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來人竟是魏忠賢的親侄女兒魏銀屏郡主。她靜靜地聽完了武鳳樓的埋怨,才幽怨地
說道:「你不問情由,就是劈頭蓋臉地一陣子申斥,我是冒險來找你的。魏占魁和五毒神砂
郭雲璞突然匆匆地離開青陽宮,我怕你們有失,才起來送個信兒。我求求你,趁早走吧!這
老毒物可厲害得很呀。不然,你和大師伯移去我的樓上,諒他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
去我房中搜查。」
這時,正值夜深風涼。武鳳樓見她一襲宮裝薄如蟬翼,更顯得弱不禁風。不由得憐愛之
念油然而生,緩緩地把她攬入懷內,柔聲安慰道:「老毒物雖狠,還不至於毀了我和師伯。
不過,你可不能再胡亂冒險了。天已快亮,回去休息吧。」
說罷,雙手輕輕地把她推了出去。眼看魏銀屏戀戀不捨地離開,他不由得一陣子迷惘。
對她的一往深情,赤心相待,不顧生死,幾次救命,而又偏偏處在不可調和的敵對雙方,武
鳳樓的心中有說不出的苦悶。特別對郭雲璞的匆匆出宮,更是吃驚。因為郭少樸的被害,只
是在一個時辰之內發生的,郭雲璞不是神人,絕不會發覺得這麼快。而且,還有身任青陽宮
總管職位的魏占魁同行,越發顯得不尋常了。
想到這裡,猛然想起信王今夜就留宿宮內,莫非魏忠賢另有奸謀?好在離天明尚有一段
時間,他決心去看一下。想到這裡,立刻施展輕功,猶如輕煙一般,誰知他剛來到信王所住
的一座偏殿,就看見魏占魁正伏在對面房上偷偷地窺視。
他出其不意地閃到其身後,就在魏占魁一驚回顧之際,已被他伸指點了啞穴。哪知就在
此刻,一股子勁風已襲到身後。他顧不得再處治魏占魁,左手回擊,右肩乘機微塌,五鳳朝
陽刀已跟著掃出。他這一連串的動作,快如飄風,一招之內,包含了閃避、阻敵、抽刀、出
擊,幾乎一氣呵成。
驀地聽對方噫了一聲道:「原來是你?」
武鳳樓一刀掃空,魏占魁已被那人抓起。右掌一揮,貼著刀身直攻而入。武鳳樓自出世
以來,第一次如此受人輕視,頓起爭雄之心。
「鬼卒捧簿」、「判官查點」、「閻王除名」,連環三刀,一氣攻出。那人左手抓著魏
占魁碩大的身軀,「斜步插柳」、「獨步前庭」、「退步讓客」,一連三步,輕輕巧巧地躲
過了三刀。
武鳳樓大吃一驚。因為在這之前,還沒有一個人能輕描淡寫地逃出追魂七刀之下。他手
下一緊,「弔客登門」、「惡鬼抖索」、「陰風撲面」,又是三刀狂掃而出。
不料那人竟然不慌不忙地「抬步跨檻」、「邁步登階」、「急步出捨」,又是三步,不
差分毫,險險閃開。就在武鳳樓最後一刀「無常追魂」剛一施展之際,那人已肋夾魏占魁,
斜著跨出一丈開外,從容地向外逃去。
武鳳樓剛想急追,左肩頭已被人按住說:「不能追趕!快去見小千歲吧。」攔他的竟是
無極派掌門人,他的大師伯展翅金雕蕭劍秋。
武鳳樓插刀入鞘,和蕭劍秋飄身落下,來到偏殿。
只見信王正秉燭夜讀,二人暗暗欽敬。見信王頭也不抬,蕭劍秋一拉武鳳樓,爺兒倆退
下台階,蕭劍秋說:「剛才和你動手的就是五毒神砂郭雲璞,虧你一上來先點倒了魏占魁,
使他投鼠忌器。接著,你又給他一連六刀,使他騰不出手來。最後一刀,他無法再躲,只好
退走,誘你追他,他就能用毒砂傷你了。
若不是我來得及時,阻住了你,今日你縱不喪命,也難受重傷。看起來,我和你師父都
只能和他打成平手,只有你三師叔才能勝他。此人不除,必成大患。」
由於蕭劍秋最後一句聲音略高,信王千歲已迎了出來,他身後的曹化淳、吳孟明都倦眼
難睜,只有老太監王承恩還精神奕奕。
二人剛想參拜,信王已含笑扶住,吩咐曹化淳獻茶,又吩咐吳孟明傳話出去,不奉召喚,
任何人不能進宮。茶吃半盞,蕭劍秋稟道:「王爺所需之物,劍臣尚未得手。」
信王遲疑了一下說:「要想重振朝綱,必須清除群奸,附逆名單極為重要。如今皇上病
轉劇,旦夕可危,如之奈何?」
蕭劍秋凜然說道:「拼我們三兄弟之命,也要助王爺成事。」
信王聞言,神情一肅,陡然起立,竟然向蕭劍秋武鳳樓拜了下去,嚇得二人急忙跪下相
攙。信王慘然說道:「大明十萬山河,一統大業,幸得你們鼎力相助。功成之日,孤決不相
負。」
二人再三相謝,見天已快亮,蕭劍秋說:「千歲身旁少人,極為可慮。留樓兒在此,只
要易容得當,諒也無妨,請千歲示下。」
信王道:「這樣更好。我已請御姑丈回府,去找李鳴和曹玉二人進宮,隨我左右,以防
魏閹謀我。如有武皇兄在此,孤更放心。」蕭劍秋安排了武鳳樓幾句,就獨自走了。
信王雖知宮中不能多留外人,有武鳳樓在此,勝李鳴、曹玉許多,但還是多兩個人好,
就打發曹化淳去傳冉興,叫二人速進宮中。
也是活該有事,曹化淳剛出宮門,正好碰見九千歲魏忠賢騎逍遙馬帶貼身四衛和一大群
武士走來。曹化淳見躲避不開,只得硬著頭皮老遠的跪下。須知,魏閹得封九千歲,真是一
人下萬人上,平常朝中官員跪在道旁,他都沒工夫去理,何況一個小太監呢。
可是,對曹化淳那就不同了。因為他早已看出信王有除他之心,他也最忌信王的才能,
知道如讓信王即位,一准拿他第一個開刀。所以,他也千方百計陷害信王。如今一見曹化淳
跪在道旁,立即吩咐命他上跪。曹化淳走上幾步,跪在魏忠賢的腳下。
魏忠賢穩坐馬背,以馬鞭挑起曹化淳的下頜說:「兔崽子,爬上了高枝,連咱家也看不
在眼裡了!我問你,你胡闖什麼?說不清楚,我劈了你餵我的大鷹。講!」
曹化淳知道魏忠賢是說到做得到,嚇得真魂出竅,忙著編造道:「王爺千歲叫我去老駙
馬府送信。」
魏忠賢一聽,心中更為起疑,厲聲追問道:「送什麼信?」
曹化淳嚇得隨口胡謅一句話:「王爺說宮內護駕人少,夜晚有些孤寂,叫老駙馬派兩個
人來。」
他說得很合情理,心裡話:只要魏忠賢一鬆口,他就可以出宮了。哪裡想到魏忠賢正愁
找不到機會謀殺五皇子,聞言微微一笑說:「好!起來,帶我去見五哥兒。」
曹化淳哪敢不聽?忙頭前領路來到偏殿,借通報之機,稟告了一切。
信王不覺眉頭微皺,暗道晦氣。但他到底是一個有雄才大略的人,立即叫吳孟起脫下衣
服給武鳳樓換上。武鳳樓換衣時,又掏出三叔給的易容粉,變成了紫騰騰的一張臉膛,而且
虯鬚滿腮,很為豪壯。信王又打發吳孟起從後門出去,通知冉興暫時不要帶李鳴曹玉進宮,
以防人多,引起魏閹的疑心。
信王見一切準備停當,方才親自迎出殿外,和魏忠賢攜手同進。魏忠賢落座以後,單刀
直入地說道:「聽小太監說,千歲宮中伴駕武士太少,有些不安。都怪咱家年老健忘,辦事
不力。今特與千歲選來四名護衛,都是錦衣衛中舊人,武功好,懂規矩,比新招的人可靠,
請千歲賞臉錄用。」
這奸宦也真是用心歹毒!只要朱由檢一時大意,收用了他的貼身四衛,旦夕之間,取信
王項上人頭便易如反掌。
信王早已聽了曹化淳的稟報,也考慮好了對策,哈哈一笑說:「魏公公的一片好心,小
王多謝了。可你的人,我卻不能錄用。」
魏忠賢故作愕然,咄咄逼人地問道:「那是為了什麼?」
信王正色說道:「皇子身邊護衛,例有明文規定。魏公公總管皇宮內務,一向是丁丁卯
卯。我雖是親王,可清貧如洗,哪裡有閒錢來抖這個威風?請魏公公收回成命。」
魏忠賢想不到這個年輕的五哥兒,竟然出言鋒利如刀,不容反駁。可他不愧老奸巨滑,
笑著問道:「那麼,千歲又為什麼派曹化淳要老駙馬給兩個人幫著護夜呢?」
他這一問,還真算有理,看來,朱由檢不好回答了。不料,五皇子輕鬆地說道:「老駙
馬乃小王的姑丈,他派的人,不要小王承擔花費。」
魏忠賢藉機說道:「我給你的人,也不用你出錢花費,這總行了吧?」
五皇子一聽這話,竟站了起來,一雙銳利的目光久久地盯著魏忠賢,直把魏忠賢看得踽
踽不安,心跳不止。
信王哈哈大笑說:「魏公公,你突然熱心得過度,別是別有用心吧?」他好像說笑話似
的,甩出了這麼要命的一句。一語道破了魏忠賢的險惡用心,還真叫一向奸詐善辯的老狐狸
難以答覆,只好乾笑道說道:「千歲說笑了!千歲說笑了!」
信王突然正色說道:「既然魏公公有這一片好心,小王也不好辜負。可是,你這四個護
衛的武功是否能夠勝任,我可要試他們一試。」
魏忠賢知信王府能人不多,故意譏道:「怎麼個試法?」
信王笑道:「自然是以武功相試了。孤自幼愛武,可惜沒有練過。但高低深淺,倒還能
看出。我有兩個護衛,是親兄弟二人。一個叫吳孟明,一個叫吳孟起,原是御姑丈的表親。
現在,我叫吳孟起出來,凡能勝過他一招半式的,小王拱手歡迎。你看如何?」
魏忠賢哪裡能看起一個普通侍衛,忙答應了一聲說:「這樣最好。」
信王揚聲叫道:「吳孟起何在?」
只見應聲出來一個三旬左右的紫面虯髯大漢,倒也雄壯。他單膝一點,跪在信王面前。
朱由檢含笑命令道:「魏公公手下,都是些高人異士。你每勝一人,我賞你十兩白銀。
要是輸了,我就把你趕出王府。你好好比試去吧。」
魏忠賢收攬江湖高手作為他的心腹武士,向來是不惜重賞的,出手不是三百就是五百,
每有重大功勞,甚至賞個三千兩千也說不定。今天信王一出口,只是紋銀十兩,不光小氣,
也顯出信王手頭的拮据。心中暗暗罵道:小畜生,這都是你和老夫作對的好處。其他皇子,
哪一個不是揮金如土,腰纏萬貫呢。
原來,朱由檢從小就反對魏忠賢,多次在哥哥面前指出他的惡跡,要把他處以應得之罪。
偏是天啟聽信乳娘的話,反而責斥他小小年紀,挾嫌報復。時間長了,兄弟之情越來越淡。
魏忠賢又在例銀上處處剋扣於他,以致整個信王府下人不足十名,周王妃竟沒有一件像樣的
珠玉首飾以及進出宮門的朝服。不料信王夫婦竟能安之若素,魏忠賢才漸漸覺得可怕起來。
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今日,魏忠賢決心乘機給信王朱由檢一個下馬威,煞一煞他的銳
氣,大聲說道:「千歲,你太小氣了!古人云,『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一個宮廷侍衛,
可比二三品武官大員。十兩賞銀,豈不可笑。」說到這裡,轉對貼身四衛道,「你們誰要勝
了對方,老夫賞以千金。」四衛聞言,個個躍躍欲試,精神大振。
這時,吳孟起往下首一站。貼身四衛中的老四搶先出場。
他乃是峨嵋派高弟,狂傲自不待言,又聽九千歲有千金重賞,所以連招呼也顧不得打,
身形微晃,「烏龍探爪」,劈胸抓去,簡直沒把對方放在眼裡。
武鳳樓故意猛一抽身,幾乎滑倒。四衛鐵腕一翻,手心向下,「鳳凰展翅」,反手掌擊
向武鳳樓的太陽穴。這種手法,等於打人的耳光,真是欺人大甚!武鳳樓知道信王是要他在
大庭廣眾之下,一舉把這四條走狗除去,還叫魏忠賢自認倒霉。
他怕包子一露餡,嚇得其他三人不敢再上,便一邊躲閃四衛污辱性的進擊,一面虛與周
旋,等候時機。四十多招過去了,武鳳樓每一招都是險險閃開,狼狽至極。
四衛越戰越狂,忽然一招「玉帶圍腰」,雙臂向武鳳樓中腰圍去。這小子四十多個回合
未抓到對方,認為失了面子,他瞅著武鳳樓已後退無路,才使出這麼一招,打算用雙手插入
對方軟肋,一下子置武鳳樓於死地。
只聽武鳳樓一聲驚呼,臉色已白,像似看出了四衛要下煞手,自己又無處可逃。情急之
下,他一咬牙,身子向後一倒,形似「平搭鐵板橋」,又好似功力不足,不得已右腳踏地,
左腳一蜷。
四衛見對手疲憊已極,輕敵太甚,毫不遲疑地繼續向前衝去。不料行將貼近,武鳳樓左
腳猛然一伸,正好穿入四衛襠中。四衛雙手既已插空,又受了這致命的一擊,慘叫一聲,人
已倒地,下陰踢碎,眼見得性命難保了。
三衛一見同門師弟慘死,又認為武鳳樓是無意踢了一腳,怕他退走,報不了此仇,雙手
箕張,身形微矮,向武鳳樓雙肩狠命抓來。他想先抓碎對方的兩肩琵琶骨,飛起一腳,踢死
武鳳樓。
就見武鳳樓嚇得手足失措,慌亂中雙拳向外搗,好像在生死剎那之間,要拚命多撐一會
兒似的。哪料到這兩個鐵一樣的拳頭正好搗在三衛的雙乳之下。三衛頓時仰面栽倒,嘴角里
溢出了一股紫血,顯然是受了極重的內傷。他們哪知武鳳樓已用上了先天無極真氣,三衛的
內腑已完全破碎,是注定的一命嗚呼了。
還是首衛眼亮,他低呼一聲:「這小子邪門,不可大意。」
話未出口,二衛已急撲面出,左拳右拳,「左右逢源」,狠命朝武鳳樓打去。等聽到大
師兄一言提醒,陡然一驚,但已無法挽回。只覺面前一花,緊接著雙眼劇疼,武鳳樓的雙指
一招「仙人指路」已插入三衛的眼中,頓時雙目失明。外人看來,武鳳樓是嚇得手忙腳亂,
誤打誤碰碰上的,反而怪三人心狠手毒,自尋死路。
但是,首衛卻看得清清楚楚,他已確認武鳳樓不是吳孟起了。他深知自己三個師弟的功
力都非比尋常,如今竟糊里糊塗慘毀在這個不知姓名的人物手中,自己再上,也絕不是人家
的對手。
他到底經多見廣,吩咐手下武士把死傷的三個師弟抬回青陽宮,又向魏忠賢稟道:「小
千歲有如此高手侍衛,不需要我們這些不成氣候的小人物了。」
魏忠賢到底不愧為老奸巨滑的一代奸雄,他知首衛此話決非無因,手下人又死傷慘重,
只好懊惱地告辭回宮。剛回青陽宮,就打發人去請侯國英,侯國英竟然未來。
首衛跪下說道:「小人譚英等四兄弟蒙老爺子厚恩,收為貼身四衛,並把我派為四衛之
首。本該死命效力,以謝千歲。無奈對方武功太高,三個師弟皆毀於一人手下。我請求馬上
回轉師門,報知這一情況,請師父出山,以報此仇。就此拜別!」魏忠賢吩咐多帶珍寶,千
叮嚀、萬囑咐,務必請其師父速來此地,譚英才匆匆告辭走了。
魏忠賢剛想親自去看侯國英,不料郡主魏銀屏來了。魏忠賢淨身入宮,當年前妻兒子已
死活不知,多年來都把銀屏當作親女,才有郡主之稱。只是銀屏自幼喊叔,已改不過口來。
這次,魏忠英在江南死於武鳳樓之手,魏銀屏釋放了武鳳樓,引起魏忠賢的極大憤怒,
曾狠狠地責斥了她一頓。魏銀屏據理力爭,爺兒倆一度反目。魏忠賢將銀屏軟禁青陽宮中,
不許隨便出入。但他們畢竟是骨肉一家,虎惡不吃兒啊。魏忠賢怒氣一消,還是對這個寶貝
侄女兒溺愛如昔。
如今一見她形容憔悴,瘦骨伶仃,更覺得自己對她太過分了一些。有心緩和緩和,藉機
向魏銀屏道:「我派人去傳你英姊姊,她竟然沒來,不知是何緣故。你可前去瞧瞧,順便也
散散心。」
魏銀屏自回青陽宮之後,行動上就失去了自由,都是偷偷地出入。可手下人誰敢管她?
只瞞魏忠賢一人而已。如今既由叔父親口解除了禁令,竊喜對武鳳樓的事情又可以多盡一份
力量了。答應了一聲,就向聖泉宮走去。
哪知剛到聖泉宮門前,忽見把守宮門的武士正攔住一個紫面虯髯的侍衛不讓他進宮,那
侍衛堅持非要進宮不可,魏銀屏帶著心腹婢女蘭兒來到跟前,就聽宮門武士說:「信王府和
聖泉宮向不來住。你口稱奉王父之命來見夫人,沒有任何憑據,如何能讓你進去?你快快走
開。」
那紫面侍衛哼了一聲說:「一個聖泉宮的下人竟敢對信王不敬,我看你是活膩味啦!」
眼看就要動武。魏銀屏和意中人心心相通,那紫面侍衛的口音雖然經過變音,但還是被她聽
了出來。
仔細一看,果然是武鳳樓易容前來,心頭不禁一驚,暗暗埋怨道:你也太膽大了!也不
想想這是什麼地方?這裡是女魔王侯國英的鬼穴魔窟呀!青天白日,你竟然敢化裝前來,那
還了得!知道武鳳樓一向穩重,而且又在京城重地,沒有重大緊急之事,他是不會冒這個大
險的。
忙喝止雙方,對守宮武士叱道:「王府來人,是尊敬夫人。爾等既不回話,又不讓進,
如耽誤了事情,你們擔當得了嗎?」
說罷,又轉對紫面侍衛道:「你就是王府來的,也應該好話好說,怎能盛氣凌人?你們
都是老公務了,還這麼不會辦事。好了!隨我進去吧。」
魏銀屏話說得很公平,既不向潘,也不向楊,各打四十,頓使爭執的雙方都心平氣和起
來。聖泉宮門人見是郡主到此,哪裡還敢多問,不光請進門去,還飛報夫人去。
走在甬道上,魏銀屏低聲埋怨道:「你不想活了!怎麼能往虎口中送死呢。」
武鳳樓情急地說:「我也是逼上梁山呀!今早老駙馬密稟千歲,三邊總督楊鶴堅持要先
看到附逆名單,才肯調集兵力助王爺起事。王爺手無一兵一卒,要丟掉了這一根拐棍,別說
成事,性命也不能保全。王父硬著頭皮叫三叔三日內送去。大師伯急得嗓子眼噴火。成敗在
此一舉,我只好冒險前來。」
魏銀屏聽了,當機立斷說道:「你在此太險,這事由我辦。趁侯國英母女不知信王派人
來,你速速回去。不然,准逃不出侯國英的眼去,反而誤了大事。」
武鳳樓看了魏銀屏一眼,說道:「我不忍心叫你去辦對付你叔父之事。」
魏銀屏歎了一口氣說:「為了你,我做的哪一件事不都是和叔父作對?他罪當伏誅,只
怕五皇子連我也不能放過,我這是自掘墳墓了。」
武鳳樓急忙說道:「小千歲和我情如兄弟,你又有功於他,他豈能忘恩負義。這是給三
叔的信,我出宮去。」
武鳳樓出離聖泉宮,回到信王住的偏殿,見老駙馬冉興正陪信王閒談。他給二人見禮一
畢,垂手稟告了經過。
及至說到魏銀屏的擔心之處,信王卻笑了起來。他安慰武鳳樓說:「皇兄說得對!魏銀
屏有大功於孤,孤豈能負她。令師伯和令師都在後面我的寢宮,你快去見見吧。」
武鳳樓秉性寬厚,對三位師長都事如親父。特別是和師父白劍飛,六年之久朝夕相處,
一身武功多蒙師父辛勤教誨。一聽說師父來了,忙一頭闖入寢宮。見二位師長在座,好像正
為什麼事爭執。先行了大禮,然後坐在了下首。
蕭劍秋看了他一眼,他隨著大師伯的眼光站了起來說:「魏郡主怕我去太險,已將師伯
的密諭帶給了三叔。」蕭劍秋示意他坐下,表明他很滿意。
這時,白劍飛接著低聲說道:「我還是那一句話,先天無極派一不是朝廷的官員,二不
吃朝廷的俸祿,一年來到處廝拼,多方樹敵,已盡到了心力。如今為了他大明江山,又硬是
冒著奇險派小師弟去青陽宮臥底。
他這一去,面臨著的危險,不只是以武功可以抗拒的廝鬥拚搏,而是高官厚祿的吸引,
美色女性的誘惑。以侯國英之才智、容貌、權力、狡詐,要是她真傾心於劍臣,她會不擇手
段來達到自己目的的。小千歲不與我們商量,開口許了三天限期,這不是霸王硬上弓嗎?取
魏忠賢一人之頭易,拿一夥附逆人的名單難。還是依我之見,傾我們的全力今晚動手,殺了
魏忠賢、侯國英二人,群賊無首,自然瓦解。我這就和千歲說去。」說罷,起身欲走。
蕭劍秋沉喝一聲:「回來!」然後責道:「你少給我妄逞匹夫之勇。別說魏忠賢的青陽
宮消息靈通,機關重重,光是他的心腹死士就是一大幫。這不是單獨比武,咱師兄弟三人,
加上樓兒,確實誰也不懼。但你能以孤敵眾嗎?還有那些長槍手、弓箭手、籐牌短刀手、鉤
鐮槍手等等,這些敵人,除非有三邊總督楊鶴的兵力援助,是打不贏的。
楊鶴之父楊森,是三朝老將。至親好友,同僚部下,幾乎占朝中半數。他不先看到附逆
名單,和千歲講好章程,能答應援助嗎?老二,愛小師弟之心,我比你還甚,所以把他送入
虎口,是因為除了他,任憑誰人都辦不成此事。我已下了決心,此事一了,他的威望更高,
我就將掌門人之位讓給他,以使恩師光大門戶的遺願得到實現。好在只有三天,我們祝願老
三成功吧。」
白劍飛好像還是沒被大師兄說服,又不敢反駁,只有抓起桌上的酒來,一個勁地狂飲。
蕭劍秋慢慢走近他說:「小千歲禮賢下士,英明果斷,一旦登上九五之位,定能成為中興之
主,樓兒也就成了社稷重臣。你近十年的心血,培育出一位匡扶中興的一代名臣,豈不也名
傳千古。」
武鳳樓突然看見師父拿酒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不知怎的,兒時讀過的一句古詩「一
將功成萬骨枯」陡然湧入了腦際。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暗自歎息。
為了盼江劍臣成功的消息,朱由檢和老附馬冉興在偏殿對弈,武鳳樓一旁侍立,蕭、白
二位老俠隱於信王臥室之內。一直等到了三更,都聽不到一點消息,連魏銀屏也沒有派人來
過。
這一夜,真是度日如年啊。
次日,在焦急之中又熬到日暮黃昏,還是一點兒消息也沒有。信王來到寢宮,見蕭劍秋
白劍飛二人也是急得嘴乾舌燥,兩眼冒火,只得拱手勸道:「不要為了此事,急壞了二位老
人家。大不了孤失信於楊鶴。」
蕭劍秋的臉色在急劇地變化。一聲不響地足有盞茶功夫,寢宮內靜得可怕,似乎能聽到
各人的心跳聲。
良久,良久……
蕭劍秋突然說道:「該是我出頭的時候了。」展翅金雕蕭劍秋一急之下,要親自夜闖聖
泉宮,驚得信王和白劍飛等人都不禁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