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羅漢的一百零八式的「羅漢拳」已施展了一半,眼看仍然連對方的衣角也沒碰到,而且對方也儘是閃避,不曾還手,心中不由大感驚奇起來。
他究竟是佛門高僧,這一陣工夫,業已使得心頭上的怒火漸漸消散,忽然想起羅通剛才所說的每一句話來。
而且,他也漸漸地感覺出此事大有蹊蹺,因此,他突然拳勢一收,沉聲道:「你怎麼還不出招?」
羅通近日對「太極玄功」的十六尊佛像,雖然只練到八尊,但內功根基,顯然已是精進甚速。
因此,他這一連串的猛攻,看上去羅通似乎記記都遇上險招,實際上他卻仍然保持著神定氣閒,舉止更是從容。
「今日之事,本是有人嫁禍於我,乃屬誤會一場,倘若我再出手和大師相博,不論勝敗屬誰,豈不更加深雙方的誤會了?」
就在他兩人談話之計,大路上忽然出現一個白衣佩劍少年。
「爹……」他如飛奔來,一眼看上軟榻上早已氣絕的賬房先生,不由得雙膝一屈,「噗通」一聲,跪了下地。
他悲呼地道:「爹,你老人家死得好慘,孩兒遲來了一步,您怎麼就去了呢?」語音咽哽,聞之令人鼻酸。
他忽然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條然起身,雙目之中暴射出兩道仇恨的光芒,掃向眾人。
「是什麼人害死我爹的?」白衣少年目光一轉,很快地就落到羅通的身上。
這種情況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指點,誰都能看得出來,因為孫氏兄妹手中各執兵刃,品字遠遠地圍著羅通,站在羅通對面的則是白塔寺住持木羅漢,而這位老和尚枯瘦的臉上,隱見汗水,分明剛才兩人還動過手。
由此即可得知,如果不是羅通,就沒有第二人了。
他閃身而上,一下就搶到羅通身前,手指著他的鼻尖,厲聲道:「是你殺死我爹的?」
羅通皺著眉道:「這是誤會!」
白衣少年道:「你肯承認了就好!」
羅通忙道:「在下……」
「多言無益!」
「鏘」的一聲,白衣少年反手由背上拔出長劍,大聲喝叱道:「父仇不共戴天,你的兵刃呢?」
他不待羅通答話,又接著道:「就算你不持兵刃,我也一樣殺了你!」
說出這些話的同時,他已當胸刺了過來。
動手過招,志在取人性命,出手自然要快要狠。
別人當然也會出手就是當胸一劍的招式,但別人刺出當胸一劍,最多就是出招快速,刺得兇猛而已。
但這白衣少年可就大不相同了。
他刺出的劍勢,當然也十分快速,但在第一劍刺出之際,他的手腕、劍尖,至少轉動六七下之多。
這一來,他出手的這一劍,就顯得十分詭異而陰毒了。
羅通見他刺出的劍勢十分怪異,一支長劍,好似搓繩一般,絞轉著刺到,心頭不由大是一震。
「此人劍招,我從未見過,一看即知是異派中的劍術,自己須得小心,不可輕敵……」想及此處,人已輕輕一閃,避了開去。
孫伯達見到白衣少年出現,心中也暗自覺得奇怪,許先生已在孫氏鏢局當了三十年的賬房,只有一房妻室前年剛過世,從沒聽說過他還有一個兒子,不僅如此,他這從未謀面過許賬房兒子的武功,居然這般高強。
白衣少年在羅通閃開他第一劍之後,已經連續刺出了八劍,當真一劍快過一劍,劍光連閃,連綿不絕。
羅通施展「龍行九淵」身法,身形曲折遊走,也巧妙地閃過了對方八劍。
白衣少年眼看羅通竟然不還手就避開了自己九劍之多,起初先是一怔,接著臉色由青泛白,突然仰首向天,口中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嘯。
嘯聲方起,雙腳一點,人已凌空拔起三丈之高,接著嘯聲忽歇,響起一聲斷喝之聲,人已隨之半空中翻了個身,然後頭下腳上,劍先人後,化作一道倒掛的青虹,垂直地朝羅通當頭俯衝而下。
他的身子骨雖然由高空瀉落,但卻拿捏的十分準確,待得離羅通頭頂快要接近到八尺光景,突然手腕一振,長劍嗡然有聲,有如火樹銀花一樣,從他劍尖上爆出無數流動的劍在。只見寒星四射,幾乎籠罩了一丈方圓,像網舌般把羅通整個人罩在劍光之下。
他的人雖然在羅通的頭頂上,但卻發出了五劍之多。
因為劍勢發得太快了,在大家眼中看來,就像只有發了一劍似的,正因迎頭下劈,劍光交織,緊密得有如雨點似向外灑開。
這一著當真厲害無比,而且也確實是針對羅通的龍行九淵所發,因為龍行九淵身法乃是在平地上趨避對方兵又拳掌的身法,你攻到左邊,我問到右邊,你攻到右邊,我則向右邊閃開。
天下各門各派,使用任何兵孤,任你招式最嚴密,最精妙,總會有手腕轉折之際,而留露出一絲隙縫,和攻守之間無法銜接的破綻,「龍行九淵」身法,就是善於運用對方的空隙,乘隙而入的。
因此,往往在對方兵刀攻到的一瞬間閃出,不過毫釐之差,擦身而過,就連他的衣角也休想沾到一下。
但這種身法,僅限於面對面的搏擊,才能發揮穿梭遊走之功,如果有人生出兩隻翅膀,臨空下擊,如此一來,豈不就像老鷹抓小雞,任你如何東奔西跑,他在上面皆能瞧得一清二楚。
只要你往東跑,他往東撲,你往西跑,他就往西撲,就會被撲個正著。
當然,人不能像老鷹一般地在天空飛翔,但以他絕頂輕功,連續縱起,在空中發劍,任你問向何處,都逃不出他的劍下。
羅通一見他凌空飛撲發劍,已知遇上了勁敵,劍光恍如纓絡繽紛,四面流動,一時不覺激起萬丈豪氣。
「來得好!」羅通口中朗喝一聲,右手「卜!」的一聲,隨手揮出一片扇影,朝上撩去。
一陣「叮噹」金鐵交鳴之聲,在雙方一觸之下,爆發而出,羅通竟以一招「春雲乍展」接下了對方五劍之多。
但白衣少年也是頗厲害的,身形一落即起,展開騰空撲擊,只見他身形倏忽起落,劍光上下飛騰,記記迎頭痛擊,愈變愈詭異,攻勢也愈來愈凌厲。
木羅漢兩道精光炯炯有神,臉上神色變得極為嚴肅,口中則緩緩說道:「崆峒飛鷹劍法!」
羅通幾次閃躲,都險些被他劍尖刺中,這一陣工夫下來,他的處境也更見險惡,逼得他連連後退不已。
白衫少年劍勢起落如飛,似已進入佳妙之境,眼看自己劍法展開,已把羅通逼得無還手之力,心頭不由大喜,得意洋徉的道:「姓羅的小子,你爺爺只教了你這幾招三腳貓,你也敢到江湖上來闖名立萬?」
哈!此語一出,就足以證明他並非許賬房的兒子了。
羅通劍眉忽然一揚,喝道:「聽閣下的口氣,好像是衝著羅某而來的了!」
白衫少年道:「我為父報仇,有何不對?」
羅通大喝道:「你根本不是許賬房的兒子!」
白衫少年大笑道:「如果我說你不是羅老頭的兒子呢?」
羅通勃然大怒道:「在下只是不願在被別人誤會之下,出手傷人,所以閣下最好還是走吧!」
白衣少年道:「姓羅的,你在我劍下已走不出三招了,只要跪下來磋三個響頭,再叫我一聲爺爺,或許我還可以饒你不死!」
羅通聽得大怒,喝迢:「你找死!」他本來就一直沒有施展「通天十八式」,這時盛怒之餘,隨著喝聲,右手連揮,通天扇突然展開。
只見一片玄光,向四外飛閃,接著響起一陣「叮叮」聲清響,把白衣少年凌厲的攻勢,震散。
白衣少年全身門戶幾乎大開,人也被震得腳下一個跟路,連連後退不已。
木羅漢目光精芒四射,驚呼道:「天龍十八式!」
白衣少年一直退到兩丈以外,右臂業已發麻了。
他的目光之中忽然流露出一股驚駭之色,怔怔地注視著羅通片刻,繼而冷笑一聲,然後一個轉身,拔腿疾奔而去。
羅通見他去不發,疾奔而去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說不出是憤還是怒。
他本想追上去的,但眼前還有這麼多人誤會著他,說不定他這麼一追,更是增加這些人的誤會了。
所以,他搖了搖頭,深深地歎了口氣,眼巴巴望著白衣少年的背影在眼中消失,而自己卻無計可施。
孫月華見白衣少年忽然敗走,兩條柳眉倏地一挑,手仗長劍,越眾走出,冷冷道:「姓羅的,姑娘領教你的絕學!」
羅通清澈的眼神,轉注到對方嬌若桃花般的臉上,想到當前這些人不查問清楚,就這般苦苦相逼,心頭不由怒火大起。
於是,他緩緩抬起頭,朗聲一笑道:「羅某已經一再相讓,為的是這為誤會之起因,顯然是有人暗中假冒在下意圖陷害,在下也已一再聲明,諸位若是不肯見信,非要訴諸武力不可,諸位不妨一起上好了!」
他年少氣盛,一時之間已是忍無可忍,大有放手一搏之意。
「小子,你好狂妄的口氣!」孫月華怒叱一聲,正待舉劍刺出之際,木羅漢忽然一旁道:「二姑娘且退!」
「哼!」孫月華猛一跺腳,乖乖地依言退下。
木羅漢走上前一步,合掌道:「少施主和陸地神龍老施主,不知如何稱呼?」
鄧公樸聞言不由一怔,暗道:「莫非他會是陸地神龍的後人?」
羅通看他捉起爺爺,忙肅然拱手道:「大師說的,乃是家祖!」
木羅漢咧嘴一笑道:「老僧慚愧,錯非少施主剛才使出天龍十八式來,老納還真把少施主當作歹徒了!」
語音一頓,一面回頭朝孫伯達道:「孫師弟,你聽到了,這位是羅少施主,乃是太極門的傳人,太極門傳人,若非武功、品德俱優,絕不會在江湖走動,這場誤會,據老衲看來,其中著實有令人可疑之處!」
孫伯達轉身道:「師兄說的自然不會錯了,只是……許賬房一見到羅少俠,何以一口咬定是他呢?」
「這其中確實有可疑之處!」木羅漢沉吟著道:「江湖上譎風詭波,牛鬼蛇神,無奇不有,此人既然蓄意陷害,製造許多疑案嫁禍羅施主,自然也極可能故意假扮羅施主的容貌了!」
孫伯達驚道:「師兄這一推想,果然頗為接近事實了!」
羅通抱拳道:「大師推斷極是,在下昨天在鎮江時,有人送來銀票、金葉子,和一包雜物,如今回想起來,該是有意栽髒的了!」說出這些話的同時,便從身邊取出一疊銀票,一包金葉子,和另一包女人的秀髮、褻衣,一起放在大石上。
「孫兄請看,這些東西可是貴局被搶之物?」孫伯達走了過去,開始清點大石上的物品。
「銀票和金葉數量完全吻合,正是敝局被人取走之物,至於這包女人的衣物,並非敝局所有。」
這時鄧公樸父女倆也跟著走了過去。
鄧如蘭眼尖,一眼就認出那包衣物,正是義姐謝畫眉之物,當下接口道:「這是我畫眉姐姐的!」她走上前去,從小包裡裡取出一方羅帕包著一撮秀髮,眼眶也不由自主地充滿了一股淡淡的霧氣。
「這撮頭髮,就是從畫眉姐姐的頭上剪下來的,這方繡帕,也是畫眉姐姐的………………」接著,她又從包裡中取出一件水藍色的肚兜。
這是女孩子家最貼身的內衣,當著那麼多人,鄧如蘭只覺粉臉一陣躁紅,急急地又放了下去。
肚兜下面是一方白綾,中間有幾點殷紅的血清,邊上則用眉筆寫著四個字:「畫眉之愛」鄧如蘭是黃花閨女,大姑娘家怎知這塊白綾上這幾點血漬,乃是一夕纏綿後所留下的立只見她柳眉一挑,左手拿起白綾,朝羅通面前抖了抖,然後十分氣憤的叱喝道:「你還說畫眉姐姐不是你殺的,這上面還有畫眉姐姐的血清呢,殺了她你還說是愛,你……你這個心狠手辣的狂徒!」
羅通道:「鄧姑娘,這是誤會,你聽在下說」
鄧如蘭叱道:「我不要聽!」
鄧公樸喝道:「如蘭,你先把東西包起來,不許胡鬧!」
鄧如蘭手中揚了揚白綾,嬌聲道:「爹,這不是女兒胡鬧,這就是證據!」
鄧公樸又不好跟女兒明說,只得皺下眉,說道:「如蘭,你先把畫眉姐姐的東西收起來,再聽羅少俠說出經過,自會明白!」
鄧如蘭拗不過爹,只得把東西一一收入包裹中,然後打了個結。
羅通正色道:「鄧前輩說得不錯,此中經過,若非鄧前輩和木大師、孫兄等人在此責問在下,在下還被蒙在鼓裡呢!」
孫怕遠拱手道:「羅少俠能否將此事的經過,在此做一個說明?」
「那當然!」羅通微微一笑道:「諸位就是不問,在下也非把此事的經過說個清楚不可,以免增加了彼此的誤會!」
於是他就把在棲霞寺認識麥潔溪的經過,仔細地敘述了一遍。
木羅漢道:「這位麥施主,是麥香堡的什麼人?」
「她是麥香堡主的女兒!」羅通臉上一紅,又強調道:「但當時在下並不知道,她也沒告訴在下去的地方就是麥香堡,只稱是他舅舅的莊院!」
鄧如蘭和孫月華都是姑娘家,聽他說出麥潔溪女扮男裝,約他到麥香堡,兩位姑娘心裡又覺得好奇,又有點嫉妒,紅菱般的嘴唇,不約而同地嘟了嘟。
羅通接著又說出自己只喝了一口茶,就昏迷了過去,醒來時已被囚禁在地室之中的事,說了一遍。
鄧如蘭哼道:「搞了一半天,她女扮男裝,故意和你結拜成兄弟,原來就是要把你騙到麥香堡去!」
孫月華的臉上卻流露出關切之色,急急問道:「那後來呢?你是怎樣逃出來的?」
孫伯達道:「羅少俠,麥香堡主將你囚禁在地室之中,總有目的的吧?」
羅通笑笑道:「說來很可笑,他們脅迫在下寫出敝門的太極玄功,但敝門根本沒有太極玄功,在下也從未聽人說過!」
鄧如蘭急於想知道下文,忙道:「後來呢?」
羅通又把麥潔溪如何偷偷的打開地室,把他送出麥香堡一事,簡扼的說了一遍。
鄧如蘭嘟著嘴道:「是她把你引去麥香堡,又偷偷地放你出來,她這麼做,到底是什麼意思?」
羅通正色道:「在下跟諸位敘述和麥潔溪交往的這段經過,只是想說明在下曾在麥香堡地室中,被囚禁了一段時日!」
「因此,在下祖傳的這柄犀牛角扇,就失落在麥香堡中,並未隨身帶出!」
孫月華搶著問道:「那現在怎又回到你手中呢?」
羅通道:「這就是奸人的狡計!」
他接下去就把昨天傍晚,自己回轉旅客,已有一名管家在房中等候,他自稱名叫柔柔,是侍候麥潔溪的婢女,喬裝趕來,是奉麥潔溪之命,給自己送犀牛角扇,另外還有幾張銀票,一包金葉子。
她說這是麥潔溪的私蓄,不論他如何推辭婉拒,她說什麼也不願再拿回去一事,仔仔細細地敘述了一遍。
鄧如蘭道:「她乃奉命行事,存心害你,當然不肯拿回去-!」
「阿彌陀佛!」木羅漢忽然低誦了聲佛號,朗聲道:「如今真相已明,這的確是一條嫁禍之計,對少俠的誤會也可冰釋了!」
「孫師弟!」他又轉對孫伯達道:「你鏢局事務較繁忙,那就早點趕同去吧!以免再有所閃失!」
這話是在暗示孫伯達,孫氏鏢局設在龍潭,是在麥香堡的勢力範圍之下,羅通和麥香堡既已結下樑子,就不宜過份和他結交,這才促他早點離開。
「師兄說得極是!」孫伯達老江湖了,木羅漢的話中含意,他當然懂。
所以,他根客氣地朝羅通拱手道:「羅少俠,方才多有冒犯之處,還望少供恕罪,兄弟鏢局還有事,不克久待,羅少俠如有空暇,還望能去敝局盤桓!」
「不敢,不敢!」羅通也拱手還禮。
孫伯達又向木羅漢施了一禮,便轉身揮手道:「走!」隨即率領一弟一妹,和八名鏢師,各自跨上座騎,先行離去了。
兩名趟子手不待吩咐,抬起許賬房的屍體,跟著行去。
孫月華臨行前,一雙秋波不由自主地朝羅通轉來,深深地望了一眼,這才上馬急馳而去木羅漢也朝羅通,鄧公樸父女合掌一禮,說道:「老衲也告辭了!」兩腳如飛,眨眼間即失去了蹤影……
這場紛爭,到此,已完完全全算是平息了。
鄧公樸剛才已經出言邀請羅通到他莊上去稍事盤桓,現在又知道他是太極門的傳人,自然更是存了籠絡之心,於是,他又舊話重提,含笑地問道:「羅少俠如無別事,就請移駕敝莊一敘如何?」
羅通道:「這個嘛……」
鄧如蘭聽到老爸力邀羅通到莊上去,粉臉微現酡紅,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喜孜孜地朝羅通望來。
羅通見他一片盛情,當然不好推辭,於是謙虛地道:「鄧前輩盛情見邀,在下卻之不恭,那就只好叨擾了!」
鄧公樸聽得大喜,呵呵笑道:「羅少俠好說,請!請!」
「鄧前輩請!」笑聲中,一行人便邁開大步,向前走去。
孫伯達兄妹三人,率領八名鏢師,一行十一騎,趕到倉頭,天色已逐漸昏暗,此地離龍潭已不及二十里路程了。
正行之間,突然身後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匹快馬有如風馳電掣捲來,不過眨眼工夫,便已馳近。
馬上之人高聲叫道:「孫總鏢頭,請留步!」
這時天色將黑未黑,孫伯達回頭望去,馬上人一身青衫,手搖折扇,正是風度翩翩的太極門傳人羅通。他一拱手道:「羅少俠趕來,不知有何見教?」
不久,羅通一人一騎,業已馳到面前。
只見他端坐在馬上,笑容滿面,緩緩地搖著折扇說道:「在下趕來,正有一事要和孫總鏢頭商量…………」他雖然在笑,但卻笑得有些詭異。
隨著話聲,翩然飄身落在地上。
他既已下馬,孫伯達當然只好跟著下馬。
「羅少俠有何貴幹?但請明言!」孫仲達、孫月華仍然坐在馬上,並未下馬。
羅通折扇當胸,詭笑道:「在下剛才交還孫總鏢頭的鏢票和金葉子,還在孫總鏢頭的身上吧?」
「哦?」孫伯達怔了怔。
他突然仰天大笑道:「這麼說來,閣下是為了銀票和一包金葉子而來的了!」
羅通笑了笑,沒有吭聲。
「那好!」孫伯達頓了頓,繼而又道:「那些東西的確在孫某身上,閣下若是勝了孫某,不但銀票、金葉子,就連孫某這條賤命也可以取去!」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羅通臉上殺機倏現,冷冷道:「在下本來很想留你孫總鏢頭一命的!」
孫仲達、孫月華兩人本來還坐在馬上,這會兒不約而同地躍下馬來。
「姓羅的,你好大的口氣!」
「好說,好說!」羅通手中的折扇忽然一指他三人,詭笑道:「在下給你們一個機會,三位可以一起上,這總夠意思了吧!」
「刷」的一聲。
孫伯達抽出了金背刀,孫仲達也迅速地從肩頭上撤下了一對虎頭鉤。
孫月華這時也已拔出了長劍。
她忽然發現眼前的羅通,臉上有著一股濃重的煞氣,這和鎮江城外見到的羅通,有著很大的差距。這種感覺,只能意會,不可言宣,尤其是姑娘家心思較細,才能一眼望去,她愈看愈覺得這人的面貌和羅通相像,但舉止言行,一直在嬌柔做作,根不自然,她幾乎可以確定,眼前這人絕不是羅通了。
於是,她心中一動,挑著柳眉,大聲喊道:「大哥,二哥,莫非他就是那個假扮羅通的人,他不是真的羅通?」
羅通目光閃爍,臉色微微一變,接著笑笑道:「在下羅通,難道還會假的了嗎?」跟真的一樣。
孫月華冷哼了一聲道:「我絕不會看錯,你就是假扮羅通,到鏢局去劫走銀票和一包金葉子的賊人!」她長劍一指,嬌叱道:「大哥二哥,我們合力將他拿下,便可分曉!」
話聲甫落,她忽然轉身而上,劍光一閃,斜劈向羅通的左肩。
羅通右手折扇輕輕翻起,「卡」的一聲,業已壓住了她的劍身,接著輕佻的道:「姑娘要陪在下玩玩還可以,若要和在下動手,還早得很哩!」
孫仲達看得大怒,厲吼道:「小子!我劈了你!」一雙虎頭鉤右劈左掃,趁他折扇壓住妹子劍身之際,「刷刷刷」幾聲,朝他身後襲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
羅通的身後彷彿長了眼睛似的。
只見他壓著孫月華長劍忽然一收,由下挑起,隨著孫仲達左手掃來的虎頭鈕,飄然的飛了出去。
虎頭鉤和他的腰際相距不過數寸,就好像他是被虎頭鉤掃出去的一般。
孫月華的長劍本是被他的折扇壓住,但經他折扇一翻往上挑起,又把她的長劍挑了起來,羅通人影再一閃,就飄飛開去。
她被挑起的長劍,「噹」的一聲,正好和孫仲達下劈的右手虎頭鉤撞個正著,她不禁口中發出了一聲驚叫。
孫仲達左鉤落空,右鉤和妹子的長劍相撞,當下忙收手,兄妹二人,各自迅速往後躍後退了一步。
這從出手到交擊,說來較慢,其實只不過是眨眼間的事。
孫伯達眼看羅通一身武功十分高強,深怕二弟、妹子不是人家的對手,當下沉喝道:「姓羅的,接招!」手中的金背刀一緊,突然一個箭步欺上去,刀光一閃,直指對方胸口。
他出身少林,刀棍正是少林最負盛名的功夫,他出手這一刀,走中宮,逼明堂,果然氣勢非凡,功力精純。
孫仲達出手一招,就鬧得和妹子的兵刃相撞,自然心有不甘,當下暴喝一聲,返身從後撲來,雙鉤如鉗,使了一記「雙照乾坤」,照著羅通劈落。
羅通冷冷一笑,不但毫不閃避,相反的還跨上一步,挺胸迎著孫伯達直劈的金刀迎上,右手折扇一撥,「噹」的一聲,一股陰勁,業已欺到孫伯達的身側,左手同時一記「龍虎揮風」向左拍去。
這動作當真奇速無比,孫伯達幾乎連看都沒看清,突覺右手巨震,金刀差點脫手飛出,接著左肩如被巨石砸中,一個人不由得朝前猛衝了出去。
這一回與上一回的情況,幾乎完全一樣。
孫仲達雙鉤下劈,羅通人影一閃即逝,對面迎撞而來的竟是大哥伯達。
他心頭猛然一驚,百忙之中,雙鉤趕緊後撒,尤其是左手的虎頭鉤快逾閃電,正好照著大哥左肩劈落,此時急忙收手,鉤勢一偏,好險!差點把大哥的左肩卸了下來,兩人總算在驚險萬狀中錯開了腳步。
孫月華眼看羅通閃身,她那還敢猶豫,當下嬌叱一聲,飛身抬劍,朝羅通猛刺了過去,劍光連閃,玉腕搖動,接連三招,連環迸發,在她來說,這三劍已是盡出所能,恨不得將羅通刺出幾個窟窿。
羅通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口中一聲輕笑,折扇輕描淡寫的就化解了她前面兩招,這時孫伯達、孫仲達也相繼撲到,金刀如電,雙釣如雨,搶攻過來。
羅通仰首向天,發出一聲清朗的長笑,身子一旋,手中折扇「豁」的一聲,灑出一片扇影。
但聽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響處,人影乍分,孫伯達兄妹三人二字形地楞立當場,呆立木雞,一動也不動,只有臉上神色還在扭動不已。
羅通的臉上露出一絲陰陰的奸笑,折扇輕搖,冷冷的道:「羅某若要殺死你們,易如探囊!」
「嗤」的一聲。
他撕開孫伯達胸前衣襟,探手取出一疊銀票,用手輕輕一彈,笑笑道:「孫總鏢頭,在下就不客氣了!」
那八個鏢師本來都騎在馬上,在他們動手之際,就已紛紛下馬,各執兵又,圍成了一圈,此時他們眼看孫總鏢頭兄妹三人皆已被敵人制住,當下不由吶喊了一聲,揮刀疾撲而上這八個鏢師武功都不弱,此時含憤出手,刀光如雪,交織如網,確也十分凌厲。
羅通俊臉一沉,怒喝道:「你們這是找死!」話聲一落,手中的折扇驟然揮出,「卜」的一聲,一道烏光,從眾人面前像閃電般一閃而逝。
驀地慘叫之聲乍起,八名鏢師撲去時還有先後之分,但這時卻在同一時間慘叫,同一時間向後退去。
他看也不看他們一眼,緩緩走近孫月華身邊,詭笑道:「這些銀票和一包金葉子,大概夠咱們倆花上一年半載了!」
他一手摟住她的纖腰,一手從她的腳彎把人抱起,走到馬匹邊上,然後再從孫伯達的馬鞍上,伸手取下一包金葉子,一躍馬上,絕塵而去了。
那賊人當然不是真的羅通,因為真的羅通此刻正在鄧家莊作客哩!
孫伯達兄弟二人穴道受制,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眼睜睜地望著假羅通將妹子劫去,心頭又急且怒,差點沒當場昏了過去。
這時天色早已全黑。
此處離龍潭雖然不過二十里路,但夜間行路的人究竟不多,何況此地距離大路已有一箭之遠,草長過人,就是有人從旁經過,也不會被發現的,看清形,不到天亮是沒有人會發現他們的處境哩!
驀地,東邊的大路上,仍然出現了一點人影。
夜色之下,恍如浮影掠空,急奔而來,剎時便已瀉落當地,炯炯如電的目光,霍然一掃,顯得十分地驚駭。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這人正是骨瘦如柴,面似枯木的木羅漢大師。
只見他身形如夙,眨眼間就來到孫伯達的身邊,急聲問道:「孫師弟,你們怎麼了?」
孫伯達穴道受制,那能回答得出話來?
木羅漢剛才解許賬房的穴道,把許賬房搞死了,有了前車之鑒,這會兒不敢立即伸手去解穴,於是先伸出兩隻烏爪般的手指,在他身上仔細地按摩了一回,覺得無誤,這才雙手運勁,在孫伯達頸間連拍了兩掌。
這位出身少林的高僧,平日也遇上過不少陣仗,但這兩掌出手,卻使他心弦緊張,冷汗已涔獲而下。
意外的,這一下總算順利地解開了穴道!
孫伯達吁了口長氣,雙目倏動,當下急忙說道:「師兄,你來得正好,我妹子被賊人擄去了!」
木羅漢點了點頭,走到孫仲達身邊,仍然不敢魯莽出手,伸手在他經路上按摩了一陣,這才揮掌替他解開穴道:「師弟,這是什麼人幹的?」
孫伯達眼看八名鏢師慘遭毒手,妹子被擄,心頭情急如焚,切齒道:「還不是那個姓羅的狗賊?」
「我不把他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姓羅的?」木羅漢怔道:「莫非是羅通?」
「不錯,就是他!」孫伯達點了點頭。
木羅漢不勝詫異的道:「此事經過如何?你快說給老納聽聽!」
「是,師兄!」於是,孫伯達就把剛才所發生的事,仔仔細細地敘述了一遍。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唉!」木羅漢長歎了口氣,猛一頓足道:「老納就是怕你們在路上出事,才一路跟了下來,不想還是遲了一步!」他的雙眼驀地一瞪,又道:「他擄走了令妹,往那裡去的?」
孫仲達伸手一指道:「他是往南去的!」
「好,老衲這就追下去瞧瞧!」木羅漢話聲出口,雙腳忽然一頓,身子業已凌空拔起,黑夜之中,恍如一頭灰鸛,沖雲拂煙,激射而去。
待他走了之後,孫伯達兩眼通紅地回頭道:「二弟,你速回鏢局去,派人前來收屍,並厚恤死者家屬!」
孫仲達注目問道:「大哥不回鏢局去嗎?」
「不了!」孫伯達苦笑一聲道:「孫氏鏢局經過這一變故,還能在江湖上立足嗎?我要追上姓羅的狗賊,救回妹子,你不用跟來了!」
不待老弟答話,就飛身上馬,往南急馳而去。
孫仲達望著大哥,口中急叫道:「大哥…………」但孫伯達生似不聞,眨眼間就失去除影了。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羅通當然搞不清楚。
羅通應邀到了鄧家莊上刻就成為鄧公僕父女倆的貴賓。
對於這位太極門傳人,不論武功、人品,鄧公僕都傾倒已極,存心結交。
那鄧如蘭?誤會已釋,她蘭心蕙質,豈有不識老父之意,芳心自是十分喜悅。
這鄧姑娘是武林世家,江湖兒女,生性爽朗,自然不會太拘泥於男女之見,羅通來了,她就陪著老谷敬陪末座,一臉喜孜孜,雙目含情脈脈地注視著羅通,有時也會插上一兩句,問這問那的。
看她的樣子,還真是應了一句老話口不打不相識,而且還和羅通挺談得來呢!知女莫若父。
姑娘家的心事,如何能瞞得了老爸?於是鄧公樸盡量製造機會,讓女兒和羅通交談。
現在,他改口了,把「羅少俠」稱作「羅老弟」了。
「羅老弟,老朽癡長了你幾十歲,但老朽從未與人談得如此投機的,不如就讓老朽叫你一聲「老弟」吧!」
「爹,這不成呀!」鄧如蘭立刻撒嬌道:「羅少俠年紀也不比女兒大到那裡去,女兒最多叫他一聲羅大哥,你老人家…………」
鄧公僕呵呵大笑道:「江湖中人,往往有各交各的這句話,為父的叫他一聲老弟,和你叫他一擊羅大哥並不相悖啊!」
「真的?」
鄧如蘭眨看一雙盈盈秋波,轉頭朝羅通道:「羅大哥,你說呢!」
她巧妙地叫出了「羅大哥」,使人聽來絲毫不落痕跡。
「賢父女太抬舉在下了!」羅通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待老爸出口,鄧如蘭一臉笑容地搶著道:「那就這樣了,不管爹叫他什麼,女兒叫他羅大哥是叫定了!」
「老弟,你看看!」鄧公樸一手摸著白鬍子,笑接道:「老朽對這個丫頭真是一點辦法也都沒有,逞強、好勝、外帶刁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老朽把她寵壞了!」
鄧如蘭扭了扭香肩,不依的道:「當著羅大哥,您老人家儘是編排女兒的不是,羅大哥定以為女兒……」
「羅老弟也不是外人!」鄧公樸含笑道:「爹怎會在他面前損你呢?」正言談之間,一名莊了已快步跑入廳來。
「啟稟老爺,謝莊主來了!」
「快請!」鄧公樸站了起身。
鄧如蘭也隨之站起身,說道:「爹,羅大哥在這裡!……」
「沒關係!」鄧公樸笑接道:「羅老弟在此,正好可以利用這次機會把誤會解釋清楚!」剛迎到門口,只聽一個尖細的聲音說道:「樸翁你好,為了小女之事,有勞樸翁關心,小弟實在過意不去!」
「那裡,那裡!」鄧公樸拱手道:「廣義兄那麼說就見外了,快裡面請坐!」他引著一個白胖禿頂老人,從外走入。那白胖老人身後緊跟隨著一個面目陰沉的漢子。
這人正是在城外指證羅通姦殺謝畫眉的謝家莊總管,謝長貴。
白胖老人年約五旬開外,中等身材,彎眉細目,眼角下垂,生來就是個好詐商賈人的模樣。
這時他瞇著眼睛在笑,臉上就顯出許多皺紋,就在他一腳跨進客廳上刻發現了羅通。
「樸翁有客?」
鄧公樸忙道:「廣義兄請上坐,這位老弟不是外人!」
羅通方才聽鄧公僕父女倆談話,如今又見到謝長貴跟在白胖老人身後一同進來上刻就想到這人可能就是謝畫眉的父親了。
但謝晝眉畢竟不是他所姦殺,因此他自然處之泰然,人家來了外客,他當然也得站起身,含笑地點了點頭。
鄧公樸抬手道:「大家請坐,大家請坐!」
大傢伙依言坐定,接著一名莊丁獻上茶來。
鄧公僕一指由胖老人,轉向羅通笑笑道:「這位謝廣義兄,就是老朽義女謝畫眉的令尊!」
語音一頓,一面又朝謝廣義含笑道:「這位羅老弟羅通,今天巧得很,兩位在舍下見面,正好解釋誤會……」
羅通忙拱手道:「久仰,久仰!」
謝廣義還未開口,謝長貴就附在他耳根上說了一句話。
只見謝廣義勃然色變,回頭問道:「就是他?」
「嗯!」謝長貴點了點頭。
謝廣義隨即大聲喝道:「好小子,姦殺小女的就是你?」
鄧公樸連忙搖了搖手,陪笑道:「廣義兄,這是一揚誤會,你先請息怒,聽兄弟把話說完了好不好?」
謝廣義道:「樸翁,你是小弟的老哥哥,小女的乾爹,小弟自然是聽你的,只是小女實在死得太慘了啊!」
鄧公樸回頭道:「蘭兒,去把你義姐一包遺物拿來!」
「是,爹!」鄧如蘭應了一聲,繼而轉身走出。
於是,鄧公樸就把自己在城外遇見羅通,同時趕來的還有孫氏鏢局的孫氏三英,和金塔寺木羅漢,當時,大家都認為此事乃羅通所為,後來經他詳加解釋,才證實確是有人假冒羅通一事,仔細地說了一遍。
謝廣義道:「這些話,長貴同去,小弟已經聽說過了!」
鄧公僕陪著笑臉道:「如此就好了,這原本就是誤會一場,如今既已解釋清楚,那就沒事啦!」
謝廣義瞇著一雙下垂的眼皮,尖聲道:「老哥哥,你是名震長江的老江湖了,怎會聽信這小子片面之詞呢?」
「他姦殺了小女,事實俱在,怎麼也抵賴不掉的,不錯,他說有人假冒了他,這假冒之人在那裡?他說孫氏鏢局的銀票,和小女的一包遺物,是一個叫柔柔的婢女給他的,那麼柔柔婢女如今何在?」鄧公樸不由得被他問得一怔。
不錯。
假冒他之人找不到,柔柔婢女更是沒有消息,這兩個重要的人證,他都沒有啊!
這時
鄧如蘭已把謝畫眉的一包遺物取來,送到謝廣義的面前,口中同時說道:「謝伯伯,這包就是畫眉姊姊的遺物!」
謝廣義打開包裡,首先觸入眼簾的是愛女的一撮頭髮,眼淚就已不自覺地流了下來,再一看到那方白綾上的點點落紅,心頭又氣又怒,當下猛地站了起身,一抖白綾,然後逼到羅通的面前。
「小子!你還有何話可說?」說出這些話的同時,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羅通的右手。
羅通就坐在他下首的一把椅子上,此時冷不防被他扣住了手腕,他因身在鄧家作客,當然不好和他掙拒。
就在這一瞬之間,只覺一股陰森森的氣流,從對方的掌心傳入脈門,循臂而上,心頭驀然一驚,身不由己的打了個寒顫。
羅通暗自一驚,匆忙運功貫注右臂,抬目道:「謝老丈請快放手!」
「放手?」謝廣義白胖的圓臉上,佈滿了殺氣,當下咬牙切齒的道:「我恨不得立刻就殺了你!」說出這些話的同時,右手掌心催動真氣,源源朝他的脈門滲入。
羅通雖然運功抗拒,但那縷陰氣,竟如水銀洩地似的,無孔不入,一絲絲迅速地滲入自已的體內。
鄧公僕當然看不出謝廣義的掌心在催動著陰寒之氣。
更想不到謝廣義會施展陰寒的「陰手」手法。
他看到的也只是謝廣義死抓著羅通的手不放罷了。
於是,他慌忙笑瀾著道:「廣義兄,這是誤會,你快放手,有話好說嘛!」謝廣義經他一攔,這才幸悻地鬆開手掌。
但他仍然氣呼呼的道:「樸翁,這小子……」他手是放開了,但羅通發現滲入體內的一縷陰寒之氣,卻依然在體內停留不散,並未消失。
任你如何運功,還是無法將它逼出體外,而且身上也微有寒冷的感覺。
鄧如蘭接口道:「謝伯伯,羅大哥確實是冤枉的,殺死畫眉姊姊的絕不是他!」
「廣義兄,你先坐下嘛!」
鄧如蘭也道:「謝伯伯,你冷靜點嘛!」
鄧公樸含笑道:「畫眉是老哥哥的義女,情同親生,我怎麼會不管她呢?再說我也不會糊塗到把殺害義女的仇人,請到家裡來啊!」
謝廣義道:「那麼殺死小女的仇人,會是誰呢?」
鄧公僕道:「這個老哥哥目前也說不上來,咱們應該好好研判,當然,此人假冒羅老弟殺害畫眉,顯系移禍之計!」
語音一頓,他又接著道:「由此判斷,此人也許和羅老弟有著極深的宿怨,他惟恐牽出了老哥哥還嫌不夠,又去拉上孫氏鏢局,因為孫伯達和木大師是同門兄弟,由此更可扯上少林寺,如此一來,豈不就是替羅老弟樹上了不少仇家嗎?」
「哦!」謝廣義似乎已有些相信了。
他溜了羅通一眼,問道:「羅少俠有什麼仇家,自己應該很明白吧?」
「謝老丈見詢,在下實在答不出來!」羅通苦笑道:「因為在下奉家祖之命,還是第一次來到江南,而且也是在下第一次出門,在下和人根本毫無恩怨可言,自然更沒有仇家了!」
「這怎麼可能?」謝廣義沉聲道:「你沒有仇家,難道仇家會是畫眉結的?」
羅通正待答話,一名莊了已忽然走了進來。
「啟稟老爺,簡少局主來了!」
鄧公樸道:「叫他進來!」
「是,老爺!」話聲甫落,那名莊丁轉身走出。
不久,只見一名武士裝扮的少年已從階前走入大廳,朝鄧公僕躬身一禮道:「弟子見過師父!」
「嗯!」鄧公樸點了點頭。
「世傑,這時你趕來,可有什麼事嗎?」
這名武士裝扮的少年,姓簡,名世傑,是鎮江最大的一家鏢局,鎮遠鏢局的少局主,同時也是鄧公僕的門下。
簡世傑躬身道:「回師父,弟子是特地給您老人家報訊來的!」
「哦?」鄧公樸聳然道:「你倒說說看!」
簡世傑道:「殺害畫眉師妹的兇手羅通,已經有下落了!」
羅通明明就在座上,而他卻說羅通有了下落,這不是那個假冒羅通,殺害謝畫眉的兇手,還會有誰?
「什麼!」鄧公樸上身一挺,雙目個倘有神地注視著他,肅然問道:「你是那裡打聽來的消息?人在何處?」
簡世傑恭謹地答道:「弟子是中午時光,在鏢局裡聽到的,龍潭孫氏鏢局昨晚出了點事……」
鄧公樸又是一怔,正待開口,一旁的鄧如蘭已搶著問道:「簡師哥,孫氏鏢局出了什麼事?」
簡世傑面容一整,正色道:「據說孫氏兄妹昨天傍晚,在距離龍潭還有二十來里的一處曠野間,被羅通追了上,不但被他劫去了身上的銀票,就連孫月華姑娘都被賊子擄了去,八名鏢師,也同時慘遭毒手!」
羅通聽得劍眉一挑,目毗欲裂,虎的站起身來,切齒道:「這賊子竟然如此濫殺無辜,真是該死!」
簡世傑一怔,回頭望望羅通,心中暗道:「這少年不知是誰,在師傅面前,竟然如此不懂禮貌!」
鄧公樸當然懂得自己徒弟的心意,當下輕咳了一聲,微微笑道:「世傑,這位就是羅通,羅老弟!」此話一出,簡世傑又是一怔。
鄧公樸又笑接道:「你還聽不出為師的意思嗎?那個劫持孫月華姑娘,殘殺八名鏢師之人,只是假冒羅老弟之名!」
「哦!原來如此!」簡世傑恍然大悟。
謝廣義迫不及待的追問道:「簡少局主,你可曾聽說,那廝現在何處?」
簡世傑道:「據說他擄走了孫姑娘,是往南逃走的!」
「龍潭往南?」謝廣義沉吟了片刻,忽然若有所悟的道:「往南去?莫非是逃入了茅山的山區?」
「嗯!」鄧公樸點頭道:「有此可能!」
「是的!」簡世傑也應了一句。
「弟子聽說木大師和孫總鏢頭業已追了下去,孫氏鏢局今天一早就派人送信,邀請同道助拳,趕赴茅山救人!」
謝廣義突然站了起身,拱手道:「樸翁,兄弟要先走一步了!」話聲甫落,就要邁步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