。

    就像人一樣,其心在身軀之內,若是沒有身軀,其心又怎能存在?那只能算是已經消亡的靈魂,是一種不死的意念,它由慾望而成。

    對,慾望,殺人的慾望!

    落日又笑了。

    那些隨著肅殺的劍氣而至的斷草、樹葉在接觸落日那瘦弱身體的一剎那間旋了起來,接著,它們轉變了方向,竟然回頭射向了有劍。

    有劍勁氣暗運,劍氣擴散,那些有著生命般的斷草樹葉悉數化為齏粉。

    而這時,落日的劍又到了。

    這是一柄真正的劍,通體烏黑,長不足一米,暗斂之中有著欲爆的魔意。

    魔意擴散,方圓二十米內竟然有著濃重的血腥味和凶戾的殺意。

    有劍面目不驚,手在虛空中幻動,一股強大的強流竟然隨著那柄烏黑之劍而動,彷彿要將這無盡擴散的魔意束縛。

    這時,天衣的劍也動了,早在落日看他一眼的時候,他就知道又是他們之間發揮默契的時候了。

    天衣的劍如水,不!如傾灑的月光,無孔不入地滲透入周圍的每一寸空間。

    他的目標不是有劍,也不是斷了手脈的斯維特,而是那些將三人團團包圍的黑衣劍士。

    要想走,就必須先解決他們!

    「鏘……」第一聲金鐵交鳴之聲響起,緊接著便發出鮮血噴射的聲音,就像風吹過縫隙時的聲音一樣。

    一聲、兩聲、三聲……聲音連成了一片,每一聲都是一劍,每一劍便是一個生命的終結。劍夠狠,更辣,就像他當初遊歷幻魔大陸時一樣,已經好多年沒有這麼痛快了,是落日又一次讓他找到了這種感覺。

    斯維特驚,他的手已經不能再握劍了,在這一刻他成了一個廢人,一個徹底的廢人,他幫不上忙,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天衣在無情地屠殺著那些黑衣劍士,他也第一次見到天衣的骨子裡竟是如此瘋狂。他又一次錯估了天衣。

    落日瘋了,不!是他的劍瘋了。那通體烏黑的劍已經成了幻影,在有劍週身不斷變幻,有時像風,有時像雨,有時像電……它在最佳的時候出現各種可能,目的惟有殺,不給有劍任何機會。

    因為他已經找到了有劍的劍心,他知道這劍心的可怕,絕對不能給這劍心自由伸展的空間,他要讓這無刃之劍窒息,至少是爭取足夠的時間,這就是他最初的策略。所以,他先在等,再借勢取得了先機,就算有劍以無形氣勁束縛他的劍,也被他強行突破。

    有劍似乎看穿了落日的心事,他冷冷一笑,那把劍柄突然爆射出有形劍刃。

    奪目的寒光,猶如天際疾逝的流星,有著生命中最為燦爛的光輝,也是最為肅殺、最為霸烈的毀滅。

    落日猝不及防,寒光刺穿了他的肋骨,鮮血從落日的身體倒逆而行,寒光變成了赤紅之光。

《聖魔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