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瞑漸合,山嵐如霧,遠眺夏口鎮上燈火萬家,大江籠煙,別有一番境界。
岳洋徘徊崖坪,只覺心緒煩亂如麻。
突然,見一條黑影迅捷掠上山崖,不禁暗暗一驚。又聽那身形一直未停地口中低喚道:「岳少俠!岳少俠!」
聲落,人已閃進戶內,聽那聲音,岳洋知是常柏呈,見他手中拿著一個小包袱,急隨掠入廳。
常柏呈望道:「常某設下李代桃僵之計,將三元、黑旗兩處匪黨引過長江,你們離開此山,正是時候,不知何姑娘行動自如否?最好扮作男裝,以免露出行跡。」說時,將手中包袱遞與岳洋。
岳洋道:「為了在下的事,勞累大俠,實使在下深感不安!」
常柏呈笑笑,連聲催促上樓。
岳洋上得樓去,只見賀束蘭與鳳兒盤膝對坐,娓娓傾談,格格輕笑,兩人粉面上現出了一片紅霞,不知在談什麼私房話。
鳳兒一見岳洋,倏地低垂粉頸,嬌羞得無處躲藏。
賀柬蘭白了他一眼,道:「鳳兒說她已好了大半,她說不知如何謝你才好!」
岳洋也覺異常尷尬,只道:「救鳳兒之人已在樓卞,命我等急速離開蛇山,包中一身男子衣衫,可請鳳兒換上,小弟樓下相候。」並取出藥丸遞與賀束蘭,示意讓鳳兒服下。
賀束蘭笑道:「你不會交與鳳兒麼?何必假手於我?」
岳洋心知賀束蘭故意放刁,急將藥丸放在賀束蘭掌內,匆匆下得樓去,耳聞兩女吃吃嬌笑不已。
常柏呈一見岳洋,道:「剛才在下已贈張福百兩紋銀,讓他暫住他處一月。」
說著略略一頓,微歎一聲道:「江胥卒次子江小平藝出峨嵋,武功傳自金頂上人,看來令師始料不及今日武林亂象竟種在昔年一場無因是非上。」
岳洋道:「昔年實是金頂上人氣量狹窄之過,非家師恃武凌人,現家師諒已乘舟泛海,在下意欲消彌禍患於未然,替家師補過,怎奈在下力有不逮,無計可施,常大俠有何方法教授於我?」「
常柏呈沉思須臾,慨然道:「以殺制殺,此其時矣,但須通盤籌劃,慎思而行,少俠高瞻遠矚,以武林清平為重任,常某敢不盡力竭心以助其成。」
岳洋大喜,軒眉欲語,賀束蘭已與風兒下得樓來。鳳兒已改了男裝,丰神秀麗,見了常柏呈,即盈盈下拜道:「小女子蒙大俠解救,免遭屈辱之恥,請容小女子一拜。」
常柏呈連聲遜笑道:「不敢,老朽與岳少俠系忘年之交,他的事就是老朽份內之事,何姑娘不必掛在心上。」繼而目注岳洋道:「那麼我們走吧?」
岳洋道:「如今何往?」
常柏呈正待答話,賀束蘭已自接口:「夏口鎮上,胡老師你看如何?」
常柏呈不禁一怔。他本心智過人,知賀束蘭去夏口鎮上必有所為,遂答道:「老朽遵命。但夏口鎮眼線密佈,稍一不慎即白露行跡,反自投羅網。」
賀束蘭道:「我自有落腳之處。屢蒙胡老師相助,化險為夷,德重心感,請看在洋弟面上,萬望始終成全,勿見卻是幸。」
岳洋見賀束蘭確信常柏呈姓胡,暗笑不止。
常柏呈正色答道:「這個當然。」
四人立時出戶外,擇濃樹密林掠向夏口鎮而去。
夏口鎮燈火如晝,遊人熙來攘往。此時正當盛暑酷熱,居民均熱以難耐,是以紛紛外出。煙波江上,清風明月;黃鶴樓頭,袒胸露襟,香茗對飲,天南地北無所不談。
四條黑影平著屋頂掠飛,逕朝一所大宅面去。他們剛一靠近,忽見宅中衝出七八條身影,掠向對宅屋面。一人刀光閃閃揮在胸前,喝道:「什麼人?」
賀束蘭道:「黑三麼?什麼人命你等如此暴露形跡?」
那人大驚失色,收刀躬身施禮道:「小的不知姑娘駕到,致有失禮。康老爺子清晨早已抵達,正懸念姑娘哩!」
賀束蘭眉梢一舒,道:「乾爹來得這麼快。」說時,當先掠入屋內。鳳兒、岳洋、常柏呈隨後而人。
一排廊房中走出一個高大老人,身後隨著沈逢春及梅兒、萍兒等女輩。
高大老人宏聲大笑道:「蘭兒,你想不到我來得這麼快……」眼中忽瞥見鳳兒,驚吃了一聲道:「鳳兒居然讓你救出來了!」
何鳳兒盈盈下拜道:「婢子幸為這位胡大叔及岳少俠相救,才能重睹康老爺子!」
高大老人深深打量常柏呈一眼,賀束蘭接道:「江濱火燒群匪,我等安然離開,也全是胡大叔授計,此位胡大叔系洋弟忘年之交。」
只見高大老人目現敬意,執著常柏呈雙手道:「老朽康風兵脫險之時,雖在傷勢未癒中,早己有所聞,幸得胡老師妙計,老朽才得苟全,恩如山高海深,只恨無緣一睹恩人風采,如今還望見告師承來歷,以免老朽失敬。」
常柏呈微笑道:「兄弟實不姓胡,真名常柏呈,只為江胥卒與兄弟有一面之雅,是以托胡姓。」
康風兵長長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野人山智狐常柏呈老師。智狐之名,如雷貫耳,實當之無愧。野人山曹山主現在何處呢?」
常柏呈搖首道:「曹山主無端失蹤,兄弟為此出外偵訪,至今仍如石沉大海,一無消息,生死成謎。」
康風兵道:「吉人自有天相。常老師無須擔擾。」繼又對岳洋道:「玉鍾山一別,不過為時幾月,不料賢侄非但武功一日千里,就是醫術亦是精絕無倫,可喜可賀,定獲罕世奇緣,能否見告。」
岳洋暗中大感為難,回答他不好,不回答也不好。
賀束蘭道:「乾爹不必追問,蘭兒已與洋弟立下重誓,誰也不過問誰的事!」
康風兵聞言愕然,笑了一笑道:「淘氣!」左手一引,恭請常柏呈入室。
須臾,室中設有三席酒筵,山珍海味,觥籌交錯,言笑盡歡。席間談商目前武林大勢,常柏呈議論精闢,哲理明確,康風兵大為折服,動心網羅。
智狐常柏裡見席已過半,立起告辭,道:「兄弟尚有四位好友在江濱探候,可否告辭片刻,去江濱引來相見?」
康民兵大笑道:「有何不可,老朽在此恭候,望常老師速去速回。」
岳洋霍地立起,道:「小侄有一事未了,與常大俠去去就回。」
賀束蘭一怔道:「洋弟,你去辦什麼事?」
岳洋笑道:「蘭姐,別忘了你我口頭之約。」
賀束蘭小嘴一噘,立時不語。
當下,常柏呈與岳洋離席而去。
途中常柏呈道:「少俠,你是否慮及羅泰三人不死,終有走漏口風之時?」
岳洋點點頭道:「實不相瞞,廣成二寶為在下取去。不過,羅泰三人不除,最終必會成為大患。」
常柏呈道:「廣成二寶現在何處?」
岳洋道:「在下已托人趕赴關外,交與家師。」
常柏呈點點頭道:「既然如此,羅泰三人留著無用,還是消屍滅跡,以絕後患為上。」
兩人經往煙波江濱下游奔去,只見下游江濱一片水竹雲林。
片刻,兩人深入林中,萬桿搖晃,拂耳吟嘯,竹根絆腳異常難行,兩人縱躍如飛,深人林中。
突然,一條迅捷黑影掠出,沉喝道:「什麼人?」
常柏呈忙道:「蓋兄弟麼?」
來人正是蓋多林,一見常柏呈,即道:「我等留書而別,深遭江胥卒疑忌,林中不時有三元幫高手跟蹤,想是為了搜捕你我幾個人而來。」
常柏呈冷笑道:「江胥卒未渡江麼?」
蓋多林道:「由董金榮率領過江,他本人留下坐鎮夏日,如非你布下九層疑陣,小弟四人險遭不測!」
常柏呈略略沉吟道:「事不宜遲,即將羅泰三人處死,化屍滅跡後,速速撤離此處。」說時目注岳洋道:「少俠,請緊隨常某來,竹林陰謀,少使雖深明九宮陣式出入之法,一時之間,也無法瞥清。」
蓋多林與常柏呈轉身一閃,向右掠入。岳洋正待起步,耳聞竹葉撞農嘩嘩聲響,知有人侵入附近,心中一動,疾然轉身循著聲響迎過去。
只見一條長長身影電閃撲來,岳洋大喝道:「站住!」
那人似乎一怔,立住身形,目中寒光電射,陰惻惻一笑道:「你是何人,膽敢阻住老夫去路。」
說時,目中寒電上下打量岳洋。
岳洋已瞥明來人正是欒丁鬼,暗中大喜,忖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你這是找死。」冷笑一聲,五指如電光石火掠去,向欒丁鬼左手腕脈扣去。
欒丁鬼已蓄意戒備,見岳洋奇詭手勢,心中一顫,右手長鞭筆直點出。
竹林濃密,無法施展手腳,欒丁鬼此一式也是不得已之舉。
岳洋手腕一牽,迅疾無比地一把抓住鞭梢,往回急帶,左手並指飛點欒丁鬼「腹結」穴。
欒丁鬼機警無比.情知遇上高手,趁著岳洋一帶鞭梢之際,右手五指急松,一個「金鵬翻雲」望後倒翻出去,口中發出一聲銳亮的長嘯聲。
岳洋不料欒丁鬼有此一著,驚得一怔。欒丁鬼身形急閃不見。岳洋忙大喝道:「哪裡走!」當下飛撲趕去。
竹林中只見來了鬼身形左晃右閃,饒是岳洋身法奇快,奈何竹枝錯雜,行動不便,無法追擊,欒丁鬼頻頻長嘯不已,欲引三元幫高手截擊岳洋。岳洋問得林中嘯聲相繼傳來,料定來的人數肯定不少。
岳洋不欲與三元幫匪徒糾纏,一意欲擒住欒丁鬼,逼問血海大仇、鬧海蚊龍王聲平下落。只見他倏地一鶴沖天而起,一手迅掠竹梢,兩眼盯住欒丁鬼身形,藉竹梢彈力一送,虛空射出十丈遠,落向另一竹梢。
只見十數人紛紛撲至欒丁鬼身前,一人問道:「欒兄,是否發現常柏呈形跡?」
欒丁鬼驚魂未定,答道:「欒某方才遇上一人,手法卓絕,現不知何往,但非常柏呈五人中人。」
那人沉聲冷笑道:「不管是誰?咱們寧枉勿縱,走,我等展開搜索!」
十數人立即散開,欒丁鬼向東南方那邊掠去。
岳洋算準他落腳之處,雙足一蹬竹身,平著林端激射而去,陡地身形一沉,電瀉撲下。
欒丁鬼身形前掠,被人凌空提起,禁不住欲慘叫救援。
哪知岳洋一指點在他「啞」穴上,雖然他張口欲叫,卻喊不出一點聲音來。
岳洋將欒丁鬼夾在脅下,流星電奔般飛掠而去。
一片荒野,四無人跡。星月映射之下,只見岳洋夾著欒丁鬼停身在荒野中心,四顧了一眼後,放下欒丁鬼,點了他數處重穴並拍開啞穴,冷笑道:「欒丁鬼,勒竹鎮僥倖得以逃生,如今天網恢恢,仍被少爺擒住。」
欒丁鬼見岳洋面目森冷,冷冰冰的面孔上一無表情,嚇得直打哆嗦,聞言不禁一呆,猛然憶起是誰,竟出聲驚叫道:「你就是想尋王聲平的那個少爺?」
「正是。你若照實說出王聲平的下落,少爺便可饒你。」
欒丁鬼歎了一口氣道:「我四年前只知他已托身武當,歸依三清教下,之後再無消息,大約仍在武當。」
「你此話可是真?」
欒丁鬼道:「王聲平並無恩於在下,何必與他作假,但王聲平與在下共事日久,為人習性素所深知,他仍雄心萬丈,非自甘屈人下之人,他歸依武當,看來別有用心。」
岳洋一怔,道:「你話中用意,是說他會殺滅師道,圖霸武林?」
欒丁鬼答道:「這不過是來某作此猜測,有此可能,萬一他看破紅塵若夢,皈依玄門,消除罪孽,也未可知。」
岳洋冷笑一聲,任憑他日湧萬卷黃庭,也難解少爺血海深仇。」
欒丁鬼默然無語。
岳洋又道:「你乃是身在雪蓮教下,為何又投在三元幫中?」
欒丁鬼身被點了數處重穴,只覺全身經絡穴脈如萬蟻鑽動,比死還要難受。
人一落此地步,任憑怎樣堅毅也無法經受得住,只求岳洋趕快解開穴道,不敢隱瞞,忙道:「三元幫幫主江胥卒與雪蓮教主金臂人衛飛龍結盟聯合,竟欲在江湖間掀起一片驚濤駭浪,在下奉命先行,衛飛龍率領教中高手日內即將趕到。」
岳洋聞言不禁腦中泛出衛英香的倩影,道:「衛飛龍有一愛女衛英香可與他同行麼?」
欒丁鬼聞言,不禁憶起衛英香返回總壇後,每日鬱鬱不樂,性情大變,衛飛龍憂心不已,方知原來衛英香痛失愛侶才變得如此,遂道:「他父女形影不離、必然同行,衛英香……」
欒丁鬼言猶未了,岳洋忽然戳了他一指,欒丁鬼喉間送出一聲問哼,心脈立斷氣絕。
原來岳洋發現荒野遠處衝起七八條黑影,電閃星飛而來,是以出手將欒丁鬼制死,騰身而起,施展輕功而去。
那七八條黑影似已發現岳洋,出聲長嘯向岳洋身後趕來。
岳洋撲向夏口鎮上一條暗巷之中,擺脫了追捕之人,七轉八彎,又出得夏口往武當趕去了。
數年來,血海深仇無時無刻不縈於腦中,他孑然飄零,天涯萍蹤,得不到一絲親情溫暖,皆出於王聲平之賜。每夜靜睡床上,回溯在事,暗中飲泣不止,對王聲平恨如切骨,是以一聞知仇蹤,恨不得脅生雙翅,趕往武當,竟不通知賀束蘭而去。
哪知他這一去,竟引起一場殺劫,這是岳洋少不更事,始料不及。
夏口鎮那所大宅,賀束蘭等人靜候岳洋、常柏呈返來,久候不至,芳心懊惱不已。
賀束蘭與岳洋感情日深,一縷情絲深深繫在岳洋身上。她唯恐岳洋又似玉鍾山一般,不告而去,深懊未與岳洋同行。
天色已現魚肚白,只見一勁裝大漢飛奔入內稟道:「常大俠已然返轉!」
賀束蘭玉顏一變,問道:「岳少俠呢?」
那漢子囁嚅答道:「小的卻未見岳少俠返轉。」
賀束蘭立時玉容慘慘,雙眼潮紅。
康風兵最痛愛賀束蘭,夙知她平時孤芳自傲,自遇岳洋後性格突變得溫柔宜人。玉鍾山嶽洋離去後,她動取人命,心黑手辣,結怨不少,康風兵深恐她又重蹈覆轍,正要勸慰,只見常柏呈五人走來,又把話嚥住。
賀束蘭急不擇言,迎向常柏呈道:「我那洋弟呢?為何不見他返轉。」
常柏呈見賀束蘭神色不對,嚇得一怔,忙把林中所遇述出,道:「常某五人差點為三元幫高手發現,如糾纏拚搏,難免喪命。岳少俠必是以身誘敵,早晚定然返轉,少俠福澤深厚,想來不會遇上什麼危險。」
賀束蘭怒氣未消,道:「常大俠既說九宮疑陣相護,為何急急圖逃,萬一岳少俠有個三長兩短,姑娘必……」
康風兵恐賀束蘭說出不好聽的話來,忙喝道:「蘭兒,不要胡說,此事豈能怪常老師。」
常柏呈本是過來人,知少女急性,也不為忤,微笑道:「此事只怪常某,蘭姑娘所責甚是。但岳少俠必無凶險,此刻未回,定是遇上熟人晤談,或者……」
賀束蘭急道:「或者什麼?」
常柏呈微微一笑道:「常某與岳少俠乃忘年之交,他為人心性常某莫不揣知,他時刻不忘血海仇蹤,聞知仇人下落,必不顧一切犯險而去。不過蘭姑娘無須心急,包在常某身上,交回岳少俠就是。」
賀束蘭星眸中淚珠欲滴,幽怨無語。
常柏呈把同行四人一一介紹給康風兵等人相見。
這時,沈逢春匆匆走來與五人相見後,望著康風兵說道:「江漢之間武林朋友冠蓋畢集,頃得報悉,天南雪蓮教主金臂人衛飛龍及愛女衛英香,攜手下二十餘頂尖高手前來,與三元幫、黑旗會結盟,共謀武林雄圖。」說著冷笑一聲,接道:「看來,一場好戲有得看了。」
康風兵沉吟不語。
賀束蘭出聲問道:「常老師心智過人,定知三元幫、黑旗會在夏口鎮佈置,可否賜告在下一二。」
常柏呈道:「據常某所知,三元幫在夏口鎮上設有兩處暗舵,一是警鐘樓右側一所民宅內,一是呂祖閣內,黑旗會暗舵設在昭明太子墓後。」
「多謝常大俠指點。」轉身與梅兒離去。
這日傍晚.紅日初落,黃鶴樓頭一列五人,身著青色長衫,倚著欄杆,指指點點,眺望風景。
五人膚色淡黃,眉清目秀,面沉色寒,指點風景,卻是做作。
浩蕩長江只見波平岸闊,風帆沙島,出沒往來,兩岸村落畦畛,交錯於山林間,詩情畫意,怡神悅目。
漸漸燒天晚霞由絢爛而暗淡,夕陽沉江,江風清涼撲面之際,五人緩緩向呂祖閣而去。
呂祖閣門前松柳遍植,四堵白牆圍繞,門頭上橫「純陽祠」三字。
閣在祠內,樓高兩層,樑柱堆矗,惜久未修飾。
五人距呂祖閣百步左右,一人低聲道:「蘭姑娘,我們公然入閣尋茬嗎?」
這五人正是賀束蘭率領的梅兒等四個婢女。她因岳洋始終未歸,將一腔怨氣移洩在三元幫、黑旗會身上。
賀束蘭低聲道:「你們四人清除祠外暗哨,如遇匪徒格殺勿論,讓姑娘單獨進入祠內,一見我打起暗號,就如計施為。」
四婢領命而去。
賀束蘭儒服青杉,負手慢步,緩緩走入祠內。只見祠內閣前一片窪地,盡為荒草湮沒,四株芭蕉迎風搖拂,竟出聲長歎道:「可惜,可惜大好勝景竟無人維護,任令荒涼至此,使人扼腕三歎。」窮酸斯文做作得神似。
其實她早已看出隱暗處有暗樁,暗哼一聲,柳眉一挑,隱含殺機。
當下若無其事般踏著如銀月色,一搖二擺渡向閣前,目光望著石樑柱上那兩行聯仗,出聲吟哦道:「
數著殘旗江月晚,
一聲長嘯海天秋。
賀束蘭忽擊指讚道:「佳詞工整,確是好聯啊!」將一股窮酸書生氣表現得淋漓盡致,繼又喃喃自語道:「此聯對仗工整,可與黃鶴樓聯同日而語,惜嫌簡短。」口中又出聲長吟道:
何時黃鶴歸來,
且共把金樽,
看洲諸千年芳草!
此日白雲尚在,
問誰吹玉笛,
落江城五月梅花。」
只見她讚歎道:「兩聯用字高雅典絕,但不知何人手筆。」
忽由閣中傳出一聲「無量壽佛」,宏亮如鐘。
只見一灰衣老道走出閣來,ˍ手執雪帚,單手打稽首,含笑道:「施主這麼晚了,還有此雅興賞此衰祠,真是難得。貧道本當接待,怎奈今晚做超度法事,禁忌生人。
施主如不見怪,明日再來不遲。」
賀束蘭面現不悅,道:「怎麼這般令人掃興,既然如此,我明日再來。聽家父說起,呂祖閣年久失修,名勝任令荒棄,未免可惜,意欲撥銀重修,命我藉邀觀之便,估計這次重修需銀兩幾何?」
那道人一怔,道:「令尊大人是誰?貧道當往拜見。」
賀束蘭道「家父乃新任制軍。」
道人不由吃了一驚,道:「公子怎未帶幾十個從人?」
「現在黃鶴樓江邊,我嫌他們累贅,令在江邊守候。」
頓時負手走出。
道人道:「貧道恭送。」
一走出祠外,賀束蘭忽一轉身,抓住道人腕臂,道:「我方才在祠外四察了一遍,祠外若種些花木,定使這純陽祠生色不少。來,我指點道長何處應種植何種花木。」說著用手一牽。
那道人只覺對方手指柔如無骨,膚肌滑潤,暗道:「官宦子弟,嬌生慣養,皮膚生得這麼光嫩。」身不由主,隨了出去。
賀束蘭指指點點,道人唯唯諾諾,為懼官府勢大,不得不免強應付。
不覺走出數十丈外,道人忽覺賀束蘭五指一緊,渾身飛麻,心知自己失眼,誤把殺星當窮酸,不禁嚇得魂不附體,正欲出聲喚叫,怎奈賀束蘭手法異常奇奧,噤不出聲。
只見賀束蘭星目中陡露寒芒殺機,右手迅疾無比地從囊中取出一柄長不及三寸的湛藍色小劍,劍尖點在道人「喉結」穴上,低喝道:
「你那閣中聚得匪徒多少?是否欲聚眾滋事?快說。」
左手五指松卻五成。
那道人到此地步,不由不說,斷斷續續說道:「三……
更……時分……三元幫……主前來計……議……江漢十八舵……外九舵……兄弟在閣……中……相候。」
賀束蘭迅速無比,將劍猛刺而入,道人哼也未哼一聲,便氣絕身亡。
轉眼之間,屍體縮小,化作了一灘腥臭黃水。
賀束蘭望也不望那道人屍體一眼,收回劍去,疾躍向側壁,在囊中取出十數彈丸,一個接一個投向祠內,身形繞著祠外行走。
行間,耳聞祠外陸續傳出仆倒之聲,不禁展齒微笑,接著一個彈丸投向天空。夜空頓時劃出一線光芒,煞似殞星墜落,一道光輝過後,迅即隱去。
四條黑影急閃而出,迎著賀束蘭會齊。梅兒問道:「姑娘,動手是時候了,祠外暗樁,悉已除去。」
「好,我們去!」
五人身形沖天拔起,借足樹頂,直登閣上飛簷,五女伏身在上,賀束蘭倒掛金鉤,探首下視。
時令正當暑熱,窗戶敞開,樓面上聚坐數十三元幫匪眾,酒肉紛陳,並未有人稍曾飲動,個個屏息凝神,肅然無語。
忽一粗豪大漢出聲道:「三更將至,幫主也快來了,怎麼覺空道長還不見返轉。」
賀束蘭身形靈巧,悄無聲息滑下,俺在門側,囊中取出一支銅嘴仙鶴,對準隙縫,就唇吹入。
突然一個人打了一個噴嚏。口中只說了聲:「怎麼」便即翻倒在地。
接著數十個匪徒一個個倒地,不一會兒,這些匪徒便躺了一樓面。
賀束蘭一笑,擊掌數下,四女從簷上翻了下來。
梅兒一望樓面情景,笑道:「怎麼姑娘連下五門暗器也施展出來了?」
五女電閃潛入樓面,伸手取出小劍一一刺入匪屍。
轉眼了事,賀束蘭丟擲一幅黑綾上繡白鳳的三角小旗,嬌喝了聲「走!」
五女疾如電光石火掠出樓外,又一鶴沖天而起,杳入蒼茫月色中……
賀束蘭等五女離去沒一盞茶工夫,三元幫幫主鐵翅神燕江胥卒率領兩人,迅如疾風,向呂祖閣而來。
二人一入閣中,就發現情勢不妙,只見蔓長草叢中死屍纍纍。
三人騰起射向閣內,只聽江胥捽髮出一聲大叫道:「好毒辣的賤婢,老夫與你這個……誓不……兩立。」頓足大罵,樓板震天價響。
另一人道:「江幫主,可是那賀束蘭麼?」
江胥卒道:「不是她,還有誰?」
須臾,又聽江胥卒長歎一聲道:「江邊竹林中發現羅泰三人衣物,與此閣中情形一般,想那廣成二寶也必落在踐婢手中,這賤婢一天不除,江某一日不安。」
翌日,朝霧消散,江水金霞萬丈,江漢間警鐘陣陣,到處傳言呂祖閣中以及昭明太子墓後三元幫、黑旗會匪徒被害,屍骨無存,只留下衣物及一灘黃水。
江湖消息,輾轉傳播,不勝而走,三兩日傳遍了大江南北。
自那晚起,三元幫黑旗會兩處匪黨,屢有匪徒被害,僅遺衣物,屍骨無存,真是聳人聽聞。
第四日,宜城至襄陽官道上快步飛走著一個神采如玉的少年,朝日映著他的臉龐,瀟灑已極。
這少年正是岳洋。
他途經武當,做下幾件善功,耽擱了不少行程。但在投店打尖時,聽到江漢聳人聽聞的消息,初始,知是賀束蘭對三元、黑旗採取的報復手段。心說,以暴易暴,有何不可?也不以為意。
然而,傳聞愈傳愈多,岳洋只覺心神不寧。他奇怪賀束蘭為何這般手辣。
日正中天,岳洋腹中肌腸轆轆,逞向道旁一家小酒店走入。
這店中雖然簡陋,卻上了八成座,半數均是江湖朋友,正在議論江漢間事,口無忌憚,涎沫橫飛。
岳洋獨自站了一個座頭,略略點了三兩個酒莢後,用手支顎,沉思入神。
他思索著一件奇特且從未有過之事,他數月來,奔波數千里,竟未遇見過一個丐幫子弟,不知何故。
店內江湖人物酒後興起,口音越說越大,刺耳已極,只聽一人道:「江胥卒、洪占鰲並非等閒之輩,他倆吃了暗虧,焉有不報之理!風聞江胥卒與天南雪蓮教、武當、峨嵋結盟,這三派都遣出高手前往夏口相助,大亂將萌,恐永無寧日了。」
有人接著又道:「與三元幫對陣的是一賀姓少女主持,武功與中原大相迥異,貌美手辣。數百年來武林只有正邪之爭,如今竟黑白不分,愈演愈烈了。」
另一人笑道:「你何時起了這種悲天憫人之心?」
聽了這些議論,岳洋不勝厭煩,心中思忖:莫非自己不告而別,蘭姐以為我遭擒,芳心激怒,將一股怒氣全部發洩在三元幫、黑旗會身上。
他有心返回夏日,無奈不願中途而廢。搖了搖頭,心中自語:「此去武當甚近,大仇報後再返夏口也不為遲。」
此時酒菜已送上。他匆匆吃完後,立即登程上路。
雖是盛暑酷熱,武當山卻遍地清涼,松柏參天,密樹森羅。
岳洋陷身武當山中,擇徑與其師無異,逕往迎恩宮而去。
迎恩宮前,米襄陽手書「第一山」丈八石碑赫然在目。
岳洋急步走近,忽由碑後轉出一個中年背劍道人,阻在岳洋身前,冷冷說道:「施主,意欲何往?」
岳洋見這道人神色不善,心中大忿,卻藏而不顯,只見他含笑道:「貴山勝地,千百年不禁遊客,隨意游賞,道長為何相阻?」
那道人冷冷望了一眼,道:「原來施主不知,這也難怪。本派三年前掌門人與三大長老相繼解脫仙去,新掌門繼位,目睹武林殺劫即將發生,是以嚴令本門弟子在山清修,亦婉拒武林朋友來訪……」
岳洋笑道:「自惜羽毛,自是好事。但貴門新掌門接位,怎麼武林各大門派概不知情?」
道人面色微變,復又正常,道:「此是敝幫家務事,用不著驚動各大門派。」
「既然如此,在下不好追問。在下不過是一遊客,與貴派了無淵源,算不得犯了掌門禁例,道長見阻,未免似嫌畫蛇添足。」
道人勃然色變,大喝道:「貧道毫未失眼,施主足下纖塵不揚,分明身負武功。」
岳洋笑道:「即便如此,又與貴道長有何干係?」
道人目中突然迸射出奪人神光,冷笑道:「在人簷下過,怎能不低頭!閣下可是蔑視武當無人麼?」說時探臂疾伸,長劍出鞘,劍氣匹練般應手而出。
只見道人大喝道:「看招!」
一招「三環奪目」劍震三點寒星,疾點岳洋三處要穴。
岳洋惱怒這道人過於傲慢欺人,右臂伸出疾如閃電,身形疾快無倫地一閃,讓過劍勢,三指風點向道人執劍腕脈穴上。
道人料不及來人年歲輕輕,手法竟如此奇快,趕快撤劍換式,連出三招,只見長虹電卷,劍氣森森襲人。
可是他竟無法避開岳洋奇詭之指攻勢,如附骨之蛆,指風不離腕脈穴道,尤其岳洋步法如風,令人眼花,劍勢招招走空。
道人變得膽怯起來,往昔功力亦減卻三成,手法身形緩得一緩,只覺腕脈上突然一麻,長劍脫手。
岳洋劍法奇詭已極,手腕一沉,將長劍撈在手中,順手揮出一招。
劍芒如萬點銀星頓出,只聽道人一聲淒厲慘叫,身形飛躍在七八步外,胸腹之間劍穿十數孔,鮮血泊淚流出,已然氣絕。
此時,迎恩宮鐘聲急促驟起,四山迴盪,傳遍山谷,接著,宮內飛出七八位執劍道人,顯然是這道者死前慘叫所引起。
一長鬚道人大喝道:「大膽狂徒,竟敢在本山撒野,還不棄劍束手就縛。」
岳洋已知萬難善言罷休,索興一不做二不休放手為
敵,冷笑道:「在下今日為找靜明牛鼻子而來,誰讓他為人不善,恃武欺人,該當喪命的報應。」
長鬚道長沉聲怒喝道:「狂徒,本山三十六巖,七十二宮,高手如雲,不下千餘人,你縱有三頭六臂之能,也難當雷霆之擊,貧道好生之德,勸你束手就縛,面見掌門理論,或可逃生,你找靜明師兄報仇無異於以卵擊石,自投羅網。」
岳洋縱聲大笑道:「懼者不來,來者不懼。在下獨自來闖貴山,怎會懼你武當人多勢眾,最好道長傳說靜明出見,萬事干休。」
另一紅臉道人怒道:「道兄,何必與這狂徒理論,如不乾脆擒下,倘若掌門降下罪來,何人能擔待得起?」
道人言猶未了,岳洋已一劍揮出,勢如電閃,三道離得最近,不料有此兇猛,何況,岳洋劍法凌厲至極。
三道首當其衝,啊喲驚叫出聲,屍分六截,五臟翻於屍外慘不忍睹。
岳洋又是一劍揮來,其餘四道知來人功力卓絕,三道橫死,觸目驚心,已生警惕,急急閃身後躍,幸能避開一劍,但卻早已面無人色,冷汗淋漓。
此刻鐘愈敲愈急,山谷間身形愈來愈多,疾往迎恩宮方向湧來。
岳洋橫劍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你們這叫不自量力。」
長鬚道人苦笑道:「逞一時之快,徒招百年之憂。施主是明白人,諒不致於不知道這個道理吧!」
岳洋聞言一怔,他乃聰明已極之人,這道理不是不知,一腔之憤,血氣之勇,只能恣意一時,難免遺恨一世。無奈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冷笑了數聲。
武當道人雲集奔來,尚有僧尼俗裝人物在內。
只見一鬚髮銀白,清瘦老者望了地上死屍一眼,瞪著岳洋,沉聲道:「施主,為了何故在本山傷人?」
岳洋已橫了心腸,朗笑道:「在下欲尋靜明真人,貴山弟子非但不予通報,更仗劍欺人,動手拚搏,生死之間,這能怪在下麼?道長是否掌門,一派之尊,應持正不偏。」
老者沉聲道:「掌門人現在紫霄官中勤習絕藝,貧道年近七旬,了無偏袒私慾,雙方拚搏,應點到為止,貧道不信本山弟子會有恃武欺人之舉。」
「道長不信,在下說也徒然。請問道長,現欲作何處置?」
老道說:「貧道勸你棄劍束手,治你無故傷人之罪,本道當力求公正。」
「倘或在下不允道長所說呢?」
「那就要看在下能否勝得過施主了。」老道流喝道。
「恭敬不如從命。道長請出劍吧。」岳洋朗聲一笑。
老道目中電光熾人,冷笑道:「貧道數十年來未曾動過兵刃,就空手對施主,舉劍吧!」
岳洋仰天哈哈大笑道:「在下若用劍,勝之不武。」
老者氣得毛髮盡指,面如雞血,目中寒電攝人心魄。
突然,岳洋手將長劍擲出,金虹電飛,向一株參天古柏射去,「篤」地一聲,劍身穿於而出,僅現劍柄於外。
武當群道不是不識貨,就憑這劍貫樹身,眼下這群道人就無此功力。
要知岳洋在治療鳳兒時,已將蘇雨山所傳武功要訣潛移默化,武功突飛猛進,大有一日千里之勢。一式擲劍,暗展彌勒神功「化」字訣,化山阻於無形。
這一招立將武當群道震住了,不禁面面相覷。
老者心神大震,暗道:「他尋靜明是何原因,恐是萬里尋仇。」正欲啟口動問。
岳洋雙掌護胸,道:「道長,請出招!」
老道感受此言如泰山重壓.當著群道之面,更何況又有嘉賓在內,豈肯示弱於人,當下大喝「看招!」
雙掌推出一股流如山嶽潛力,風聲呼嘯,威勢驚人。
岳洋也未避讓,雙掌平胸迎去,暗展彌勒神功震字訣。
兩股暗流一接,轟地一聲大響,雙雙各自退出三步。
岳洋先將身形定住,趁老道還未穩定身軀,已搶攻欺身而進,兩臂掄轉如電,指影如飛,點向老道要穴。
老道乃武當頂尖高手,身手絕倫,移官換位,掌風如山,威勢駭人。
岳洋火候雖嫌稍遜,但玄天七星步法的軒轅十八解「戳指神功」均是千古曠代之學,老道頓感受制,不禁大駭。
忽然,在道眾中走出一尼一僧來,老尼鳳目瓊鼻,膚色如玉,老僧慈眉善目,頜下銀鬚飄拂,老尼合掌當胸道:「小施主,可容貧尼一言相勸否?」
岳洋立時住手,躍出丈外還禮道:「不敢,師太有話只管請講。」
老尼微笑道:「貧尼曼因,身屬峨嵋,那位高僧是師兄紫竹大師,看施主武功非常,是個大有來歷之人,動武乃下乘之道,何必妄用,不如等武當掌門三日開關後再行拜山,你看如何?」
岳洋聞言猛然憶起曼因師太乃師母之師,何敢失敬,不能不聽,躬身長揖道:「兩位老前輩之命,晚輩焉能不從,三日後晚輩再來拜山。」當即轉身緩緩走去。
老道長歎一聲道:「本山四條性命何罪?」
曼因大師道:「他三日後必來,那時貴派掌門焉能放過他?」說時回首向紫竹大師道:「師兄,你我不如追上此人,套問出闖山原因,如何?」
紫竹大師點頭稱是。
岳洋到得山下,正尋思曼因師太來武當不是無因之故,倏覺身後微風颯然,轉目望去,只見曼因師太與紫竹大師卓立在丈外,不禁投身下拜道:「老前輩!」
曼因師太含笑扶起,道:「看你武功路子,使貧尼不禁憶起一人,此人武功絕世,可惜……」
不待曼因說完,岳洋接道:「晚輩岳洋,家師蘇雨山。」
曼因師太面現驚喜之容,望著紫竹大師說道:「果不出小妹所料,風聞令師並未死去,不知可真?」
岳洋道:「傳聞確是真情,家師自目睹玉鍾島化成劫灰,他自己倖免葬身魚腹之後,不禁灰心人世,遁跡林泉,仟悔既往。但最近獲悉,當年被囚玉鍾島上諸前輩及師母等人並未遇難,分囚在離玉鍾島不遠的兩小島上,是以目前趕往關外渡海尋覓諸位前輩去了。」
曼因師太驚喜不止,向紫竹大師道:「小妹早知此人不是夭折之象,如何?」忽面色一變,伸手一帶岳洋,低喝道:「師兄,我等避往隱處再說。」
三人避至一處密林中席地而談,岳洋對自身所遇所見簡扼講出。
他知峨嵋掌門人金頂上人記恨其師之辱,已淪入魔道,恃掌門之尊,令門下倒行逆施,曼因師太若稍一出口,進入金頂上人耳中,更將變本加厲引起武林禍變。
岳洋又問道:「兩位老前輩遠來武當所為何事?」
這一問,紫竹與曼因尷尬不已,曼因師太道:「還不是令師惹了之禍,當年令師適可而止,掌門人亦不至於怨如海深,今日為害武林,結盟興亂,圖霸中原,這是你師始料不及的。」
岳洋道:「莫非老前輩奉命前來,說動武當與峨嵋攜手興亂。」
紫竹大師與曼因師太默然無語,目中閃出一抹憂容。
紫竹接著又道:「解鈴還須繫鈴人,恕老衲兩人萬難為力,金頂上人乃掌門之尊,言出法隨,焉敢不遵。」
岳洋道:「這是亂命!」
弦外之言,紫竹與曼因都是世外高人,哪能不懂。
曼因師太微笑道:「孩子,你要我們二位叛門麼?」
岳洋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朗聲道:「晚輩愚昧不知,似古人有之。君不正,臣投他國,父不正,子奔他鄉,君子設身處地,不可不擇善固執。」
紫竹大師不禁一怔,目注曼因師太道:「不能不受孺子教,老衲意乃決類!」
曼因師太道:「小妹追隨師兄。」轉目注視在岳洋面上,微笑道:「孩子,你來武當是找靜明真人尋仇的麼?」
岳洋道:「靜明與晚輩結有前怨,此仇可大可小,不過晚輩血海大仇托跡武當,此來是尋覓仇人下落。」
曼因師大道:「你仇人是誰?」
岳洋道:「姓王,法名恕不知。」
曼因師太不禁一怔,道:「武當新任掌門也是姓王,莫非你那仇人就是他麼?」說著長歎了一聲道:「武當勢大,你獨自一人難償心願,謀定後動,萬不可恃血氣之勇。」
岳洋面現悲憤之容,道:「老前輩金言本不敢不遵,但父母慘死使晚輩日夜難安。昔年恩師也是獨上峨嵋,來去自如,晚輩有何不可?」
紫竹大師軒眉笑道:「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師妹,三日後我倆暗中助他一臂之力就是,我們走吧!」雙雙離去。
岳洋只覺一種無名惆悵襲上心頭,悶悶不樂,漫步度出林外,下得武當而去.不覺來至溪水岸邊,月色迷濛,繁星滿天,嗚咽江水泛起一片波光,江岸垂柳拂水,院映漁火明丈,孑然一身徘徊,那種無名惆悵又襲上心頭。
他只覺無法排遣心頭惆悵,不禁出聲低吟道:
相離徒有相逢夢,
門外馬蹄塵已動。
怨歌留待醉時聽,
遠目不堪空際送。
今宵風月知誰共,
聲咽琵琶桐上鳳。
人生無物比多情,
江水不深山不重。
吟罷,但覺賀束蘭倩影依依映入心際,使他無法不想,情之一字最使人受苦。
忽然,耳邊響起一聲嬌笑道:「你心頭想念的是誰?」
這少女雲鬢斜垂,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睫毛甚長,逗人愛憐。
岳洋面上一熱,道:「在下信口胡謅,姑娘不可當真,夜深風寒,姑娘獨自一人來此江邊則甚?」
少女柳眉微微一挑,右手一撩散亂雲發:「你能來,我不能來麼?」
岳洋語塞,笑笑道:「在下行路過晚,無處尋覓渡船,這就要離去了,姑娘還是請回吧!」
那少女默默地望了他一眼,不出一聲地立在那兒。
岳洋抱拳微微一拱,轉身沿著江邊大步走去,一心中暗中猜疑道:「一個少女在這暮夜來此荒郊為何,其中定有蹊蹺。」思忖之間已走出數十步,不禁轉身望去,只見那少女依然靜靜地立於江濱,似在沉思。夜風吹動少女羅裙,飄動起舞,她恍若不覺。
突然,一陣馬蹄聲隱隱傳來,越傳越近,月色迷茫下,三騎快馬現出,往少女立身之處奔去,轉眼而至。
馬上三人,躍了馬,其中一人道:「靜味,你也太糊塗了,申鳳彬老賊可來了麼?」
少女搖首道:「沒有!」
那人歎了一口氣道:「靜妹,你此舉未免是枉費心機了,老賊與爹數十年怨恨,爹既傷在他身上,哪有善罷干休的?」
少女淡然一笑道:「老賊志在我爹基業,小妹約他來此,將基業送奉,換回解藥救回爹爹性命,留得命在。總有復仇之日!」
岳洋在濃柳之下,已辨清二人形象,與少女說話的是一虎背熊腰少年,其餘三人都是四旬開外年歲,一色套衣勁裝,肩帶兵刃,好不威風。
只聽那少年冷笑道:「靜妹,你向老賊乞憐,無異於虎口取食,老賊此次捲土重來,雄心萬丈,聽說他已投在三元幫內,統率一方,我們這點基業,事實上早被他鯨吞了,還用得著雙手奉送麼?」
少女答道:「小妹明知此是下下之策,但總不能眼看著爹爹死在旦夕。江湖梟雄最重面子,巧取總比豪奪好聽得多。」
驀地,一個蒼邁宏笑衝破夜空,笑聲中,十數條黑影從林中掠出。
為首是個魁梧老叟,悄無聲息地落於少女身前,道:「老朽因一事來遲,致累姑娘久等,還是姑娘聰明,深知老朽用心,老朽從不做豪奪霸佔之事,那日失手誤傷令尊,至今仍感歉疚不已。」
少女一笑道:「這麼一說,你是應允賜贈解藥的了?救命如救火,快請賜藥則小女感謝不盡。」
老者緩緩伸手入懷,取出一隻小瓶,狡笑道:「老朽一諾千金,自無反悔之理。不過還有-點小小請求,諒姑娘不會見怪。」
少女不禁一怔,道:「還有什麼事?」
老者微微一笑道:「犬子才貌不俗,堪作尊府東床,不知意下如何?」
少女聞言漲得滿臉通紅,羞憤落淚。
一旁少年卻立時暴怒,大喝道:「老賊,你乘人之危,簡直豬狗不如。靜妹,別與他廢話,為兄要手刃他。」反手一挽,雁翎刀奪鞘而出。
少女尖叫道:「燕哥……」聲音淒楚無比。
少年沉聲喝道:「別再與虎謀皮了,傷父之仇不報,何顏立在人世。」
老者哈哈大笑,手中小瓶又揣回懷中,道:「你父尚不是老朽敵手,你竟妄想復仇,無異於以卵擊石,你可得想清楚了。」
少年隨來兩人,這時已拔刀出鞘、一列橫身,蓄勢戒備。
那少女呆立江邊,兩行淚珠如斷線珍珠般落下,心中優忡不已,自知其兄不是申風彬對手,何況他們又人手眾多。
少年面現無畏堅毅之色,大喝道:「少廢話!少爺與你誓不兩立!」一刀「黃龍出海」劈向老者而去。
驀地,老者身後躍出一個大漢,手挽六尺鋼棍,橫棍往上一挑,金鐵交擊大響。
少年同來一個人急橫刀招架,另一人斜取大漢手臂。
老者這邊立時又撲出四人,一時刀光劍影夾擊少年三人。
少女見狀,心中大急,銀牙一咬,纖手摸了摸懷中暗器,欲待猝擊老者,與之同歸於盡。
忽見老者向自己身前緩緩走來,雙目逼射寒光,似看破了少女心思,詭笑道:「姑娘是要老朽同歸於盡?需知你腰旁那三星磷火彈卻傷不了我。」
說時一步一步逼近少女。
少女驚得花容失色,心知若落他手中,必遭羞辱,那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清白亦將不保,急忙嬌喝道:「站住!……你……想……怎樣?」
老者果然停住,目中轉過一絲寒光,道:「姑娘,請問犬子哪點配不上你?」
此時,突然耳旁傳來喝聲:「申鳳彬!」
老者心神大震,抬目望去,只見是一身長玉立、丰神俊逸的美少年,負手卓立丈外,暗道:「這小子怎知老夫姓名?一定是賤婢招來,怪道她不願匹配我子,原來是這小子從中作梗。」遂望著少女,冷笑道:「這小子,一定是你心上人了?」
少女羞地滿面通紅,道:「別胡說,姑娘與這人素不柑識!」
申鳳彬不禁一怔,只聽那少年沉聲道:「閣下偌大年紀,怎麼語無倫次,不怕辱沒你的身份麼?」
又道:「男女婚嫁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或各憑心願,哪有似你這等威迫利誘的,申鳳彬!你不自覺汗顏麼?」
申鳳彬不禁老羞成怒,大喝道:「你是何人,老夫之名是你直呼的麼?」
這少年正是岳洋。
岳洋當下微笑道:「江胥卒之名我尚敢直乎,何況於你?」
申鳳彬不禁為之一呆,一時之間摸不清岳洋有多大來頭。
岳洋忽見少女之兄三人在眾人夾擊之下,岌岌可危,便縱身一躍,掠入陣中,迎著槍棍撲去。
大漢正「呼」的一棍撲出,眼前只覺一花,現出一少年站在身前,迅如電光石火般右掌一牽,猛感一股巨大吸引力將棍勢引向一側,心頭大駭。
岳洋暗展彌勒神功「吸」「卸」兩訣,右掌外牽,迅疾翻腕,五指一抓,一把抓住棍身,一大喝一聲「放手」,震腕一甩,大漢驚叫出聲,身形飛落出去,那根鋼棍已然落在岳洋手中。
岳洋趁勢一式「蚊龍翻江」,棍勢天翻地動,匪徒四人被掃了個正著,登時臂斷足折,鮮血噴湧,慘叫不迭。
那大漢目露駭容。
申鳳彬見狀大驚,強自冷笑道:「老朽與閣下全無過節,平白伸手,對閣下並無好處。」
岳洋冷笑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非有過節才能體手不成,拿出解藥來。」
申鳳彬咬牙切齒道:「你若有種,明晚此時此地不見不散!」
岳洋朗聲大笑道:「你就三元幫傾巢而出,少爺照樣接著。」
申鳳彬獰笑道:「好!」丟出一隻小瓶。
岳洋一把接住,申鳳彬與手下扶起受傷三人,急急馳去。
少年走了過來,面露感激之色,長揖道:「蒙兄台援手相救,恩如山重,兄台姓名可否見告?」
岳洋還禮道:「拯人於危,乃我輩之責,何足掛齒,在下姓名,恕難相告。」說著把手中小瓶遞送過去。
那少年伸手欲接,岳洋忽覺瓶中有異味,忙說:「不好,這老賊委實奸詐歹毒!」
少女眸中露出驚容道:「你是說這小瓶中不是解藥?」
「是毒藥。」
一雙兄妹面色登時驚得蒼白,同聲道:「這可如何是好!著來家父性命必不可救。」
岳洋長歎一聲道:「在下略擅醫術,可否容在下察視令尊傷勢,或能一治。」
一雙兄妹大喜,連聲稱謝,五人連袂疾奔而去。
途中岳洋得悉這雙兄妹姓喬,兄名喬亦燕,妹名喬亦靜,其父喬奐祥,昔年於襄陽創設一家群英鏢局,手底功夫不弱,走鏢以來,很少出岔子,生意興隆。
鏢局生涯,刀口添血勾當,免不了結怨招仇,申鳳彬乃江漢水盜,伸手要劫群英鏢局所保一批貴重貨物,不想竟失手敗在在喬奐樣手下,身負重傷。
此後數次申鳳彬向喬奐祥找回過節,亦屢屢鎩羽而歸。
喬奐祥年已知命,忽動了收山之念,將群英鏢局盤於他人,夫妻二人攜著一雙兒女,在這漢水之面,荊山之東,置了一大片產業,躬耕田畝。
不想多年未尋仇的申風彬又不速光臨,自謂在這荊山天蜈嶺之窯安舵,與喬奐祥所居近在比鄰,此來用意一是找回當年過節,再是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勒令喬奐祥將產業奉送與他。
喬奐祥與他反唇相譏,一言不合,展開拚搏,一雙兄妹適巧在外遊玩未歸、喬吳祥不敵,中了三支毒箭,毒發不支倒地。這時喬奐祥只道命危頃刻,忽見一道紅色旗花上衝天空,申鳳彬立即面目一變,急去。
一雙兄妹返回,見父命垂危,四肢紫脹浮腫,向胸腹蔓延開來,不禁大驚,經服用家存藥物,不見一絲功效。
喬亦燕一欲上得天蜈嶺尋仇,為乃父勸阻而止。喬亦靜不忍見父毒發身死,修下一封書信,密命老僕送上天蜈嶺,約申鳳彬在此江旁相晤。
天也未晚,喬亦靜即偷來江邊等候,喬亦燕發現其妹失蹤,心中大駭,從老僕口中問出原委,即率其父當年得力助手趕奔江岸。
這是前情不提。
翌晚三更時分,漢水江濱仍是昨夜情景,漁火明滅,下弦月高懸中天,江水嗚咽,意境淒涼。
江邊郊野中突響起數聲清嘯,此起彼落,劃破夜空,響亮刺耳。
聲未落,只見數十條身形電閃般落在江邊一片密草地上。
忽有人冷笑一聲:「申舵主,你所說的那小子是不會如約前來了!」
申鳳彬道:「一瓶毒藥,送了喬奐祥一條性命,這小子怎會善罷干休,他遲早必然會趕到這兒來!」
那人冷笑道:「江漢總舵情況緊急,幫主傳命我等火速趕去,申舵主為了私怨貽誤幫中大事,恐申舵主擔待不起。」
申風彬心中一怔,道:「既是如此,諸位先行就是,兄弟只請長悅大師、白龍潭三友留助,那小子來與不來在他,兄弟日出之前定會趕上諸位。」
那人道了一聲:「好!申舵主你可要小心了!」接著,眾人離去。
夜風勁疾,風口忽飄來一聲陰沉沉的咳聲,五人不由一震,只見一條身形疾逾電閃般一飄來到了眼前。
申鳳彬定睛看去,卻非昨晚所見之美少年,而是一面目陰冷中年文士,兩道奪人心魄目光逼視自己,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寒戰,大喝道:「你是誰?」
那中年文上陰森森地答道:「你昨晚所見的那小子,就是老夫之徒。」
申鳳彬一驚,面目大變,暗道:「昨晚那小子武功已是驚人,有其徒必有其師,看來今晚凶多吉少了。」心中不由惱悔不及。
白龍潭三友一閃而出,一個環眼虎頷大漢冷笑道:「兄台是何方高人,想必有個真實姓名,何妨說出聽聽。」
中年文士大喝道:「老夫行年九十,無名小輩怎能與老夫稱兄道弟?」說著一掌輕輕攻向對方。
白龍潭三友身形疾分,但是,只覺對方掌勢中有著一股強猛的吸引力,三人一分又被吸力相聚,不禁心中大駭。
說時遲,那時快,中年文士掌力突變,改吸為震,三人只覺胸前如中萬斤巨石,同聲慘叫,七孔咳血,仰倒在地。
中年文士身法奇快,左手三指疾伸,三指落在申鳳彬「玄璣」穴上。
申風彬聲都未出,即翻倒於地。
一旁的長悅大師大感驚駭、轉身圖逃,豈料眼前一花,中年文士已阻住身前,冷笑道:「長說大師別來無恙?」
長悅大師不禁一怔,目光閃爍,深深打量了對方一眼,只覺一生之中就未見過此人,暗驚不已。
中年文十冷笑道:「想是日久淡忘,不復記憶了。在你臨死之前,老夫再說破於你,免你死不明白。」
長悅大師面目一變,突然雙掌穿胸推出,勁風疾湧。
這一推,長悅大師已展出了十二成的真力過去。
中年文士冷哼一聲,輕舒雙掌迎了過來。
轟的一聲大響,風力盤旋,飛沙走石,威勢駭人。
長悅大師兩臂震得酸麻,氣血翻逆,倒退了三步。
中年文士一接之下,身形暴退,疾快地重又欺攻而上,掌指交擊,凌厲已極。
長悅大師心知今夕遇上了平生大敵,欲罷不能,只能斂心再戰。
中年文士不是別人,正是岳洋帶了人皮面具。要知岳洋稟賦奇佳,才華內蘊,短短半年中已將逍遙客所抄秘笈內精奇零雜之學及賀束蘭所傳奇黨武功,加以蘇雨山在雲霧山所授曠代絕學融匯貫通,一身功力已是博雜精奇,出手投指,變幻莫測,除火候不足外,堪稱上乘高手。
一盞茶時分過去,兩人已拚搏了十數回合。長悅大師身法竟是呆滯失靈,守多攻少。
岳洋驀地兩臂一沉,翻腕向內劃主疾抓,快如閃電。
長悅大師見狀一愣,說:「這又是什麼武功……竟然……?」
忖念之間,腕脈猛覺一緊,如扣了兩道鐵箍,行血逆攻內腑,遍體蟲行蟻走,血湧氣翻,不禁哼一聲,冷汗黃豆般冒出。目中露出驚悸已極之色。
岳洋微微一笑道:「多行不義必自斃。長悅,你做夢也不會想到有今日吧?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終於你還是逃不出我的手中。」突又大聲道:「長悅,我問你,答話如有不實,我必點上你九陰穴脈、讓你受患無窮痛若,莫謂我心狠手辣.」
岳洋話音未落,驀地,夜空中響起一聲長嘯,迴盪江野,悠長響亮。
岳洋不禁一怔,急極右手,兩指正點著長悅五處大穴。長說大師不由天眩地轉,眼裡一黑,身不由主倒於塵埃。
岳洋凝視著傳來嘯聲的地方,嘯聲仍迴盪不絕,只見一人流星般奔來,高呼:「申兄!」
那人未到,已發現了地上橫著的身軀和面目森冷的岳洋,駭然剎住。
岳洋只見來人後插一雙長劍,身子奇快,就知來人身有卓絕武功,等到辨明來人,心頭狂喜,暗道:「怎麼他也會來?」冷冷說道:「你可是來找中鳳彬的嗎?」
那人眼光一閃,道:「不錯,他可是死於你手?」
岳洋暗暗一笑道:「你那主兒與三元幫誓不兩立,你為何尋訪申鳳彬,想必是你要吃裡扒外。」
那人沉聲喝道:「你知道我是哪位?」
岳洋冷哼了一聲,道:「猿公劍諸衡,大概不會錯吧?」
來人果是諸衡,他一聽驚得倒退了一步,眉宇之間,殺機畢現。
江湖中人最怕旁人揭自己的隱私。果然,諸衡此來尋申鳳彬,就是有所為而來,被岳洋點破,不禁殺機畢露,面上罩上一層寒霜。
岳洋冷笑道:「諸衡,莫非你此刻存心要殺我麼?你的隱私我俱已知道,背上一雙紅焰烈火劍也是從西天目山煙波釣徒處盜來,想那二位視紅焰烈火劍不啻性命,被你盜來他豈肯干休,勢必走遍天涯海角搜尋你的下落,江湖之大,豈有你容身之地。」
諸衡暗中打了一個寒噤,只覺此人不除,必貽無窮後患,大喝道:「你是什麼人?」
岳洋冷冷笑道:「你非要知道我是誰才行麼?你臨別之前,我必然相告於你!」
諸衡面色一沉,越發覺得此人若不及時清除,早晚必成大害,森厲的目光注視在岳洋身上,猛然雙臂交叉一抬,向肩頭雙劍挽去。
一聲龍吟起處,兩道紅色匹練應手而出,四外立刻被一片紅光瀰漫。
岳洋禁不住暗中讚道:「好劍!」
諸衡迅疾地閃動身形,雙劍應手揮出一片劍浪,幻起萬朵紅星,劍星如潮,宛似巨濤排空般向岳洋攻擊。
他發現申鳳彬、長悅大師兩個身軀倒臥塵埃時已知對方是棘手人物,所以一上手就施展他獨門「猿公」劍法,奪取先機,欲置岳洋於死地。
岳洋此時已非往昔可比,變得異常機智老練。他深知猿公劍諸衡一對紅焰烈火劍劍罡鋒利,無法在片刻間取勝,又知諸衡此來尋覓中鳳彬,必存心叛離賀束蘭之父,他雖不知賀束蘭之父終究是誰,但他勾結三元幫究非好事,武林禍亂受他推波助瀾,更加猖獗。
他此時已定下不妄不燥之念,安心不讓猿公劍諸衡逃去,眼見諸衡劍芒遞至,突地左滑開五步,雙掌猛抬,展出彌勒神功壓字訣輕輕拍去。跟著腳步走動,展開「玄天七星步法」,身子快捷無比,諸衡封法雖凌厲玄奧,然而眼見明明一分之差即刺對方身上,但卻每每被其一滑閃開,對方移形換位,身法奇詭,不禁一驚。
月色迷茫下,諸衡雙劍飛騰如電,呼嘯雷吼,百丈紅霞,宛如烈焰燒天,四處草木濺飛如雨。
諸衡先是驚駭岳洋身法奇快,繼而暗道:「原來你不過只會一些閃避之法罷了,我只道還有什麼過人的能耐呢?」
遂起了輕視之心,不由忘了倒在塵埃的申鳳彬、白龍潭三友及長悅大師,他們五人都有一身上乘武功,為何卻傷在岳洋手上?
諸衡只覺岳洋掌風一如飛絮,絲毫不著力,誤認為系被自己凌厲劍風所逼,無法運用真力,嘴角不禁噙出一絲得意的微笑,劍招越發毒辣。
岳洋心知時機已到,身形閃電般遊走,雙掌倏變,交互拍出,右掌如山,潛力逼壓雙劍劍勢,左掌運用「風雷十五式」,掌指變化莫測,攻向諸衡各大穴。
他採取漸進策略,掌力逐漸加重。
諸衡漸覺雙劍被-片無形壓力貼住,揮動之間呆滯失靈,不由大駭,立即生出抽身遠遁之心。
但是,此刻動念圖逃已屬太遠,只感四面八方重過山嶽之力困束身形,而且一分一分的仍在加重,幾次欲衝破這無形潛力均無法得逞,心中暗驚道:「我命休矣,不想此人一身武功竟是如此奇精卓絕一」海已無及、面目蒼白,額角汗如雨下。
突然岳洋冷笑一聲,雙掌疾變並指點出,來勢玄詭已極。
諸衡猛感兩臂腕脈穴一麻,一雙紅艷焰烈火劍「腔啷」墜於地下。
這時,諸衡腕脈麻勢,循臂蔓延,人似癱瘓般兩腿一軟,倒地不起。
岳洋長吁了一口氣,如釋重負,解開諸衡劍上一雙肩鞘,將地上雙劍歸路繫在自己的肩上。
不遠處林中忽有人讚道:「好卓絕武功!」語聲未落,飛掠出三條人影.
這三人正是喬奐祥及其一雙子女喬亦靜,喬亦燕。
岳洋目注了三人一眼,道:「僥倖得手而已,老英雄過獎了,在下倒要深深道謝於喬老英雄。」
喬奐祥詫道:「閣下此語怎講?老朽縱是肝腦塗地,也是不足回報閣下於萬一,竟致反勞閣下向老朽道謝。」
岳洋微微一笑,指了指猿公劍諸衡和長悅大師道:「這二人都是在下急於捕獲之人,只道踏破鐵鞋無覓處,不想誤打誤撞,得來全不費功夫,不謝老英雄謝誰?」說著略一頓,又道:「申賊交與老英雄,此數賊在下意欲挾往秘處,一一逼問供詞」
喬奐祥立即答道:「寒舍甚是寬敞,閣下何妨稍住,數賊一併帶去。」
「府上從今日起,已非平安之地。」岳洋搖首道。
喬奐祥三人不禁一怔,想不出岳洋說這話是何用意。
岳洋道:「申鳳彬在三元幫中權位甚高,他這一失手被擒,三元幫匪徒豈能就此放過老英雄。」
喬奐祥哦了一聲,道:「閣下原是為此耽優,但老朽另有一處秘居,他們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老朽居處,閣下請放心即是。」
岳洋略一沉吟,心想:「武當三日之約,還有明日一天,何妨在他府中住一天,細細盤向長悅賊禿。」
當即點頭應允,道:「不過,申鳳彬與白龍潭如無詢問之必要,最好手刃除去,要知打蛇不死終成仇,放虎歸山留後患。」
喬亦燕劍眉一桃,道:「恩公之言有理。」長身一躍,刀光疾如電閃,申鳳彬、白龍潭三凶身首異處。
喬奐祥阻止不及,道:「燕兒,你也太心狠手黑了,竟對無力拒抗之人……」
喬亦燕立時回頭冷笑道:「爸,如無恩公相救,申鳳彬能放過爸爸一條性命和孩兒兄妹兩人麼?」
喬奐祥不禁語塞,尷尬地苦笑一聲,抓起諸衡軀體,與岳洋道:「老朽已準備一席水酒,聊以致謝。」
岳洋遜笑道:「打擾老英雄了!」說罷抓起長悅大師挾在肋下。
四人離開漢水江岸,疾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