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假羅通難辨識

    「且慢!」鄧公樸詫異的道:「廣義兄,你要去那裡?」

    謝廣義停下身子,正色道:「兄弟要同莊去調集莊丁,趕赴茅山,搜索那賊子的下落,為小女報仇!」

    鄧公僕搖了搖頭,繼而微微一笑道:「廣義兄且請坐下,那賊子能在舉手之間制住孫氏三英,格殺八名孫氏鏢局的八名鏢師,武功之高,自然不在話下,貴莊了縱然練過拳腳,也絕非那廝的對手!」

    謝廣義氣憤道:「這麼說來,小女的仇就甭報了嗎?」

    鄧公樸含笑道:「廣義兄且請冷靜一下,這賊子假冒羅老弟濫殺無辜,老哥哥豈能袖手?」

    「哈哈!」他朗聲一笑,接著又道:「就是老哥哥不去,這位羅老弟被他冒名行兇,也絕不肯罷休的!」

    「那老哥哥你打算怎麼辦?」謝廣義聽他這麼一說,果然又依言回身坐定。

    鄧公僕道:「現在時候已經不早,我先關照他們早點開飯,咱們就邊吃邊談,商量商量如何行動!」

    說及此處,語音一頓,回身朝鄧如蘭道:「蘭兒,你去廚房吩咐一聲,要他們做幾樣謝伯伯喜歡的下酒菜來!」

    鄧如蘭應道:「好,女兒這就去!」說罷,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謝廣義道:「老哥哥,咱們決定到茅山去,兄弟也非去不可!」

    「這個嘛…………」

    鄧公樸因他不會武功,當下眉頭一皺,沉吟道:「廣義兄,如今咱們知那賊子往茅山山區逸去,不知他確實的下落,山區路徑崎嶇,依老哥哥相勸,你還是不用去了!」

    其實他並不知道謝廣義會武功,而且武功還不錯呢!

    羅通聞言,暗暗思忖道:「聽鄧老伯的口氣,他好像不會武功,但剛才那股陰寒之氣,明明是從他掌心傳出來的!」

    只聽謝廣義沉聲道:「不,兄弟這次是拿定主意非去不可,老哥哥莫非是嫌我礙了你的手腳,兄弟有謝總管作伴,絕不會給你累贅!」他既然這麼堅持,鄧公僕當然也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

    但見鄧公樸朗聲一笑。正色道:「廣義兄既然心急女仇,堅持同行,那就一起去好了,只是山路險峻,那賊子又十分狡猾,出手狠毒,廣義兄務必和老哥哥同行,不可單獨行動才好!」

    謝廣義連連拱手道:「老哥哥吩咐,兄弟一切都聽就是了!」

    「世傑!」鄧公樸回頭道:「咱們飯後就動身,你在這裡吃過飯後,就早點回局子裡去!」

    簡世傑注視著他,說道:「弟子也想隨您老人家同去!」

    「不!」鄧公樸搖了搖頭,拒絕道:「為師這裡人手已差不多了,你爹只你一個,聽為師的話,還是回去的好!」

    簡世傑問道:「不知道師妹要不要跟您老人家去?」

    「我當然要去呀!」鄧如蘭脫口而出。

    簡世傑道:「師傅,既然師妹可以跟你老人家,弟子也要去,弟子跟你老人家學藝,已有多年,有事,弟子服其勞,跟在你老人家身旁,也好磨練磨練,這是機會,你老人家就答應弟子跟去吧!」他一面說話,一面和鄧如蘭暗暗遞了個眼色。

    鄧如蘭當然也懂得他這個眼色是什麼意思。

    只見她抿嘴一笑,說道:「爹,簡師哥和畫眉姐姐談得來,畫眉姐姐給賊子殺害了,簡師哥心裡一直很難過,咱們這次去茅山找那假冒羅大哥的賊人,簡師哥自然也要跟著去了,你老人家答應他去吧!」

    簡世傑本是臉上有笑容,但聽她這聲「羅大哥」叫得口氣親密,不由得暗暗橫了羅通一眼,目光之中隱含一股濃重的妒意。

    鄧公樸一手摸著花白鬍子,含笑道:「好吧!你既然要去,那就跟著去也好,蘭兒任性,路上也好有個照顧!」

    「是!」簡世傑臉上露出了喜色。

    鄧如蘭咧著嘴道:「我才不需要人照顧哩!」

    這時一名莊丁匆匆走入,躬身道:「稟老爺,花廳上已擺好了酒菜,可以入席了!」

    鄧公樸點了點頭,站了起身,含笑道:「廣義兄,羅老弟,請!請!咱們到花廳喝酒去,邊喝邊聊!」

    謝廣義笑道:「兄弟一來就叨擾酒菜,兄弟又不是客人,羅少俠請!」

    羅少俠倒不是剛才他扣過自已的脈門而耿耿於懷,他總覺得此人一臉笑容中,隱藏著奸詐,使人有皮笑肉不笑的感覺。

    但他仍十分謙虛的道:「謝老丈是長輩,自然謝老丈先請了!」

    鄧公僕一旁道:「大家都不是外人,不用再客氣了。廣義兄,你就走在前頭,就算是替羅老弟領路吧!」

    「對對!」謝廣義忙道:「兄弟領路,兄弟領路!」

    羅通皺眉道:「這樣一說,在下就更不敢當了!」

    這時已是傍晚時分,天色已漸漸昏暗了下來。

    花廳上早點燃起四盞角燈,兩名莊了垂手站立一旁侍候,大傢伙魚貫般走入,自然又有一番謙讓,這才入了席。

    這桌酒菜本是替羅通特別準備的,當然極為豐盛。

    但剛才因有了假冒羅通的消息,飯後就準備動身,因此酒就不能喝太多,大傢伙只小飲了幾杯,就各自用飯。

    簡世傑坐在下首,心中已不自主地升起一把怒火。他眼看師妹美目流盼,只是笑盈盈地朝羅通望去,從未看過自己一眼,更是妒火中燒,恨不得走上去摑他幾個耳光,方消心頭之恨似的。

    不久,一席酒菜,很快就食畢了。

    莊丁們撤走殘席,給每人送上一把熱毛巾,和一盅香茗,大傢伙就在花廳中稍事休息,談論然就是如何入山搜索那賊人之事。

    許久……許久……時間已在不自覺中消逝……大約兩個時辰過後,鄧公僕便吩咐莊了備馬,一行六人出了大門,就各自上馬,這時城門早就關了,好在鄧公僕和謝廣義都是鎮江有頭有臉的人物,只見謝長貴一馬當先,和守城的士兵打了個招呼,賞了一表銀子。

    守城的士兵當然很快地開啟城門,一行人便絕塵而去。

    從鎮江趕往茅山,也不過百十來里的路程。

    六匹馬一路疾奔。

    三更天猶過,就已趕到了寶堰口口茅山北麓。

    這是一個小鎮,謝長貴在鎮頭上找到一家熟識的農家歇腳,騰出兩個房間,以便大傢伙一!

    好在一行人中,除了謝廣義,都是會武之人,只要坐息調氣即可。

    農家聽說城裡兩位大莊主來了,自然十分巴結。

    一家人忙著燒水的燒水,殺雞的殺雞,不一會工夫,便端出了一鍋熱騰騰的稀飯,和一隻大肥雞,而且還把家裡三個房間全都騰了出來。

    大傢伙趕了半天夜路,吃過了宵夜也就各自休息。

    次日,清晨,各人已自結束停當,謝長貴把馬匹寄存在農家,一行人就步行入山。

    這茅山原是天目山的支脈,起自宜興顧渚山,綿延溧陽、溧水、丹陽、句容諸縣,至江寧為種山,止於獅子山。

    一行人是由茅山北麓入山,鄧公樸父女和謝廣義、謝長貴走在一起,羅通因賊人一再假冒自己,做出許多令人髮指之事,自然急欲找到那人,因此一入山之後,就展開身法,搶先進行搜索。

    簡世傑因眼見師妹對他鍾情,心中很是「肚爛」,此時又見他奮勇先行,年輕人難免逞強好勝不肯落後,於是,他也一路提氣而行。

    只可惜他忘了一件事,自己的功力和羅通相差十分懸殊。

    所謂「輕功」,憑仗的是提吸一口真氣,絲毫勉強不得,所以簡世傑奔行了一陣之後,便落後許多了。

    羅通一路搜索前行,剛轉過一重山腳下,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林中深處傳了出來但見一匹駿馬,已迎著他飛沖而出,正當他想閃身避讓之際,那馬上之人忽然大喝道:「好個賊子,那裡走!」喝聲入耳,一道人影已從馬背上凌空飛撲而來,人還未到,一陣金刀破空之聲,急嘯盈耳,當頭劈下。

    羅通一怔,急忙側身閃出,口中叫道:「兄台請住手!」

    「住手?」那人一招落空,口中冷笑一聲,只足點地倏然再起,厲聲道:「老子已找了你兩天,你納命來吧!」

    喝聲中,人影疾如飛鷹,又是「呼呼」兩聲,一片刀影急如驚雷,迎面劈到。

    這同,羅通終於看清楚了。

    來人正是龍潭孫氏鏢局的總鏢頭孫伯達,他金背大刀寒光飛閃,連環劈出,那容你開口的機會,當真形同拚命了。

    羅通接連避過他三招十二式的急攻,口中連連大聲叫道:「孫總鏢頭,快請住手,請聽在下一言!」

    孫伯達當然是不肯聽了。

    只見他雙目盡赤,以嘶吼的聲調,大聲喝叱道:「小子,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老子和你拼了!」

    刀光如雨。

    漫天飛舞。

    羅通再搞不清狀況,也知他此刻的心情定是仇怒交迸,不可理喻,何況他已認定自己是擄劫他妹子的仇人,自然不肯善罷干休了,所以,他只好施行龍行九淵身法,在一片刀光中穿梭遊走,情況自是十分危急。

    他一面閃晃不定一面大聲說道:「孫總鏢頭,這次你又誤會了,在下是真的羅通,並非擄劫令妹的賊人!」

    孫伯達連施殺手,眼看自己的金背大刀明明可以劈中對方,卻每都是毫釐之差,擦身而過,接連幾十招下來,幾乎招招都是一樣的結果,他不知道對方使的是什麼怪異身法,心頭更是恨得牙都歪了。

    「小子,你當然就是羅通,就算燒成了灰,老子也認得你,咱們不用多說,老子也用不著聽你解釋,有本事儘管使出來,咱們放手一博!」他口中雖在連聲叱喝,但手底下卻絲毫不放鬆,一口金背大刀仍然使得密不透風,攻勢亦連綿不絕。

    這時,簡世傑也跟了上來。

    他看到羅通遇上了勁敵,而且連遇險招,心中頗是稱快,還以為羅通落盡下風,恨不得孫伯達一刀劈下他的腦袋。

    「爹,羅大哥遇上了敵人,咱們快上去!」遠處傳來了鄧如蘭的聲。

    她像風一般地趕了過來,一眼見到個世傑站在一旁,袖手不管,不由嗔道:「簡師哥,你怎麼站在一旁,也不招呼爹一聲?」

    簡世傑做了一個十分無奈的表情,聳肩道:「我也剛到,他們大概早已動上了手,打得這般激烈,我如何揮得上手去?」

    「啊!」鄧如蘭定睛一瞧,不由驚呼了一聲,叫道:「那不是孫總鏢頭嗎?快快住手,他不是劫持孫姑娘的人啊!」

    孫伯達恍如未聞,當然是不停手-!

    鄧如蘭焦急的道:「爹還不快來,你快過來看看,孫總鏢頭正在和羅大哥動手呢!」

    遠處忽然傳來謝長貴的聲音道:「不好了,鄧姑娘,老爺子挨了羅通一掌,傷得不輕哩!」

    打鬥中的羅通聞一驚,但孫伯達一口金背大刀著著進攻,十分凌厲,他是仗著龍行九淵身法,才能閃避對方這一連串歹毒地狠招的。他本來並不想出招反擊的,但此時聽說賊人冒充自己擊傷了鄧公僕,不由朗喝一聲道:「你還不住手!」喝聲中,右手犀角折扇忽然翻起,「當當」兩聲,把孫伯達連環劈出的刀背一壓,接著人隨聲起,斜掠而去。

    只見一道人影,已然橫空而飛,急如劍影,朝來路射去。

    等到他趕到時,但見謝廣義神色凝重,雙眉緊皺地站立一邊,鄧如蘭滿臉淚痕,半跪半蹲著正在替鄧公僕餵藥。

    鄧公樸由簡世傑扶著,他半臥半坐在一塊大石下,面如淡金,兩眼散漫且又無神,張著口,呼吸顯得十分微弱,這正是傷重危殆之象。

    羅通神色大變,急步走上,問道:「鄧前輩如何負的傷?傷在那裡?」

    謝廣義搶著答道:「羅少俠,僕翁是被假冒你的賊人突然竄出,一掌擊中後心………………」

    羅通一步跨到鄧公樸身旁,伸出右手,掌心按在他的靈台穴上,深深地吸了口長氣「鄧前輩,在下助你凝固真氣!」說出這些話的同時,羅通暗運內力,從掌心緩緩度去。

    鄧公樸服藥之後,仍然不見好轉,除了細微的喘息,真氣不繼外,此時已不能開口說話了。

    現在經羅通運起太極玄功源源地注入,他口中忽然發出一聲呻吟,散漫無神的目光,這時也略現出些神辨。

    只見他沉重的眼皮眨動了幾下,望著謝廣義,吃力的道:「謝………………謝………………廣………………」

    謝廣義神色猛變變,急忙趨上前去,手一伸,緊緊握住了鄧公僕的雙手,十分激動的開口說道:「樸翁,老哥哥,你快別說話,先調調氣,羅少俠正在替你運功度氣,一會兒就會好的!」

    鄧公樸的目中忽然浮現出一股驚駭之色,正待張口,身軀倏地一震,口中「呃」了一聲,一顆腦袋緩緩垂了下去。

    羅通這時正在運功度氣,突覺有一縷極陰寒之氣,滲襲過來,心中頓感有異,這一瞬間,鄧公樸體內氣機,剎時斷送無遺,他不由暗自一震,急忙放開手掌,問道:「鄧前輩,你怎麼了?」

    鄧如蘭半蹲半跪在她爹的身側,這時看到她爹的頭緩緩垂了下來,也心頭一慌,正想開口之際,只聽謝廣義驚叫了一聲,目含淚光,頓聲道:「老哥哥…………老哥哥………………你就這麼去了嗎?」

    鄧如蘭聽他這麼一說,才知他爹已斷了氣,一顆心也直往下沉,失聲大叫道:「爹……………………」一顆腦袋撲到鄧公樸的屍體上,大哭了起來。

    羅通倏地站了起身,一步跨到謝廣義的面前,滿臉俱是嚴肅之色,注目問道:「謝莊主………………」

    謝廣義一怔,抬頭望著羅通。

    只見他雙目神光,恍如兩柄利劍,直視著自己,心頭不由激靈一顫,一面舉袖拭淚問道:「羅少俠有什麼事?」

    羅通道:「在下剛才在替鄧前輩輸氣時………………」

    謝廣義沒待他說下去,連連點頭道:「是,是,樸翁方才似乎清醒了一下,唉!那是他重傷之後,經少俠輸入真氣的迴光返照!」

    他搖了搖頭,黯然又道:「兄弟慚愧,自恨無能,眼睜睜看著那賊子逃去,老哥哥入山未久,就遇了毒手,竟連一句遺言也沒交待,真叫人傷心………………」

    他五官幾乎全擠在一塊兒,一張又圓又胖的臉,恍如一顆超級大苦瓜,同時說得聲淚俱下,聞之令人鼻酸。

    羅通不為所動,冷笑道:「在下說的是那一縷陰寒之氣!」

    「陰寒之氣?」謝廣義怔了怔,繼而不解道:「羅少俠說的陰寒之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羅通仍然冷冷的道:「在下剛才替鄧前輩運功度氣之際,鄧前輩傷勢雖重,分明已有了起色,但忽然有一股極陰寒之氣滲透而入,鄧前輩氣機微弱,自然承受不住,以致心脈遭寒氣侵襲而亡!」

    謝廣義一邊拭著淚,一面搖頭道:「兄弟說過,這是樸翁傷重的迴光返照,人之將死,心脈先衰,自然有陰氣發自心脈,羅少俠也不必難過了!」

    孫伯達仍跟蹤羅通而來的,至此才相信羅通並非賊人,尤其是剛才的情形,他自然全都看在眼裡。

    剛才羅通運功輸氣之時,鄧公僕已確實有了起色,才一醒來,只叫了「謝廣」二字,謝廣義就趨步上前,雙手握著他的手,這也是真情的流露啊!聽羅通的口氣,那股極陰之氣,似乎是有人暗中施為,但謝廣義的女兒,是鄧公樸的義女,兩人論交多年,何況謝廣義只是鎮江城中的大財主,不曾聽說他會武功,但羅通所言,似乎也是實情。

    「哼!」羅通忽然冷笑一聲,肅然道:「在下猶記得在鄧家莊,初次和謝莊主見面時的情景,謝莊主當時還懷疑在下就是姦殺令嬡的兇手,一把扣住在下的脈門,在下也曾說從謝莊主的掌心,傳來一絲極陰寒之氣………………」

    「羅少俠這是誤會,老朽根本不會武功!」謝廣義一張圓滾滾的胖臉本來還陪著笑,但說到中途時笑容忽然一畝,當下眼一瞪,脖子一粗,沉聲冷哼道:「哦!搞了一半天,原來羅少俠是懷疑我謝廣義乘人之危,在老哥哥身上陪施毒手,我………………我…………!」

    他氣呼呼的道:「你…………你………………你可知我謝某和老哥哥是多少年的朋友?小女畫眉,慘死在賊子之手,你也是知道的,我恨不得手刃賊子,替小女報仇,不然我謝某也不會跟看到茅山來。

    「你………………你這般血口噴人,到底是何居心?說真格的,我雖然相信老哥哥的話,害死小女的真兇並非你羅少俠,但你總是個起因,賊子不去假冒別人,為什麼偏要假冒你?所以說,小女至少有一半是死在你手裡的。

    「老朽不想找你算賬,你倒反過來懷疑老朽,真是蚩有此理!豈有此理!」他說得頭綻青筋,口沫飛濺,倘若不是知道羅通武功高強,他真想揍他一頓,出出胸中怨氣似的。

    其實他雖然沒有出手,但指著羅通的鼻子大聲說話,也幾乎是快要動武了。

    羅通靜靜地望著他,面情顯得異常冷峻,直等他把話說完,這才冷冷地笑了笑,雙目亦同時寒芒飛閃。

    「謝莊主,在下說的全都是實情,你會不會武功,自然心裡比誰都明白,我也但願你說的都是實話,鄧前輩因何致死,我會慢慢地查,假冒我的賊子我不會放過他,害死鄧前輩的人,我更不會放過他的!」

    鄧如蘭哭得根傷心,聽到兩人爭吵起來,急忙拭拭淚水,咽哽道:「羅大哥,謝伯伯是我爹多年的好友,不會害爹的,你莫要誤會謝伯伯!」

    「你聽聽,這可是如蘭親口說的吧!」謝廣義用手一指鄧如蘭,滿臉怒容的道:「如蘭姑娘是樸翁的親女兒,她自然知道我和老哥哥的交情,沒有人能離間得了,姓羅的,你年紀還輕,我也不和你計較,以後說話最好多想想,別這樣沖人!」

    羅通連理都沒有理他。

    「噗通」一聲。

    只見他朝鄧公樸的屍體跪拜了下去,泣聲道:「鄧前輩,你安息吧!在下立誓一定找到兇手,替你報仇的!」

    他忽然又站了起身,面向鄧如蘭,拱手說道:「我想檢視鄧前輩的遺體,看看傷在何處?是被何種掌力所傷?姑娘能答應嗎?」

    鄧公樸如未死,救傷當然應先看受傷的部位。

    但如今鄧公樸已經嗝屁,驗看傷勢,就非得檢視遺體,那當然要鄧如蘭點頭才行,否則那是對死人極不尊敬的。

    鄧如蘭絲毫不考慮,接口說道:「羅大哥要看爹的遺體,是為了檢視致死之由,我自然同意,再說,爹慘遭毒手,究竟是被什麼功夫害死的,我也要瞧瞧清楚,才能替望他老人家找出真兇來!」

    她和老爸相依為命,想到老爸的遇害,不禁又淚如雨下。

    羅通道:「鄧姑娘既然同意,那在下這就動手了。」

    說罷,走上兩步,抱起鄧公樸的屍體,小心翼翼地翻了過來,然後又把他的長袍解了開來。

    撩起短衫,映入眼簾的是一隻色呈青黑的掌印,斜拍在「靈台」和「至陽」兩穴之中,此處正是心脈所在的致命要害,這受傷之處,掌印已然腫脹,但仍可看出皮肉內陷,凹下竟有半寸之深。

    孫伯達口中不禁「咦」了一聲。

    鄧如蘭眼見老爸致命的掌痕,早已泣不成聲了。

    羅通看得心頭一陣激動,切齒道:「好狠毒的陰功!」他曾聽爺爺說過,只有旁門陰功,擊中人體,隱現青色,但他卻說不出是何種掌力所傷。

    他心頭雖然很是激動,但耳目還是十分敏銳,聽到孫伯達輕「咦」了一聲立刻燃起一絲希望。

    他不由轉過身來,抱拳問道:「孫總鏢頭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不知是否瞧得出鄧前輩是被何種旁門陰功所傷的?」

    孫伯達方才誤會了羅通,心中甚感愧疚不已。

    再說羅通是太極門的傳人,其祖父陸地神龍威震武林,他也得罪不起,羅通既然不是擄劫妹子的賊子,他當然也有結交之意。

    何況陸地神龍的孫子還看不出那是什麼陰功,轉向他請教,他若是當著大傢伙的面說出來,他日一傳出江湖上不是一件很露臉的事?心念一轉,隨即微微笑道:「羅少俠好說,關於鄧前輩的傷,羅少俠說得極是,乃是一種十分歹毒的陰功,據孫某所知,掌印內陷,而又色呈烏黑,乃是「玄靈催心掌」的特徵,只是……」

    他眉頭一皺,接看又道:「只是北海玄靈叟已有數十年沒有他的消息,也沒聽說過他有傳人。「鄧前輩遺體上這一掌痕,只是青中有黑,並非完全烏黑,似乎與傳說中的稍有出入,兄弟識淺,未能確定是不是「玄靈催心掌」了!」

    他果然不愧是孫氏鏢局的總鏢頭,見聞淵博,對各種江湖典故,說來如數家珍,還不是普通的厲害。

    謝廣義站在一旁,目中忽然飛閃過一絲異彩,但大傢伙這時正在聆聽孫伯達說話,所以誰也沒有發現他這個不尋常的反應。

    羅通拱手道:「多謝孫總鏢頭指教!」他蹲下身子,替鄧公樸覆好衣衫,抱著屍體翻了個面,然後輕輕地放在地上,又向遺體作了長揖,這才站了起身。

    他正色道:「鄧姑娘,在下誓必找出元兇,替鄧前輩報仇,據在下想來,那賊子襲擊鄧前輩之後,必然不會走得太遠,在下非找到他不可,姑娘逢此變故,務必節哀珍重,護送鄧前輩的遺體回去,在下就此別過了!」話聲甫落,他轉身朝孫伯達,簡世傑兩人略一抱拳,也不理會謝廣義,當下便舉步飛奔而去。

    鄧如蘭聽到他要走,心頭一慌,急急叫道:「羅大哥,你等一等,我是不會回去的,惡賊殺了我爹,我要找到他,手刃親仇………………」

    但羅通的輕功何等快速,在她說話時,他早已去遠了。

    羅通一路提氣疾行,只是往舉巒深處尋去,由午牌時分一直奔行了將近兩個時辰,也不知縱越過多少危崖斷壁,卻沒有找到賊人的影子。

    眼看四周山色空濛,雲氣漸合,已漸銜滄溟,自已也奔得滿臉飛沙,只見前面正好有一條山澗,清流淙淙,不覺舉步走了過去,俯下身,雙手掏著澗水,然後又喝了兩大口,不由精神為之一爽。

    驀地一陣衣袂破空之聲忽在他背後響起。

    於是他緩緩站起身,轉了過去,只見身後不遠處,站著一個瘦瘦高高的老者,穿著一身青袍,光是看他神情,就有幾分詭異。

    羅通凝視著他許久,正待開口之際,那瘦高的青衣老者已然先開口問道:「你就是羅通吧?」

    「哦!這人居然一口就叫出我的名字?」羅通暗自一怔,隨即抱拳道:「在下正是羅通,不知老丈如何稱呼?」

    瘦高老丈忽然咧著嘴笑道:「你從老夫身上看不出來嗎?」

    羅通看不出他身上有何異樣,也不想和他多說,這就拱拱手道:「在下另有事,那就少陪了!」

    話聲甫落,就要轉身離去。

    「且慢!」瘦高老者嘿嘿笑道:「既然讓老夫碰上了,你還想走!」

    羅通不答反問道:「在下為什麼不能走?」

    瘦高老者道:「因為老夫還沒答應讓你走!」

    羅通見他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心頭一把無名之火為之大起,但他仍笑笑道:「在下要走,還需要老丈答應嗎?」

    「那當然!」瘦高老者雙手在胸前交叉一搭,冷冷的道:「不信的話,你可以走走看!」

    羅通心頭已漸漸有點明白,對方可能是孫總鏢頭逖來助拳的人,當下眉頭微微一皺,苦笑道:「看樣子,老丈是衝著在下而來的!」

    「但老丈只怕是找錯人了!」他又強調道。

    瘦高老者冷冷道:「難道說,陸地神龍還有第二個不肯子孫嗎?」哇操!這話說得很重。

    羅通聽到他提及祖父,而且出言很是不遜,不禁劍眉一揚,一肚子的瓦斯瞬間引爆。

    「在下尊重老丈,老丈既然如此說話,不錯。羅通只有一個,但為非作歹的,並非在下,而是假冒在下的人,在下之所以趕來茅山,就是為了找尋假冒在下的賊人,老丈不似無名之輩,應該明辨是非才對!」

    這些話說得還算客氣,但暗地裡卻在指責對方口稠糊到屎,不明是非。

    瘦高老者多年的老江湖,當然聽得出他話中的含意。

    只見他臉色一沉道:「哼!你的言下之意是說老丈不明是非了,老夫那管你是真是假,你昨晚擊傷老夫三弟,還聲言要會會咱們五行門五老,老丈就是主動送上門,讓你會會的人!」

    隨著話聲,穩穩重重地踏出兩步,又道:「你發招吧!」

    「老丈果然找錯人了!」羅通微微一笑道:「昨晚擊傷令弟的並非在下,而且昨晚在下是和鄧公樸等人,一路從鎮江趕來的!」

    「哼!你說的話,要老夫如何相信?」瘦高老者冷然道:「老夫剛才業已說過,不管你是真是假,既然咱們遇上了,就得會一會,而且老夫讓你先出招,已經算是夠客氣的了!」此語一出,羅通更是氣憤了。

    「真想不到江湖上不少成名人物,竟是如此不可理喻,好,老丈既要動手,那就請發招,太極門人,從不佔先!」

    瘦高老者嘿洪道:「那有這麼嚕嗦的,既然你這麼堅持,老夫就先發招了!」說出這些話的同時,他已先發招了。

    只見他身形一晃,上身向前斜傾,右手突然從大袖伸出一隻乾癟的手,五指直伸,似爪非爪,似掌非掌地朝羅通迎面推來。

    羅通曾聽祖父提過,五行門以「五行真氣」最為著名,屬於玄門內家功夫。

    五行門每一代只收五個門人,而且所練的功夫也盡不相同,對方剛才自稱是「五行門五老」,身上穿的又是青袍,那麼此人該是五老之首無疑。

    五行門五老之首,那不是五行門的掌門人嗎?難怪他自恃身份,不肯報出名號來,要自己看他身上了。

    羅通剛才不曾細想,直到此時,雙方動手之際,他不得不稍加推想對方的來歷,以便應付。

    但他繼而一想,不禁又自侮孟浪,對方乃是一門之主,自己剛才不該和他頂撞的。

    不過,對方如此不可理喻,聽他口氣,昨晚被假冒自己的賊人所傷,而且還出言不遜,他本身即有先入為主的觀念,就算是向他跪地告饒,他也未必肯善罷甘休,如此一來,兩人拳腳相向,也是極自然的事了。他心念這一陣轉動,其實也只是一瞬間的事。

    羅通見他欺來,當下身子一閃,右手衣袖「卡」的一聲,從橫裡甩出一點袖角,向對方抓來的手腕上捲至,來勢比箭還急。

    瘦高老者眼看他一點衣袖急襲而至,自己竟然連對方使的什麼手法都沒瞧得出來,要待避讓,羅通剛才那一閃身,正好截住了他旁躍之路,除了和他對掌硬拚之外,顯然已沒有後退之路了。

    因為羅通使的只是一記衣袖,他的右手仍然藏在衣袖之中,尚未出手,自己如以右手抓他的袖角,他隱藏的右手正好及時襲向自己,雙方的距離甚近,他出手襲擊的部位莫測,豈非使自己窮於應付?瘦高老者身為五行門掌門,半輩子就在拳掌上消磨,經驗何等豐富,不待羅通的袖子捲到,身子往後一仰,便躲過了險招。

    但他那知羅通這一記衣袖,使的乃是「天龍十八式」中的扇招,招中有招,瘦高老者上身往後一仰之際,忽覺風響,羅通的一點衣袖,在他腰上拂過上兒被打中,全身頓感一陣酸麻。

    「在下得罪了,失陪!」話聲甫落,羅通朝他抱了抱拳,繼而轉身離去。

    這時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

    羅通心中想著那個假冒自己的賊人,帶著擄來的孫月華姑娘,絕不可能藏身在大家找得到的地方。

    因此,他一路奔行,只是找懸崖峭壁間的石窟山洞。

    入山愈深,山徑便消失不見了。

    這一帶都是人跡不到的荒山野林,天色早已暗了下來,四周漆黑一片,可以聽到的也只是松風如濤,和起落呼應的猿啼。

    羅通在一處寬廣的峭壁下站定身子,找了一塊大石坐下,從肩頭取下乾糧,正待食用之際,忽見右邊石壁上,離地約有三丈高處,似有黑影在飄動,定睛望去,那是一條足有手臂粗的山籐,似是從高處垂下來的。

    見此情景,羅通並不是很在意。

    但再凝目一瞧,不覺心中一動,因為這片山崖少說也有三五十丈上下,石壁光滑且又寸草不生,如果這根長薩是從崖上垂下來的,那麼崖上既然生長了這麼一根又粗又長的山籐,必然也會有其他細籐倒垂下來的。

    荒山野籐,都是叢生之物,絕不可能只此一根。

    他不由站了起身,凝足目力,往上瞧去。

    「顯然這根山籐並非生長在崖上之物,莫非是有人接起來的?意思也就是說,有人住在這懸崖上面,或是有人到過這崖上?」羅通這麼一想,連乾糧也不吃了,迅速地收入肩頭衣袋之中,便舉步朝右邊的壁下走去山籐離地不過三十丈來高,他略為打量一下二就雙足一點,身子骨往上直拔而起,一下子握住了山籐,然後用力地試拉了幾下。

    這幾下一拉,頓覺上頭極為牢固,於是這就雙手交替,彷彿像只猿猴似的往上攀升而去到了十二丈處,他已證實自己料想得不錯,因為這裡正是兩根山籐銜接之處,由此即可得知山崖上定是有人。

    一念至此,不由得精神為之一振,雙手也隨著加速地往上攀登而去。

    此時夜風正勁,吹得山籐不住的在石壁上飄蕩,他身上的長衫,更是被吹得獵獵作響。

    攀登山籐,全靠兩臂之力,若非有絕頂輕功和內功的人,攀登到二十丈以上,就已精疲力盡,非被山風刮下來不可。

    羅通藉著一口真氣,手足並用,疾揉而上,卻也費了盞茶工夫,才算攀升到懸崖盡頭,當下便翻身而上。

    原來這斷崖上上有四五丈寬,狹長如帶的一片平台,接著又有一堵平整如削的廣大石壁矗立而起,站在這狹長的平台上,既無石窟,也找不到一處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

    羅通禁不住地有些遲疑了起來。

    「這人連接山籐,定是花了不少時間和氣力,但他到這上面來做什麼呢?」夜色如墨。

    雲氣霏霏。

    除了山風呼號,這時業已聽不見什麼聲在,彷拂這裡與人間完全隔離了似的。

    他仔細觀察兩邊形勢,這狹長如帶的平台,右邊是斷崖,往左去,地勢漸漸逼仄,隨著山勢的左轉,本來還可一人通行,後來只能容得一隻腳掌貼壁而行,往下望去,黑沉沉地似是一片原始森林。

    地勢未到盡頭,羅通自然不肯回頭。

    如果換作是白天還好走,但此刻已是深夜,他縱然目能夜視,最多也只能看到一丈遠近還好,這樣逼仄的巖磴,走了不過五丈來遠,右邊石壁忽然往裡回去,現出了一個石窟石窟根大根深,幾乎可容納數百人,在一片漆黑之中,裡面居然隱隱透出微弱且又昏黃的燈光。

    「有燈光就有人!」羅通心頭一喜,也無暇多看,抽中暗籠折扇上且節舉步往燈光透出來的地方悄悄地靠了過去。

    茅山一名句曲,又名地肺,乃因山多巖窟而名…………

    這座石窟之中,似乎也有很多巖窟,那昏暗的燈光,是從石窟裡靠右邊的巖窟中射出來的。

    外面的石窟雖然極廣大,但走到裡面,尤其是靠右邊的這一面,卻頗為曲折,就像是一條小弄。

    小弄盡頭又是一處轉角,到了這裡,燈光射到右邊壁上,已經明亮得多了,那轉角右邊似是有一間不大不小的石窟,但在沒彎去之前,因有石壁擋住視線,所以是看不見裡面情形的。

    羅通折扇當胸,輕輕地閃到右壁,以背骷壁,側臉右視,凝神傾聽了一會兒,這才發現裡面傳來一個人的呼吸聲。

    於是,他略一提氣,就迅快地轉了過去。

    這一轉,就成了當門而立,石窟中的情況,自可瞭然於目。

    這座石窟,略呈方形,地方不算寬敞,也並不太狹仄,靠裡面壁下,地上鋪著一張厚厚的獸皮,獸皮上坐著一個粉頓低垂,以手支頤的紅衣女郎,對著地上一盞的燈花,望得微微出神。

    她似乎並未察覺到門口已多了一個人。

    羅通這一轉身,身法雖然輕薹無比,不帶絲毫聲響,但空氣畢竟比人輕得多,你這一迅速轉身,空氣自然會跟著流動,縱然這流動是輕微的,坐著的人雖未感覺得出來,但微弱的燈光,卻輕輕地起了跳動。

    紅衣女於由燈光的跳動上且時察覺到門口有人,她一雙清澈如水眼眸,含情脈脈地溜了一眼。

    接著,她那張似嗔似喜靨上,也登時飛起了似羞似喜的紅暈,當下嫣然一笑,就向小孩子似的從地上一蹦而起,迅速地飛撲了過來。

    「羅大哥,你怎麼去了這樣久?這裡只剩下我一個人,好可怕咄!」她說得軟綿綿的,一個嬌軀也緩緩的往羅通身上依偎了過來。

    哈!她正是龍潭孫氏三英的孫月華。

    羅通不由得一呆。

    他和孫月華在鎮江見過面,在他的印象中,她是個生性高繳,學止豪邁的姑娘,但今晚卻由兀全變了個人。

    柔情似水。

    呵氣如蘭。

    羅通趕忙伸手一欄,含笑道:「孫姑娘,在下是羅通,救你而來的!」

    孫月華一雙柔弱的奶油桂花手,一把抓住了羅通的手腕,柔媚的笑道:「羅大哥,你不是早就和我說過了嗎?」

    「是你打敗了假冒你的賊人,把我救下來的,我很感激你,你還為了我負傷,我才留下來陪著你,等你傷好了,再送我同去,是嗎?」

    他一個軟綿綿的嬌軀,又慢慢地依偎了過來,很自然的靠在他寬厚的胸膛裡。

    她仰起頭,一雙黑白分明且又水汪汪的眼睛,注視著他,嬌聲又道:「羅大哥,我現在已是你的人了,你說過要娶我的,這話我可不敢和大哥說,你自己去和大哥說,好嗎?」

    滿臉羞澀的神情。

    羅通至今尚是個童子雞,根本就不會和異性接觸過,孫月華使她無法峻拒的偎入了懷裡,這已使他手足無措了。

    如今又聽她說出「我現在已經是你的人了」這句話,更使他心頭狂跳,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措詞解釋得好?孫月華明亮的眼眸,漾起了一層霧般的春情,望著他,望著他…………她忽然羞澀的把頭埋入他的懷裡,羞怯的道:「通哥哥,你壞死了,你這樣瞧著我幹嘛?昨晚…………昨晚…………羞死人了,通哥哥,你………………你不會離開我吧?」

    說出這些話的同時,豐盈的嬌軀,業已貼得更緊了。

    他可以聞到她秀髮上沁人的幽香。

    他一顆心止不住地狂跳,幾乎湧上喉嚨,頓使他感到窒息。孫月華軟綿綿的聲音雖然富於誘惑,但最後這句話,聽得羅通驀地打了一個冷顫,心頭也立時感到一絲寒意。

    他想要解釋。

    解釋昨晚和他要好的並不是他。

    但這些話如何啟齒呢?他不由得急出一身汗來。

    孫月華依偎著他,希望得到他溫柔體貼,甜言蜜語,就像昨晚一樣。

    她多麼希望他低下頭來,給他最溫馨的長吻,不需要千言萬語,就可以互通心曲,傳遞訊息。

    但他並沒有這麼做。

    他只是像一根木頭般地站著。

    孫月華心頭微感失望,當下緩緩地抬起頭,一張臉已經像熟透了的蘋果,眨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皮,十分哀怨的道:「通哥哥,你好像有心事?我………………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你幹嘛都不理人家…………」

    羅通暗吸了口長氣,然後輕輕地將她推開,說道:「孫姑娘,你先冷靜一下好不好?」

    「不!」孫月華像似扭股糖似的扭了下腰肢,皺著眉,撒嬌道:「通哥哥,你怎麼不叫我」月妹「了呢?還姑娘,姑娘的幹嘛?」

    羅通正色道:「你先靜一靜!」

    「人家不要嘛!」孫月華嘟起小嘴,拉著他的手道:「通哥哥,莫非………………莫非你不喜歡我了?」

    說出這些話的同時,她已是一副盈盈欲泣的模樣。

    「通哥哥,你說過永遠永遠愛我的………………」

    「你先冷靜一下!」羅通沉聲道:「我有話要和你說!」

    孫月華十分柔順的點了點頭,但仍然拉著他的手,說道:「那我們坐下來說,好嗎?」

    羅通道:「你先坐下,我站著說比較好!」

    孫月華不依的道:「你一向都拉著我一起說話的,怎麼現在要站著和我說話了?我不管,你也要坐下,你負了傷,不能太累的!」

    她拉著羅通的手打死也不放。

    羅通無可奈何的點點頭道:「好我坐下來!」

    孫月華嫣然一笑,在他身旁坐定,隨手取過一個茶盅,微笑道:「你先喝口水!」

    羅通拒絕道:「我還不渴,我有許多話要和你說………………」

    孫月華輕啜了口茶,然後再朝羅通的唇邊送了過去,甜甜一笑道:「這茶還沒涼,你喝一口嘛!」

    羅通正待推辭,耳中忽地聽到一聲種輕的冷笑,心頭驀地一驚,一下跳了起來,低聲道:「你別動,我出去瞧瞧!」

    孫月華不安的道:「通哥哥,你要趕快回來,我怕!」

    羅通身形一晃,頓時掠出了石窟,細目望去,果見黑黝黝的小弄前,似有一道黑影,一閃即逝。

    他不由大聲喝道:「什麼人?」那人當然不會出聲。

    羅通以極快的身法閃出小弄,但石窟之中,實在太黑了,他縱然目能夜視,也只能見到一丈之內的景物。

    「方纔明明有人發出一聲冷笑,且有一道人影閃過,怎麼一下子會不見了呢?」這山崖上不可能有人上來,此人定是假冒我的賊子了。

    他一想到假冒自己的賊子,頓時怒由心生。

    「這廝不但連續殘殺無辜,讓我背了一個大黑鍋,如今又假冒我,奪去了孫月華的清白,這廝真是該死!」

    一念至此,那還猶豫?立即朝那黑影間去的方向,放輕腳步,耳目並用,搜尋了過去。

    這座石窟有很多轉折之處,愈往裡去,愈是黝黑,羅通既不熟悉洞中情形,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山腹之中,內功再好,也大都看不清影物,只能仗著耳目並用,來辨認曲折洞徑。

    驀地他忽然嗅到空氣中飄浮著一陣淡淡的人體氣味,這已足夠證明了那人剛閃過去不久。

    但四周卻寂靜無聲,聽不到任何一絲的聲響,顯然,此人閃過去之後,就隱了下來,不曾移動,根可能就在他的左側不遠處。

    羅通也突然停住了前進的身形,凝足目力,朝四處查看,只是石窟兩邊,石壁凹凸不平,任你目力再好,也無法看到些什麼。

    現在唯一的方法,顯然只有用耳朵和鼻於來查聽了。但查聽的結果,對方卻始終潛伏不動,根本不再有一絲聲息,連那一絲人體的氣味也已消失,再也聞不到了。

    羅通本想繼續搜索下去,但又怕對方趁自己走近時,突然發難,在逼仄的夾縫之間,根本毫無迴旋的餘地,唯一的方法,只有耐心地和他耗下去了。

    就在羅通和那人乾耗的同一時間,又有一個羅通飄然閃進了孫月華的石窟。

    用不著多說,這人就是假冒羅通的賊子了。

    孫月華自從羅通出去之後,就一直坐在獸皮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看門口,此時一眼見到假羅通門入,當下忙站了起身,急急問道:「通哥哥,那是什麼人啊?你追到他了沒有?」

    假羅通壓低聲音道:「你知道他是誰?」

    「不知道!」孫月華搖了搖頭。

    假羅通在她粉臉上親了一下,輕聲道:「就是那個假冒我的賊子找來了!」

    「好極了!」孫月華含笑道:「你把他抓住了,不就可以證明他是假冒你的嗎?」

    「唉!」假羅通長歎了口氣,搖搖頭道:「倘若我沒有負傷,可以略勝他一籌,但如今我的傷還沒痊癒,而且那廝精擅暗器,石窟地勢逼仄,要想勝他談何容易!」

    孫月華急道:「他現在人在那裡?」

    假羅通道:「他對石窟的地形不熟,被我引開了,短時間之內,大概還不會找來,現在唯一的辦法只有一個………………」語音一頓,他迅速地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紙包,打了開來,裡面包的是一小撮淡紅色的粉末。

    他十分熟練地倒入茶盅之中,低聲說道:「我現在就出去,隱在暗處,然後你就大聲呼叫,把他引來,你必須沉得住氣,和方才對我一樣,你說:『通哥哥,你剛才不是有話要和我說嗎?現在可以說了………………』」

    「不對啊!」孫月華眨看眼道:「有話要和我說的是你,又不是他!」

    假羅通陰笑道:「他要假冒我,你這樣說了,他一定會承認,你就要他坐下慢慢的說,然後也和剛才一樣,你拿起茶盅,等他說了片刻,就要他喝茶………………」

    孫月華道:「這是毒藥?」

    「不!」假羅通搖頭道:「我要活捉他,才能證明他是假冒我的人,所以這是蒙汗藥,喝了下去,就會迷迷糊糊地失去抵抗之力!」

    孫月華問道:「那你呢?」

    假羅通道:「我就躲在外面,小心肝,你不用害怕!」

    「我知道了!」孫月華柔順地點了點頭道:「只要你叫我做的事,我都願意的!」

    假羅通又摟著她親了一下,柔聲道:「這樣就好,等我出去了,你就大聲叫喊,他如果問你發生了什麼事,你就說一個人害怕!」

    孫月華遲疑道:「那你不能走太遠喔!」

    假羅通淫笑道:「小心肝,我怎麼捨得留你一個人在這裡,所以我不會走遠的!」

    話聲甫落,閃身,掠了出去。

    孫月華待他走了片刻,這才大聲尖叫道:「通哥哥,你快來啊…………」

《羅通掃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