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醒來,他的臉上帶著夢中的笑,所以他知道自己又可以笑了。
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此刻已是夜晚了。
是褒姒公主,以及緊跟其後的木頭般的人。
影子心中感到有些詫異,他沒有想到褒姒公主會這麼晚親自來到驛館。
褒姒公主似乎看穿了影子的心中所想,笑著道:「怎麼了,不歡迎?」影子一笑,道:「當然不是。」「既然不是,那應該有個坐的地方吧?」影子於是連忙給褒姒公主找了個座位。
褒姒公主坐下後第一句話便道:「你可知,現在外面有一種傳言很厲害?」「是不是說我殺的只是一個假的落日?」影子若無其事地笑對著褒姒公主。
褒姒公主不得不點頭默認。
影子道:「那褒姒公主怎麼看待這件事?」褒姒公主原想問他,沒想到反給他搶先相問,於是道:「你是當事人,這個問題應該由我問你才對。」影子沒有回答,卻道:「褒姒公主想必不是專程為此事而來的吧?」「我是否為此而來,與這個問題有關嗎?」褒姒公主也沒有回答,反問影子道。
「當然,若是公主專程為此而來,那我就沒有必要回答這個問題了,那也就說明公主對我朝陽的實力存在著懷疑。」影子答道。
褒姒公主饒有興趣地道:「若我不是專程為此而來,那又當何解?」「如果公主不是專程為此而來,那我就老老實實地回答公主的問題。當我殺那個自稱落日之人的時候,便知他是假冒的,是我故意而為之,因為我要讓整個帝都之人在極短的時間內,便認識有一位游劍士朝陽的存在。」影子毫不相瞞地道。
褒姒公主一愕,她沒有想到影子竟是如此直接坦白地將心中所想毫不隱瞞地道出,不由得想起了莫西多對「朝陽」的評價:他在任何時候都能把握住整個局面,化被動為主動。而此時的影子在面對這件事的時候,至少在自己的面前,已經把握了主動權。
影子又問道:「不知褒姒公主對朝陽這樣回答是否感到滿意?」褒姒公主嫣然一笑,道:「朝陽兄的回答讓我感到了害怕,它告訴我,我是在與一個極富智慧、有著非常強烈的成功慾望的人打交道,有這樣的朋友既是一種驕傲,又害怕一不小心會被這種朋友賣了也不知道。」影子沒有理會褒姒公主的回答,卻盯著她的美眸道:「公主把朝陽當作朋友了麼?」褒姒公主毫不遲疑地道:「當然,在我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確定我們會成為最好的朋友。」「難道公主不怕朝陽將公主賣了?」影子窮追不捨地問道。
「能夠把堂堂西羅帝國的褒姒公主賣掉,這樣的人一定是幻魔大陸最了不起的人,就算給他賣掉,我也是心甘情願。」說完這話,褒姒和影子都笑了。
笑過後,褒姒道:「聽說你今天去了暗雲劍派?」「公主的消息倒是很靈通,什麼事情的發生都逃不過你的耳目。」影子道。
「不要叫我公主,就叫我褒姒吧,我喜歡我的朋友這樣稱呼我。」褒姒道。
「褒姒,我喜歡這個名字,也喜歡這個名字的主人,我感到此刻是我今天最開心的時候。」影子高興地道,他突然起身拉住了褒姒的嬌手,還未等他把嘴裡的話說出來,便感到了一柄涼絲絲的劍貼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而先前,他沒有感到有任何出劍的徵兆。
是與褒姒寸步不離的木頭的劍。
褒姒立刻大聲斥道:「大膽,你沒看到朝陽是我最好的朋友嗎?還不快把劍收回!」劍離開了影子的脖子,影子感到了一身輕鬆,他還從未感受到一柄劍對他有如此大的壓迫力,看來這木頭絕非一般人。
褒姒忙抱歉道:「不好意思,還從來沒有一個外人離我如此之近,所以……」影子輕鬆地一笑,毫不介意地道:「我明白。」忙將抓住褒姒的俏手鬆了開來。
褒姒的手指不經意地動了一下,彷彿失去了些什麼,心裡頓感有些空落落的。她在內心問著自己:「難道自己真的喜歡上了他?」但立刻又否決了,這對她來說應該是不可能的。
思忖電閃而過,褒姒望著影子道:「你剛才想說什麼?」影子道:「我想說,既然這麼開心,而我們又成了朋友,就需要到屋頂上去慶祝一番。」「屋頂?為什麼?」褒姒不解。
對於身為公主的她來說,影子是第一個對她提出這種建議的人。
影子拿了一罈酒出來,拍了拍壇身,詭秘地一笑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說完,重新拉住褒姒的手,走出了房間。
這一次卻沒有受到那木頭以劍相阻。
屋頂之上,明月當空。
影子與褒姒並排而坐。
影子望著褒姒道:「你知不知道什麼叫-舉杯邀明月,對飲成三人-?」對於西羅帝國最富才情的公主來說,尚是第一次聽到這兩句「現代詩」,她搖了搖頭。
「既然不知道,那就算了,說清楚也夠麻煩,只要知道邀請月亮和我們一起喝酒就夠了。」影子說完,便將酒罈封口掀開,大大地喝了一口,然後便遞給褒姒。
褒姒看了看影子,道:「就這樣喝酒?」「對,只有這樣喝酒才算痛快,這樣你才能夠體會到什麼叫做-舉杯邀明月,對飲成三人-!」褒姒嘗試著喝了一小口。
影子立時更正道:「這樣不行,要大口大口地喝。」「大口大口地喝?」褒姒有些為難地看著影子。
「對,一定要大口大口地喝。」影子無比肯定地道。
「我的酒量可不怎麼好。」「古人云:-酒逢知己千杯少-,你這樣就不把我當朋友了。」「-酒逢知己千杯少-?」褒姒又是顯得不解:「喝酒與做朋友有什麼關係嗎?」影子不得不解釋道:「在我們那裡,有一個規矩:如果兩個朋友結識,不喝得爛醉如泥,那就不能夠成為最好的朋友。」褒姒看著影子,道:「真的要喝?」「一定要喝!」影子無比肯定地道。
褒姒遲疑了一下,便對著酒罈大喝一口,一不小心卻給嗆得滿臉通紅,嬌喘不已。
「哈哈哈……」影子不由大笑起來。
褒姒連忙擦了擦自己的櫻桃小口,略帶嗔意地道:「你還笑人家!」影子心中一動,沒想到平時氣勢逼人的公主,發起嗔來還真有另一番味道。
他從褒姒手中「搶」過酒罈,道:「來,今晚我們便不醉不歸。」又是大喝一口。
褒姒的熱情也被影子所點燃,她也從影子手中搶過酒罈,道:「有什麼了不起,本公主今夜就陪你爛醉如泥。」……
時間在一點一點地流逝,天上的明月也從月上中天到月下西樓。
影子和褒姒兩人都有些醉了,惟有木頭站在不遠處,清醒地看著兩人的一舉一動。
褒姒與影子半依半靠地坐在一起,她指著快要西沉的明月道:「你看,今晚有兩個月亮。」影子笑道:「天空怎麼會有兩個月亮?你喝多了。」「不,我沒有喝多,我就是看到了兩個月亮!」褒姒無比肯定地道。
影子道:「好好好,今晚有兩個月亮,我可不想與你爭。」「你還說不跟我爭,你剛才爭著把酒都喝光了。」褒姒不依不饒地道。
「那是你跟我爭,不是說好一人一口的嗎?你卻要多喝一口,害得酒很快便被你喝光了。」「呵呵呵……」褒姒笑道:「是這樣嗎?我都不記得了,反正都一樣,你是跟我爭著喝酒。」影子也笑了,卻沒有說話。
褒姒又指著天上的月亮道:「今晚的月亮真美。」「是的。」影子也看著月亮,由衷地道。
「我今晚很高興。」「我也是。」「你真的把我當作朋友了嗎?」褒姒突然扭轉頭來,死死地盯著影子的眼睛問道。
影子不由得怔住了,他在心裡問自己道:「我真的把褒姒當作朋友了嗎?」他不能很明確地回答自己,但他今晚感到了由衷的開心是不爭的事實。
他道:「如果褒姒把我當作朋友,那我們便是最好的朋友!」影子的眼中充滿了誠摯,褒姒看到了,影子自己也感覺到了。
「有一個朋友真好。」褒姒將自己的頭靠在了影子的肩膀上,她的臉上蕩漾著一種滿足。
影子則只是看著天上的月亮。
「你知道今晚我為什麼來找你麼?」褒姒突然問道。
影子似乎早已料到褒姒會有此問,只是淡然道:「我想,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我想讓你幫我一件事。」褒姒道。
「只要不違背我的原則,我一定會幫助你的。」影子道。
褒姒這時倒沉默了,她的心在掙扎著,她不知道自己說出來是否是明智之舉,但她終於還是鼓足勇氣道:「本來,我這次來是想摸清你的底細,看看你到底是何人,然後看是否值得加以利用。」影子沒有出聲。
「現在,對你的來歷我卻已經不感興趣了,因為我們已經是朋友!」褒姒接著道。
「現在你只想讓朋友為你幫一個忙?」影子道。
褒姒點了點頭,道:「對,既然我們已是朋友,我就必須尊重朋友,同時尊重我自己,我不應該有利用朋友之心。」「你還沒有告訴我要幫你什麼忙呢?」影子道。
褒姒沉默了片刻,卻沒有直接回答影子,而是道:「我這次前來雲霓古國,並非遊歷至此,而是為了一件東西而來。」「難道褒姒也是為了聖器?」影子問道。
「不,我對聖器不感興趣,那只是有人用心策劃的一個陰謀,我是為了-紫晶之心-!」「-紫晶之心-?」影子大感意外:「難道-紫晶之心-也會在帝都出現?」褒姒點了點頭,道:「是的,-紫晶之心-已在帝都出現,它現在就在三皇子莫西多手裡,我這次單身前來雲霓古國,就是為了從他那裡得到-紫晶之心-,而且此來帝都與莫西多結婚作為掩飾,所以我要你幫我從他那裡得到-紫晶之心.」「你能夠告訴我,為什麼要得到-紫晶之心-嗎?」影子問道。
「因為那是一個人的-心-,我要得到那個人的心,所以我必須得到-紫晶之心-!」褒姒無比堅定地道。
「你能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嗎?」影子從褒姒的眼神中看到了無比的決心,但他也知道自己答應過影,一定要為她找到「紫晶之心」!
「聖魔大帝!」褒姒一字一頓地道。
「聖魔大帝?他不是在千年前已經死了麼?」影子吃驚萬分地道。
「是的,他已經死了,但他又回來了,我從小便發過誓,非他不嫁!況且無語大師為我測過命,只要我得到-紫晶之心-,就會成為聖魔大帝的妻子。」褒姒眼中溢動著神采。
影子不由得一聲苦笑,他沒有想到外表如此堅強、極富主見的褒姒,內心卻是如此癡情,他不知道這是一件幸事,還是一種悲哀。
「你能夠幫助我麼?」褒姒懇求地望著影子。
影子無奈地道:「不行,因為我已經答應了一個女人,我要幫她找到-紫晶之心.」褒姒大感意外,道:「是什麼女人?」「她是一個我所愛的女人,臨死之前,我答應過她,所以我一定要幫她找到-紫晶之心.」影子望著夜空,悠悠地道。在他眼前,似乎又浮現出影甜蜜的笑,以及她臨死前的痛苦表情。
褒姒望著影子,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不由得黯然道:「我想那個女人死前一定很幸福。」影子扭頭望著褒姒,滿含歉意地道:「對不起,褒姒,我不能幫你。不過我答應你,如果你得到-紫晶之心-,我決不會在你手中搶奪。」褒姒勉強地露出一絲笑意,道:「謝謝你讓我今晚過得這麼愉快,我會記住今晚的,我會記住有你這個朋友的!」褒姒起身,飄然離去,她身後跟著的依然是那個如木頭般的人。
影子看了看天,天已經不早了,他卻絲毫沒有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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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衣帶著一身疲憊,剛剛踏進家門,放鬆了的心陡然又警覺起來,他感到了與自己的家所不相符的氣息。
但心裡的警覺並沒有在天衣的外表和行動上表現出來,他依然故我地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一陣陰冷的風吹在了天衣身上,天衣仍只是向前走著。
而這時,陰冷的風突然變成了烈焰,在天衣週身燃燒了起來。
天衣早已蓄勢待發,大喝一聲,全身的真氣形成一道保護層,將突然燃燒的火焰撲滅。
可隱藏在這烈焰之後的襲擊已在天衣背後不足一尺之距,凜冽的勁氣已有迫體生寒之感。
天衣沒有時間多想,「呼……」反腿一腳向背後踢去。
「哎喲……」只聽一個女子中招後發出的慘痛叫聲,而且這叫聲讓天衣有一種熟悉之感。
「死天衣,臭天衣,不去救人家不說,人家剛跑出來,就打我,哇……」接著,便只聽到的是哭聲。
「艾娜?你是艾娜?」天衣突然明白了這哭聲的主人是誰,忙向重重摔在地上的艾娜跑去。
剛欲將艾娜扶起,只聽「啪……」地一聲,一記重重的耳光扇在他的臉上。
「你還知道是我啊?我還以為你把我給忘了呢!」艾娜抽泣著道。
天衣毫不介意地道:「對不起,剛才我還以為是誰想刺殺我,所以就出腳重了點。」說完,又去扶艾娜。
「啪……」又是一記重重的耳光扇在天衣另一邊臉上。
天衣摸了一下留有五道玉指印的臉,道:「是我不好,你想打就打吧。」「啪,啪,啪……」不知多少又狠又重的耳光扇在了天衣的兩邊臉上,天衣的臉很快變得又紅又腫。
最後,艾娜的手終於停了下來,她萬般委屈地哭泣著道:「你為什麼不還手?你剛才踢我不是踢得很厲害嗎?現在為什麼不還手了?」天衣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默不作聲地將艾娜扶起。他已經看到了此刻的艾娜不再是先前那般嬌小可人的艾娜,她的眼睛已經深陷了進去,俏臉顯得憔悴,衣服又髒又破,整個人看上去明顯瘦了兩圈,不問可知艾娜這些天來所受的苦。不可否認,這一切都是他所導致的結果。
艾娜沒有再打天衣,她被天衣攙扶著進了房間,從逃出來至今,她的心此刻才有了一種歸依感。
天衣又接著為艾娜放了水洗澡,把妻子思雅的衣服給她找了一套穿上,接著又為艾娜把吃的東西端上來。
艾娜狼吞虎嚥地將天衣所端上來的食物風捲殘雲,一掃而光。此時,她瘦削的臉上才有了一點昔日的光彩。
「你的胸口還痛嗎?」天衣看著艾娜問道。
艾娜摸了摸胸口被天衣踢中的地方,狠狠地道:「要不你給我踢一腳看看?」接著又道:「殺別人沒有用,打我卻這麼狠!」天衣又關切地道:「有沒有傷到內臟?」「你自己踢的你不知道嗎?都踢斷了兩根肋骨了!」艾娜大聲地責備道。
天衣道:「我知道你怪我這些天沒有去救你,但我有自己的苦衷,我不能夠打草驚蛇。」艾娜道:「我知道你是堂堂雲霓古國的禁軍頭領,豈能為我一個小女孩捨身犯險?」天衣知道艾娜的脾氣,再說什麼也是無濟於事,只得站立一旁不語。
艾娜看著天衣的樣子,心中的氣早已消了,「撲哧……」一聲,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嬌笑。
這時,一個人在門口出現了,他道:「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我們的艾娜大小姐回來了。」艾娜陌生地看著那人,道:「你是誰?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