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從容接著道:「房中伸手不見五指,本公子看不到什麼,但是,本公子一雙耳朵還靈,以耳代目照樣能『明察秋毫』,不減歷歷在目之樂。早得很,心肝兒,小子還沒有『上路』,人家是頭一回,又值本性迷失,自不若本公子之駕輕就熟,心肝兒,你知道本公子將如何處置你們嗎?」
「三公子,求你慈悲………」
三公子聽如不聞,逕自說下去道:「停會兒,待小子『摸清門路』,經一陣『橫衝直闖」,而在你蹄子感覺『快要死去』的時候這一點,你蹄子放心,本公子是大行家,不會錯過那一刻的那時,本公子將會賞你們每人七根追魂釘,僅打傷殘穴,而不打死穴,好讓你們永遠連結一起,成為一對活色生香的歡喜佛,供萬人『瞻仰』,而『留芳』百世!」
房中,「三公子」的呼喊突然沉寂不聞,接著,「咚」的一聲大響,似有什麼巨大物體忽由床上滾落地下。
三公子一怔,接著大聲道:「賤婢,你」
同一時候,只聽春花在房中迫促地低叫道:「蘇公子,蘇公子,您醒醒,快,有人在窗外,想謀算於你,他就是洞仙山莊的三少莊主!」
嘩啦一聲,碎木橫飛,窗扇震落,緊接著,絲絲破空聲起,三枚銀光閃閃的追魂釘自窗孔中銜尾電射而入!
春花尖聲大叫道:「蘇公子留心暗器!」
蘇天民經春花以左腋下另一條絹帕拂過鼻端之後,神智已漸清醒,這時聽得春花一叫,本能地一個滾身翻開!
篤!篤!篤!三枚追魂釘釘成品字形,正好打在蘇天民讓開的地方,穿地而入,齊根沒盡,腕力之勁,認的之準,真個駭人至極!
春花接著叫道:「蘇公子,再換地方,記住別弄出聲響來,這賊子在暗器方面頗具成就啊,哎唷!」
她只顧保全蘇天民,以便挽救自己一命,卻未想到自己在一再呼叫之下,存身之處業已無形暴露,這時語音未竟,首遭一支追魂釘打穿肩胛。
蘇天民心地厚道,聽得呼痛聲,忍不住問道:「姑娘受傷了麼?」
春花既感激,又慚愧,一面滾動身軀,一面著急喊道:「無礙……別出聲……啊,快躲!」
一陣輕嘯過處,又是一把追魂釘透窗射入!
不過,這一次蘇天民警覺心業已提高,加以神智也已恢復十之六七,所以一把追魂釘一支也未打中。
三公子於窗外切齒毒詈道:「好個賤人,居然敢吃裡扒外,等會兒不將你這賤人大撕八塊,諒你也不知道你家三公子的厲害……」
這時,全院住客均已驚動,人人都在自己屋子裡,於門中探臉向外張望,包括對面廂房中的胖瘦兩尊者在內。
但是,胖瘦兩怪僅守蘇天民「未經招呼之前,絕對不許出手」的交代,此刻站在房外陰影中,將三公子一切作為瞧在眼內,始終不動一動,另外,伏在廂房屋脊上的皇甫、西門兩武師,情形也一樣,限於主人嚴命,不敢攀然現身。
由於房中一片漆黑,春花久久不見蘇天民有所動靜,不禁低低又喊了一聲:「蘇公子,你怎麼啦?」
蘇天民傳音答道:「我很好,快了………」
春花聽得出蘇天民正在運氣調息,俾復原神,於是即未再加打擾,三公子在窗口聽了一會兒,忽然冷笑道:「小子居然想好整以暇,靜歇一番是不是?嘿,沒有那種好事!」
接著則是一陣火刀擦火石,以及火招子吹燃的聲音,春花大驚道:「不好,他想放火!」
蘇天民緩緩長身,冷冷傳音道:「這兒不是洞仙山莊,要想胡作胡為,恐怕也由他不得!」
蘇天民說著,面轉窗口,大喝一聲:「本少俠來也!」
足尖一點,果向窗口投身射出!三公子心術詭詐,他「推己及人」,滿以為蘇天民這一喊定屬「虛張聲勢」,第一次打出的若不是一張凳子,就是一張椅子,接在問路物事後面的,才會是本人!所以,當蘇天民破窗撲出之際,他機敏地一側身一跳,讓過蘇天民,繼續轉向房內冷笑道:「少在你家三爺面前」
話說一半,忽感不妙,同一時候,身後已然有人接口道:「洞仙少莊主者也,不過爾爾,本少俠看來是高估你閣下了。蘇少俠不慣偷襲,轉過身來吧!」
三公子大吃一驚,又羞又怒,霍地一個大盤旋,看也不看,反手就是一掌!
蘇天民冷笑一聲:「來得好!上次你想查探少俠師門,現在你朋友可以如願了,來,再看看你家蘇少俠的掌法!」
蘇天民說著,左掌一推,右掌猛翻疾劈!這一招,正是「天雷八式」中的一式「金光照魂」!
「金光照魂」與「威嘯長天」兩式,乃為「天雷八式」中兩大絕招之一。蘇天民之所以起手便施殺手,原因之一是他口中雖然極盡嘲諷之事,而事實上,他可並沒有真的將這位三少莊主瞧輕。其次便是他實在恨透了這廝,是以希望能一擊得手,以便平洩胸中的一口惡氣!
三公子招式一改,右掌剛剛迎出,臉色忽然一變,急急抽身倒縱丈許,腳找實地,張目訝然道:「你,你小子使的是天雷掌?」
躲在房中春花,這時深吐一口大氣,心想:「原來是魔帝門下,那麼,我春花這條小命大概是保定了。」
蘇天民見對方竟一眼識破他的掌法名稱,心中也不禁暗驚不已。
殊不知「天雷八式」乃「掌法之王」,對方既系出身洞仙山莊,對這等武林奇學,焉有不知之理?
蘇天民這一遲疑,頓將一鼓作氣,趁勝追擊之良機失去。
三公子驚魂既定,轉而冷笑道:「『天雷八式』雖為掌法一絕,但可不在本公子眼裡,本公子剛才不過是事出意外,一時措手不及而已。現在,你小子一連放棄兩次致勝機會,底下可就要輪到你小子好看了!」
春花在旁中聽得暗暗焦急,她未想到這位魔帝門下竟毫無魔帝行事之手腕和作風,在莊中,她曾聽一些武師們諭及,九帝之中,魔帝可說是個最可怕的人物。此老可怕之處,是在從外表上毫無可怕之跡象可尋,他看上去那麼和藹可親,永遠笑瞇瞇的春風滿面,似乎從不知道生氣發怒為何事,但是,就在談笑之間,他會將他所看不順眼的人,就像順手揮走一隻蒼蠅似的一舉撲殺,殺完一個人殺十個,甚至更多也一樣仍是那麼樣的笑瞇瞇,春風滿面,和藹得有如世界上最慈祥的老人。
可是,現在這位魔帝傳人,竟老實得氣死人,既不願背後冷襲,又不肯毒手連施。唉唉,春花歎一口氣,心底暗暗盤算,求人不如求自己,如想活命,看情形似乎還得自己想想辦法才行。
院中,王公子話一說完,立即雙臂環張,瞪眼如鈴,腳下一步一個足印,緩緩向蘇天民移身逼去。
蘇天民屹立如山,他看得出,這位什麼三少莊主確有一身驚人造詣,不過,他一時還沒有放在心上。
他爺爺囑他不許輕易使用「天雷八式」,為的便是怕這種絕學一發難收,會在無意中造成可怕的殺傷,依此而論,他今夜縱然奈何這廝不了,這廝要想降服於他,大概也不會那麼容易!
敵我雙方,心意相同,王公子不想皇甫、西門兩武師插手,蘇天民也不願叫出胖瘦兩尊者,大家少年氣盛,都望一展所長,親手擒服對方!
三公子追至十步之內,突然雙掌猛翻,大道:「你小子再接一招試試!」
蘇天民面現冷笑,並不答腔,左掌正推,右掌則成滑波式顫搖而出,一招包涵兩式,正是「天雷八式」中的「起龍鼓」和「翻燕閃」!這兩式雖非天雷八式中酷厲之招,但因兩式相輔相成,隱居陰陽奇正之數,對化解任何玄功罡氣,卻具有無上妙用。
兩股掌風相接,一陣波波聲響,頓化百道碎流四溢,這種結果,正是蘇天民右掌一招「翻燕閃」所生之奇妙作用。
剛與剛退,非毀則折,「翻燕閃」一式,恰是剛中之柔,一旦佐以剛中之剛的「起龍鼓」,正好將敵人攻來之勁疾掌風擊揉散,化於無形!
三公子雖未落敗,這時卻不由得駭然倒退數步,很顯然的,這位三少莊主對天雷八式並無進一步之認識!
他震於這種掌之威名,滿想搬出本身那套「六四大散手」與敵一較高低,不意一招發出,竟遭敵人輕描淡寫的舉手化去!
「六四大散手」為洞仙山莊那位幕後老魔頭,意圖橫掃九帝,君臨天下的三大絕藝之一,這套掌法被號為「六四大散手」,並非如字面所顯示的,它有六四二十四招,或者二十四式,而是隱含「六合之內,四方一統」之意,論招式,則只有「六」、「四」相加之數,才是完整招數!
蘇天民緩上一步,冷冷笑道:「現在輪到本少俠還敬一招了吧?」
三公子輕輕一呼,正待要說什麼時,眼角偶掃,忽然大叫道:「皇甫、西門兩師父何在?別讓那賤婢跑了,快,記住要活口!」
蘇天民循聲問目望去,六號房簷下一條黑影正向後面院牆急急奔去,看清之下,果然就是淫婢春花。
三公子一聲喝出,立自東西兩邊廂房上如飛撲下兩條瘦小的身形,東邊一人,距離春花較近,這時半空中一聲雷喝:「丫頭滾回去!」
單掌一揮,春花應聲摔落!
蘇天民見了,不禁大吃一驚。他吃驚的不是春花受傷,而是那發掌之人的駭人功力!
兩下相隔,至少也在丈五以上,可是,那人一掌打出,效果竟是彼響斯應,比起眼前這名少莊主,真不知要強出多少。加上現身的是兩個,而不止一個,這樣一來,情勢可真嚴重了!
蘇天民不暇多想,扭頭大喝道:「胖瘦兩前輩速敵來人!」
呼的一聲,有如怒馬脫韁,胖瘦兩尊者雙雙縱出!
胖尊者奔向東廂落下的皇甫武師,瘦尊者則奔向自西廂躍落之西門武師。
春花這丫頭真是福大命大,由於蘇天民遣將得時,丫頭總算暫時又逃過一頓活罪,不過這丫頭本來武功就有限,先在房中,肩上即已中過一支追魂釘,此刻又復挨上皇甫武師凌空一掌,雖然兩次均非致命之傷,然而,一時之間,再想起身逃跑,已是無此可能了。
蘇天民見胖瘦兩尊者已分別與兩名武師纏去一起,當下更不打話,真氣一運,也向迎面那位洞仙三少莊主掄掌撲去!
平心而論,蘇天民和這位魔莊三少莊主,武功造詣本在伯仲之間,所不同的,蘇天民真氣無損,中氣充沛,這位三少莊主則因性喜漁色,難得虛度一宵,日積月累之下,根基自不免呈現動搖。所以,兩人初交手儘管難分軒輕,如果時間一久,蘇天民自然要佔上風。
不過,現在問題是,蘇天民也有蘇天民的弱點!蘇天民弱點何在?不能專心全力赴敵也!
蘇天民從剛才兩名來人的出手上,已知兩人定屬洞仙山莊三級以上之高等武士,他非常擔心胖瘦兩尊者是否迎敵得住。
在鬼帝口中,蘇天民、夏侯芳、古玉蓓等三小知悉,洞仙山莊中三級以上之武士,一個個均為不出世之奇人異士,甚至九帝中人都難與其匹敵,那麼,胖瘦兩尊者在武學方面之成就,是否超過了九帝諸人呢?
毒帝九尾姬臨行曾說:「這兩個老怪,一身功力,均不在妾身之下!」
對於毒帝此語,蘇天民並不認為有多誇張,他本人已在兩怪身上試過,他也有過這種感覺:「如就武功論,武林中應是十一帝,而非九帝!」
問題是,兩怪縱與九帝造詣相等,對方知系魔莊三級以上之武士,兩怪仍難樂觀也!
這正如向友人借得兩件名貴珍器,生怕無意碰壞而難向物主交代一樣,蘇天民不在乎本身之安危,但對兩怪之戰況,則賦予無比之關心!因而,他在拚戰中,一方面既要防護自己,一方面又要去留意兩怪之戰績,精氣神不能三華合一,出掌發招,功力自然要大打折扣!
兩人之差距,因是之故,又復拉平。
蘇天民時時刻刻存在著這樣打算,只要一發現兩怪中有誰不支,他將不顧一切,放下自己的敵人,先去解救兩怪再說!
那麼,兩怪此刻情形如何呢?
兩邊兩場戰局,情況都非常微妙,兩名武師,以及胖瘦兩尊者,他們一合上手,彼此便立即發覺,對方不是一個好相與,今番是真個遇上勁敵了!因此,兩場四人,始終打得很平穩,大家一招來,一式去,就像同門人練演某種拳掌一樣,按常規進攻,按常規化解,誰也不敢耍花招,或是投機取巧。在外行人看來,也許會以為這種打法平淡無奇,絲毫不夠刺激驚險!
但是,行家只須瞄上一眼,鮮有不為之怵目驚心者。
換言之,「刺激」雖未必,「驚險」則已險到無以復加也!
這和下棋一樣:「大殺」往往落個「小輸贏」。
你猛,我也猛,兇猛之餘,破綻自生,不到三五下,優劣立判,下手逃,上手追,傷或有之,死亡則往往因此避免。
而今,情形就不同了,不「零割」,不「碎砍」,滿盤棋,黑白分明,攪成一團,「失之毫釐,謬之千里」,誰錯一看,勢將全軍覆沒!
所以,蘇天民愈看愈心寒,反之對手那位三少莊主則無所謂得很,因洞仙山莊中武士有的是,死掉三兩個能算什麼?他三公子,關心的只是他三公子自己!
因著這種差別,蘇天民不但失去穩操之優勢,有幾次由於緊張分神,幾乎就給傷在敵掌之下!
這期間,只有一個春花在旁邊看得最為清楚。這丫頭知道,她如被三公子抓回,絕無生理,若是落在蘇天民手上,或許還能活命。所以,她希望蘇天民這一方獲勝乃屬順理成章之事。先前,丫頭雖然看出蘇天民在戰略上犯了大忌,但因創重無法開聲,只有急在心裡,這會兒,元氣漸復,丫頭再也忍不住了。她向蘇天民高聲點示道:「蘇公子不先謀自強,何能惠及他人?」
真個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蘇天民凜忖道:「對呀!我如先解決了這小子,便可去助胖怪或瘦怪,勝了第二場,便可以舉手之勞取勝第三場,若是這樣磨纏下去,萬一落個三敗俱傷,豈非取禍於我一人而何?」
蘇天民想著,雜念一收,立將「雷動九霄」、「風雲色變」。「起龍鼓」、「翻燕閃」、「怒波焦衣」、「九龍盤柱」、「金光照魂」。「威嘯長天」等「天雷八式」交互運用,全力施為,一式接一式,週而復始,綿綿攻出,如此一來,那位三少莊主怎生承受得了?
只見他節節後退,一面有如負傷之獸不斷怪吼著:「臭殘人,爛賤人,有朝一日……」
春花見蘇天民已佔壓倒優勢,欣慰之餘,膽量大壯,當即反唇相譏道:「公子,婢子恐怕你三公子再沒有這一天啦!」
就在這時候,東邊的皇甫武師忽然高喝道:「三公子速返!」
西邊的西門武師接著喝道:「是的,三公子不可猶豫,這兩個老鬼就是當年的「胖瘦二怪」,本座與皇甫兄也要求變了!」
三公子一怔,馬上體會出兩武師話中之意,他這邊已落下風,兩武師既不足侍,再呆下去豈不是拿自己性命開玩笑?
這廝天性狡詐,一念開溜,再不遲疑,他向天民猛還一掌,佯喝道:「本公子與你拚了。」
「拚」字出口,人已縱向牆頭!
蘇天民正待奮身追去之際,忽為「咚」、「咚」兩聲大震所驚,顧不得截敵,連忙煞步分朝發聲之處閃目查察過去。
蘇天民瞧清之下,不禁為之興奮莫名!
「咚」、「咚」兩聲,顯為「皇甫」與「西門」兩武師胸部中拳所發出者,因為,當蘇天民轉臉望去時,兩武師正在踉蹌後退,臉色甚為難看,後退不及三步,兩人上身一顛,分別張口噴一口鮮血!
接著,兩武師分別掃了胖瘦兩怪一眼,默然騰身,眨眼去至院牆之外。兩怪則呆立原地,有如兩尊木頭人。
蘇天民眉頭微皺,心想:這兩怪,說怪也真怪,既然重創勁敵,做甚不趁勝追補一招,就此為武林除卻兩大巨害呢?
蘇天民一念未已,忽然間,異象突生
「砰」,瘦怪平空栽身倒地。
「砰」,胖怪跟著仰翻過去!
蘇天民大吃一驚,急向兩怪縱撲過去,春花突然高呼道:「兩位前輩想系一時失力虛脫,蘇公子不可隨便出手!」
蘇天民雖然系出武林世家,身手超絕,然對臨敵救危之道,卻少經驗,他原想出掌先將兩怪一口丹田真氣運功護住,現經春花這一喊,這才凜然警覺,當下慌忙縮回雙手,同時對這位春花既感檄,又欽佩!
不是麼?兩怪於力挫強敵後,不傷自倒,捨虛脫當無他故,要是做了,將何異於落井加石。
春花口中喊著,一面打地上掙扎起身,這時顫巍巍地走過來接著說道:「假如公子身上帶有養心培元一類的藥物,固然是好,否則,也先得灌上一口薑湯或熱醋,等兩位前輩本身氣血稍稍活動後……」
春花喘息著說到此處,嬌軀一陣搖晃,差點跌倒,她原就受傷不輕,復經這陣劇烈勞動,自非血肉之軀所能支撐。
蘇天民見她芳容慘白,左肩創口亦在流血不止,不自禁搶出一步,伸手托住纖腰,急急問道:「不礙事吧?」
春花搖搖頭,緩緩合上眼皮,乏力地苦笑了一下道:「婢子……不要緊……蘇公子最好快點解救兩位前輩。」
說著,眼皮再度睜開,居然掙脫蘇天民手臂,勉強站直身子,蘇天民忙朝一名店伙喝道:「快取溫湯來!」
不消片刻,熱水取至。
蘇天民從懷中取出那瓶贈自毒帝九尾姬的續命靈丹,先倒出兩顆遞與春花道:「馬上服下!」
春花怔怔然接過,睜大眼睛,期期道:「這,這………」
蘇天民聽如不聞,匆匆又將藥丸倒出六顆,分別塞去胖瘦兩怪口中,再為兩怪分別灌下一口熱水。
毒帝靈丹,果然不同凡響,不到半盞熱茶工夫,兩怪臉色便由死灰而漸轉紅潤,春花在瞑目調息,這時啟目仰臉,朝天民點點頭道:「可將他們兩位黑甜穴點上,移去屋中,安置完畢後,婢子有話要說。」
蘇天民照做了。然後走出來問道:「姑娘有何吩咐?」
這時,院中客人均已各自回房,春花亦自地上站起,正在對著院後那道花牆怔怔出神。
蘇天民以為她沒有聽到,乃又說道:「姑娘」
春花忽然轉過身來道:「蘇公子認為這批煞星有無復返之可能?」
蘇天民不禁啊了一聲道:「是的,這一點,我可幾乎忘了,姑娘對他們瞭解比較深刻,在姑娘看來,是否有此可能呢?」
春花沉吟著點點頭道:「可能很大,不過,沒有什麼關係。」
蘇天民不解道:「怎麼呢?」
春花思索了一下:「不肯死心的,只有剛才那個三號小魔頭一人,但是,這兒分莊上全是一批庸才,縱使傾巢盡出,也不會有甚作為,而那兩位二級武士………」
蘇天民一驚道:「那兩人竟是兩名二級武士?」
春花點點頭道:「是的,一個叫『皇甫慶』,一個『西門亮』,是二級武士裡面的中上好手。
春花頓了一下,接著道:「最主要的是,他們始終未能看出這邊的胖瘦兩前輩已成強弩之未,否則,以這兩個老鬼的殘虐天性,即令已負重傷,也決不肯輕易退卻的。」
蘇天民深深一歎道:「蘇某人原以為敵方三陣俱敗,不意事實上,我方有兩陣早落下風,這和死諸葛嚇走生仲達一樣,輸家屹守,勝者潰退。這種情形,尚是蘇某人第一次親身經歷,說給別人聽,固然無人能信,同樣的,設非親目所睹,別人說給我們聽,我們也不會相信。」
春花點點頭道:「兩位前輩,武功雖未臻無敵境界,但是,這份堅忍卓絕的耐戰力,當今之世,恐鮮有出其有者,想想真是可敬又可愛。」
蘇天民微喟道:「老實說,即使換上九帝中任何兩帝,今夜都不一定能有這等戰果,未來的武林帝榜,如無人建議在『九帝』之外追列『胖』『瘦』二帝,實在有欠公允,至少我蘇某人第一個就會感到不平!」
春花點點頭,接著說道:「所以,婢子以為,在這種情形之下,那小魔頭雖然無法死心,然因雙羽已鎩,必定不敢親自再來,充其量,最多只會派出分莊上一二名輕功較佳之小爪牙,前來探探虛實,如果婢子料算無差,屆時僅須略施小計,也足夠將來人妥善打發的了。」
蘇天民側目道:「計將安出?」
春花笑得一笑,低聲不知說了幾句什麼話,蘇天民聽得不住點頭,接著,蘇天民抬起頭來望了一下天色道:「那麼我們也好準備了吧?」
春花跟著望了一下天色道:「還不夠打來回,不過,也快了!」
約莫過去盞茶光景,一切果如春花所料。
兩條靈狸般身形,由遠而近,最後,一個巧縱,即輕輕貼來悅來第一棧後院那道花牆下。
兩雙鬼眼,緩緩上移,透過磚縫,射向院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