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語道:「你太抬舉我了,無語只是一個被遺棄之人。在你們的強大靈力面前,我根本無法使用占星術,更不像你們一樣可以占卜到未來十天內所要發生的事情,這場戰爭的結果早在你們的控制之中。」水析道:「但你卻可以占卜到已經發生的事情,所以,我們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一清二楚,而你卻可以憑此推斷我們下一步的行動,採取相應的應對策略。」無語苦笑一聲,道:「如今看來,正是這一點,反而被你們所利用,成為我們的致命之處。」
水析一笑,道:「這是你無法逃避的宿命,是你作出錯誤選擇的一種代價。」「代價?」無語道:「也許吧,但這種代價並沒有讓我感到後悔。自從我離開星咒神殿後,經歷的事情很多,看到和聽到的事情也很多,這許許多多的事情讓我感到很困惑。我一直都很想知道,到底這個世上所有的事情是不是都是一成不變的?作為星咒神殿,可以預先知道一切尚未發生的事情,而這種結果到底是占卜所得到的,還是一切本已經設定好的,只是通過占星這種方式去得到這種結果而已?若是這樣,那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呢?人們稱我為-無語道天機-,而這所謂的天機卻是對人的一種戲弄,一種輕視,我一直在尋找著答案,卻一直都沒有答案。」
水析道:「可你既然沒有尋找到答案,為何還想回到星咒神殿?你不覺得這顯得很滑稽麼?」無語望著東方,平靜地道:「因為我想在死亡前弄清楚,是不是每一個占卜到的結果都是已經注定的?有沒有第二種可能的存在?」水析冷諷地一笑,道:「你永遠都不可能知道。」「為什麼?」水析道:「因為你不應該知道。」無語卻依然顯得很平靜,道:「看來你也不知道,這也是你心中的疑惑。」
「我不像你,這個世界上許多事情是不由我們去思考的,我們只須去做,而不應該去考慮這樣做到底是應不應該,因為我們永遠不會知道答案,思考太多的結果只會讓自己更痛苦。你遊歷幻魔大陸數千年,能夠告訴自己你到底得到了什麼嗎?你得到的只是每個夜深人靜時突然從夢中因為痛苦而驚醒,不知身在何處,找不到自己,你恨自己為什麼要醒來,永遠沉淪在夢中不是更好麼?有時你想回頭,但你知道你已經走得太遠,已經沒有回頭的可能,惟有強撐著殘軀繼續走下去。你找不到可以與你分享痛苦的人,急需找一種精神寄托,因為你已經感到害怕了。所以,你選擇了朝陽,因為你發現,至少他也是走在只有一個人的路上,你至少從他前進的步伐中找到了心靈的安慰……」無語平靜的眼神開始變得恍惚,他口中喃喃自語般道:「這是自己麼?為什麼自己會變成這樣?難道我的思考是錯誤的?但為什麼又要擁有思考的能力?既然有了這種能力又為什麼不能思考?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件事情,卻為何要走這麼長的一段路?我想回到星咒神殿,為何不讓我回去?是我在害怕,還是他們在害怕?到底在害怕著什麼?難道這才是真正的-天機-?是永遠不能夠向人道出的東西?」無語陷入了沉思。
水析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他的手向無語伸去……
就在水析的手接觸到無語的一剎那,無語的聲音突然響起。
「慢著!」水析的手很突兀地停在空中,眼中露出極度驚詫之色,他不明白無語突然之間怎麼能從自己設置的魔魘中醒悟過來。
無語彷彿根本不知道水析剛才對他使用了魔魘,讓他在其中沉淪,他仿若沒事般道:「還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什麼事情?」水析迅速讓自己保持冷靜。
「你是用什麼方法將安心與驚天收服的?」無語道。
水析先是一愣,隨即冷靜地道:「他們的心魔。」無語道:「原來如此。」說完,一下子又沉淪到水析所設置的魔魘中,臉上顯出困惑茫然之態,沒有自我意識。
水析訝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但此刻的無語無疑已經沉淪到魔魘中,與自己的心魔在作戰,但剛才為何突然間會醒來呢?是因為他超強的信念?
這是水析事先所沒有預料到的,他的手向後一揮,整個軍營立時被火燃了起來。
火光滔天,整個軍營一片混亂,救火聲、呼喊聲、逃竄聲……此起彼伏,連綿一片,所有精心準備的一切,毀於一旦。
水析攜著無語,從燃燒的火焰中飛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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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一路向前行去,可以他的速度,走了一個小時還沒有看到遼城的城牆。
眼前是一條彎曲蜿蜒的山路,路兩旁是層巒疊嶂的山巒,連綿千里。
朝陽停了下來,因為他知道這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無論如何走下去,都不會有什麼結果。他已經踏入了別人所設置的幻境當中。
這時,一個人從他身旁擦肩而過,沿著山道,孤獨地往前走去。
朝陽看清這人身著黑白戰袍,手持聖魔劍,正是他自己。
朝陽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他看著這個自己漸漸遠去,直到消失。
「你還記得我麼?」一個聲音從朝陽背後傳來。
朝陽轉過頭,看到了紫霞,她的臉上滿帶深深的憂鬱,千年不變,朝陽卻沒有說話。
紫霞黯然道:「看來你已經忘了我。」「鏘……」朝陽手中的聖魔劍脫鞘而出,一道淒紅劃破虛空,將眼前的紫霞一劈為二。
血濺滿了他一臉,而一分為二的紫霞落地之後,分開的兩隻眼睛以萬分哀怨的眼神看著朝陽,彷彿在問:「為什麼?」朝陽一腳將一分為二的屍體踢了出去。
可屍體尚未落地,卻被一個人飛身接住,正是剛才離去的另一個「朝陽」。
另一個「朝陽」接住紫霞,痛苦地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是誰殺了你?」他的目光猛地抬了起來,看到了面無表情的朝陽,心中忖道:「怎會與自己長得如此相像?」於是厲聲道:「你到底是誰?」朝陽毫無回答之意。
「是你殺了她?!」他一手抱著一分為二的紫霞的屍體,另一隻手中的聖魔劍指向朝陽。
朝陽面無表情地望著他,彷彿根本沒有聽到他所說的話。
「一定是你殺了我的紫霞,我要殺了你!」他放下那屍體,拔出聖魔劍,飛身凌空向朝陽一劍劈下。
淒紅的光芒映入朝陽整個眼簾,強大的殺意如巨山壓頂。
朝陽心中吃驚,他沒有料到幻境中製造出來的人竟有如此強大的功力,而且四周的環境是如此逼真,一草一木盡皆有著生命的特性,可想而知這需要多大的功力支持才能夠製造出這樣的幻境,他腦海中閃電般閃過無語昨晚向他提及的月石。
此刻,殺勢逼至,朝陽不得不有所反應,聖魔劍再度脫鞘而出,迎了上去。
兩劍相交,空氣震盪,整個天地都不由一陣搖晃,顫慄不已。
朝陽與那個用幻術製造出的自己同時被震開,同樣倒退五大步才站穩,而且站立姿勢、握劍的手法也全都一樣。
朝陽沒有料到用幻術製造出的人竟然可以與自己硬碰,而且絲毫不落下風。月石所擁有的能量真的可以強大到如斯地步?以他對樓夜雨的認識,樓夜雨與他相比,尚有不及,何況製造出的幻境中的人?一定是她在利用月石的能量製造出這個幻境,以困住自己。
朝陽知道,要突破這幻境,就必須破除所出現的一切企圖影響人的幻象,到時幻境便不攻自破。
而不斷出現的幻象就像是為了抓住人心裡最脆弱的地方,引出心魔。
朝陽暴喝一聲:「去死吧!」身形飛躍而起,聖魔劍凌空劈下,赤紅的光芒瞬間盈滿每一寸空間,他必須盡快將之除去……
很快,兩人便戰了上千回合,但朝陽卻連對方的衣襟都沒有沾到,每一次攻擊彷彿都在對方的預料中一般,被對方輕易化解,而他也沒有被對方傷到分毫。
因為兩人的出手,方位的變化,招式、力道的把握幾乎全都一模一樣,根本沒有什麼區別。
朝陽在帝都劍士驛館做的一次夢有過這樣的經歷,這一次又出現了。
而當他每一次要擊中對方之時,也是對方可以擊中自己之時。兩劍相交,力量互抵,彼此又有著相同的反應。
朝陽知道,樓夜雨這是按照自己的思想變化製造出來的人,自己的每一次所思所想,每一次出擊,也都是對方的選擇。
這樣下去,戰鬥永遠都不可能分出勝負,而到自己疲憊不堪、無以為繼之時,也是代表著「失敗」的到來。而對於朝陽來說,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失敗的。
聖魔劍奇光四射,整個空間都是聖魔劍的影子,他的攻勢一瞬間變幻著數十個方位,攻出上百招,劍影飄飄,凜冽至極。
可對方的變化也都是相應的。
這樣的作戰方式是可怕的,沒有人知道它會什麼時候停下來,如果選擇捨身冒死除去對方,而自己也同時會被對方除去。朝陽只得繼續選擇這樣虛耗下去,等待著奇跡的出現,但奇跡又怎會在一個由人設置的幻境中出現?
朝陽不得不佩服樓夜雨這一招的厲害,簡直可以用夠狠、夠毒來形容。同時也讓朝陽認識到,若自己連一個被製造的幻象都無法取勝,又何以面對樓夜雨本人?
當朝陽最後一絲力氣快用盡之時,他放棄了繼續進攻。他可不想連樓夜雨的面都未見到,就已被自己給活活累死。
而這時,樓夜雨卻出現了。
她搖了搖頭,滿懷可憐地看著像狗一樣喘氣的朝陽,道:「這是曾經的聖魔大帝麼?怎會變成如今這一副可憐的模樣?真是讓人不敢相信。」這時,所有的幻象盡皆消失,朝陽的所在之地是位於遼城外的那一片密林。
另一個「朝陽」也隨著幻象的消失而消失。
朝陽沒有說話,他根本找不到可以說的話。此刻,他確實是以一個連他自己都無法容忍的失敗形象出現在樓夜雨面前。
看到朝陽的樣子,樓夜雨得意地仰頭大笑,這正是她一千年來希望看到的。
笑過後,樓夜雨得意地道:「你想不想知道你的軍隊和無語現在怎麼樣了?」朝陽心中一震,忙抬眼望向樓夜雨,從樓夜雨的眼神中他已經猜到了十之八九。
樓夜雨看著朝陽面部表情的變化,道:「不錯,正如你所猜,你的軍隊已經潰不成軍,現在正受到三位族長及怒哈所率領部隊的全力追擊,而無語則被水析所收服。此時,正和安心、驚天等呆在一起。你已經徹底地敗了,我沒想到你竟然是如此不堪一擊,真是讓我太失望了。」「水析?!」影子感到詫異,正是由於水析的離開,他才隻身來見樓夜雨,而此刻樓夜雨又提到了水析,他感到自己中了計。
樓夜雨冷笑道:「你一定以為我真的與水析鬧翻了,水析一氣之下離去。其實你又何曾知曉,我們之間的所謂感情矛盾都是表演給你看的,你真的以為我對你還存在著感情麼?所有的感情隨著一千年的時間已經逝去,我發誓一定要徹底征服你,讓你在我面前搖尾乞憐,以報千年前之仇恨!」朝陽冷笑一聲,道:「你對我是否存在感情與我又有何干?想征服我更是癡心妄想!」樓夜雨道:「你以為自己還有與我對抗的能力麼?你現在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何況,你現在已經失去了一切,只剩下孤家寡人一個,憑什麼與我鬥?」朝陽道:「是麼?你真的以為我已經輸定了麼?」「難道你覺得自己還有機會?」樓夜雨不屑地道。
朝陽道:「當然,因為你是我的手下敗將!而且你永遠都沒有可能勝我!」「大言不慚!你剛才功力已經消耗殆盡,我看你還有何實力說這樣的話!」樓夜雨說完剛欲向朝陽動手,可她卻又停了下來,大笑道:「我差點忘了,就算你擁有十成的功力,又能怎樣?你連一個幻象都無法戰勝,憑什麼說這樣的話?我今天要看的是你怎樣像條狗一樣掙扎,像狗一樣求我饒了你!」「你永遠都等不到那一天!」天地之間,陡然狂風大振,塵埃瀰漫天地,太陽的光線盡數隱去,天地一片混沌。
一道赤紅的軌跡劃破這片混沌,以一往無回之勢劈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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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沉重的鐵門緩緩開啟,微弱的燈光從開啟的縫隙中投在了水析的臉上,而站在他身旁的無語則仍是一副沉淪於魔魘中不能自拔的樣子,口中喃喃自語地重複著:「我要回星咒神殿,我要回星咒神殿……」當鐵門完全開啟時,水析攜著無語走了進去。
在一個偌大的房間裡,安心、驚天,風、火、金、光四大精靈都在裡面。
看到他們,無語彷彿一下子醒了過來。他聽到驚天一遍又一遍地朝著那盞燈喊:「我要成為幻魔大陸最強的人!我要成為幻魔大陸最強的人!我要成為幻魔大陸最強的人……」在喊的同時,他的臉上現出強忍著的痛苦之情,身子不停地顫抖著,彷彿被一個人在用鞭子抽打一般。
安心則是一遍又一遍地回頭,神情十分鎮定地對著眼前道:「你不是驚天,你不是驚天,你不是驚天……」而在他的身前和身後根本沒有一個人,他是在對著空氣說話。突然,他的眼睛怔怔地盯著前方:「是你?!」然後半天不說話了。
四大精靈則是一遍又一遍痛苦地喊著:「解開我的封禁,還給我力量!解開我的封禁,還給我力量!解開我的封禁,還給我力量……」無語走到安心面前,問道:「是誰?」「是我的妻子。」「你的妻子?她在哪兒?」無語好奇地問道。
「她就在我的面前,你沒看到麼?」安心一指空空的前面道。接著,便臉現萬分的悲痛之色:「幽若,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你不能死!孩子剛剛出生,你怎麼能死?」他上前一把抱著空空的空氣,痛苦地喊叫著……
「幽若是誰?」無語道。
「是他的妻子。」水析回答道。
「他怎麼會變成這樣?」無語望向水析。
「因為他一生最愛的是他的妻子,而他的妻子在生下天衣之後,便難產而死,這是他心中一直深藏著的痛,也是他的心魔所在。」水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