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來了,妙慈庵後一房雲房中,無邊春色正在逐漸瀰漫,昏迷中的蘇天民,被脫盡全部衣服,毒觀音一副白玉似的胭體,也在一陣香喘中,自行向外寸寸棵露,然後,燈熄了,後者一撲上床!
就在這一剎那,窗外,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了:「就這樣伏著,「丫頭,不許動!」
毒觀音辨清聲音是誰,不禁驚羞交集,駭呼道:「大姊,你,你…………」
妙慈師太於窗外低沉地道:「叫你丫頭別動,你就別動,須知毒觀音之毒,較之毒玫瑰之毒,仍然要差那麼一截!告訴你丫頭,愚姊此刻手上拿的是一筒百毒化骨針,你丫頭瞧著辦!」
毒觀音聽了,果然立即軟化下來,身軀不敢再動一下,不過,口中則仍在繼續求告道:
「大姊如果是為了小妹願意先讓大姊……我們姊倆,一向和睦,小妹相信,大姊應該不會是為了別的什麼事……」
妙慈師太輕喝道:「丫頭住口!」
毒觀音語言一室,接著哀叫道:「大姊,能不能說個明白,您……您……今夜此舉究竟用意何在?」
妙慈師太忽然放緩語氣問道:「小子醒了沒有?」
毒觀音忙答道:「還沒有,所以………」
妙慈師太加以喝止道:「這就夠了!」
毒觀音又轉茫然道:「大姊意思………」
妙慈師太冷冷接著道:「有一個問題,你丫頭現在可以得著答案了,它便是,大姊提到過的男人,正是孩子的父親,『白衣俠』蘇萍卿!」
毒觀音驚呼道:「真的了』
妙慈師太冷冷接下去道:「武林中人人感奇怪,包括這孩子的祖父魔帝在內,全都覺得白衣俠蘇萍卿年輕有為,實在沒有青年夭折之理,所以,後來人們怕引起魔帝傷心,誰也不去再提白衣俠或者蘇萍卿這一名號。你丫頭現在可以知道,造成蘇家此一不幸,也可說是一代武林不幸的罪魁禍首,便是你丫頭的大姊我,『毒玫瑰」冉紅英!』」
毒觀音一咦道:「白衣俠不是早有了家室麼?」
妙慈師太冷冷道:「是的,這孩子那時五歲,他母親是因生他時難產而亡,一個男人能為亡妻守身五年之久,不算是寡情的了!」
毒觀音不服道:「我們姊妹倆,毒胎天生,大姊既不能嫁他,他愛大姊又有什麼用?」
妙慈師太冷冷道:「為了報答他的真心相愛,大姊至少可以做到避不相見!」
毒觀音再度抗聲道:「你們雖然一度是情侶,但我們也是從小長大的姊妹,這是大姊當年的錯,怎能遷怒到小妹頭上?」
妙慈師太哼了一聲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大姊遁入空門,便是表示懺悔,剛才,大姊對你,也曾一再苦口相勸,你丫頭不聽,算是自找!」
毒觀音連忙哀求道:「一切尚未為晚,大姊又何不饒了小妹這一遭?」
妙慈師太嘿嘿一笑道:「你丫頭說過了,你我從小一起長大,彼此瞭解都很深刻,今天大姊放了你,以後你丫頭放得過大姊嗎?」
毒觀音駭然尖叫道:「賤人,你好毒!」
妙慈師太重重一哼道:「知道得太遲了!」
話聲中,嗤的一下輕響,一蓬藍霧自窗孔中電射入室!毒觀音一條白玉般的胴體,甫自床面彈起,輕嗤過處,又復重重摔落!
蘇天民輕吁一聲,悠悠醒轉。
他像宿醉未清醒一般,腦袋中昏昏沉沉,一時也記不起他是如何睡去,現在又是處身什麼地方,這時候曉露侵體,東方微露魚肚白,他只知道,事情大概發生在昨天午後,如今是第二天了!
他抬起右手,準備揉眼睛,臂舉空中,忽然微微一怔。什麼?手內被人塞著一張紙?
蘇天民一驚,急忙將那張紙箋打開,只見上面寫道:「不敗自走,必有詐謀,此乃兵家極淺顯之常識,除文治武功外,今後對孫子兵法似亦有涉獵之必要,一名武林罪人具。」
沒有上款,亦無下款,蘇天民看了,至為納罕。
不一會,天亮了,蘇天民收起信箋,起身四下一看,發現刻下立足處,是在一道小溪旁邊,隔溪便是一條黃泥官道,這時適有一輛馬車自官道一端駛來,蘇天民試運真氣,覺得還可以,於是毫不遲疑,縱身一過溪。
馬車漸駛漸近,蘇天民攔去道中揮臂高呼道:「喂,車老大,停一停!」
駕車的是關西大漢,馬韁一勒,緩緩停下車來,粗聲問道:「啥事?」
蘇天民問道:「老大,這輛車子去哪裡?」
大漢答得很爽:「佛坪!」
啊,蘇天民想起來了,一切都發生在佛坪過來不遠的一座楓林中!
蘇天民回復記憶,第一件急事,便是希望能馬上知道「胖瘦」兩怪如何了?
於是,他忙向那大漢問道:「搭個便車如何?」
大漢三指一豎道:「大錢三十!」
蘇天民道一聲好,立即爬上車來,他怕大漢知道他會武功,也許會感到不自在,所以他表現得全與常人一樣!
大漢扭頭道:「你想坐外面?」
蘇天民點頭道:「是的。」
大漢哼哼道:「馬兒跑起來,不是耍的,你可得把牢才好!」
蘇天民唯唯以應道:「晚生理會得!」
大漢大喝一聲,鞭花灑出,馬車立即再度上路。蘇天民因為沒有走過這條路,也不知道此去那座楓林還有多遠。正思忖間,馬車忽然轉彎,轉過彎來,前面路上,又有一人攔在路中揮臂不已。不過,駕車大漢並無停車之意,因為車廂中載有幾名女客,而前面攔路這人,生相頗為不文,所以,儘管前面那人揮臂呼叫,駕車大漢將馬鞭連連搶舞,以行動回答那人:「不停定了!」
可是,鎯頭碰石頭,一個硬似一個!
前面道中那漢子見馬車馳速不減,置其攔呼於罔顧,這時衣袖一抖,突自袖中竄蟒般灑出一支練飛爪。
飛爪橫越路面,噠的一聲嵌去對面路旁一株巨干中!
漢子手法穩准、俐落,心腸亦夠毒辣,一條合金練,頓時變成一道絆馬索!
算駕車的這名關西大漢還有一手,他見車距橫索只剩下五十步不到光景,要想從容停乘,已屬萬不可能,當下無暇多思,上身猛仰,雙韁齊收,兩匹馬兒四蹄並舉,在一陣昂亢痛嘶中,僅憑後蹄得得顛沖,這樣,單身又向前滑出兩三丈,方在一片裂帛似的刺耳銳擦中勉強定輪。
駕車大漢怒不可遏,容得車身停穩,口罵一聲操你奶的,翻身便待下車排命。
蘇天民身懷玄功,慧眼獨具。他老遠便看出迎面道中這名攔車漢子非易與之輩,這時焉有聽由駕車大漢下去送死之理?
因而連忙伸手一拉,同時大喝道:「這位老大不可鹵莽!」
駕車大漢轉過臉來,不期然微微一呆,他未想到一名文弱書生,居然會有如許氣力。
大漢愣了愣,突然瞪大雙眼道:「你,你們莫非」
蘇天民五指鬆開,賠笑轉圜道:「何必呢,老大!大家都是外面跑的人,俗語說得好,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這位朋友情急如此,可能是因為有要務在身,像這種雙座車,多搭一個與少搭一個,差亦有限,假如後面還擠得下,由在下來騰一騰,不就什麼都解決了?」
蘇天民說時,語氣委婉而誠懇,駕車大漢疑念略釋,火氣也隨著平息不少,再加上他見車廂中那幾名女客,此刻都給嚇得什麼似的,只好忍氣吞聲,磨磨牙齒,悻悻然將面孔掉去一邊。
蘇天民接著轉向那名砂目攔車漢子點點頭道:「這位朋友如不嫌委屈,就請上來吧!」
這名攔車漢子,正是以前的「黑煞掌韋公儀」,今天的「神拳鄭中培」!
原來神拳鄭中培昨天離開楓林之後,由於急功心切,不肯徑奔驢馬店或怫坪,想先在附近山區中碰運氣,結果,駝子摔跤,兩頭不著地!
神拳若在出林後徑奔驢馬店或佛坪,以他的腳程,在一夜之間,跑個單趟無問題,牲口找到,再騎著回頭,一點也誤不了事。
可是,他捨此不為,整夜都在附近一帶山區中窮打轉,最後,天亮了,一無所獲。
回頭吧?無以覆命,再去驢馬店或佛坪吧?時間上又不容許!
還好,就在他仿惶無策之際,蘇天民搭乘的這輛馬車出現了!
依神拳鄭中培之本意,他原想攔下這輛車,跟車老大打個商量,可租則租,不然就全車買下。
可是,他沒想到,車子是給攔下來了,麻煩依然存在。
車上搭客滿載,以及車老大的強項,都不是問題,在必要時,他已準備武力解決一一問題是在車老大身旁這名黑衣少年身上!
蘇天民和神拳若說開了,原屬一家人,雙方關心的,都是胖瘦兩怪,可是,苦就苦在兩人並不相識!
所謂行家見行家,眼中不揉沙,蘇天民看出神拳不是個好相與的,神拳又何嘗不清楚蘇天民也是個不好吃的果子?
神拳稍作猶豫,這時決定先禮後兵,以免徒逞一時之能而誤大事。
於是,他迅自懷中摸出一隻足十兩的銀錁子,走過來將銀裸子往駕車大漢腳前一放,後退一步抱拳道:「區區之數,俯堆笑納,在下極須一匹坐騎,尚望這位老大成全!」
在神拳而言,這已算是仁盡義至了,他現在拿出的銀子是十兩,按時價計,一匹上好牲口不過三兩左右而已!
可是,駕車大漢卻是個天生的硬骨頭,他見神拳如此說話,竟認作莫大之侮辱,當下陡然一沉臉道:「朋友尋什麼開心?」
神拳朝蘇天民望了一望,忍住氣道:「這位弟台剛才說過了,大家都是外面跑的人,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在下如非真有需要,拿十兩銀子買匹馬,可能嗎?」
駕車大漢斬釘截鐵,斷然回道:「銀子請收回,不賣就是不賣!」
神拳臉色一變抬頭注目道:「這位車老大,您請聽清了!咱們是在談正經,誰也犯不著使氣,假如老大是為了剛才那段過節兒,在下現在願向您老大補賠一聲不是。您這一車客爺,如無急事在身,單馬拖到佛坪,最多耽擱半天光景,老大您,何不通融一下呢?」
駕車大漢翻眼道:「馬是我的,不賣不行麼?」
神拳忽然轉向蘇天民一抱拳道:「這位弟台,您是明白人請老弟台從中美言兩句如何?」
蘇天民當然聽得出對方是在「拿話」打「招呼」。他原覺得神拳之生相不甚順眼,及見神拳這會兒中規中矩,乃又覺得駕車大漢一味意氣用事,未免太過分。
於是,皺了皺眉向神拳問道:「這兒離驢馬店和佛坪,不算太遠,以朋友這副身手,似無惜重坐騎之必要,朋友如此堅持,是否另有原因?」
神拳不明蘇天民之身份來路,怎敢以實情相告?
蘇天民見神拳面有難色,疑心頓起,暗忖道:「這廝莫非也是洞仙爪牙,因路過楓林,有所發現,以致亟須一匹坐騎趕去什麼地方報信或求援不成?」
神拳見蘇天民眼皮眨動,似乎仍在等他回答,只好苦笑笑道:「在下非常抱歉……」
蘇天民疑心益發加深,於是不待神拳話完,便即搖頭道:「馬匹非在下所有,這位老大如堅不出讓,在下言亦無益,同時,大家都有地方要去,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事,我看你朋友還是多辛苦一點,跑趟驢馬店或怫坪倒是真的……」
蘇天民主意打定,這漢子勾馬動機暖昧,千萬幫忙不得!
同樣的,神拳也看開了,動武已屬勢不可免,情商只是徒耗時間,橫豎一回事,動手就動手吧!
神拳忖畢,最後又向駕車大漢問了一句道:「老大不賣定了?」
駕車大漢在同行中也是個強人,膂力天生,向現打架為家常便飯,他見神拳個頭兒不比自己粗壯,又值肝火正旺,因而嗤鼻冷笑道:「皮真厚!」
神拳聽了,知道已無商量餘地,於是不再打話,突然一縱身,騰登馬背,右手食中二指一叉,便向坐下那匹馬兒的系韁剪去。
駕車大漢如何肯答應?大吼一聲:「操你奶的!」
雙足一蹬,湧身前撲,手中馬鞭同時呼的一聲向神拳背心一鞭打下。
神拳背後如生眼睛,這時頭也不回一下,右臂一抬,一個反撩,駕車大漢一條馬鞭立即應招脫手。
駕車大漢馬鞭雖然失去,人卻借馬鞭一帶之勢,全身撲上,當下左掌一按,右拳掄起,照看神拳後腦是一拳擂落。
神拳腦袋一偏,扭頭冷笑道:「這可是你自找的,朋友!」
動作與話聲齊發,只見他半邊身軀猛可裡一抖,一招霸王卸甲使出,駕車大漢頓如一團肉球似的給彈起老高,然後叭的一聲,摔了個結結實實。
蘇天民自然無法坐視,霍地長身斷喝道:「朋友住手!」
神拳旋身注目道:「十兩銀子買匹馬,既非強取,亦非豪奪,在下禮數已經盡到,對今天這檔事,弟台不能不管麼?」
蘇天民肅容道:「台端行為乖張,言詞閃爍,買馬動機,令人不能無疑,此為在下不能不管之一;其次,銀錢並非萬能,天下盡有銀錢無法買得之物,十兩銀子,又值幾何?未獲物主首允而動手,就是強取!就是豪奪!」
這時那名駕車大漢已自地上掙身爬起,他見蘇天民亦為自己仗義執言,膽量頓又壯大起來。
他將袖管一擄,瘋虎般一聲問吼,再度攘臂撲上。
神拳在意的,只有一個蘇天民,駕車大漢而來,他連正眼都沒有望一下,直到駕車大漢衝至身前,他方橫腿一撥,像踢開一張座椅似的,駕車大漢又給撥了個狗吃屎。
神拳一雙眼光始終停留在蘇天民臉上,這時冷然接口道:「假如在下說一句,這匹馬兒,鄭某人要定了!弟台打算怎樣?」
蘇天民冷冷說道:「本少俠的回答將是,本少俠所至之處,不容任何強梁存在!」
神拳嘿嘿一哼道:「那就試試吧!」
神拳口中說著,身軀一傾,驀向馬頸拖繩揮掌切去。
蘇天民嗔目大喝道:「住手!」
單掌揚處,一股強勁掌風颯颯然滾捲而出。
神拳大吃一驚,上身急伏,肩找馬背,一個頂翻,飄身下地!
神拳這時明知眼下這名年輕人辣手異常,但是,胖瘦兩怪亟待移往安全地帶,這匹牲口乃屬志在必得,縱排一死,亦須周旋到底。
因是,神拳人一下地,立即拾起地上那根合金煉運勁一抖,飛爪脫離村干,然後,曲腕一帶、一甩,飛爪便向蘇天民整個身軀兜捲而去!
這種煉飛爪,本是江湖人物用以升緣之具,神拳由於下過特別工夫,遂拿來當做兵刃運用,蘇天民如不小心任其糾葛上身,再想擺脫,就不容易了。
蘇天民深知此中利害,同時,他因懸心胖瘦兩怪之安危,生怕敵人凶性激發,波及車中無辜商旅,所以一直希望速戰速決,這時一見飛爪迎面撲來,覷個准切,一個閃抄,將飛爪倒攫入手,人則借回肘一捺之勢,箭一般竄身而出,右手一圈一拍,一式風雲色變,正罩神拳當頂拍下!
神拳只知蘇天民必具不凡身手,沒想到蘇天民竟是如此驍勇善戰,因為鋏練在手,一時松放不及,為救急計,只有一歪脖子,讓臉露肩,神拳這種反應,正在蘇天民預計之中。
蘇天民一掌拍落,在即將拍實之際,突然化掌為指,將神拳友肩「天宗」、「囗俞」、「臂貞」三大穴,分以拇,中、無名三指一下掃攻點中!
神拳週身一麻,抗力頓消。
蘇天民因對神拳來路生疑,不願就此放過,當下將神拳一把提上車頂,轉向駕車大漢招呼道:「老大可以趕車了!」
馬車繼續上路,蘇天民於車上再向神拳盤問道「朋友究竟來自何處,可否見告?」
神拳此刻亦認定蘇天民為來自洞仙山莊之小魔頭,被問之下,眼皮一閉,報以相應不理態度。
蘇天民哼了哼,也就未再逼問下去。
不一會,楓林在望,蘇天民向前一橫手臂道:「停!」
駕車大漢將馬車勒後,轉臉問道:「什麼事?」
蘇天民站起身來道:「在下跟這位朋友就在這裡下車,老大肯接受忠告,這輛馬車最好打林外繞著過。
另外,你這位老大,以後若遇上剛才這種事,應對態度也最好改一改,吃江湖飯的人,少得罪一個人,便等於多交一個朋友,小心天下去得,禮貌才是最佳護符,像今天,只能算你老大運氣好,須知並不足為訓,再見。」
蘇天民說著,微微一笑。抄起神拳。一躍下車。
駕車大漢因蘇天民曾是自己救命恩人,恩人說的話,仍然聽得進,當下紅著臉孔道一聲多謝,果然將馬車改向沿林駛去!
神拳見蘇天民於林外下車,益發認定所疑不差,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他後悔自己過於孟浪,剛才要是先搭車,等經過林中時,會合了金筆方鐵民一起動手該多好!
他相信,以他和金筆聯手之力,對付蘇天民或許不成問題,可是,後悔已經遲了!最糟的是,他遭擒,金筆於無形中又落了單,一副好局面,結果竟因分化而被敵人個別擊破,想想真是痛心!
蘇天民下車後,抬頭忽然不見了林外那排小紅旗,不由得大為驚疑,心想,難道兩怪已盡遭毒手不成?
他將神拳加點了軟麻穴,放去兩株大樹之後,匆匆說得一句:「委屈你朋友暫在這裡等一等」拔足便向林中奔去。
林中很靜,空地上,那半新不舊的馬車仍在那裡停放著,離馬草不遠,有著兩堆疊石,以及一堆灰燼,似乎有人曾於不久之前在這兒燒過什麼東西。
馬車上空空如也,兩怪蹤影不見。放目四掃,地上亦無兩怪屍體。
馬車後面那幾具洞仙准武士的屍體則沒有移動,由於天氣懊熱之故,那些屍體已有臭味發出。
蘇天民四下轉了一圈,亦未發現胡、曾何等三名洞仙二級武士的屍身,心中更是忐忑不已。
照這情形看來,敵我雙萬不能都還活著。
是雙方追逐去另外地方呢?還是兩怪已遭生俘?假如兩怪已死,三名洞仙巨寇是沒有興趣將兩怪屍身帶走的了!同樣的,如兩怪大勝,三寇盡亡,兩怪在離去之前,也不可能先將三寇屍身加以移葬!
就在蘇天民焦灼訪惶之際,身後突然有人陰陰發話道:「這位年輕朋友,您在找誰?」
蘇天民霍地一個轉身,注目之下,不禁一咦道:「您,您不是方前輩麼?」
金筆方鐵民任了任,接著也啊了一聲,搖頭苦笑:「慚愧,我方鐵民真是老昏了……」
老少兩人,相互向前走出一步,兩人同時張開嘴巴,但沒有能夠發出聲音來,彼此之間,全有一肚子話要說,但一時間誰也不知道如何開口才好!
最後還是蘇天民先開口的,他定過神來,迫不及待地向金筆問道:「前輩入林有多久了?」
金筆聳聳肩胛道:「將近一個對時了,比昨天這時候稍為晚一點。」
蘇天民張目道:「那麼」
金筆點點頭,忽然一怔道:「昨天這兒發生什麼事,你怎知道?」
蘇天民乃將昨天戰況匆匆說了一遍,金筆聽完點頭道:「還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你們四個人,居然一個未損,兩怪這會兒也已經好多了。」
蘇天民忙道:「兩怪此刻在哪裡,快帶晚輩去看看。」
金筆頭一搖道:「用不著忙。兩人剛剛服藥,正在熟睡之中,驚醒了有害無益,讓們多睡一會再說吧!」
金筆說著,忽然皺眉四顧道:「中培這廝不知怎麼還不見回頭。」
蘇天民茫惑地道:「誰叫中培?」
金筆又皺了一下眉頭道:「鄭中培,現在叫『神拳』,以前則叫『黑煞掌韋公儀』!」
蘇天民眨眼自語道:「『黑煞掌韋公儀』?這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一次。」
金筆笑笑道:「如果聽過,只有一個地方,黃山!」
蘇天民失聲道:「對,對」
金筆歎了口氣道:「這位老弟,正是花帝以前座下的『黑旗金吾』!他為了留下一條活命,以便報答當年一名思人,不但自毀儀容,甚至連名姓也都改了,老夫當日在開封,實在是一場虛驚,原來那次花帝找的是他,而非老夫我!」
蘇天民道:「就是開封景陽觀中那位香火道人麼?」
金筆哦了一聲道:「你已知道?」
蘇天民點頭道:「是的,晚輩已隨花帝女兒夏侯芳去過景陽觀一次,是由那位夏侯芳姑娘口中聽來的。」
金筆忽然想起什麼的問道:「我那小子呢?」
蘇天民笑笑道:「他麼?走運得很!現已與劍帝高老兒結成須臾難離的忘年之交,目前正跟劍帝走在一起,安全絕無問題!」
金筆放心地點點頭,蘇天民又道:「那麼那位鄭中培鄭俠,現在哪裡去了?」
金筆遂將他與神拳分工,他在這兒照排兩怪,而由神拳出去尋找馬匹的經過說出。
金筆話尚未完,蘇天民大叫一聲不好,轉身便向林外奔去,金筆大驚從後追上,高叫道:「什麼事?老弟!」
蘇天民頭也不回,適應道:「前輩請快跟過來」
蘇天民奔至神拳跟前,先將神拳穴道解了,然後納頭便拜道:「晚輩罪該萬死,務乞鄭大俠海涵!」
即於此際,金筆也已趕到,因為神拳已自地上站起,金筆見了,不禁大惑不解道:
「這,怎麼回事?」
神拳自然看得出這是一場誤會,此君生性爽直而豁達,當下將蘇天民一把拉起,笑笑道:「別說出來,小子,讓我們這位半仙自己去推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