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九娘嚶嚀一聲,醒轉過來。
石不語看著她,歎了口氣,和顏悅色地道:「溫九娘,你的任務完成得很好,現在你可以走了!」
溫九娘的面色頓時又白了,因為臭嘎子已經傷心地瞪大了眼睛:「溫九娘,你竟然是這麼一個人!」
石不語道:「她到觀棋山莊後不久,我便已知她是任蓮的內應,將計就計!」
溫九娘慢慢坐起,捋了捋頭髮,又慢慢站了起來。她的神情慢慢變得又冷又傲,聲音裡也充滿了自尊和自傲:
「各位萬安,溫九娘告辭了!」
喬叔牙突然喝道:「師父,這種女人,留她不得!」
石不語歎息道:「人誰不懼死?她也是兩頭為難啊!叔牙,得饒人處且饒人,否則,臭嘎子可又要生氣了!」
喬叔牙厲聲道:「不能放她走!」
溫九娘傲慢地笑了笑,道:「喬叔牙,你真想殺我?好,你動手吧!」
喬叔牙滿臉鐵青,目露凶光,緩緩迫了上去。
臭嘎子怒吼道:「喬叔牙,欺負女人算什麼好漢子?要打,老子奉陪!」
喬波牙倏地抽出一把短劍,冷冷道:「師父、師叔,今日之事,萬萬不可洩露出去!一旦走露了消息,山莊永無寧日」石不語望望阮郎,阮郎望望石不語,一時無語。喬叔牙的話很有道理,知道真相的人越多,他們自然也就越不安全。
別的不說,只要秘笈的事一傳出去,只怕搶秘笈的人要擠破山莊,而山莊經歷過今日之難後,實已無力應付了。
臭嘎子仰天一個哈哈:「石不語,你是不是已經默許喬叔牙殺我們了?」
石不語歎道:「不錯。老夫雖然十分喜愛你,但還是覺得,讓你死了好一點!」
臭嘎子心中豪情萬丈,大叫道:「喬叔牙,我先殺你!」
金花鞭閃著燦燦的金光,青鋒劍閃著熒熒的冷光。
臭嘎子和喬叔牙小心翼翼地對視著。
驀地,喬叔牙一聲大吼,短劍遞出,滿天劍雨,頓時將金花的光芒罩住了。
有劍的喬叔牙,自然更是驍勇無敵,臭嘎子只有連連閃避,但不多時,左臂還是中了一劍。
喬叔牙劍光一盛,乾脆連溫九娘也捲了進去:「你們一起上!」
臭嘎子見喬叔牙左側微有破綻,便團身撲了過去,迎面撞上微笑兀立的石不語,臭嘎子一鞭掃了過去:「先殺你!」
喬叔牙也如影相隨而至:「你敢無禮!」
石不語只輕輕一閃,臭嘎子那一鞭便已走空,但石不語還沒來得及笑出聲,便僵住不動了。
阮郎驚呆。
臭嘎子踉蹌了幾步,一回頭,也是瞠目結舌。
溫九娘微笑著,俏立風中,好像這一切全都在她意料之中似的。
石不語的心口,一柄短劍深沒入柄。
那柄短劍的主人,卻是喬叔牙。
喬叔牙面色平靜,好像什麼也沒有幹過似的。
喬叔牙竟然殺了他自己的師父!
臭嘎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阮郎淒厲地嗷叫了一聲,疾如鷹隼地攻向喬叔牙。
但阮郎的身子在半空中頓住了,隨即重重地摔落在地。
溫九娘笑得更嫵媚更甜美了。
臭嘎子卻根本動彈不了,他已經嚇傻了。
喬叔牙冷笑道:「石不語,你沒有想到,老子會要你的命吧?」
石不語沒理他,艱難地挪著步子,走到阮郎身邊,見阮郎面色發黑,已然中毒身亡,不由朝溫九娘看了看,歎道:「九娘,老夫還是小……小看了……你!」
臭嘎子沒看清阮郎是怎麼死的,但聽石不語的意思,分是是溫九娘的傑作。
難道溫九娘和喬叔牙是早已串通好的麼?喬叔牙又有什麼理由要殺自己的師父?
臭嘎子確實覺得自己太笨了,什麼都弄不明白了,已經明白的又糊塗了。
但他隱隱感覺到,似乎還有另外一個陰謀已經漸漸趨於完美的成功。那該是一個消滅觀棋山莊和任蓮的陰謀,一個搶奪《太清必笈》的陰謀。
一環套一環的陰謀,複雜得讓臭嘎子寒心。
世上有很多問題,不是用雙手就能解決的。而是需要一個人開動腦筋,可臭嘎子偏偏沒這方面的興趣。
任蓮、毒天師、趙倚樓、喬叔牙、石不語、阮郎、……,現在又多出一個溫九娘來!
臭嘎子突然希望自己現在是在做夢,也許夢醒之後是早晨,天氣很睛朗,他的心裡會很好受很輕鬆的。
但他也知道,這並不是夢,只不過是自己希望這是夢而已!
而夢,總是不現實的。
石不語努力在微笑:「喬叔牙,沒想到……你跟溫……九娘……勾搭上了!」
喬叔牙泰然自若地道:「石不語,你錯了,我並沒有和溫九娘勾搭。我之所以要殺你,並不是為了溫九娘。你想不想知道原因?」
石不語艱難地道:「你……說吧!」
喬叔牙笑了起來,笑得又陰冷又淒厲:「因為你殺了任蓮!」
石不語呆住。
臭嘎子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喬叔牙慘笑道:「怎麼,你以為我是開玩笑?那你就錯了,死得不冤!當年你讓我去殺任青雲,我照辦了,但我一直在後悔,也一直很傷心,並不是因為我殺了一個人,而是我覺得自己欺騙了一個小姑娘!她喜歡我、信任我也尊敬我,她還是個不太懂事的小姑娘!你讓我殺的人是誰?是她的父親!」
臭嘎子歎了口氣,他突然間又覺得,喬叔牙這個人不是那麼可惡了,至少,喬叔牙還知道內疚、知道痛悔,知道自己不該傷害任蓮。
任蓮後來的殘暴乖戾,豈非和喬叔牙對她的傷害有極大的關係?
石不語微笑了一下:「這麼說,你……居然真心……喜歡她?」
「不錯!三十年來,我一直忘不了她!我一直強忍著,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殺了你!看見這把短劍沒有?它就是殺任青雲的那把!我留著它,就是想用它殺你!」
喬叔牙在咆哮,以致臭嘎子又懷疑他是不是也快瘋了。
「就是……任蓮不死,你也……也會……殺我的,對……對不對?」石不語還在說話,還在笑,但眼神早已渙散了。
「不錯!」喬叔牙狂笑道:「老子去年碰到了任蓮,已經向她投降了,所以她這次才能順利地攻進觀棋山莊!你以為溫九娘掌握的那點東西夠用麼?」
石不語喘息著道:「但你還是……沒有告訴……任蓮有關觀棋……亭的機關,為什麼?」
喬叔牙咬牙切齒地道:「因為我不希望她活著!只要她活一天,我的良心就會讓我痛苦得發狂!」
臭嘎子聽到「良心」兩個字,覺得特別特別的剌耳。
石不語啞笑道:「喬叔牙,我……我知道了,……你是要……自己……獨吞秘……秘笈,才讓我先殺……殺任蓮,你再殺……我們,但你不要忘了,……這裡還有……兩個勁敵,……
臭嘎子……或許不會為秘笈……拚命,但溫九娘一定……一定會的,因為她……她來自……
來自某……某個組織,……」
溫九娘脆聲道:「石不語,你居然還知道這麼多真相!你太聰明了,只是聰明得過了火,連你的徒弟都忘了防範了!難道你就不知道,你最信任的人最有可能騙你麼?」
石不語狂叫了一聲,口中血箭噴了出來,噴得喬叔牙滿身都是,喬叔牙卻是一動不動,只是冷冷盯著石不語。
他倒了下去,永遠不動了。
臭嘎子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但有一點他知道,他應該走了,遠遠離開這裡,去找野丫頭。
他看看喬叔牙,又看看溫九娘,沉聲道:「兩位,若是不想殺我的話,我要走了!」
喬叔牙根本沒有動,好像沒聽到他的話。
溫九娘卻微笑道:「你是個好人,你現在可以走了。」
喬叔牙也冷冷道:「你走吧!」
溫九娘笑靨如花:「不過,你若是把這裡的情況透露出半分的話,本組織的人會隨時找閣下的一點小麻煩!」
臭嘎子不耐煩地點點頭道:「這個自然!」
喬叔牙回過身來,溫和地道:「喬某今日若得不死,不知左兄可有興去南疆一遊?」
「到時自然奉召!」臭嘎子只想趕緊離開。滿口答應了,轉身大踏步走了。
臭嘎子一天中見識到的詭計比他一生中見到的還要多,還要精妙。
臭嘎子一天中見到的高人比往日哪一天都多。
臭嘎子覺得自己長了不少見識,但還是覺得這種見識不長也罷,再長下去的話,他簡直要以為天下無好人了。
「喬叔牙,請問馬姑娘是向何處走的?」他回過頭,大聲問喬叔牙。
「往東走了!那是一輛四匹馬的大車,上面有觀棋山莊的標記,你要走得快,或許還能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