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內一時暗下來的光線讓嚴戎無法看清驚天的臉,他厲聲道:「大膽,沒有本大人傳令,你是如何進來的?就算是聖摩特五世陛下,沒有本大人的命令,也不敢貿然踏進軍營半步!」驚天一聲冷笑。
這時,一名護衛兵慌張地在外稟報道:「大人,他竟一路殺死了設法阻止他的親兵護衛!」說話之時,嚴戎同時聽到自己的親兵護衛在外跑動的聲音。
嚴戎適應過來的眼睛終於看清了驚天的樣子,他沒有想到驚天竟大膽到敢殺自己的親兵護衛,厲聲道:「你到底是何人?朝中並沒有你這一號人!」驚天冷冷地道:「嚴戎大人想知道我是誰麼?我怕我說出來會嚇著你。」嚴戎已從驚天的氣勢上感到了驚天並非平凡之人,但他身為統領三十萬大軍的將帥,又豈會被驚天的言語所嚇?他道:「你以為本大人是市井之徒麼?就算你是聖魔大帝親臨,又能奈我何?」嚴戎的話音剛落,「啪啪……」莫名其妙地,他感到了自己的臉被扇了兩記耳光,而站立在營帳門口的驚天卻是一動未動,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看到驚天動過。
驚天冷聲道:「你這種人也配讓聖主親臨?」嚴戎驚駭不已,心中這才有了懼意。來人的修為實在高得出奇,他竟然不能知道來人是怎樣打自己的。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發現臉已經腫了,可見對方下手之重。
他道:「你……你到底是何人?」驚天道:「你也知道怕了?我是魔族暗魔宗的魔主驚天!」此言一出,讓嚴戎差點從座位上跌倒在地。
他哆哆嗦嗦地道:「你……你竟是千……年前隨聖魔大帝……征戰天下的驚……驚天?」驚天鄙夷地看著嚴戎,不屑地道:「想不到統領三十萬大軍的將帥竟是如此無用之人,一個名字便把你嚇成了這樣!」嚴戎已顧不得驚天的諷刺,惶恐地道:「那你來找我有何事?」驚天道:「這個問題你還用得著問我麼?你心裡應該很清楚。」嚴戎茫然地道:「我實在是不知啊。」「你不知?!」驚天厲目逼視。
嚴戎委屈地道:「我是真的不知你找我有何事。」「你還給我裝蒜!」「啪……」地一下,驚天又狠狠地給了嚴戎的嘴一巴掌。
嚴戎差點就要哭了出來,高高腫起的嘴巴含含糊糊地道:「我實在是不知,還望您老人家給小的說清楚些,小的實在是笨啊!」弄得驚天都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還是假的不知,只得道:「那你就給我聽清楚了,我要你立即統領三十萬大軍到皇城支援聖魔大帝的轉世之身!」嚴戎這才明白,道:「原來你是大皇子派來的人。」他一直都把朝陽與魔族分開來想,可轉而又糊塗道:「你不是魔族中人麼?怎麼會幫助大皇子?」驚天有些煩道:「難道你剛才沒有聽見我說古斯特是聖魔大帝的轉世之身麼?無論是人族還是魔族,都惟聖魔大帝之命是從。」嚴戎忙道:「是,是,是小的沒有聽清楚。」「那你還不快下令調集軍隊?」「可是……」嚴戎欲說還留,擺出一付十分為難的樣子。
「可是什麼?」「可是他自己卻做不了主。」一個人撕開營帳,從驚天的對面走了進來。
驚天看了看進來之人,又望向嚴戎,嚴戎無奈地點了點頭,道:「我是被逼的。」驚天轉而又望向進來之人,道:「你又是何人?」來人與驚天的高大偉岸相比,身形竟不到驚天的一半,他的雙眼總是有著閃爍不定的光芒,臉型消瘦,一副陰險狡詐之態。
來人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誰,只要我知道你是魔族暗魔宗魔主驚天已經夠了。」語氣之中,竟然絲毫不把驚天放在眼裡。
驚天暗暗用氣機鎖定對方,卻發現對方的氣機淡至若無,根本無法鎖定。他不得不重新認真地打量這個身形只有自己一半的人。
驚天道:「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閣下應該是為怒哈而來的,但在怒哈的手下,並沒有閣下這等修為之人。因此,閣下一定是一個想怒哈獲勝,與怒哈站在同一陣線上,但並不受控於怒哈之人。」來人臉上露出陰陰的笑,道:「驚天魔主確實名不虛傳,分析得十分精確。但我們今天不是為了知道對方的家譜而來,不是麼?我們有著共同的目標,看誰有能力帶走這三十萬大軍。這也決定著誰會贏得這場戰事的勝利!」驚天道:「不錯,所以在某種程度上,我們兩人誰都不能敗。」「說得甚是。」來人十分贊同。
「但事實上我們之中只有一人能夠獲勝。」「說得不錯。」「但誰會是那一個敗者呢?」「不會是我。」驚天笑了,來人也笑了。
但嚴戎的樣子告訴別人,這並沒有什麼可笑的,因為他的手已經觸摸到了暗湧的殺機。
而此時,外面嚴戎的親兵護衛有人喊道:「大人,可要我們將這殺死我們弟兄的惡賊擒下?」嚴戎直感到頭痛,大聲吼道:「憑你們幾個也能擒下他?難道你們想要老子的命嗎?」來人這時道:「嚴戎,你就讓他們走遠些吧,我可不想傷及無辜。」嚴戎可憐巴巴地望著驚天,徵求驚天的意見。
驚天道:「那就讓他們滾吧。」嚴戎於是大聲喊道:「你們還不快點給我滾?!」「可是大人……」外面之人想說些什麼。
「快滾!」外面的那些親兵護衛於是只得離開。
嚴戎聽著他們的腳步聲遠去,以哀求的目光望著兩人道:「那我呢?」他知道兩人即將開始的決戰必定會傷及無辜,而這最大的「無辜」很可能是他自己。
驚天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他道:「你就在這裡等死吧。」嚴戎的臉上出現了真的會在這裡等死的表情,他道:「在你們開始決戰之前,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不知可以提出來嗎?」驚天道:「如果你想玩什麼花招的話,我看你是在自尋死路!」嚴戎忙道:「小的怎敢玩什麼花招?我只是想,我可不可以站得遠一點,站在營帳外,但我決不會跑。小的知道以兩位的決戰,若是站在營帳內只怕必死無疑,而且兩位若是想調動這三十萬大軍,還必須經我發話,你們也並非真的希望我因此死去,你們看……」嚴戎的話並沒有說錯,無論是驚天還是來人,都不希望嚴戎真正死去,調動這三十萬大軍必須要有嚴戎的發話。況且,若是嚴戎真的死去,誰也不能夠保證這三十萬大軍會有什麼樣的反應,這是誰也不希望見到的。
驚天望向那只有自己一半身形的來者,道:「你有什麼看法?」來人道:「如果驚天魔主沒有什麼意見,我亦無什麼看法。」驚天道:「那就這樣決定吧。」他諒嚴戎再玩什麼花樣,也不可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嚴戎連聲應謝,退往營帳外。
來人這時道:「久聞驚天魔主當年隨聖魔大帝征戰幻魔大陸的輝煌戰史,今日我能有幸與你一戰,也算是我人生的一大樂事,我希望驚天魔主今天不要讓我失望。」驚天冷笑道:「對一個連自己名字都不敢示人的人來說,能與我驚天作戰,算是你的一種榮幸。若非為了完成聖主之命,你這種人根本就不配成為我的對手!」來人陰邪地一笑,道:「配與不配,驚天魔主不要說得那麼早,我所要說的是,驚天魔主今天的到來必定是有來無回。」「自信是一件好事,但過於自信就變成自負了。」驚天的心感覺到一種很重的東西,但他的言語卻是平淡之極。
來人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他臉上陰邪的笑變得更盛了,就像是脫離他臉的本體,在虛空中無限擴展開來。
一剎那,驚天竟感到自己完全置身於對方的「笑」當中。
不可否認,這是一種另類的笑,或者說,它不足以用一種表情——「笑」來形容,它使人的眼睛看到的世界帶來一種虛幻,使人莫名的受到「笑」的牽引,亦不由自主地笑了。
當驚天意識到自己唇角的肌肉在向兩邊擴展的時候,他猛地才知道,對方的進攻已經開始了。他冷哼一聲,道:「以這種伎倆也想迷惑我?簡直是在癡人說夢!」說話聲中,他高大的身形幻成數十道黑影,如鷹隼一般向來人撲了過去。在這數十道相同的黑影當中,他真實的身形變化之快,根本無法從身形破空時所產生的風感來辨別,彷彿每一道黑影都是驚天的真實所在。
但真正的驚天只是一個,來人深深地明白這一點,所以,他並沒有動。他知道,真實的驚天就藏在會攻擊的那道黑影當中,換句話說,只要驚天會攻擊,便會自行暴露真身之所在。而只要在驚天暴露真身的一剎那,洞悉驚天的攻擊路線,便能夠率先制住驚天,就算退而求其次,也至少可以瓦解他的攻勢。
來人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也這樣做了。
一隻拳頭以風般的速度從黑影中揮出,來人頓感勁風撲面,他的左手幾乎與拳頭在同一時間推出。
兩道勁風在兩隻拳頭尚未觸及的時候,勁風凜冽相撞,竟然發出金屬磨擦般尖銳的聲音。
兩隻拳頭沒有能夠相互接觸,在相距五寸的距離彼此停止了,就像突然凝固般,一瞬間停止,而兩隻拳頭之外的勁風吹得空氣激盪不已。
因為兩人的拳頭都已不能夠寸進一絲一毫,而兩人拳頭上瞬間爆發的勁氣已經將五寸的空間中的空氣壓縮得不能夠再壓縮。也就是說,是彼此間相撞無法來得及散開的勁氣似一有形實物橫亙在兩隻拳頭之間,成為暫時無法逾越的障礙物。
四溢的勁氣頃刻間使營帳如牛皮一樣鼓了起來,緊接著,便是營帳無法承受勁氣的膨脹,化作無數碎片在空氣中飛舞,就像是一隻隻沒有靈魂的死物在作無關悲喜的舞動。
「轟……」兩隻拳頭終於相撞在了一起,比先前強逾十倍的勁風瞬間席捲整個大軍的駐紮之地,無數營帳脫地飛起。在兩人週身二十丈之內的軍士被這強勁之風吹得睜不開眼睛。
離兩人最近的嚴戎更是被勁風吹得站立不穩,只有抱住一根旗桿,才能保證不被這勁風吹得更遠。
勁氣吹盡,驚天與來人同時彈開,相距兩丈而立。剛才試探性的交手,兩人心底已經基本上摸清了對方的實力。
驚天曾想過,以對方如此矮小的身材必定是會以靈巧取勝,沒想到對方深藏的功力是如此之強悍,以對方在剛才有所保留的情況下,居然可以與自己硬拚一拳。
而來人本欲借驚天拳頭推出的一剎那制住對方,但他發現面對驚天的拳勢根本沒有借勢發揮的空間,只有硬拚一拳。
兩人心中各有所想,這第一輪旨在試探性對方虛實的攻擊,為各自心理埋下了作戰策略。
此時,整個三十萬大軍駐紮的營地一片空闊,人頭攢動。三十萬大軍黑壓壓的一片,毫無遺漏地暴露在眼前,紛紛望向對峙著的驚天與來人,將驚天與來人圍在十丈距離的圓形空間之內。
來人嘿嘿笑道:「驚天魔主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不愧是魔族暗魔宗的魔主。」來人的聲音不大,但他卻用功力讓三十萬大軍的每一個人都聽到了這話。
「魔族」二字頓時使不明所以的三十萬大軍一片沸騰,他們體內從小就種植著對魔族的仇恨,本能地燃起了洶湧的烈焰,更何況此刻的對象是殺死人族最多的、傳說中最為凶殘的暗魔宗的魔主驚天?!但他們此刻並不能辨別來人所說的話是真是假,更不能確定眼前的驚天是真是假,他們無法想像身為魔族暗魔宗的魔主,驚天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三十萬大軍,六十萬隻眼睛齊齊望向驚天,等待著驚天的反應。
驚天當然明白來人這時所說之話的意圖,也深深明白自己此刻的處境,一不小心,他就會成為三十萬大軍共同的敵人。
驚天顯得很平靜,他的嘴角掀起一絲笑意,冷哼一聲,毫不否認地道:「我驚天身為魔族暗魔宗的魔主,曾隨聖魔大帝征戰幻魔大陸,又豈會讓一個連名字都不敢讓人知道的小人所失望?那豈不是有損我驚天的威名?」驚天的大膽承認,讓來人深感意外,但三十萬大軍的反應讓他的臉露出了燦爛的笑意。
「殺了魔族中人!殺了魔族中人!殺了魔族中人……」三十萬大軍齊聲高喊,並整齊劃一,踏著步伐向驚天逼近。
三十萬人手中所持的武器在陽光下閃著森寒的光芒。
來人道:「驚天魔主看來是在劫難逃了,三十萬大軍就算每人吐一口痰,也足以把你淹死,根本就不用我與你動手。」驚天看也不看那向自己逼近的三十萬大軍,不屑地對著來人笑道:「是麼?誰被三十萬大軍的口水淹死,現在還說不定呢!」來人道:「驚天魔主不用假裝鎮定,你不屑的表情根本就無法掩飾你心中的恐慌。」但他心中隱隱感到驚天必有所恃,他必須讓驚天所擁有的牌都攤在桌面上,這樣只會對他有百利而無一害。
驚天亦看出了來人心中的打算,他道:「我們來打一個賭,看誰會被這三十萬大軍的口水淹死,不知你敢不敢?」此時,三十萬大軍的距離向兩人進一步拉近,整齊的步伐使大地發出顫抖。
來人一時之間竟有些不敢說話了,但這只是思維一剎間的出現,尚不到一秒,他道:「這有何不敢?不知你的賭約是什麼?」驚天道:「沒有什麼賭約,連你自己都被口水淹死了,還有什麼賭約可言?哈哈哈哈……」驚天大笑,他這一招也是在地下宮殿時從影子口中學來的。
來人心神一震,他明白是驚天利用言語中的漏洞來愚弄自己,虧他自詡思維縝密,智慧過人,卻沒想到會有被人抓住言語中的漏洞,進行愚弄的一天。而更糟的是,他的心神被驚天攪亂了。
來人連忙平定了自己的心神,但他心中仍不免有一絲陰影。除了修為深不可測外,驚天並不像外界所傳說的那樣,是一個功力有餘、智慧不及的人,所謂的「智慧不及」只不過是相對另外兩位魔主而言,顯得有些傲邁大意,而並非一般人所認識的頭腦簡單。
來人道:「沒想到驚天魔主是喜歡玩這種小孩把戲的人,真讓人開了眼界。」驚天很得意這一手對來人引起心境的波動,道:「小孩把戲不也讓你這-大人-上當了麼?可見你也只不過是一個未長大的-大人.」驚天故意著重說出「大人」二字,令來人剛剛平靜的心情又一次波動。以他的身形只有驚天的一半,確實不能夠稱為「合格」的大人。
來人冷笑道:「你別忘了你現在的處境,就算你取得一時的口舌之快又能怎樣?你以為就憑幾句話便能改變你現在的處境麼?」此時,三十萬大軍將驚天包圍的距離由十丈縮到了只有三丈不到,也就是說,三十萬大軍的攻擊到了隨時都可能爆發的時候。
驚天不屑地一笑,以睥睨天下的眼光掃視了眼前的大軍,道:「你們想殺死我麼?」「殺死他!殺死魔族中人!」三十萬大軍群情激盪。
驚天道:「我知道你們對我魔族深切痛恨,本魔主也不想向你們解釋什麼,乞求你們的原諒。但我今天所代表的是雲霓古國新登位的大皇子古斯特,也是聖魔大帝的轉世之身而來。現在整個魔族都統歸偉大的聖魔大帝的轉世之身古斯特所領導,我們要在古斯特的領導下重鑄千年前的輝煌,讓整個幻魔大陸都惟雲霓古國馬首是瞻,都惟偉大的古斯特馬首是瞻!所有的魔族都是偉大的古斯特的僕人!今天我來此,就是受托偉大的古斯特的使命,讓雲霓古國的所有軍人和子民順於天命,討伐叛逆,征戰天下!」驚天的話飽含激情,其慷慨之情感染著在場每一個人,更著重提出「偉大的古斯特」,意寓著所代表的是雲霓古國,是人族,讓每一名軍人都引起共鳴的自豪感。
三十萬大軍這是第一次聽到古斯特是聖魔大帝的轉世之身,他們只是聽到嚴戎提到過皇城出現了叛逆,故而改變了原先的行軍計劃,是嚴戎將消息進行了封鎖。三十萬大軍聽到這些話頓時熱血沸騰,是的,正如驚天所預料的,每一個人心中都充滿了身為人族、身為雲霓古國軍人的自豪感,但他們並沒有完全相信驚天的話,他們只是停下了自己的腳步,手中的武器仍緊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