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這位幽魂谷的陰二小姐,醜得太不成體統了。說真的,她陰冷霜要是只佔一個丑字,打扮上不奇形怪狀,最多也只是讓人覺得她貌醜而已;偏偏她又牛年生人——不知醜。厚抹香粉,濃塗胭脂,那就不僅叫人看了心煩,而且覺得噁心了。
更讓小神童曹玉鐵下心來拚命的是,重傷栽倒地上的碧眼金雞吉司臣,恰巧在這時迴光返照地甦醒過來了。
可憐他強提殘餘真氣,勉強地睜開眼睛,掃了曹玉一下,聲音細微地埋怨道:「你這是何……」最後一個「苦」字沒吐出,就傷重身死了。
只疼得小神童兩眼通紅,咬牙出血,形如瘋虎地斜身再撲焦德海。
幽谷醜女陰冷霜肩頭微引,再次阻住小神童曹玉的攻勢,笑著說:「憑你這種俊美秀氣的嫩模樣,想和我那號稱九泉枯骨的焦二叔廝拼呀?別拿自己的小命不心疼了。」
決心替碧眼金雞復仇的小神童曹玉,哪會讓陰冷霜幾句話給赫退了。一聲怒斥:「醜丫頭找死!」冷焰斷魂刀挾著一溜藍芒,出招驚雷轟山,劈向了幽谷醜女陰冷霜。
陰冷霜血盆口微撇,纖掌陡出,硬是用惡鳩抓食,直扣曹玉的右腕寸關尺。
以小神童的先天秉性,哪容一個年紀大自己不多的醜八怪這麼輕視!冷焰斷魂刀再翻,變成雷電交加,反削幽谷醜女陰冷霜的太陽穴,成心要一刀結果醜八怪的性命。
陰冷霜硬敢將身形不動,嬌軀一探,纖手平伸而出,立掌如刀地襲向曹玉胸前的血阻紫宮、幽門三大穴。掌出如風,後發先至,除非小神童打算和她同歸於盡,並骨此地外,勢非撤招保身不可。
氣得小神童火撞當頂,七竅生煙地罵道:「江湖上哪有你這種不要臉的打法!」接著,猛揮冷焰斷魂刀,用震雷巽風的狠招,掃奔陰冷霜的雙膝。
藝高一籌的陰冷霜,不退反進地一上步,五根纖細的手指頭攏成爪形,竟施展五鬼拘魂手,抓向曹玉眉尖、太陽兩死穴,第三次逼退了小神童。
陰冷霜格格一笑說:「小神童,別看你得過江劍臣、武鳳樓二人的親傳,又跟抬手不空郝必醉學了一陣子,但你絕對不是我陰冷霜手下的十合之將。現在我讓你開開眼界,你就知道馬王爺是幾隻眼睛了。」
說起小神童,不僅幼小時承其祖父曹鵬的家教,後又得入先天無極派之門,再加上被君山惡鬼谷主司谷寒收為義子,江湖見識,當比他人超過一等。所以從陰冷霜兩手一反一正的異怪手勢上,突然回憶起義父鬼王生前所說的:「十指如鉤,交岔胸頭,一陰一陽,神鬼皆愁」惡鬼十三經來。
陰冷霜又一次格格發笑說:「從你的神情中,我知道你准從司谷寒的遺言中瞅出了一點門道。不瞞你說,我姑媽為了和惡鬼谷爭雄,早就把江湖中唯一的一部惡鬼十三經弄到手內,別看我爹爹身為幽魂谷谷主,可他連惡鬼十三經都沒見識過。只傳了我和姐姐陰冷月,我不光練成了惡鬼十三經中的五鬼陰風爪,就連惡鬼三咬、九扯、十八撕,都練到八成以上的功力了。真想要你的一條命,那還不手到擎來嗎!」輕描淡寫幾句話,就令小神童真的大吃一驚了。
哪知道,九鼻獵犬權守業,瞅準機會,竟突然出手拚命了。
本來他和吉司臣形影相隨二十年,簡直連一時片刻也沒分開過。如今雁行折翅,早使他欲哭無淚,痛不欲生。又知道一旦發動廝拼,小神童勢非逼自己突圍送信不可。他為了硬逼曹玉突圍去搬武鳳樓,所以提前先上拚命了。
須知,棋高一著,尚且難以對奕,何況權守業的武功較之九泉枯骨差得太多,更別說與幽谷醜女陰冷霜相鬥了。
考慮再三,才一招力斬蘭關,攻向焦德海,卻被他的地煞喪門銼格開了。
小神童急得狂呼一聲:「權大叔速走!」冷焰斷魂刀一招分雲捧日,刀背朝下,反撩九泉枯骨的手腕,阻止他再向權守業下辣手。
無奈九鼻獵犬拚死之心已決,說什麼也不肯讓小神童陷落此處。怒向曹玉吼說:「汝再不退,我決心自裁!」狂吼後,迎風斬草、刀劈絕嶺、卞莊刺虎,一連用上了掃、劈、扎三訣攻向了焦德海。
當!當!當!三聲巨響,焦德海用喪門銼以南山拒虎、橫架金梁、封閉鬼關,再次格退了權守業的猛烈進攻。
小神童何嘗看不出權守業是決心戰死,想逼令自己撤退!但他一是絕不忍心讓權大叔戰死,二是不甘心臨陣脫逃,在對方人手眾多的情況下,又不允許他以二敵一去幫權守業。乾脆鋼牙一錯,以風雷八式中最厲害的三刀暴雷擊蛟、奔雷閃電、雷殛妖魔,打蛇打頭地襲向了幽谷醜女。
陰冷霜迅如飄風地先擰腰閃避開,然後格格一笑:「峨嵋山的司徒聖,僅僅學會了惡鬼十三經上的大九式,就儕身於神劍、鬼刀、生死牌之列,我讓你看看真正的惡鬼大九式。」說完,左手魂歸地府,右手魄散九霄,一拍當頂,一抓丹田。然後不容曹玉還手,仍是雙手齊施,左手鬼影憧憧,右手追魂捉鬼,比前兩招更為飄忽怪異地朝曹玉的面門、小腹抓來。
真應了俗話所說的: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就在小神童被陰冷霜的惡鬼大九式圈在招式之內時,權守業卻突然發出極為淒厲驚人的慘呼聲。眨眼間,已在九泉枯骨的喪門銼下喪身。
曹玉親眼目睹權守業和吉司臣相繼慘死在九泉枯骨的喪門銼下,他自己也被陰冷霜用凶狠的惡鬼大九式抓法籠罩住身形,脫身尚且不容易,遑論侈言報仇雪恨。
正所謂:只應有淚哭知己,可歎無力殲敵人。
洞中最為忌恨小神童的,當然要數追魂刀陰世義。開始看見二妹陰冷霜親自出手對付小神童,他不禁心中狂喜,認為曹玉這次是死定了。後來看出妹妹雖然雙手齊出,連連施展惡鬼抓,卻只有生擒之心,並無一絲一毫將之立斃抓下之意。這些微妙的變化,哪能不讓一貫好色如命、最肯沾花惹草的陰世義瞧出了門道。
氣得陰世義壓低聲音向陰世禮說:「這個該死的醜妮子,竟敢對曹玉這小子起了花心,非誤九千歲的大事不可。咱哥倆出其不意地貼上去,三下五去二,零碎宰割了小神童,以消心頭之恨如何?」
看過《五鳳朝陽刀》第一至六部的讀者諸君自會知道,在所有先天無極派的人物中,跟幽魂谷結仇最深的該是首推小神童。因為當年在山海關郊外荒亭中,最先向幽魂谷挑釁的是小神童。後來在山海關驛館外,力挫陰氏三兄弟的還是他小神童。最讓幽魂谷不能容忍的是,武鳳樓單刀下遼東盜取冊封詔書時,又是小神童纏磨天山三公沈公達,一舉搗毀幽魂谷開設在滿清都城的大賭場,力逼幽魂谷主陰森寫下欠銀十萬兩的字據,宣佈關閉賭場,斷絕了幽魂谷的財源命脈。就連幽魂谷的少谷主、江湖人稱絕戶槍的陰世仁,以及在五兄弟中功力最為厲害的老五陰世信,也讓小神童曹玉給戲弄得發昏到死。
基於此因,追魂刀陰世義和喪門劍陰世禮才能和鐵指鷹爪邱龍眠,一拍即合地率眾大舉暗殺醉裡乾坤曹鵬師徒。
想不到,眼看著魚已入網的小神童,怎不使追魂刀和喪門劍大喜若狂!偏偏地那位醜八怪的二妹妹,竟被挺拔英俊的小神童曹玉引動了芳心,豈不把這兩個出了名的凶神惡煞活氣死!所以,追魂刀陰世義才主張和三弟陰世禮一擁而上,用快刀斬亂麻的辦法,置小神童曹玉於死地。
恰巧在小神童生死懸於一發之際,忽從洞外飄身閃進一男一女兩個人來。
更使追魂刀喪門劍二人可氣的是,這一對男女剛出現,幽欲醜女陰冷霜就自動停手不攻了。
只見二人的年紀,大約都在四十歲以上,男的白衣如雪,女的黑衣似墨,男的形象詭異可怕,女的面容冷酷俏麗。
另從兩個人挨肩靠背的舉止看,無疑是一對夫妻。更令小神童驚異的是,這兩個人一律是赤手空拳,顯見在拳掌上都負有獨到的功夫。
小神童搜盡枯腸,絞盡腦汁,怎麼也猜測不出這兩人的身份來歷。
只見陰冷霜異常親熱地說:「二位前輩的消息好靈通呀,竟然剛到江南,就查出我們的蹤跡。不知九千歲又有什麼新的諭旨?」
這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神情頗為倨傲。男的昂首天外,女的面無表情地說:「九千歲諭令,五鳳朝陽刀志在必得。只要刀一到手,就不怕武鳳樓不身入咱們的虎穴了。」
小神童聽黑衣中年女人說出這等極端的秘密來,心中一動,對這一雙男女的舉動,更加詳細地觀察起來。
果然不出曹玉所料,幽谷醜女臉色一變,低聲喝止道:「此次進關的圖謀,是何等地秘密重大!前輩怎能如此肆言無忌,走漏風聲,歸誰承擔?」
黑衣美婦冷然一笑道:「二小姐口中所說的走漏風聲四個字,指的是誰?」
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先有纖手指了指追魂刀和喪門劍,然後指一指滿天星,陰冷冷地一笑說:「是怕他們三人洩露呢?還是怕我們夫妻透出風聲去?」
陰冷霜慌忙說:「前輩說哪裡話來!陰冷霜再無知無識,也不會懷疑二位前輩和他們三人會洩露九千歲的機密。」
白衣中年人突然接口道:「按你這麼說,風聲如果透出,則洩露機密者必然是你了!」
由於中年男女說的話,無一句不難聽至極,再以晚輩自居的陰冷霜也吞嚥不下了。兩道掃帚眉一掀,三角眼圓瞪,沒好氣地頂撞說:「以前輩的銳利眼光,當不至於看不出洞中還有一個生人吧?」
白衣中年人連瞟都不瞟小神童一眼,冷笑說:「我和賤內的招子再不亮,不光早就看出洞中有生人,而且認出,他就是先天無極派第五代掌門大弟子曹玉!」
幽谷醜女故裝好奇地問:「前輩真有把握讓曹玉耳聾聽不見?口啞說不出?」
白衣中年人搖頭說:「都不能!」
這一下陰冷霜好像得理了,口氣一改而為咄咄逼人地大聲說:「我真不明白,你們既不能讓小神童耳聾,又不能叫曹玉口啞,除去你們故意透露風聲外,我真想不出為何要說出剛才那番話!」
白衣中年人語氣更為陰冷地說道:「按理,你應該想得出!」
陰冷霜說:「為什麼?」
黑衣美婦冷古丁地接口說:「因為曹玉絕對逃不出漠北雙凶的手下!」
漠北雙凶四個字,活像四杯清涼的醒酒湯,一下子將小神童灌醒了,也頓時想起這一對男女的姓名、外號及來歷。
原來,這一對中年男女,就是兩年前親奉滿洲梟雄多爾袞的諭令,入關捉拿公主多玉嬌,在中岳嵩山法王寺,跌翻在天山大公鄭公道手內的漠北雙凶。男的外號金蛇手,姓白名叫白午陽;女的外號九陰手,名叫赫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