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萬士共主

    三十萬大軍,六十萬隻眼睛把期待證實的目光投向了主帥嚴戎。

    嚴戎尚未說話,只聽那矮小之人道:「你們別聽他胡說,魔族中人多為狡詐之輩,他們為達目的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他剛才所說之話,完全是一派胡言,是他故意捏造出來的!他只不過是想獲得我們人族的信任,再對我們施以毒手。要知道,人族與魔族從來都是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之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諸位雲霓古國的勇士又怎能被他的巧言利舌所騙?」來人的言辭也表現得慷慨激昂,弄得三十萬大軍不知該相信誰的話,而嚴戎似乎誰也不願得罪,沒有任何表示。

    驚天似乎早已料到會出現這種局面,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輕揮黑色的斗篷。

    聖魔劍顯著赤紅的異彩,在虛空中劃過一道淒艷的弧線,插在了地面之上,威威然,散發著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

    「聖魔劍!」三十萬大軍同時驚呼著,連那來人也不免驚呼出聲,他沒有想到驚天所擁有的底牌會是聖魔劍。

    驚天這時道:「這是偉大的古斯特所賜給我的聖魔劍,只有偉大的聖魔大帝才配擁有聖魔劍,他賜給我,就是為了獲得各位的信任。你們應該知道,見到聖魔劍,就如同聖魔大帝親臨!」三十萬大軍心神大動,差一點全都跪了下來,他們當然知道聖魔劍所代表的是聖魔大帝的無上權威,聖魔劍的出現也說明驚天的話可信之度,已有十之八九。

    來人見勢,心念電轉,他絕對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突然大聲道:「這聖魔劍是假的,這不是聖魔大帝所持有的聖魔劍!」三十萬大軍的心神又隨著來人的話而波動。

    驚天冷聲道:「你憑什麼說聖魔劍是假的?」來人道:「就算你說的古斯特是聖魔大帝的轉世之身,但聖魔劍與聖魔大帝是從不分離的,他又豈會將聖魔劍賜予你?」的確,從來就沒有人聽說過聖魔劍曾與聖魔大帝分離過,就算是聖魔大帝的消失,聖魔劍也是賠同一起消失。

    驚天卻道:「聖魔劍是真是假無足輕重,你終於肯承認古斯特便是聖魔大帝的轉世之身了。你能告訴三十萬大軍,你的身份是誰?你代表的又是何方勢力?」來人沒想到驚天拋出聖魔劍,目的不是利用聖魔劍而獲得三十萬大軍的信任,或者說,不完全是為了利用聖魔劍號令這三十萬大軍,而是為了從自己的口中獲得一種「承認」,從而牽出自己的底牌。

    來人半天不知道如何回答。

    的確,驚天這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變得思維縝密了,這是他第一次受朝陽委託的重任。在來之前,他已經設想到了各種可能,擬定了各種應對策略。從現在看來,驚天所做的準備,無疑是十分成功的。

    驚天得意地道:「你說啊,你為什麼不敢說出自己的身份?那就讓我來告訴你吧,你這次是代表亂臣賊子怒哈而來的,你與怒哈相互勾結,意圖謀反篡奪皇位,現在已經攻佔下雲霓古國西北、全國三分之二的疆土,此刻正兵臨皇城之下……」來人意識到已經不能讓驚天再說下去了,他大聲喝道:「你這魔族的妖孽,少在此妖言惑眾,我們人族又豈可相信魔族妖孽的話?為了人族,我今天非殺你不可!」說話聲中,來人矮小的身形騰空躍起,手心相對,雙手在虛空中旋轉舞動。

    虛空中陡然出現一團強大的氣流漩渦,整個軍隊營地上空的空氣都被這股強大的氣流所牽動,紛紛向那氣流漩渦匯聚。

    而匯聚氣流漩渦中的空氣,又煉化出一隻晶瑩的球體。來人這是在利用自己的功力為導引,煉化著虛空中存在的能量。

    能夠借用無形無質的虛空所存在的能量的人,其本身的修為顯然已經達到了魔神的級別,他能夠以自身的存在融合虛空的存在,從中找到一個契機點,相互引起共鳴,就像磁場的原理一樣。

    驚天知道如何借用虛空的能量,在天壇,他曾與安心借用大自然和朝陽的功力對朝陽進行攻擊。此刻,他當然知道來人這招潛藏的毀滅性力量有多大。

    只是讓驚天感到驚駭的是,來人竟可以將強大的能量聚斂成一個不足拳頭大小的球體,這是他自己也是很難做到的,除非有著上千年的修為,這讓驚天對這個像謎一樣的矮小之人充滿了強烈的興趣。更重要的是,這個人背後代表的到底是一股怎樣的勢力?他的出現,顯然不是僅僅為了怒哈。

    三十萬大軍更是感到來人所引動虛空中的能量所產生的可怕毀滅力,他們感到了呼吸不暢,彷彿空氣全都被來人吸走了一樣。特別是與來人保持近距離的人,這種感覺尤為強烈。

    是以,三十萬大軍不得不往後退,以保證能夠呼吸到足夠多的空氣。

    而此時的驚天站立著沒有動,他全身如常,沒有任何真氣運行的跡象,表情清淡如水,閒若行雲。他的眼睛則是犀利地注視著將自己的身形凝在半空中的來人。

    流動著的風在瘋狂地掀起他的長髮及斗篷,而驚天如聳立的孤峰,在風中屹立不動。

    而三十萬大軍,這時卻感到了一種思緒在漸漸滋長。

    這種思緒淡而無味,似水;輕盈虛無,似風;悠閒自若,似雲。它隨著來人聚斂空氣所流動的氣流在動。

    雖然這種感覺十分飄渺,但每一個人的心中都感到了,他們也認識到,這是驚天在準備應戰所體現出來的先兆。

    可就在眾人感到驚天的氣機之時,來人的攻擊已經開始了。

    「無極玄空破——轉!」來人憑空一聲狂喝,猶如炸雷般震得三十萬大軍心搖神顫。

    來人手中那顆煉化而成的物體之球推出,整個虛空中的空氣皆受之牽引,勢如潮水般攻向驚天!更有甚者,那晶體之球在攻向驚天的同時,竟然開始無限脹大,頃刻間,便將驚天的身形吞沒其中,並且飛速旋轉。

    一時之間,方圓二十丈範圍似乎在剎那間塌陷,塵沙、黃土、斷枝、碎葉……皆隨之變得狂躁不安。

    天地之間,完全處於一片不可視見的昏黃,三十萬大軍一片混亂,連眼睛都不能睜開。

    而這時,有一雙眼睛顯得異常明亮,充滿狡詐和睿智。他就是站在那三十萬大軍的前面,離決戰中的驚天和來人最近的嚴戎。

    是的,是嚴戎,從此時嚴戎的一雙眼睛上,再也不能看到半絲膽小怕事的神色!從此時的這雙眼睛上,怎麼也不能讓人想起半個時辰前的嚴戎。

    此時,嚴戎一步步向驚天走去,不,準確地說是向聖魔劍走去,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聖魔劍。風,正狂,卻不能近他之身。

    驚天剛剛發出的氣機已經完全被壓制,被不斷旋轉的風球困於其中。驚天似乎毫無還手之力。

    風球不斷地旋轉著,亦不斷地吸收著虛空中的能量,不斷地加固著風球,不讓驚天有突破的可能,而被困其中的驚天也似乎一籌莫展。

    就在這時,來人又暴喝一聲!

    「無極玄空破——遁!」來人身形又猛地竄高數十米,單腿伸直,以左腿為契機,風捲殘雲般直轟那旋轉得越來越快的風球。

    「轟……」大地開裂,旋轉的風球似電鑽一般直沒入地,遁地消失。

    與此同時,嚴戎拔起聖魔劍,暗運勁氣,聖魔劍陡放奇光,劍光直射蒼穹。

    嚴戎劍勢回轉,朝驚天消失之地疾擲而去。

    赤紅的劍光隨著聖魔劍疾速轟入地下的驚天!

    勁風消散,塵埃落定。

    嚴戎與來人並排站在一起,望著驚天消失的地方。嚴戎冷笑道:「大名鼎鼎的暗魔宗魔主也不過如此,竟然不堪一擊!」來人陰陰地道:「他真的以為自己很聰明,卻沒看出我們是一條船上的。在我以虛空中五種元素煉化而成的-無極玄空破-面前竟然不知逃避,就算是聖魔大帝親臨,也不可能在一時之間破我這五種元素煉化而成的-無極玄空破-,何況你又追加了一劍,看來他這次是必死無疑!」嚴戎望著僅露出劍柄的聖魔劍,冷笑道:「沒有人中了聖魔劍是可以不死的,他太蠢了,竟然讓聖魔劍離開了自己,這也是他命該絕於你我之手。」來人望向嚴戎道:「這還得多虧你精湛的表演,讓他對你沒有提防之心。如果他早料到我們是一條船上的,必然不會如此大意,我們也不會如此輕易得手。他更沒有想到的是,早在多年前,你已經是怒哈大將軍的人了。」嚴戎臉上露出得意之色,道:「因為我早就相信,怒哈大將軍一定會舉事成功,成為雲霓古國新一代的帝皇!」來人道:「還是嚴戎大人有先見之明。」嚴戎道:「這就是一個軍人的審時度勢之能,也是幻魔大陸的生存原則。」轉而,嚴戎又忽然想起了什麼,道:「對了,怒哈大將軍有何吩咐?」來人道:「怒哈大將軍讓你將軍隊調往皇城,全力攻城,魔族現在已經出現,以免夜長夢多。」嚴戎點了點頭,道:「一切聽憑大將軍吩咐!」說完,嚴戎拔出了聖魔劍,用衣襟拭盡上面的塵埃,指著驚天消失的地方道:「那麼,現在他怎麼辦?要不要將他的屍體帶去見大將軍?」來人想了想道:「這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辦法,我們可以把他當作禮物送給古斯特,徹底擊潰他的士氣!」嚴戎贊同道:「如此甚好。」於是便吩咐人將驚天的屍體挖掘出來。

    當驚天被挖掘出來後,驚天的身形變得有些乾癟,被刺的傷口也沒有鮮血流出。

    來人道:「聖魔劍果然名不虛傳,可以吸乾人的功力和精血,要是他使用聖魔劍,我們就很難取勝了。」心裡似乎不相信驚天就這麼容易死去。

    嚴戎表示贊成,他賜了驚天一腳,身體出奇地輕,顯然是真的已經死去。

    嚴戎忽然又想起了什麼,道:「對了,在大將軍身邊,從來沒有聽說過你,你似乎並不是大將軍的人。」來人忽然口氣變得很硬地道:「有些事情,是不該嚴大人知道的,你只須謹遵怒哈大將軍的吩咐行事便可,其它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嚴戎的身子這時無緣無故地打了一個冷戰。

    △△△△△△△△△

    朝陽望了望天,此時已經是夜了。

    他推開了一扇門,走了進去。

    房間內一片漆黑,沒有任何亮光。他也不叫人上燈,逕直向最裡面走去。

    這裡是他的寢宮,房間內有著複製的法詩藺。

    朝陽看到了法詩藺,法詩藺正對著窗子,望著窗外的冷月。聽到朝陽的腳步聲,她頭也沒有回一下。

    朝陽走到了法詩藺背後,站了良久,也不發一言,只是把手伸了過去,攬住法詩藺的腰,緊緊地抱著她,用自己的臉緊貼著法詩藺的臉。

    法詩藺沒有任何反應,目光顯得極為冰冷,彷彿已經麻木了這世間的一切,更感覺不到朝陽想從她這裡得到的溫暖。

    這樣一個對著清冷的月亮孤獨擁抱的姿勢,讓人感到了兩者的可憐。

    可憐的法詩藺,可憐的朝陽。

    雖然近在咫尺,但他們彼此的心靈距離卻比清冷的月色還要遙遠。

    而朝陽似乎已經顯得很滿足了,他並沒有希望今晚從法詩藺身上得到更多,他只要一個擁抱,他只須讓自己放鬆,感受一下法詩藺的體溫,輕嗅著她身上的氣息,這些對他已經足夠了。

    夜是長的,長夜漫漫,又有幾個人能夠與自己心愛的人相擁呢?即使這種相擁是麻木的,沒有感情,甚至是仇恨,這也是一種幸福,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機會。

    一看天上清冷的月亮就知道了這一點。

    至少他現在還擁有一個真實的軀體。

    就這樣,時間在慢慢流逝,朝陽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直到月上中天,他鬆開了自己的手,睜開了眼睛,離開了這本屬於他的寢宮。

    而面對著月亮,法詩藺的眼角溢出了一顆淚珠,在月光的映照下緩緩下墜,最終落到地面,摔得粉碎。

    朝陽站在寢宮門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而向朝會大殿方向走去。

    朝會大殿在夜色下顯得雄壯威武,他推開了朝會大殿的門,走進了裡面,並將門關好。

    朝會大殿內也是一片漆黑,只有他孤獨的腳步聲在冰冷的地面上迴響著。

    他走上了屬於自己的龍座,側身蜷縮著。

    夜很冷,他不得不緊裹了一下黑白戰袍。

    而緊關的朝會大殿門外,無語佝僂著身子停了下來,並搖了搖頭,長長歎了一口氣,彷彿是在歎息著一個強者的悲哀。

    轉而,他便欲離開。

    而這時,一個身著鮮紅色衣衫的身影在無語面前飄落站定。

    「咦,老頭,你一個人半夜三更在這裡歎什麼氣啊?」來者是艾娜,她正用奇怪的眼神望著無語,又道:「你是誰?怎麼現在的皇宮儘是一些奇怪的人?我一個也不認識!」無語道:「因為現在的皇宮不再是以前的雲霓古國的皇宮了。」艾娜也不問其究竟,道:「怪不得,現在我想盡辦法也難以進來,不知那個古斯特在搞什麼鬼,為什麼不允許我進來!」無語道:「那姑娘又是怎麼進來的?」艾娜嘻嘻一笑,道:「這是我的秘密,我不告訴你。」無語乾癟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聽到這樣可愛的聲音了。

    無語道:「你叫什麼名字?」艾娜本欲回答,可忽而又變得有些警惕,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又是誰?」無語道:「說得好,-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艾娜眨了眨可愛的眼睛,道:「你這個老頭很奇怪耶,借用別人的話來說別人,也不害臊。」「害臊?」無語哈哈大笑,居然會有人對他說「害臊」兩個字,這不能不說是他今天的一大收穫。

    艾娜嘟著嘴道:「你這老頭無緣無故地笑什麼?這麼一大把年紀了,老是顯得莫名其妙。真是搞不懂大皇子為什麼會將你這般長得不漂亮的老頭留在宮裡。」這次,無語又忍不住笑了,自己居然會被人形容成「不漂亮的老頭」。艾娜的用詞總是讓他感到十分的新奇,心中頓生好感,道:「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艾娜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我叫無語。」無語道。

    「無語?」艾娜想了想,道:「你的名字像你的人一樣,奇怪極了,又難聽,哪像我的名字-艾娜-這麼好聽。」艾娜可根本就沒有想到過把眼前的糟老頭與聞名天下的無語聯繫起來。

    無語歎息了一聲,道:「原來你是魔法神院大執事天音的女兒艾娜。」艾娜興奮地道:「原來你也知道我父親。你知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我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見到他了。」無語正欲說話,卻傳來了朝會大殿內朝陽的聲音:「大師既然來了,就進來吧,何須在門外哀聲歎氣?」艾娜一聽這熟悉的聲音,立即想起了朝陽,抑或是影子,轉而又想起了古斯特。因為這些天在大街上聽得最多的便是朝陽,便是古斯特。

    她一腳便將朝會大殿的門踢了開來,向裡面飛奔而去,並喊道:「大皇子,大皇子……」

《聖魔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