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蝕骨腐腸

    翠雲谷外松柏參天,幽邃宛若仙境。

    松林外飄然走入那中年文士,他換著了一襲雪白紡衫,手握摺扇,宛如行雲流水,似緩實速。

    只聽一聲斷喝道:「站住!」

    中年文士止步停身,摺扇一搖,朗笑道:「在下來此須晉見司徒夫人!」

    突自樹後疾閃出一瘦長老叟,雙目炯炯-稜逼射,沉聲道:「閣下何從得知老夫人在翠雲谷?」

    中年文士道:「在下身懷百花令,何能不知?」

    瘦長老叟目露詫容,冷笑道:「你有百花令?」

    中年文士昂然一笑,取出百花令遞與瘦長老者道:「這總該相信了吧!」

    瘦長老叟只接過略略望了一眼,收置懷內,道:「閣下該有個姓名吧?」

    「在下吳越!」

    「吳越!」

    「老夫人自然知道在下是何許人,說得更清楚一點,在下系奉令主所遣!」

    瘦長老叟不禁面色一變,沉聲道:「閣下請候著,不要胡亂走動以免誤傷。」

    吳越朗笑道:「翠雲谷又不是龍潭虎穴,在下還不在眼中。」

    瘦長老者不答,冷笑一聲轉身奔往谷內而去。

    吳越忽聞一沙沉語聲傳來道:「吳越,翠雲谷雖非龍潭虎穴,卻易入難出,叫我是你,立即走回頭路!」

    吳越面色微變,朗聲道:「尊駕也是司徒老夫人手下吧!」

    「錯了!你乃有所圖而來,難道我來此並無所為,不過我此你多握了幾分勝算!」

    「尊駕也有所為?」吳越心中一動,詫道:「可否說出一聞?」

    只聽傳來一聲大笑道:「吳越,你自己如同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敢問他人閒事,你再不走回頭路恐後悔莫及了。」

    吳越卻乘著此人說話時,循聲掠撲而去,卻找出此人藏身之處,那知竟是撲空,語聲傳來仍是一般遠近,不禁心中暗感震驚。

    言時,瘦長老叟業已趕回,沉聲道:「老夫人有請!」說後即行面轉快步走去。

    吳越略一思忖,隨在瘦長老叟之後進入翠雲谷內。

    谷內花木扶疏,藍蔭曳翠,蒼松翠粕中隱現一折精舍,-牖玲瓏。

    瘦長老叟轉面道:「請!」

    吳越步入精舍,只昆司徒老夫人端坐在室中一把紫檀木交椅上,身後傳立著四個捧劍女婢。

    司徒老夫人面色如罩濃霜,目光凝注在吳越臉上一瞬不瞬。

    吳越抱拳長揖一禮道:「在下吳越拜見老夫人?」

    「吳先生請坐!」

    吳越欠身望左側一把椅子昂然坐下。

    俟女婢獻上香茗後,老夫人道:「吳先生何從探悉老身遷來翠雲谷,可是岳兒告知?」

    吳越微微一笑道:「司徒少莊主守口如瓶,怎會告知在下,不過令主這些年來到是關心備至,所以對貴府事無論細無不知之甚詳!」

    老夫人冷冷一笑道:「多少年來老身一直困惑在心,令主是否真有其人,竟無人見過,吳先生可願見告?」

    吳越道:「在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故無可轉告!」

    「如此說來,令主二字恐實無其人,聞得傍言長江鏢局之事實乃吳先生所為,說不定令主亦是吳先生-造的?」

    吳越哈哈朗笑道:「道聽途說,如何當真,不過令主確有其人,在下此來也確實奉了令主所命向老夫人陳述三事。」

    「陳述。」老夫人雙眉微皺冷笑道:「老身如何敢當,三件什麼事,恐老身無法作主!」

    「當然老夫人作得了主,不然在下怎敢領命冒昧前來。」

    「請說說看!」

    「頭一椿,令主得悉老夫人得了一本武功心法,可否暫請借閱!」

    老夫人暗暗一凜,道:「空穴來風,絕無其事。」

    吳越面現詭笑道:「老夫人為何能自欺欺人,令嬡司徒嬋娟於短短時日內武功怎會越少莊主之上。」

    老夫人面色鎮靜如恆,道:「吳先生如何知道這樣清楚,難道吳先生親眼目睹麼?」

    「這話稍時再說!」吳越道:「第二件事,學生奉命為少令主提親,少令主人品武功才華無一不是上上之選,堪與令嬡司徒嬋娟匹配,真可謂珠聯璧合,佳偶天成。」

    老夫人不禁哈哈放顏笑道:「你們令主就從未見過,何況什麼少令主,空口說白話無用,再說也要小女自願。」

    吳越微微一笑道:「第三件,就是全部司徒岳不聽約束,自作主張,恐帶來滅門大禍,請老夫人嚴加管束!」

    老夫人冷冷一笑道:「就是這三件事麼?恕老身一件也作不了主,也管不了兒女的事,不過老身可以問問他們,吳先生暫請屈駕在此一天半日,也好回覆貴上。」

    吳越劍眉一剔,哈哈狂笑道:「在下入谷之前,即有人示警易入難出,莫非老夫人有軟禁在下之意麼?」

    老夫人道:「難道吳先生不等老身答覆?」

    吳越面色一寒,道:「在下就敢隻身入谷,認有恃無恐,在下身旁帶有一封書信,須面交令嬡過目,所言之事無不迎刃而解。」

    老夫人聞言大感驚愕,詫道:「老身也不能看麼?」

    「當然可以,但書信系面致令嬡司徒嬋娟的,不見令嬡當面不能交出。」

    那瘦長老叟站在一旁,突雙掌十指攫向吳越,右臂抓向眉頭,左手抵向腰際,迅厲手辣無比。

    「大膽!」

    吳越昂然不動,手中摺扇奇幻絕倫揮點而出。

    只聽瘦長老叟喉中發出一聲冷哼,身形倒撞飛出,目露忿容,兩臂為受重創,垂下顫抖不止。

    老夫人怒道:「難怪吳先生目中無人,果然身負絕學。」

    「過承謬獎,愧不敢當。」吳越道:「此乃貴屬各由自取,怨不得在下!」

    老夫人冷冷一笑,回面吩咐女婢道:「瞧瞧二小姐是否仍在房內!」

    後廂忽道出一嬌甜柔美語聲道:「不用瞧了,女兒在此已久!」

    只見司徒嬋娟已然走出,面上卻覆著一襲薄紗,道:「吳先生,你不該找上翠雲谷。」

    吳越詫道:「姑娘,這卻是為何?」

    司徒嬋娟道:「不論貴幫如何神秘詭異,控制森嚴,但為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貴幫為今被洪夢鶴凌竹青平振雲等人洩了底,有累卵之危,為何能諉罪嫁禍於我百花-來了。」

    吳越目中閃出一抹狠毒冷芒,但一閃即隱,哈哈朗聲大笑道:「姑娘說得太離譜了,不論長江鏢局暗鏢是否是令主所為,既然做了就能擔當,何能諉禍於貴莊,所言之事,無不與貴莊有百利而無一害,老夫人與姑娘也不能不應允!」

    司徒嬋娟冷笑道:「吳先生委實自負得很!」

    「在下並不自負,自負卻是姑娘。」吳越道:「眼看百花-將淪入萬劫不復之地,姑娘尚狠心唆拒。」

    司徒嬋娟道:「此乃風馬牛不相關的事,家兄是否投入貴幫,我是一無所知,若有,自有貴幫幫規約束,否則與貴幫無干,其次,武功心法純係空穴來風,縱然是真,那有強借之理,至於提親一事更屬荒謬。」

    吳越冷冷答道:「只怕由不得姑娘!」

    司徒嬋娟怒道:「你有何憑恃。」

    吳越微笑了笑,伸手入懷,取出一封密緘,道:「此函就請姑娘過目,明天此刻在下準時晉謁聽候佳音。」言後將書信放在几上,轉身飄然閃出。

    司徒嬋娟輿老夫人相顧了一眼,禁不住暗暗疑詫。

    老夫人道:「娟兒,慎防有詐!」

    一女婢道:「讓婢子拆封,瞧瞧內中有無蹊蹺。」

    老夫人道:「你要小心了。」

    女婢道:「婢子自會省得。」伸手取過書信,纖指慢慢撕開緘封,抽出一疊信箋,吹彈撥弄並無絲毫可異之處,逐遞向司徒嬋娟。

    司徒嬋娟接過,展開詳閱,才看了兩行,禁不住失聲詫道:「娘,爹尚在人世!」

    「什麼?」老夫人聞言目中泛出驚喜之色道:「你爹還在人世,這不可能,拿來給為娘瞧瞧!」

    「別煩,讓女兒看完再說。」

    滿滿三張信箋,司徒嬋娟兩手顫振不已,珠淚順頰流下,顫聲道:「娘,您看怎麼辦?」

    老夫人情知有異,接在手中詳閱,委實滿紙辛酸,一字滂沱,忍不住老淚縱橫,道:「雖然是你爹手筆,甚至還有你爹暗記,只有為娘一人知道,看來假不了,不過世上那有死而復生之理,其中必有蹊蹺。」

    司徒嬋娟道:「明日吳越還會到來,屆時使知真偽,如爹尚在人世,那也要瞧見爹才行。」

    老夫人點點頭道:「也只有如此了。」

    忽見一個蒼頭匆匆奪入,道:「外面有人自稱『竹林舊友』求見二小姐。」

    司徒嬋娟聞言一怔,驀然悟出來者是何人,笑道:「說我出迎!」

    紫鳳司徒嬋娟迎出,只見一株虯松之下青衫飄拂立著一個面色薑黃,三綹短鬚,手持摺扇中年文士,不由驚噫出聲道:「尊駕是何……」

    中年文士朗笑道:「才數個時辰不見,便不能辨識在下了麼?」

    司徒嬋娟話才出口,立即認出那人是誰了,除了面貌短鬚外無一不神似竹林所遇少年,忍不住嬌笑道:「公子為何易容?」

    簡松逸道:「姑娘為何戴上面紗?」

    司徒嬋娟格格嬌笑道:「公子到真辯才無礙,請!」

    簡松逸隨著司徒嬋娟進入軒廳,只見老夫人與婢女均退入後廂靜室。

    兩人分賓主落坐,婢女獻上香茗俊,簡松逸似有所覺,鼻子嗅了一嗅,道:「不速之客,冒昧之處還望見諒,在下實有要事而來,方才可有惡客來訪?」

    司徒嬋娟頷首道:「公子定然遇見了。」

    「他沒有發現在下。」簡松逸道:「此人到來必有原故,不知可否請道其詳?」

    司徒嬋娟曼歎一聲,娓娓-出詳情。

    簡松逸不禁歎息一聲道:「無論令尊尚在人世與否,但老夫人及姑娘等業已遭受吳越的暗標。」

    司徒嬋娟似信不信,笑道:「不是小妹不信公子的話,卻似無此可能。」

    簡松逸道:「在下有一不情之求,不知姑娘可否取出令尊來函一閱,這蹊蹺就出在這信上。」

    「公子請坐,待小妹拿來。」司徒嬋娟娉娉走向內室而去。

    簡松逸又用鼻孔嗅了嗅,站了起來。

    這間廳堂有四扇窗尚未張開,平時涼爽已極,敞開著山風過處吹入殘枝落葉,又嫌打掃費事,體子單薄的人難免寒涼侵膚,也就不開著了。

    此刻,簡松逸一一為之打開,拂袖張風。

    司徒嬋娟翩然而出,見狀不禁暗感納悶,道:「公子可是嫌屋內有點悶?」

    簡松逸道:「不是。」

    司徒嬋娟捧著其父緘函遞送簡松逸手中,道:「請公子過目。」

    簡松逸似未對函中內容重視,卻對函箋紙張反覆觀察,歎息一聲道:「吳越委實陰險毒辣,果然不出在下所料,老夫人及姑娘等均罹受散功之毒了!」

    司徒嬋娟聞言不禁花容失色,詫道:「散功之毒?」

    「不錯。」簡松逸正色道:「袋函上附有散功藥粉,無色無味,細末如粉目力難辨。隨著空氣瀰漫開來,吸入腹中而不自覺,若不妄用真力,根本無現有異,姑娘若不見信,不妨暫入內室與老夫人等氣運周天,會知在下之言不虛!」

    司徒嬋娟心神一顫,忙道:「公子是否能解救散功之毒?」

    「在下正為此思忖解救之法。」

    司徒嬋娟一言不發,疾望內室而去。

    老夫人原就為司徒嬋娟索取其父來函送與簡松逸引起爭執,但司徒嬋娟仍稱有知人之明,拗不過其女只得任其取去,偷覷簡松逸形貌,暗道:「娟兒怎會結識如此一個來歷不明之人?」

    及昆司徒嬋娟匆匆返回,道:「娟兒,此人之言可信麼?」

    「女兒信得過他。」司徒嬋娟嗔道:「娘,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何妨一試。」

    果然,老夫人暗運真元關頭,只覺逆阻無力,武功逐漸散失,不禁大驚道:「吳越端的陰險辣毒,此人不除終生禍害,快去問問這位公子能否解救?」

    司徒嬋娟也覺有異,恍然悟出簡松逸為何打開窗扉之故,拂風驅散殘餘飄淨空中的散功毒粉,急急走出廳堂懇求簡松逸相救。

    簡松逸頷首道:「一共有多少人罹遭散功之毒?」

    「共是九人!」

    「姑娘大嫂亦受散功之毒暗算麼?」

    「不錯!她本未見吳越此賊,後向家母索閱家父來函,不知不覺亦受了暗算。」

    簡松逸逐從懷中取出兩隻藥瓶,傾出九種墨黑丹藥,另做出一顆黃色香味撲鼻丹丸,道:「黃色丹丸是姑娘大嫂服下安胎,一盞熱茶後再服黑色丹藥,綠藥老夫人一一分服後,再由在下與老夫人施治。」

    司徒嬋娟接過謝了一聲,正欲回轉內室,忽聞谷中起了數聲長嘯,不禁一驚。

    簡松逸微笑道:「無妨,諒是另有凶邪侵擾翠雲谷,在下帶得還有人去,力可阻止侵入谷中。」

    司徒嬋娟忙道:「但家母尚有十數親信伏守谷內,只怕難辨敵我遭受誤傷。」

    簡松逸道:「姑娘只管放心就是。」

    不知怎地,司徒嬋娟信服簡松逸得死心場地,大概這就叫做緣吧,急回室內而去,俟老夫人服下丹藥後,即延請簡松逸入內施治。

    一頓飯光景過去,老夫人已毒去功復,簡松逸使以驅毒之法,由老夫人為司徒嬋娟施治,立起笑道:「明日吳越來時不妨將計就計,佯允婚事,但堅須他少令主親自前來,老夫人親相少令主人品是否雀屏中選,堪為東床快婿。」

    司徒嬋娟雖薄紗遼面,卻也霞飛玉靨,蓮足猛跺,嬌嗔道:「公子你真是的。」

    簡松逸微微一笑道:「重要的是定守口如瓶,點風不露,即使少莊主也不能吐實,在下現在谷外察視敵蹤,未必可返回府上,但明日吳越來時一定準時趕至。」說明身形一閃疾杳。

    口口口

    谷外來的卻是百花-少莊主司徒岳,他雖為人陰鷙剛愎,卻事母至孝,身在百花-時晨昏定省,供養無微不至。

    老夫人外事不管,禮佛誦經,江湖中事充耳不聞,即或偶而規責司徒岳,司徒岳也陽奉陰違,自有他的主張,也就索性懶得管了。

    司徒岳唯一畏的就是二妹嬋娟,所幸其二妹與其母-般,過事裝聾作啞,非不得已經不起司徒岳苦苦相求。

    為此司徒岳對其二妹又敬又怕。

    司徒岳一至一至谷內,即周乾坤醉客夏衡現身相阻,詫道:「尊駕何人,此谷乃在下家業,為何陰截在下?」

    「這個老夫知道,你就是司徒岳麼?」

    「不錯。」司徒岳答道:「司徒岳正是在下。」

    夏衡道:「老夫是應令堂及令妹之邀而來防護外人侵入翠雲谷,少莊主也不例外。」

    司徒岳聞言不禁呆住,暗道:「事前我竟一無所聞,未必真有其事,難道娘等均陷身魔掌麼?」一言及此心中大急,怒道:「在下並非外人,老丈說話大悖常理。」

    乾坤醉客夏衡哈哈大笑道:「老夫人親口囑附,自當唯命是遵,再說老夫人在百花-時少莊主晨昏定省,無日不見,為何老夫人遷隱翠雲谷,不言而知是為了避禍及無謂煩擾,何況少莊主夫人分娩在即防遭驚動,此乃老夫人一番苦心,少莊主定能不知?」

    司徒岳不禁語塞,和顏抱拳笑道:「在下實因身有急事,老丈請容在下一見家母可否?」

    「不行!」夏衡搖首斬釘截鐵答道:「少莊主還是請回百花-吧。」

    司徒岳眼珠一轉,忖道:「我何必與他爭執,擇別的途徑一樣可以進入谷內。」遂一抱拳笑道:「既是如此,在下何能達忤家母之命,就請老丈轉告家母一聲在下來過。」說著轉身走去。

    夏衡喝道:「站住!」

    司徒岳轉首笑道:「老丈可是回心轉意,放在下入谷麼?」

    夏衡道:「既經決定,便無法更改,奉勸少莊主,別希冀由他途徑入谷,別人不似老夫如此好說話咧!」

    司徒岳朗笑一聲道:「承教。」轉面疾掠而去。

    夏衡振吭發出一聲激越長嘯,這時四外鳴應。

    接著谷內亦此起彼落疾傳來應和嘯聲。

    司徒岳繞向東南方一條幽秘險徑投入,忽聞一個森冷徹骨語聲傳來道:「少莊主可以走回頭路了。」

    無影刀薛瑜疾現而出,易容成一張死人面龐,灰白慘淡,陰森恐怖。

    司徒岳一見不禁為之毛骨悚然,抱拳道:「老丈也是受家母之請了?」

    「既然知道,何必多問!」薛瑜冷笑道:「老夫不好說話,速請回去,以免老夫出手傷你。」

    司徒岳縱聲朗笑道:「天下那有如此不盡情理的事,我只有強闖了。」單掌一揮,身形前撲。

    只聽薛瑜冷笑出聲,五指疾伸要害,奇幻無此一把扣住司徒岳腕脈要穴,一帶一撩。

    司徒岳只覺雙眼一麻,身形不由自主地被拋向十數丈飄落在地,暗道:「母親有這等高手相助戒護,安於泰山,自己大可放心了,無如自己非要見到二妹一面與她計議不可,看來除了強闖外別無良策。」再又掠撲向前。

    無影刀薛瑜冷笑道:「少莊主,你膽敢違忤令堂之命?」

    司徒岳抱拳躬身道:「在下不敢,卻迫於事關重大,老丈是否可通報一聲,或能讓在下入見。」

    薛瑜目光炯然沉注在司徒岳面上,久久不語,數響方頷首道:「好吧!如老夫不允通報,有悖人情,不過,少莊主須在此靜候,不得妄念潛入,否則自招其辱。」

    司徒岳聞言大喜,抱拳一揖道:「在下遵命!」

    薛瑜一閃而去。

    司徒岳足足等了一個時辰,內心焦急不已,暗道:「此人之言是否是真,娘怎如此不通人情,子見其母,理所當然,分明內中必有蹊蹺!」冷哼一聲,身形一動欲往谷內奔去。

    只聽一聲嬌脆語聲傳來道:「大哥為何一定要來翠雲谷?」

    紫影一閃,司徒嬋娟巳翩然現出,面色如罩嚴霜。

    司徒岳大喜道:「娟妹。」迎上前去,附耳密語一陣。

    司徒嬋娟滿面怒容,冷笑道:「大哥甚麼法子不可想,怎能以妹子美色為餌?」

    司徒岳玉面一紅,道:「並非大哥所為,而是江湖輾轉傳聞,說得二妹絕代風華,人間少有,均欲慕名一見。」

    司徒嬋娟冷冷一笑道:「大哥就說小妹去四川了,一月之內必然趕回,這一月期中大哥又不是不拙於心計,自可從容應付,大哥回去吧,免得母親氣怒,大嫂在此甚好放心就是。」

    「娘真個不願與愚兄相見麼?」

    「娘為何避居翠雲谷?像大哥來往頻頻,不防引來無窮禍患麼?」言畢轉面疾掠入谷而去。

    司徒岳不由怔住,默然良久,回面向百花-而去。

    口口口

    翌日,吳越果然準時到了翠雲谷外,卻帶來了十名黨羽,個個一身絕學,內外雙修。

    只見吳越嘴角泛出一絲得意的微笑,道:「你們入內搜尋,瞧瞧是否有百花-人手佈伏,若有之即暗中點住穴道,不可傷害性命。」

    十人應命紛紛穿入林中。

    吳越手持摺扇,一襲白衫,身若行雲流水,飄然入得谷內,只覺一路無阻,身至精舍外停住,朗聲道:「在下吳越求見!」

    但聞傳來嬌脆語聲道:「有請!」

    吳越飄然走入廳堂,只見老夫人端坐廳堂中。身旁侍立正是紫鳳司徒嬋娟,仍以薄紗覆面,欠身一揖至地,含笑道:「在下吳越拜見老夫人及司徒姑娘。」

    老夫人淡淡一笑道:「吳先生少禮,請坐。」

    吳越落坐後,女婢立即獻上香茗。

    老夫人道:「老身有一事不明,敢請吳先生賜告!」

    吳越答道:「在下如有所知,無不竭誠相告。」

    「這就好。」老夫人道:「當年外子司徒白與蓬萊雙魅結怨,在遼東懸天崖上印證高下作個生死了斷,不幸寡不敵眾,陳屍崖谷,老身親自看他殮葬,怎有起死回生之理?」

    吳越道:「老夫人當時可親眼目睹司徒大俠的面目麼?」

    老夫人不禁一怔,道:「外子被雙魅掌力震裂面骨,失足墜崖已是面目全非,但衣衫襪履均不假!」

    吳越頷首道:「老夫人趕到時已逾七日,雙方凶搏不禁約請人手相助,蓬萊雙魅約請的均是身手高絕,而且人數眾多,敞捨主接信過遲,趕至時司徒大俠已岌岌可危,約來人數亦傷亡過半,敝令主暗中忖思良久,權衡厲害,遂以傳聲司徒大俠如何脫身保命之策,司徒大俠依言失足墜崖。」說著微微一笑,又道:「敝命主已在崖下接住,迅疾將另一屍體換著換易司徒大俠衫履,擊碎屍體面骨魚目換珠,果然,雙魅尚不放心司徒大俠生死,繞道下深谷親探視,這才離去,故我家令主故意揚言司徒大俠已死殯葬為真,將老夫人全家遷至百花-……」

    老夫人詫道:「你家令主盛情隆誼可感,但外子這麼些年來尚活在人世,為何不稽個信息透露老身。」

    「老夫人有所不知。」吳越正色道:「司徒大俠雖然保全了性命,但傷勢沉重,臟腑移位,;經絡有數處斷枯,真元大虧,行動維艱,日夕靠靈藥維持生機,又蓬萊雙魅若得知司徒大俠未死,非但百花-從此難有安寧,而且必遷怒令主,為防患未然計,不如瞞住的好!」

    老夫人知其言有不盡不實之處,遂沉吟不語。

    吳越說了這麼多話,口中微感煩渴,取出身旁香茗掀蓋一飲而盡。

    只聽老夫人道:「吳先生,既然外子仍在人世,婚事似可應允,但惟須應允老身兩個條件。」

    「那兩個條件,請道其詳。」

    「第一,你家少令主必須來此讓老身瞧瞧,若老身相中則可應允婚事,其次,外子司徒白也要勞駕護送來此翠雲谷!」

    「照理來說,老夫人之言乃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事,怎能說是條件,不過……」吳越淡淡一笑道:「敝少令主去關外了,十天半月恐無法返回總壇,至於司徒大俠也不能來到翠雲谷,但只能扶椅勉強行動十數步,怎經得起長途跋涉?」

    老夫人長長哦了一聲道:「那就等你家少令主返回總壇後再說麼?」

    吳越冷笑道:「其實敝令主所請之事無一不是為了司徒全家安危著想,絕無挾思索報之意,老夫人知道麼?蓬萊雙魅不知從何處得知風聲,知司徒大俠仍活在人世,如令郎司徒岳又剛愎自用,不能拘束,約來甚多黑道隱名已久高手,以令嬡美色為餌,焉知其中就有雙魅黨羽在內,可惜令郎卻不知他已引狼入室,作法自斃罷了。」

    老夫人神色一變,道:「真的麼?」繼又冷笑道:「這個畜生委實太膽大妄為了,但既知有雙魅黨羽,何不藉機殲除!」

    「打草驚蛇,恐弄巧成拙,反正賊黨也不知司徒大俠藏身何處,不如仍虛與委蛇,留神戒備為好。」吳越咳了一聲,道:「那冊『武功心法』不是我家令主索取,而是司徒大俠需要,這點令嬡知之甚深。」

    老夫人不禁面現驚詫之色,望了司徒嬋娟一眼。

    司徒嬋娟默然不語。

    吳越長歎一聲道:「當年司徒大俠與蓬萊雙魅結怨亦是肇因武功心法而起,雙魅風聞長白山絕頂洞穴內有一前輩奇人遺留一冊武功心法,率同門下趕往長白絕頂,不意為司徒大俠先一步取去,出洞之際恰遇雙魅,雙魅攔阻出言凶蠻,又見武功心法不見,堅指乃司徒大俠取去,一言不合,激怒出手,當時尚未成名,武功稍遜,為司徒大俠將其門下誅戳殆盡,雙魅亦身負重傷,逃出之時聲言必報此仇……」

    老夫人搖首答道:「外子只說雙魅無端生事,到處獨殺結怨,吳先生所言老身並無所聞。」

    吳越聳了聳肩,作一無可奈何之狀,道:「也許司徒大俠有難言之隱,在下也是日前自令主口中得知,司徒大俠索取這冊武功心法說是深奧難解,或有療傷之法。」

    司徒嬋娟鼻中輕哼一聲道:「無中生有,我想此乃貴令主與吳先生杜撰,否則家父何以未在來函中提及!」

    吳越哈哈大笑道:「姑娘,令尊寫好信後兩三天,令主探望閒談之際司徒大俠無意提及,謂姑娘聰-敏慧,悟性恆高,是以將那本武功心法秘交與姑娘。」

    司徒嬋娟冷笑道:「根本無有此事。」

    吳越面色一變道:「令尊為何要說謊咧?難道別有用心?哦!在下明白了,令尊必是認為那封親筆信函定難使老夫人相信他留在人世,非親眼傳見不可,他自己又不良於行……」說至此處,面現強毅之色,接道:「也罷,在下偕同姑娘前往總壇一行,便可證明在下之言不假。」

    司徒嬋娟冷冷笑道:「吳先生,你認為我會答應麼?」

    吳越哈哈大笑道:「不答應也要答應!」

    「為什麼?」

    吳越沉聲道:「令尊仍活在人世一點不假,求親也是出自誠意,惟獨令兄最近囂張跋扈,已成尾大不掉之勢,姑娘,你是聰明人,以下的話,在下不說姑娘也可明白了。」

    司徒嬋娟冷笑道:「吳先生意思是要動強,不答應也不行。」

    「不錯。」吳越道:「在下知道老夫人及姑娘武功均不凡,憑在下一人難操勝算,不過在下事先有備,倘或不信便不妨一試。」

    驀地,老夫人突離座飛起,雙掌劈向吳越而去,掌力呼嘯如潮,強勁猛厲。

    吳越雖有所恃,卻也不敢掉以輕心,雙掌平胸推出,叭的一聲硬接了一招。

    老夫人雙臂回收,面色大變,詫道:「娟兒,為娘怎麼感覺陡然失去力氣!」竟倒在椅子上宛如癩軟了一般。

    吳越哈哈朗笑道:「老夫人,恕在下得罪了,你已中了散功之毒。」

    「那有這麼快發作。」老夫人冷笑道:「老身不信!」

    吳越道:「在下散功之毒附在昨日送交老夫人的信上,在不知不覺間已吸入體內,若不施展真力,一點異狀都沒有,不但老夫人如此,而且姑娘等人亦中了在下敵功之毒。」

    司徒嬋娟嬌叱道:「拿來!」

    「拿什麼?」

    「散功解藥!」

    吳越淡淡一笑道:「這散功之毒,只有敝令主可解,在下並未帶來解藥。」

    司徒嬋娟叱道:「惡賊先別得意。」手指吳越身旁那杯香茗,冷笑道:「你喝了這杯茶麼?」

    吳越聞言不禁面色一變,驚道:「難道茶內放了……」

    「不錯!」司徒嬋娟道:「茶中放了蝕骨腐腸散,吳先生,姑娘要讓你受盡七七四十九日蝕骨腐腸折磨!」

    吳越陡感遍體血行飛麻有異,腹內一陣絞痛,不由臉色大變,苦笑道:「姑娘這麼做,恐弄巧成拙,少莊主性命必難保全,在下死不足惜,司徒全家當遭滅門之禍。」

    司徒嬋娟道:「只要吳先生聽話,姑娘我自有妙計對付貴令主,那散功之毒,姑娘不信除了貴令主外就無人能解。」

    吳越道:「當然還有其人能解,不過在下尚未見過,是以在下只知除了敝令主外尚無其人!」

    司徒嬋娟道:「姑娘這蝕骨腐腸之毒,眼前除了本姑娘外也無人能解。」

    吳越腹內一陣一陣絞痛如割,痛得面色發青,額角冒出豆大汗珠,仍強自支-著,嘿嘿冷笑道:「司徒姑娘,你將後悔莫及,在下尚帶有十名高手,這十人俱是心狠手辣,刻在翠雲谷內久候在下未轉,定然不免毒手屠戮。」

    「危言聳聽。」司徒嬋娟冷笑道:「姑娘又非三歲小兒認為你三言兩語嚇倒。」喝命來人。

    瘦長老者這時掠入。

    司徒嬋娟喝命押了下去。

    簡松逸飄然走出,朝老夫人抱拳一揖道:「老夫人諒散功之毒已盡,身體並無什麼不適之處麼?」

    老夫人微笑道:「公子少禮,請坐,老身得已無恙,皆公子之賜,特來向公子致謝咧!」

    「不敢,不敢!」簡松逸道:「些許小事,何足掛齒。」說著目光轉注司徒嬋娟接道:「那吳越言說令尊將那本武功心法交與姑娘,不知是否是真?」

    司徒嬋娟道:「確有其事,不過那武功心法文字悟異,迄至如今,小妹尚難其中十一。」

    「看來令尊尚在人世不假了!」簡松逸略一沉吟道:「吳越口中所說的令主究竟是何來歷,為今之計,只有在吳越身上套出,令尊生死之謎也可揭開。」

    司徒嬋娟道:「難!吳越寧死也絕不吐露。」

    「在下自有辦法,如今吳越成擒,翠雲谷從此多事,令嫂不如另遷隱秘之處。」

    老夫人道:「小兒那面是否仍須守密不使他知道麼?」

    簡松逸道:「除了吳越被擒外無不可明言,但慎防少莊主剛愎誤事。」

    老夫人道:「這個老身省得。」

    司徒嬋娟忽想起一事,忙道:「吳越方才言說帶得有十名高手前來,他們見吳越久久不回,定須前來生事。」

    簡松逸道:「在下也帶得有人,諒此刻已悉數成擒,在下去去就來。」轉身疾閃而杳。

    老夫人忽目注司徒嬋娟道:「這位公子姓甚名誰,是何來歷,娟兒問出了沒有?」

    司徒嬋娟微嗔道:「娘,此人自有他難言之隱,他既不說,女兒也不便問,不過女兒相信他是個俠義君子。」

    老夫人微笑道:「娟兒相信的人定然不差,他的人品如何?」

    司徒嬋娟玉靨霞生,嬌笑道:「此之潘安宋玉絕不為過,英姿颯爽,宛若玉樹臨風,卓然不群,娘,女兒知道你老人家在想什麼,別癡心妄想啦,他也許已有妻室或另有紅粉知己。」

    老夫人長歎一聲道:「男女之間只是一個緣字而已,絲毫強求不得,惟順其自然而已,惜未睹這位廬山真面目……」

    司徒嬋娟不禁格格嬌笑道:「娘若瞧見他真面目後又將如何?」

    老夫人愁容滿面,道:「暫不談這些,娘一想到你爹,不禁憂心如焚,昨晚輾轉反側,目不交睫,如要你爹安然返回,必須仰仗這位公子不可……」

    司徒嬋娟忽嬌叱出聲,疾如驚鴻股穿出廳外。

    只一聲悶-,司徒嬋娟已抵著一具黑衣匪徒進入……。

    杉干凌宵,綠映鬚眉。

    翠雲谷內陰風送濤韻外,一切都靜得出奇。

    林木深處,突現出一黑衣人,目露焦急之色。

    另向又現出一條黑色人影。

    驀地,四方八面紛紛閃現,疾掠如飛,不約而同地聚在一處。

    他們都是隨同吳越而來的十名高手,奉命分向搜覓翠雲谷內有無百花-佈伏的人手,若有發現立即點住穴道。

    十人個個身負絕學,深入林中搜覓,卻不見半個身影,但已迷失方向,反身撲出林外,都聚在一處。

    只聽一人道:「諸位知道麼?我等已陷入奇門遁甲中了,看來司徒老婆子並非易與之輩,吳護法諒凶多吉少。」

    「司徒老婆子是個難惹難纏人物早在吳護法意料中,但是護法絕然無事。」

    「為什麼?」

    「司徒老婆子等人均中了散功之毒,毫無抗拒之能,必手到成擒!」

    「如此說來我等這個臉卻丟大了,無能識破是何奇門遁甲,稍時如為吳護法相救,嘿嘿,任其洗盡三江水。難洗今朝滿面羞了。」

    忽聞一個陰惻惻笑聲傳來道:「吳越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有何能為救你們!」

    語聲雖低,卻傳到十人耳中無異雷殛,不禁駭然色變:「尊駕是誰?」

    「老夫是誰,與你等無干,司徒老婆子是個難惹難纏的人物這話一點不錯,雖中了吳越散功之毒,吳越亦中了暗標,這樣一來雙方豈非扯平了麼?」

    十凶聞言大驚失色,面面相覷。

    只聽語聲又起:「信不信在你們,但你等枉練了一身武功,博學多聞,不料競困身在奇門遁甲內,若不能老夫指點,恐活活困身其中。」

    「尊駕是敵是友?」

    「聽老夫的話是友,否則是敵,不過老夫不耐在此久待,稍時翠雲谷能手趕來,你等恐與吳越同樣命運!」

    「好,我等聽信尊駕之言,倘蒙指點出困,必當圖報。」

    「說話算話?」

    「我等一言既出,如立九鼎,決無更改。」

    「那就好,你等是否深入翠雲谷內救出吳越,抑或逃出翠雲谷外?」

    「我等與吳越義共生死,見危不顧不啻人,還望詳於指點謀能救出吳越感恩不淺。」

    「瞧不出你等還是個義薄雲天的人物,不過老夫話要先說明,若逃離翠雲谷外是輕而易舉之事,但去翠雲谷內救出吳越,則端視你等造化如何,老夫可不能打包票,諸位請仔細聽老夫之言。」

    十凶凝耳傾聽那人傳聲指點。

    片刻,傳聲寂然而過。

    十凶均是在大風大浪裡面經過之人。即使那人之言是假,也要闖上一闖,最壞的也不過一死而已,遂依照所言飛掠而出。

    不幸的是,相距老夫人居處不遠,即遭暗算,紛紛倒地,僅漏網一人亡魂皆冒,逃竄至精舍外即為司徒嬋娟察覺,正要撲襲司徒嬋娟時,猛感後腦一冷,不禁發出一聲悶-,竟被司徒嬋娟五指抓在肩胛骨上,深嵌入骨,竟昏死過去。

    一間黑漆漆的崖穴廣不及三丈,毒腐氣息刺鼻欲嘔,驀地火光一亮,現出一個高瘦老者,右手握著夜行火摺,一手提著一隻竹籃。

    只見壁角躺臥著吳越,腹痛如絞,額上冒出豆大汗珠,面色慘白,卻咬牙不出一聲。

    另一角隅卻坐著十凶,看來均被點上穴道,目中怒光逼射,但卻無可奈何。

    高瘦老者放下竹籃,冷笑一聲,手持火摺快步走出。

    崖穴內復又伸手不見五指。

    練武人大多都具有夜眼,能在暗中兩三丈方圓之內辨物,只聽一個尖銳噪音道:「吳護法為何如此?分明服下奇毒!」

    「不錯,我等也無能解救。」

    「金老弟麼?」語音發顫。

    「啊,吳護法!」

    只聽吳越長吁一聲道:「本座也誤中了司徒老婆子茶內「蝕骨腐腸」之毒,半個時辰必發作一次,其痛苦非人所能禁受,須受盡四十九天慘苦折磨而死,你等為何均遭擒囚?」

    一凶邪將詳情稟出。

    吳越歎息一聲道:「這司徒老婆子委實難惹難纏,攻於心計,誘使你等自投羅網,本座太大意了。」

    「護法不是說他們已中了散功之毒?」

    「不錯,他們確中了散功之毒,幸虧如此,我等才能苟全性命!」

    「她就全不念夫妻之情麼?」

    「也難怪她,事隔多年杳無音訊,又親視含殮,忽奉其夫司徒白親筆手書仍活在人世,難免震驚疑真疑假,換了本座也不信真有其事,此事令主或鑄成大錯。」

    「那本武功心法咧?」

    「無法確定!」

    「護法,如今我等應該如何?令主此計未免太過軟弱,早就盡出能手去百花-斬盡殺絕。」

    「你知道什麼?數月之前各地分堂附近顯現武林人物現蹤,似衝著本幫而來,卻未有任何舉動,令主意欲先發制人,但總壇周近武林高手又紛至雲集,令主情知不妙,明查暗訪,探出這些武林人物均奉不明柬帖應召而來,卻又不知為了何事,如此不敢有所行動。」只聽吳越苦笑一聲,接道:「不過我等還有討價還價餘地!」

    「討價!護法有何憑恃?」

    「散功之毒,只有令主獨門解藥可解,令主似有先見之明,並未將解藥給本座帶來,何況司徒白生死之謎,他們雖故作冷漠,其實心裡比誰都急!」

    「思,護法之言聽來很有道理,屬下十人好似亦中了散功之毒,竟無異常人,絲毫真力無法使出。」

    「什麼,這絕不可能,你等定被獨門手法制住穴道。」說著火光一閃,吳越掏出身旁火摺摺燃亮起。目注地下竹籃,道:「瞧瞧送來是否食物?」

    一個貌像陰聾漢子走前掀開籃蓋,見是一籃熱氣騰騰香味撲鼻的包子,另有一壺酒一壺茶水,不由冷笑道:「至少我等不用做餓死鬼!」

    「最好不要吃!」

    「為什麼?」

    「防食物有毒。」

    「胡說,我等已是待宰之獸。倘須取我等性命不費吹灰之力,何須如此大費周章,你不吃我吃!」貌像陰騖漢子抓起一隻包子送入口中大啖大嚼,讚道:「味道委實鮮美可口無比。」又鯨飲了壺中一口酒。

    其他諸凶想了也對,均紛紛進食,吳越自有人不停送在他的手中。

    片刻之間一籃包子及茶酒俱雲掃一空。

    幾個時辰又到,吳越蝕骨腐腸之毒也按時發作,其痛苦之狀令十凶心驚膽寒,卻束手無策。

    也是吳越作惡多端,該受此報。

    又約莫將近半個時辰過去,吳越痛苦漸減,卻折磨得不成人形。

    忽聞一凶冷笑道:「若能生出此處,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別癡心妄想了。」前送酒食的高瘦老者走了入來,提起竹籃,目泛怒光道:「害人者終須害己,汝等平日作惡多端,這點小罪難抵汝等平日雙手血腥,尚膽敢口口聲聲誓報此仇。」

    吳越此刻已是痛定,長歎一聲道:「尊駕可否帶話老夫人,請問明老夫人擒囚我等是何用意?」

    高瘦老者冷冷一笑道:「吳越,你是明知故問!」

    「尊駕是說老夫人欲在下獻出散功之毒解藥?」

    「這話未免多餘,解藥若在你的身上早就搜出了,老夫人知你心術陰險,解藥定存放另處……」

    「那是沒有的事。」吳越道:「在下為何寧願忍受蝕骨腐腸的苦,寧死也不肯取出解藥?在下雖愚也不致如此?」

    高瘦老者冷冷一笑道:「吳護法,究竟是你笨還是聰明絕頂,老朽並不知道,只聽老夫人說吳護法你滿肚子壞水,誰也不知你存了什麼壞心眼,口蜜腹劍,笑裡藏刀,但老夫人說話算話,只要告知散功解藥之方及老東家真實情況,立即平安無事。」

    吳越歎息一聲道:「可否容在下仔細想一想。」

    「那有什麼不可以!」高瘦老者道:「緩兵之計,對你有害無益,吳護法,你等將移囚另處,縱使熬過了七日,真元已損耗一半,服下解藥,也無異廢人一個,至於其他十位亦如護法一般,散去一身武功。」言畢轉身快步離去。

    一個黑衣老者失聲詫道:「護法,你聽清楚了麼?屬下等十人亦將散去一身武功。」

    吳越道:「本座相信他的話,司徒老婆子對我等怨毒入骨,什麼歹毒手段使不出來?」

    「護法,我等總不能坐以待斃!」

    「唉!」吳越長歎一聲道:「在人屋簷下,怎能不低頭,只有盡本座所知告訴這個老婆子了。」

    「護法,這未必有用,司徒老婆子也未必能救出司徒白。」

    吳越又長歎一聲道:「本座知道,一則本座無法解開他們散功之毒,他們定派遣他人前去相救司徒白,這無異自投羅網,但目前本座別無選擇餘地。」

    說時,那高瘦老者又提著一盞孔明燈快步入內,向吳越等人環視了一眼,沉聲道:「吳越,老夫人命老朽轉言,請諸位鄭重考慮,命運悉操在你等手上,老夫人在救出老主人別無他圖,不管江湖是非,倘吳護法應允,當請吳護法同行。」言後即留下孔明燈轉身欲待離去。

    吳越忙道:「尊駕此言是真?」

    高瘦老者回答道:「一點不假,不過七日之內務必救出老主人,否則蝕骨蝕腸之苦無法禁受,再你的屬下僅可隨行三人,其餘暫委屈留此,所以你須先選定,相互商要,萬一護法你慘遭不測,必半途而廢。」言後即邁離而出。

    吳越苦笑一聲道:「惡人自有惡人磨,本座今日才深深體會斯話,好,本座算是服了她,我等盡快商計一下。」

    口口口

    經過了一日一夜。

    吳越像是經歷了十年,那蝕骨腐腸之苦時發時愈,幾乎不欲求生,可是無自絕之能,其他十凶亦無法相助,但總算計議已定,選出了三人隨行。

    高瘦老者帶出了吳越與司徒老夫人相見。

    老夫人微笑道:「吳先生考慮好了沒有,希望不要後侮,因沒有後侮的餘地。」說時命高瘦老者點了吳越六處穴道。

    吳越大驚失色道:「這是為何?」

    「暫時止住蝕骨腐腸發作之苦,此行艱危異常,非三百兩語便可委善,必須從長計議。」

    吳越知老夫人散功之毒尚未解開,故命高瘦老者代勞,心內頓燃起一絲希冀之望,答道:「在下已考慮好了,決無後悔之理。」

    老夫人點點頭道:「只要吳先生坦誠無欺,證實外子仍在人世,至於能否救出那是老身的事與吳先生無干,當然,外子安然救出,對吳先生及老身都有好處,老身將全家隱居世外,絕不過問江湖恩怨,吳先生亦可恢復自由之身。」

    吳越苦笑一聲道:「在下當竭盡所能,惟不敢稍存僥倖之望。」

    老夫人微笑道:「老身說話算話,望吳先生不要稍存疑慮,現在就請吳先生明白見告如何進行?」

    口口口

    吳越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睡在一間客棧上房內,燈燭輝煌,無疑天色已晚。

    高瘦老者就在屋角一把交椅上打盹。

    吳越出聲驚噫道:「此乃何處?」

    高瘦老者睜目答道:「此乃楊州,老朽遵老夫人之囑為護法點了穴道,老夫人慈面佛心,知短五日內絕無救回老主人,故傳了老朽點穴手法和食物中滲用藥味,盡量減少護法痛苦,但最多不能超過半月。」

    「老夫人也同行麼?」

    「沒有,此行主其事者另有其人。」

    「在下三位同伴來了麼?可否帶來與在下相見。」

    「來了,但不在同一客棧,此行艱危,當慎秘行蹤,明日午刻就到了流河集,那時再晤面也不遲!」高瘦老者微笑了笑道:「容老朽為護法送來酒食,再談如何?」便向室外走了出去。

    吳越只覺宛如大病方愈渾身綿軟無力,不禁長歎一聲,心內怨毒異常,暗道:「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他不知自己被千面佛蒲敖易了容貌,更不知身已在流河集。

    對廂室中卻坐了十數人,團坐一席飲酒進食。

    席中赫然卻坐著另外一個吳越,面目逼肖,舉止穿著神態談吐無不神似,只是帶著些許病容。

    這吳越身旁坐著司徒老夫人及紫鳳司徒嬋娟,亦易容成老嫗及村姑模樣。

    座上還坐得吳越帶來屬下祝賽朱大珍鄧安平三人,亦是神槍谷鳴摘星手房四海七手伽藍,余鳳叟所扮,除外卻是千面佛蒲敖無影刀薛瑜乾坤醉客夏衡,多臂魔神彭綸及匡殘和御風乘龍符銘等。

    不言而知座中吳越乃簡松逸易容。

    酒意闌珊,忽聞房外奔入一個帶刀漢子,躬身道:「客棧外有一田姓漢子手持黑旗求見護法!」

    簡松逸道:「喚他進來!」

    那帶刀漢子領命而去。

    席上群雄起身閃避,僅留下祝賽朱九珍鄧安平三人。

    簡松逸左手護胸,皺著兩道劍眉,目光凝視著由室外進入三角長臉,肩戴鋼鞭玄衫中年漢子。

    玄衫中年漢子抱拳行禮,道:「屬下天風堂坤字十三舵主田京參見吳護法。」

    簡松逸頷首道:「田舵主少禮,請坐!」

    田京依言坐下。

    坐於簡松逸右側的神槍谷鳴道:「吳護法傷勢不輕,不能多言,田舵主,風聞武林人物意圖對本幫不利,尚未進入流河集時,即發現甚多陌生面目武林中人不時在街頭現蹤,故而插旗請來田舵主詢問。」

    田京不知神槍谷鳴易容扮作祝賽,一聽吳越受傷,面現驚容道:「吳護法是如何受的傷?」

    簡松逸淡淡一笑道:「傷得雖不輕,但本座決死不了,不過照情勢看來,今晚三更時分對方必有舉動,田舵主你得小心點,本座因另有要事在身無法相助,更不能暴露形跡,本座有言奉勸,能散則散,不散則急撤往天風堂,這不是命令,田舵主請自行-酌。」

    田京不禁一呆,忙道:「並非屬下貪生怕死,力拚至最後一個人也在所不惜,但於事無補,屬下願追隨護法撤離流河集。」

    吳越轉面向鄧安平道:「鄧壇主,田舵主之言並非無理,與其作無謂的犧牲,不如保全實力,不過此事委當麼?」

    鄧安平略一沉吟,道:「妥當與否,眼前委實不能拿準,但田舵主恐已被武林中人盯住了,只怕……只怕……。」

    「不用說了。」吳越手掌一擺,道:「別說田舵主被盯上了,就是天風堂乾坤廿七舵也被盯上了,本座為何插旗召來田舵主,就是為了本門有奸細洩密,不然對方何以知道本門堂舵所在地如此清楚,本座急於趕回總壇,須抄捷徑避開對方非得田舵主之助不可。」

    田京不禁一怔。

    鄧安平忙道:「田舵主,諒你還不懂護法話中用意,去總壇只有護法一人可進入,我等雖是巡防分壇中人,倒難進言,何況不明途徑,但護法傷勢不時發作,發時神智不清,我等必須防護吳護法寸步不離,所以非借助田舵主不可!」

    田京正欲作答,忽聞天井外傳來深沉語聲道:「田京在麼?」

    吳越冷冷一笑道:「要來的就無法避開,田舵主你去會會來人,本座包你安然無事。」

    田京立即邁出室外,只見一個白眉銀鬚,神態威猛老僧卓立著天井邊沿,手執禪杖,單掌立胸為禮。道:「大師是何來歷,呼喚田某何故?」

    老僧道:「老衲峨嵋大覺,田檀越,老衲佛門中人不喜屠戮,只有一事相求,望田檀越領老衲前往天風堂面見堂主曲遠哉。」

    田京心神一凜,冷冷笑道:「原來大師是峨嵋伏魔羅漢大覺上人,田某失敬,只不知大師為何竟挑上了田某?」

    「因為坤字十三舵僅剩下田舵主一人了。」大覺上人捋鬚笑道:「檀越還要老衲挑選何人?」

    田京不禁心神狂震,大喝道:「老禪師怎還說不以屠戮為樂……。」

    大覺上人接道:「貴舵屬下逃的逃,走的走,死的也是他們自召,何能責怪老衲,檀樾倘欲救助天風堂乾坤廿七舵無數生靈,除了速領老衲等前往一見曲遠哉外別無他途可循!」

    「曲堂主與老禪師有何怨仇?」

    「檀樾此間未免多餘,只有如此才可剝繭抽絲找出貴幫會主,老衲相信即使曲遠哉也未必能見到貴幫會主真面目,何況檀樾!」

    田京搖首答道:「恕田某無能為力。」

    大覺上人單掌一揖,道:「如此老衲只有得罪了,請!」凌虛騰身掠出牆外。

    田京自恃有吳越後援,接踵翻出牆外落下,只見除了大覺上人外,還分立著七人,清澈月華下那七人眉目之間,逼泛濃重殺氣,不由心頭發慌。

    大覺上人道:「檀樾難道不認為力拚一死未免不值!」

    田京怒道:「勝者為高,以一敵八,田某雖死猶榮。」

    大覺上人微微一笑道:「老衲絕不以眾凌寡,檀樾請出招吧!」

    七人中突見四條身影凌空騰起,撲向客棧而去,身在半空之際,如遇重擊身形頓得一頓竟倒翻了回來,似未受傷,卻目露驚容。

    驀聞屋內傳來森沉語聲道:「老朽乃局外人,從不問江湖恩怨是非,諸位不可橫生枝節,樹敵結怨!」

    大覺上人本認為田京來此客棧,必有同道藏匿在內,一見田京獨自現身,不疑心生猶豫,翻出牆外示意同道人內察視,及至聞聲大感詫愕,道:「田檀樾……。」

    田京明知他要問什麼,卻不容大覺上人啟齒,背上鋼鞭疾撤揮出,鞭影撲空,招式辛辣,襲向大覺上人要害重穴。

    大覺上人乃峨嵋三大能手之一,武功已臻化境,禪杖揮迎而出,杖勢如山,宛如猛龍翻江,呼嘯生風,-勢駭人

    田京武功不弱,飛騰近攻,約莫二十招過去,忽口中發出一聲厲嘯,凌空撲下,卡簧微響,鞭內暗藏黃蜂毒汁陡的嗤嗤發出,鋼鞭掄舞,毒汁似飛花驟雨般射向大覺上人。

    大覺上人厲-道:「檀樾找死!」右袖捲起一股禪門罡-,將襲來黃蜂毒汁悉數撞得倒向田京射去。

    田京本仗著此式狠毒異常成名,針無虛發,無人倖免,那知竟遇上禪門伏魔掌力,凌空下撲之際無可避閃,不由慘呼出聲轟然墮地昏死過去。

    忽聞客棧內傳來一聲斷-道:「住手!」

    突自客棧內魚貫掠出十數蒙面人,身法矯捷,向大覺上人等人身前落下。

    大覺上人迎面立著一個手持揞扇白衣蒙面文士,兩道狠眉微皺道:「施主不是自稱局外人,絕不伸手過問江湖恩怨是非的麼?」

    蒙面文土含笑道:「上人且慢責斥在下,可否懇求上人入內一-便知情由,在下決無加害之心。」

    大覺上人道:「施主為何蒙住面目。」

    蒙面文士道:「情非得已,非不願以真面目與上人相見,請予見諒!」

    大覺上人略一沉吟,道:「施主請!」

    幀面文士望了身後一蒙面老者一眼道:「田京不能喪命,速帶回救治。」

    老者應了一聲:「遵命!」急抓起田京一躍騰空而去。

    只聽一人宏聲道:「老禪師慎防有詐!」

    大覺上人宏聲大笑道:「老衲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施主請!」

    蒙面文士朗笑道:「在下決無惡意,諸位但請放心就是。」身形一轉,凌虛飄起。似風送落葉般飄向牆內。

    大覺上人心頭微驚,暗道:「好高的身法!」如影隨形騰起,一前一後落入牆內。

    蒙面文士引入房中落坐,微笑道:「老禪師可是奉了侯爺之命逼使巨梟現身,看來侯爺下了決心,遣出多人分頭行事。」

    大覺上人聞言大感驚駭,詫道:「施主究竟是何人?還望見告?」

    蒙面文士道:「時刻無多,不如長話短說。」接著說出一句隱語。

    大覺禪師大驚道:「原來施主也是同道。」

    「不錯。」蒙面文士取出一支紅白相間絹制小花及一柄玲瓏剔透翠玉如意。

    大覺上人不由肅然起立。

    蒙面文士忙道:「上人請坐,殺人一萬自損三千,大師此行可有傷亡麼?」

    「死一傷二!」

    「在下已無暇詳細-明究竟,上人還是照原定之計行事,不過志在騷擾,遇強則退,避免無謂傷亡,使匪徒無法相互呼應,舉步維艱,至於逼使巨梟露面之事自有在下為之。」

    大覺上人頷首道:「老衲遵命,不過……。」說著目注了蒙面文土一眼,接道:「施主諒是少年,能否……。」

    蒙面文士深知大覺上人之意,笑道:「在下取下蒙巾亦非本來面目,此行以田京為餌,深入虎穴,是生是死尚難預卜,日後上人如遇上不了禪師,便知在下是何來歷?」

    大覺上人不由嬰然一驚,躬身高喧了一聲佛號道:「老衲已知,祝施主一路順風!」

    忽聞窗外傳來數聲長嘯。

    蒙面文士急道:

    「想是匪黨聞訊趕來,宜從速避開。」

    大覺上人疾掠出室外而去,蒙面文士隨後跟出。

    月夜星輝下,長嘯聲中遠處可見無數豆大身影此落彼起迅疾如風撲掠而來。

    大覺上人-道:「走!」穿空斜飛騰起。

    七條身影隨著大覺上人疾騰麗去。

    蒙面文士等人各各扯下蒙巾-立守候。

    撲來身影紛紛落定,忽聞一聲驚噫道:「那不是朱九珍壇主麼?」

    朱九珍本是房四海所扮,匪徒認出朱九珍,但房四海卻不識那匪徒,情急智生,房四海手指吳越喝道:「這位乃本門吳越護法,還不見過。」

    一個圓瞼濃眉虎目短鬚壯漢飛躍而至,躬身道:「屬下天風堂坤字第七舵舵主沈文烈參見護法,屬下聞得坤字十三舵弟子逃來報稱遭受狙擊,十三舵弟兄傷亡殆盡,田舵主事發之先前來鴻通客棧得脫急難,是以屬下率眾趕來察視。」

    吳越沉聲道:「田舵主已罹重傷,刻在客棧內救治,對方人多勢眾,仍不明是何來歷,方才為本座驅退,沈舵主立即撤回本舵嚴察戒備。」

    沈文烈躬身道:「屬下遵命。」

    這時田京已由一黑衣老者扶著一臂掠出屋外。

    田京抱拳施禮道:「屬下拜謝護法救治之恩。」

    吳越低喝道:「沈舵主你還不趕向本舵則甚,十三舵逃散弟兄暫號各舵收容,田舵主與本座同行。」

    沈文烈應了一聲,轉身率眾飛掠離去。

    吳越仰視蒼穹半輪流月,忽長吁了一聲,道:「現在該是子時時分了。」

    鄧安平道:「啟稟護法,子時尚差一刻。」

    吳越歎息一聲道:「本座又該受半個時辰活罪了!」

    鄧安平道:「護法不必心憂,見到令主或有救治之藥,也許總護法能鄧施治。」

    吳越搖首淒然一笑道:「本座誤中蝕骨腐腸之毒,原意僅封閉穴道,盡量逼阻空穴內阻其不使發作,怎奈又為蠍尾針所中,無法-制不知本座能否活著趕至總壇?」

    「蠍尾針,」田京失聲詫道:「莫非姜翰林老鬼獨門暗器!」

    「不錯。」吳越答道:「正是姜翰林老賊之蠍尾針,本座如非……。」忽地面色大變,現出痛苦已極之色,全身顫抖不止。

    祝賽朱九珍急扶著吳越摻往客棧內而去……。

    口口口

    自長江鏢局於淮河南岸失鏢以後,鬼影子閻白楓之名於焉播傳開來。

    但主凶究竟是否為鬼影子閻白楓尚不得而知,即使幫內主要首腦亦不知情,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詭秘異常,然而卻實有其人。

    此人在有形無形間嚴密控制著這個秘密幫會組織,大有無所不在的模樣,他運用無數親信安排在幫內每一階層中,得專奏摺事,各有其聯絡之法,而親信都又不知他是誰及身在何處。

    田京即是他的心腹親信,被派為天風堂坤字十三鴕舵主天風堂內安排的親信又不止田京一人,更相互之間毫不知情,故事無鉅細均無不知悉,堂主曲遠哉不言而知卻蒙在鼓裡。

    且說田京目睹護法吳越發作苦痛情狀,不勝驚駭,偷偷詢問祝賽。

    祝賽乃神槍谷鳴所扮,非但武功機智極過人一籌,而且能言善道,微歎了一聲道:「錯就錯在三件事,大錯已鑄,如今彌縫難及,只有盡其在我了。」

    田京愕然詫道:「那三件事?」

    祝賽笑笑道:「劫奪長江鏢局暗鏢,其次擄囚華山霹靂神劍一真老尼,第三,不該向司徒老夫人施展散功之毒。」詳細-出經過詳情,又道:「病不在外而在內,蹊蹺就出在機密外洩,祝某所知僅為其中十一!」

    田京點點頭道:「百密一疏,禍患竟出在自己人身上,委實始料不及,難道吳護法身罹蝕骨腐腸之霉就無人可解救了麼?」

    祝賽詫道:「田舵主,你知道有何人何藥能解救了麼?」

    田京搖首苦笑了笑道:「屬下不知,看來只有令主能解救了,不過護法何以找上屬下的可否請明言相告。」

    祝賽早料到田京有此一問,道:「護法奉命之前,令主曾密囑危急萬不得已時可找上田舵主,至於令主之密囑之言,那僅有吳護法一人知道,恕祝某無法相告,不過……。」

    「不過什麼?」

    「身入江湖,生死本置之度外,吳護法怎會貪生怕死。」祝賽太息一聲道:「無如事開重大,司徒岳見風轉舵,已萌背叛之意……。」

    田京冷笑道:「何不下令誅殺,以免養癱成患。」

    「談何容易,死一司徒岳不過舉手之勞,但防牽一髮而動全身,令主經仇大敵蓬萊雙魅已探知司徒白並未喪命,已遣徒眾趕來百花-混入賓客中,說不定諸葛敬就是雙魅的傳人,還有姜翰林老鬼,何況令主急於謀求的是司徒白在長白絕頂所得之那冊武功心法,為了種種原因,是以吳護法不能不生。」祝賽緩緩言起,道:「田舵主,請早點安歇,隨時有起程離開流河集的可能,亦隨時均有遇上狙擊的困危。」抱拳一拱,飄然出室而去。

    田京不禁跌入一片沉思中,捧茶啜飲,只覺情勢迷離複雜,卻絲毫對吳護法末起疑心,不知不覺睏倦欲眠,倒在榻上呼呼入睡。

    口口口

    天尚未亮,客棧內一片沉黑,屋外不時傳來咯咯雞聲長鳴司晨。

    田京為祝賽喚起,笑道:「我等速盥洗進食,要上路了。」

    同堂內已擺好三桌酒食,其中兩桌酒菜已殘,杯筷零亂,想是已用過,另外桌上已坐定朱九珍鄧安平兩人,淺酌短飲,相互低語談話。

    朱九珍淡淡一笑,催促田京飲用並舉杯相敬。

    匆匆用飽,忽見薛瑜匆匆走入,道:「護法已登車了,據報去途江湖人物來往頻頻,形蹤可疑恐有事發生,我等宜加小心才是,護法昨晚發作甚苦,如今在車內昏昏如睡,神智似模糊不清。」

    鄧安平只長歎一聲,率先掠望屋外而去。

    田京隨著祝賽等人出得店外,朦朧曙光可見店外停放著三輛套車,為首一輛車轅只坐著御風乘龍符韶,握著一柄丈五蛟筋長鞭,神威凜凜。

    第二三輛車轅口亦坐得有車把式,田京除了識得吳越,祝賽朱九珍鄧安平四人外其餘皆不知名姓。

    田京低聲向祝賽道:「走官居大道麼?」

    祝賽道:「護法不耐長途跋涉,更無法擇來時隱秘山徑,所以非借重田舵主不可。」

    田京暗忖:「原來如此!」繼又問道:「無疑護法乘坐的是第一輛車,那二三輛坐的是那些人?」

    「第二輛內是女眷四人,第三輛坐的有身負翻天印重手法重傷的同門高手。」

    說時,彭綸等人從馬-牽來十餘匹健騎,飛躍上鞍,一人一騎,田京接過韁繩,一躍而上。

    只見符韶俟薛瑜,匡殘兩騎領前先行後,一揚長鞭叭叭揮空聲中,啊喲一聲驅車飛奔而去。

    三輛套車均為雙駒,奔馳如風,祝賽田京朱九珍鄧安平四騎左右分護著吳越所乘套車,其餘蒲敖、夏衡、彭綸三騎隨至第三車之後或緩或快嚴密戒護著。

    車騎迅快,尚未到晌午,已過了儀徵號境,他們並未奔向金陵,卻轉道儀徵台含進入安徽省境。

    田京與祝賽並轡而馳,相互並未交一語。

    祝賽忽伸指前途,道:「拐彎前途不遠就是萊山鎮,我等在鎮上打尖。」忽瞥見前途塵頭飛濺,神色一變,急道:「田舵主,你去前面瞧瞧,若是本門兄弟可命其速還原舵戒備,不得旁生枝節。」

    田京應了一聲,縱騎疾奔,逼近發現來騎著實不少,但並非本門弟兄,騎上人個個面色冰冷,神態不善,肩頭兵丑柄端均繫著一片紅綢子,隨風飄揚,鮮紅奪目,情知有異,趕緊勒轉馬頭。

    但聞身後傳來數聲冷哨的笑聲,田京充耳不聞,策騎疾奔,薛瑜迎面趕來問知,右臂一揚,一行車騎立時緩了下來。

    前面來騎竟有十數騎分由官道兩側風馳電掣掠過,數道森冷目光不約而同投向車簾隙縫內。

    薛瑜等人昂然策騎前行,意似若無睹。

    尤其是車轅上三個車把式更是神威凜凜,目不旁視。

    第一輛車御風乘龍符韶精芒內飲,長鞭垂曳,目光逼視前方,二三兩車轅上車把式卻是清蓮格格府內精心挑選的兩個武師。

    那十數騎呼嘯掠過後,出得幾里之遙,忽掉頭回奔,不時發出哈哈狂笑。

    符韶兩道眉毛倏地一聳,俟最後一騎掠過車側時,長鞭疾抖,似一條悟蟒般伸得筆直,戮向那騎上人而去。

    只見符韶右腕伸縮之間,長鞭閃電般已將騎上人繞三匝,卷彈離鞍暴起五尺,帶飛起半空。

    叭叭聲響中,那騎上人墮飛之際,長鞭卻已抽打了十數下,而類及身上多了數處血糟鞭痕。

    騎上人喉中發出一聲豺-,摔落在地又掠身而起,撤出肩後一柄藍汪汪毒刀,如同瘋虎般撲向符韶。

    但符韶怎容得騎上匪徒撲來,只見鞭影撲空飛閃,匪徒又挨了九鞭重的,一顆身子亦被捲飛出七八丈外落下。

    那九鞭卻要他的命,鞭鞭肋骨摧折,插入內腑,摔地後竟一動不動,鮮血從口中冒出氣絕斃命。

    這真是彈指一霎那的功夫,前行十數騎聽得-聲,回面一見情狀不禁大驚失色,轉頭衝來,但怎來得及,只聽兩聲叭叭長鞭脆響,又是兩人捲飛起來半空摔落在地。

    符韶冷笑道:「朋友,你們不應該走回頭路!」

    一個虎背熊腰腰揮八柄利斧老者目中逼射威稜,獰聲狂笑道:「老夫今天真瞧走了眼,一個車把式竟有如此高的武功!」

    符韶冷笑道:「朋友?別嘮叨了,請說明來意,還是缺少銀子?還是尋仇?」

    老者答道:「正是尋仇,但並非你們!」

    符韶沉聲道:「那就廢話少說,快走吧!」

    老者哈哈狂笑道:「聳駕說的這麼輕鬆,一死兩傷這筆賬怎麼算法?」

    符韶忽從車轅上飄了下來,淡淡一笑道:「朋友,你要怎麼算就怎麼算,仔細聽我一句話,再過片刻,恐怕一個都走不了!」

    老者暴喝一聲道:「上!」

    匪徒們紛紛自鞍上飛起,疾如離弦之弩搬撲襲車騎而來,人起刀出,耀閃著一片紅光。

    那老者卻撲向符韶,腰際八柄利斧競脫體飛出朝符韶全身不同方位砍下,端的迅厲至極。

    只聽符韶一聲哈哈長笑,鞭身已捲得兩柄利斧反飛而出撞望其他六斧,人隨離出,八斧紛紛墮地。

    符韶左臂疾伸,平掌壓向老者胸前。

    老者大驚,雙掌迎出,只覺如格金石,重途千斤,不禁亡魂皆胃,猛感前胸一痛,胸骨全裂,慘-出聲,眼耳口鼻內鮮血齊湧橫屍在地。

    倏忽之間,撲襲揮刀十餘匪徒亦紛紛側地氣絕,不知是何所傷。

    車內老夫人及紫鳳司徒嬋娟掀開車簾瞧得一清二楚。

    司徒嬋娟駭然悄聲道:「娘,與公子隨行的怎麼均是身手高絕,功力已臻化境的奇人異士,看來救爹出險有望啦!」

    老夫人卻喃喃自語道:「這位公子究竟是何來歷?」

    司徒嬋娟嬌嗔道:「娘,您真是的!」

    這時,匪徒死之將盡,就只剩下先前被符韶長鞭揮捲摔落墮地一雙的匪徒,見就嚇得呆住,只覺雙腿乖軟無法逃奔。

    薛瑜匡殘躍落一雙匪徒之前,一人一個抉起掠在車前。

    匡殘道:「請問如何發落?」

    車內倍出簡松逸道:「點了昏穴,先去萊山鎮包下一家客棧住下,清除屍體,馬匹帶著!」

    薛瑜詫道:「今天不走了麼?」

    簡松逸道:「事出有因,其中必有蹊蹺,本座剛剛才悟出不該斬盡殺絕,幸虧尚留下兩人,他們或知內情,分開審問,至少也可得知一絲端倪!」

    薛瑜應了一聲是,召集夏衡,蒲敖兩人先行去萊山鎮包下一家客棧。

    夏衡蒲敖兩老應聲策騎奔往萊山鎮。

    薛瑜迅點了一雙匪徒昏穴,與匡殘將一雙匪徒投入最後一輛套車內。

    可憐真正吳越及其他三人均昏睡沉沉,車外發生之事絲毫不知。

    祝賽朱九珍鄧安平田京等人紛紛下騎清理屍體,就在道旁溝坑內擁土掩埋。

    田京暗感驚駭,忖道:「自己原以為枉有一身武功,屈就一名舵主久已心憶不懇,今日一見,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禁暗暗歎息。

    老夫人及司徒嬋娟忽聞傳來簡松逸語聲道:「老夫人和姑娘受驚了麼?」

    司徒嬋娟答道:「沒有,小妹今日才大開了眼界,公子隨行之人竟個個都是一身所學已臻化境的奇人異士。」

    簡松逸傳來話聲道:「不錯,他們無一不是武學曠絕,堪充一門宗師,而且均是父執師門前輩,在下坐享其成深覺汗顏,不過姑娘亦身獲內家絕學,傳聲清晰無比,在下自愧不如。」

    司徒嬋娟不禁嫣然一笑,道:「公子謬獎,愧不敢當。」笑容如花,嫵媚無比。

    老夫人瞧在眼裡,不由存下了一分心思。

    這時

    千面佛蒲敖已飛騎-馳至,道:「客棧已包妥,咱們可以走啦!」

    口口口

    萊山鎮不算大,也不算小,因距金陵匪遙,雖有兩條長街,市廛似嫌冷落,東口永泰客棧是家平房,三進庭院,相當清淨。

    三進庭院內東廂一間雅潔上房外簡松逸穿著一襲雪白紡衫,衫上繡織得幾竿翠竹綠葉,三綹短鬚,手持摺扇,神逸瓢逸瀟灑。

    他與無影刀薛瑜耳語良久。

    薛瑜點了點頭一閃而去。

    簡松逸轉咳了聲,邁步進入房內,只見一匪徒躺在榻上,目光驚疑地望著自己,微微一笑道:「朋友,休要驚慌,在下只須知道朋友來歷及本意,決不傷害朋友一絲毫發並釋之安然離去。」

    匪徒本一言不發,目光忽落在簡松逸長衫翠竹落葉上,面色忽變,嘴角翕動,欲言又止。

    簡松逸瞧在眼裡,太息一聲道:「身在江湖,難免樹敵結怨,在下自問與朋友等一行並不相識,毫無過節,朋友一行死得未免不值!」

    匪徒忽道:「閣下大名是否是吳越?」

    「不錯!」簡松逸頷首道:「在下正是吳越。」

    「真的?」

    「一點不假!」

    匪徒苦笑一聲道:「想不到誤打誤撞真遇上了,兄弟一行可以說是死得一點不-,也可以說死得太。」

    「這話怎麼說?」

    匪徒答道:「兄弟一行以飛花斧繆正東老兒為首,與閣下風馬牛毫不相涉,但為閣下同門桂中秋收買,奉命襲殺閣下……。」

    簡松逸忽面色一變,示意匪徒繼續說下去,低語道:「屋外有異,在下去去就來!」一閃而出……。

    西廂一間房內卻睡著吳越,連月來昏睡沉沉,不知身在何處,清醒的時間不多,蝕骨腐腸發作之苦使他難以忍受幾不欲生,但減輕了不少,甚至發作時刻亦減少了許多,所以生命希望之火亦再次燃起。

    吳越昏睡中猛然睜恨醒來,只見榻沿坐著一個面色嚴肅老者,再望了望房內布設,詫道:「在下現身在何處?」

    這老者正是無影刀薛瑜,聞言沉聲道:「吳護法,此處雖非翠雲谷,但亦離翠雲谷不遠,不知尚感覺舒服麼?」

    吳越冷冷一笑道:「在下生不如死,尚圖什麼舒服?依在下看來,老夫人恐本門前來搜救在下,逼不得已將在下移囚此處,其實這也救不了你們老夫人姑娘等散功之毒。」

    薛瑜冷笑一聲道:「你錯了,貴幫非但沒有人來搜救,料想不到的是貴幫競有人來此殺你!」

    吳越面色一變,道:「什麼人?」

    「桂中秋!」

    「桂中秋!」吳越兩眼猛睜,冷笑道:「他為何要殺害在下滅口?」

    薛瑜搖首答道:「老朽這就不知情了,因桂中秋並非親身來此,而是買通了黑道殺手,雖然此次來翠雲谷的殺手幾乎全軍覆滅,老夫人深知只要一有開始,日後恐無休止,是以將你移置別處,老夫人命老朽前來相問吳護法,桂中秋是何人物,與護法有何深怨大仇?」

    吳越沉吟不答。

    薛瑜笑笑道:「護法既然不說,老朽也無法勉強,不過老夫人言說下次桂中秋如遺殺手來襲恐無法柑護了。」

    吳護法不禁暗暗打一寒顫,長歎一聲-出桂中秋是何來歷。

    原來桂中秋輿吳越多年前就共事一主,又是武功新近習成,年少氣盛,目空一切,投在一富紳家中充任護院,那土豪其實是一江洋大盜,劫掠商船,搶殺淫掠無所不為,惡行指發難數,可是在居處卻樂善好施,有大善人之譽。

    桂中秋見吳越投在富紳莊內,武功又高,深護器重信任,派遣任務均能圓滿達成,未免趾高氣揚,處處給吳越難堪,神指氣使,爭功諉過,因之時生齟齬,極不相容,富紳又-坦桂中秋,吳越為此怨恨入骨。

    兩人武功不相伯仲,心機狡智亦無分上下,有次為了一名美女,兩人以武相拚,吳越以些微之差險勝桂中秋獲得此女,那知富紳聞風大怒,當眾斥責吳越的不是並將此女處死。

    吳越憤怨愈深,遂萌離去之意,但防追殺之禍,暫只隱忍徐圖良機逃離。

    不久,桂中秋奉命有事黃海,那知海上失風,桂中秋被搶,為圖苟活,竟洩密於官府,提出條件,引來官兵,一夕之間土豪家中及各地巢穴飛火煙滅,吳越狼狽逃出,事後得知土豪梟首示眾,桂中秋不知行蹤。

    吳越為此奔波江湖尋防桂中秋的下落,費了三年歲月,才探知桂中秋投在一秘密幫派內高居堂主之位,他當年並非吳越此名,耗盡心機

    緣得入門中,改用今名,千方百計不跟桂中秋見面,數年之後吳越才升居護法,機密亦因此可預聞不少。

    一次桂中秋奉命出外辦理緊要任務,為吳越得悉,非但桂中秋一敗塗地,僅以身免,保全了對方數十條人命。

    吳越本以為桂中秋此行必喪失性命,不料知其安然返轉,逐危詞惑動總護法以幫規治罪……

    薛瑜道:「桂中秋未獲重罪麼?老朽若是貴令主,必將桂中秋處死無疑。」

    吳越苦笑一聲道:「令主念其舊日功績,把桂中秋降為舵主!」

    薛瑜道:「你與桂中秋一直未照過面麼?」

    「沒有。」吳越以堅定口氣答道:「也許桂中秋無意發現了在下,不過怎有此可能!」

    「天下事每每出人意料之外,沒有什麼不可能。」薛瑜淡淡一笑道:「老朽絕無故作危言,讓護法仔細聽聽匪徒的話,便知不假。」說著扶起吳越走出房外……。

    口口口

    簡松逸與那匪徒繼續相談下去。

    只聽匪徒道:「兄弟亦不知桂中秋與吳護法有何宿怨,只聽飛花斧繆正東說桂中秋無意發現吳護法就是當年宿仇吳人鳳,非除之而後快,又謂吳護法密謀叛逆,此人不除後患無窮。」

    簡松逸道:「我等行蹤異常隱秘,為何朋友如此清楚?」

    「桂中秋自吳護法奉命外出辦事,即在後暗暗躡隨,一舉一動無不瞭如指掌,繆正東只是開始而已,桂中秋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如此說來,桂中秋藏身之處必不在遠。」

    「不錯,但兄弟尚不曾見過桂中秋。」

    簡松逸略一思忖,疾出一指點了匪徒睡穴。

    鄰室中吳越聽得一清二楚,暗暗心驚瞻寒。

    薛瑜道:「老朽的話真假如何?閣下之名當年是否吳人鳳?」

    吳越點點頭道:「正是吳人鳳,桂中秋懼在下抖露他當年賣主求榮底細。」說時忽目露企求之色,接道:「尊駕能否請求老夫人賜藥解開蝕骨腐陽之毒,讓在下手刃那桂中秋!」

    薛瑜哈哈大笑道:「有何不可?但吳護法須說出散功解藥配方。」

    吳越長歎一聲道:「在下確一無所知,無法奉告。」

    薛瑜道:「看來護法真的是一無所知了,不過當請將桂中秋形貌武功來歷詳細見告,也好見機行事,護法能否避開殺身之禍尚在未定之天,必要時只有犧牲你護法了!」

    吳越面色大變,忙將桂中秋來歷形貌詳細說出,言畢忽感體內一陣劇烈絞痛,悶-出聲,蝕骨腐腸之苦又再發作,竟痛得昏蹶了過去。

    薛瑜見狀歎息一聲,伸指點了吳越三處穴道後離去。

    客棧前廳擺好兩桌筵席,水陸紛陳,酒香撲鼻,群雄已在座,獨不見簡松遙及女眷。

    只見無影刀薛瑜走了出來,道:「諸位不用等了,飽餐後諒還有事,護法尚在審訊匪徒,原來是桂中秋指使襲殺護法。」

    「桂中秋!」田京失聲詫道:「他不是本門玄武堂第八舵舵主麼?怎會如此令人無法置信?」

    「怨如山積,怎能不如此。」薛瑜坐了下來,-出桂中秋輿吳越結怨經過詳情。

    祝賽道:「所以桂中秋假手外人,絲毫痕跡不露,護法縱使傳訊總壇也無確證,反遭誣控之罪,只有抓到桂中秋治罪別無良策!」

    田京道:「原來有此前因,桂中秋與田某曾有數面之緣,田某只覺桂中秋武功才智無一不高,為何竟屈就一名舵主難以理解,若謂桂中秋有如此的瞻量,無此可能,或許本門另有其人嫉恨

    護法,狼狽為奸,不論事成事敗,必有一套說詞!」

    薛瑜嗯了一聲,道:「有理,飲後田舵主不妨與祝朱鄧三位壇主出外一探,或能查出桂中秋藏匿之處。」

    酒食一罷,群雄仍未離席彼此談論,忽見店黟匆勿奔入,躬身稟道:「店外有一貌像獰惡老者說需求見諸位。」

    薛瑜道:「店家,來人可曾報出姓名及來意麼?」

    店伙道:「他說見了面便知來意。」

    薛瑜道:「有請……。」

    祝賽朱九珍鄧安平田京四人離席人內而去,店堂裡面僅餘下薛瑜蒲敖符韶等六七人。

    須臾店伙領著一個貌像奇醜青衣老者走入。

    薛瑜立起抱拳略拱道:「請坐,並請賜告來意?」

    青衣老者抱拳一揖,昂然坐下,道:「老朽姓何,諸位心辣手黑,可知惹下了一場滔天大禍了麼?」

    薛瑜冷笑道:「我輩江湖人物,雙手血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知有什麼滔天大禍,頭砍下來不過是碗大疤痕而已,尊駕是指我等在來途中殺死幾個小毛賊的事麼?」

    何姓老者面色一寒,道:「雖是幾個小毛賊,卻恐為閣下等帶來無窮後患,老朽同伴雖有不是處,略予薄懲便可……。」

    話猶未了,薛瑜宏聲大笑道:「人死不能復生,說此何用,請問尊駕來此真正目的。

    何姓老者森冷目光望了薛瑜一眼,道:」閣下當是此行之首,敝上命老朽請閣下隨往一敘也許敝上認屬事出誤會,三言兩語就此拉到也未可知。」

    薛瑜淡淡一笑道:「不必了,貴上如不懼橫生枝節,憂誤正事,我等無不接著就是,送客。」

    何姓老者幸幸然而起,冷笑道:「希望諸位不要後悔。」昂然邁出店堂而去。

    赤目當空,炙熱如焚,何姓老者不知怎的背脊骨上泛起一縷奇寒,回面望了一望,疾行如風走出鎮口竄向道旁林中。

    林內已有四名黑衣勁裝江湖人物候著,見得何姓老者紛紛詢問如何?何姓老者目露疑容道:「老朽進入店堂,尚有七人在座,穿著形貌均非桂老師所說的吳越及十名巡防壇主。」

    「那麼繆正東老師又為何飛斧襲擊車騎咧,繆老師出手慎重,向不做冒失之事,必有所見,否則豈非死得-枉。」

    何姓老者略一沉吟道:「賢弟之言不無道理,聽當家的轉-桂老師之言,桂老師尾隨吳越潛入翠雲谷,探知司徒母女均罹受吳越散功之毒,吳越只遭了司徒母女茶中蝕骨腐腸藥物暗算,兩敗俱傷,那知吳越禁受不住蝕骨腐腸之苦,竟應允相助救出司徒白。」

    「桂老師為何不當機立斷將吳越一襲致命,不乾脆明快得多麼?」

    「老朽是說桂老師探知,並非親眼目擊,何況尚有十名巡防壇主在外,個個棘手難惹,就說司徒老夫人身懷一本武功秘笈,此乃武林中人夢寐以求之物,桂老師計算吳越及司徒母女均罹暗算,定乘車而行,既然就車必然擇徑官塘大道。」

    「這話兄弟就不明白了,吳越身邊還有十名巡防壇主,隨便一個即可制司徒母女死命,那武功秘笈及解藥亦不費吹灰乏力取來。」

    何姓老者笑道:「司徒母女身旁難道無人相護麼?」說著面色一變,驚道:「何某方纔所見莫非就是司徒母女身旁帶得相護之人麼?」

    「一點不錯,那繆正東必是發現車中坐的正是司徒母女!」

    何姓老者不禁一怔,道:「如此說來,客棧裡面還藏得有吳越麼?」

    忽聞一聲陰惻惻冷笑傳來道:「猜得一點不錯,客棧內確有吳越其人!」

    何姓老者五人不禁面色一變,循聲紛紛撲去,五人打出一片暗器,流芒澈空,破空銳嘯……

    驀地,一股狂-自林間捲出,將何姓老者五人悉數逼得倒飛了回來,暗器簌簌落地。

    只聽陰惻惻語聲又起:「我不管桂中秋輿吳越誰是誰非,亦不管何人是生是死,但只須應允兩件事,我就幫誰?」

    何姓老者道:「閣下請現身露面,也好說話!」

    林中冉冉走出七人,均身著一襲灰白衣衫,吊眉梟睛,步履之間有著一種無形陰氣,使人一見寒意頓生。

    更令人驚異的是,這七人均是禿頂無須,長像不類活人,宛如山魑木客。

    何姓老者抱拳一揖,道:「老朽不過是一馬前小卒,聽人使喚而已,作不了事,可否勞駕去見我們當家的?」

    中立長衫人冷冷一笑道:「是桂中秋麼?」

    「不是!」何姓老者答道:「敝上名叫靈霄!」

    七人聞得靈霄之名,似身形微震,目中泛出驚異之色:「可是人稱『斧魔』的那位靈霄?」

    「正是!」

    「這就奇怪了,靈霄一向獨來獨往,多年來突然銷聲匿跡,怎麼會開山立寨起來啦!」

    「這是敞上的事,恕老朽不知!」

    「好,請上覆貴當家,我等只求武功秘笈及天下第一絕色紫鳳,貴當家若能應允,我等就幫貴當家擒來吳越。」

    何姓老者心內嘀咕著:「哼,你們七人有如此大能耐,何不自己去取,還要問我們當家則甚。」心中雖是這麼想,口卻不這麼說,抱拳道:「老朽這就去問!」

    「不用問了!」

    突從林深密處傳來一個炸耳欲聾宏亮語聲道:「要取武功秘笈及紫鳳,七位既有能為何不自取,與老夫談什麼條件?瞧七位穿著形貌當是天羅洞之七大弟子了?」

    「不錯,家師正是天羅洞主!靈當家的既不應允,只有各行其是了!」

    「你們也配,趁早滾回天羅洞去,不要辱沒了令師的名頭!」

    何姓老者及四黑衣人早就走得無影無蹤了。

    天羅七魈不禁激怒得面色白中透青。

    大魈厲聲-道:「靈霄老鬼無須以老賣老,別人懼你鬼斧,我等未必懼你!」

    「真的麼?」

    一道旋光寒芒疾如電捲飛向七魑而來,端的快極,更來勢疾旋無定,帶著一片悸耳銳嘯,刺耳心驚。

    七魑迅疾如魅散了開來,身法輕靈無比。

    那道旋光卻又飛了回去,猛然傳來靈霄如雷狂笑道:「這點藝業也敢在老夫面前賣狂!」

    七魈雖然毫無傷,卻也慌了手腳,空負一身陰毒伎倆,卻未見著斧魔靈霄無法施展,氣得怒血如欲咳出口外,但無可奈何,不過對靈霄鬼斧旋空收發由心亦暗感驚駭。

    老四咳了一聲道:「靈當家的!」

    但無回音,敢情那斧魔靈霄已然離去,不屑與天羅七魈沆瀣一氣。

    大魈頓頓足道:「我們走!」紛紛疾閃而杳。

    林內又現出一雙背劍中年道人,高髻玉板,一襲道袍洗滌得乾乾淨淨,均在四旬開外年歲,三綹長鬚,貌像溫文儒雅,面如滿月,另外卻是同字臉龐,很有幾分仙風道骨。

    面如滿月的道者目光巡視了林內一眼道:「料想不到本門竟弄成如此混亂局面,而且複雜迷離,陳護法,你我是否要去客棧內與吳越相見一面,或能瞭解全盤局勢。」

    同字臉龐道者搖首道:「魯護法,不可造次,臨行之際總護法一再嚴囑不至必要絕不可現身露面,令主推測得不錯,本門內早就有對方奸細臥底,致隱秘外洩造成今日混亂局勢,所幸他們所知不多,令主本不變應萬變之旨,可消弭禍患於無形。」

    魯姓道者道:「難道桂中秋與吳越事關箕豆相煎就不制止麼?」

    陳姓道者搖首道:「因勢利用,未始不是一著好棋,桂中秋假借外力以報私怨,亦正中令主下懷!」說著冷冷一笑,又道:「消息真傳播得快,蓬萊雙魅久蟄也有蠢動之意?」

    「莫非司徒白未死,那本武林秘笈現在其女手中是真的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陳姓道長淡淡一笑道:「令主行事,一向行事神鬼莫測,你我怎能妄加蠢猜,但有一點可以斷言,根本無有武功秘笈之事,否則令主就命司徒岳獻出了,這是一

    著妙棋,總護法記本門暫在黃鶴樓上看翻船,置身事外,也許鷸蚌相爭,可收漁翁之利。」

    「據報本門有三處分舵被挑破,未必能置身事外。」

    「此乃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他們志在騷擾,本門主要人物不聞不問,久而久之,終必虎頭蛇尾知難而退。」陳姓道者忽輕笑一聲道:「吳越身為首座護法,還有十大巡防壇主為助,就拿飛花斧繆正東等人而言,輕而易舉地一舉殲滅,他必胸有成竹,穩操勝算,外傳吳護法身罹蝕骨腐腸之毒,如貧道所料不差,那必是惑人耳目之計。」

    魯姓道者詫道:「那麼司徒白妻女隨吳越同行也是假的了?」

    「不錯,吳越聰明絕頂,怎會帶著一雙散了武功之人同行,豈非自絆石頭自打腳麼?」陳姓道者冷笑道:「依貧道看來,吳越此舉意在司徒岳必引人趕來搶救,司徒岳已有背叛之心,如此一來,不勞本門中人動手……。」說著面色一變,忽道:「有人來了,快走!」

    兩道急閃而杳。

    須臾,林木內飄然走出吳越(簡松逸)。

    身後緊隨著無影刀薛瑜,乾坤醉客夏衡,千面佛蒲敖三人。

    吳越神態瀟灑飄逸,手中摺扇揮搖,四顧了一眼,輕笑一聲道:「本座實未有料到風聲傳播如此之快,竟然在這小小萊山風雲畢集,連斧魔靈霄及天羅七魑都趕來了。」

    薛瑜道:「此乃桂中秋之助,桂中秋作法自斃,屬下可想見桂中秋臨終之前有悔不當初之意。」

    吳越冷笑道:「桂中秋一向行事陰毒狠絕,決無悔意,本座念在昔日共事一主份上,而且昔日東主作惡太甚,梟首伏法毫不為過,本座投入本幫後發現他亦在本門,一直避不見面,怎奈他

    心中有鬼,竟放本座不過……。」

    說時,祝賽朱九珍鄧安平田京四人飛掠奔去。

    祝賽抱拳躬身道:「稟護法,桂中秋不知藏匿何處?但必在近處,探知他以三萬兩重酬說動斧魔靈霄,已付了一半,事成之後再付一半,屬下委實不知桂中秋那來的這麼多銀錢?」

    「本座知道。」吳越冷冷一笑道:「昔年他未背叛原主時,已將劫掠財物分藏各處,復又得了一筆官府重賞,後因為避風頭,暫避本幫棲身,住居堂主高位,不料竟降為舵主,屈辱憤恨,早有離去之意,及至發現本座亦在幫內時,勢難兩立,去意亦堅,他那份財富不下千萬,區區之數只是滄海一粟而已。」

    「他就不怕事敗之後礫骨碎屍麼?」

    「騎虎難下,孤注一擲,怎管得了這許多!」吳越淡淡一笑道:「如不出本座所料,桂中秋投入本幫之前,已在各處廣置田莊產業,蓄養護院武師家奴無數,若事敗也可面團團作一富家翁,後半世享用不盡。」

    薛瑜冷笑道:「他不該仍用桂中秋之名!」

    吳越笑道:「本座昔年名吳人鳳,他當初亦不是桂中秋之名,連姓都改了!」

    鄧安平忽道:「稟護法,百花-送來稍息,諸葛敬已率領一干凶邪望萊山奔來。」

    「這早在本座意料中,據說諸葛敬系蓬萊雙魅傳人,想必不差,他既然來了,雙魅無不甘坐視。」吳越道:「司徒岳兄妹亦來了麼?」

    「未曾。」鄧安平道:「屬下以為我等人寡勢薄,又無險可憑,不如移往……。」

    「無須。」吳越搖首答道:「盡量讓本門置身事外,他們人數雖多,本座以挑撥離間,各個

    擊破之策並非難事,回去!」身形穿空拔起,白影疾閃而去。

    薛瑜等人紛紛隨之而去,轉瞬無蹤。

    林中陳魯兩道倏地閃出。

    陳姓道者道:「果然不出貧道所料,吳護法未曾罹受蝕骨腐腸之毒,那是淆惑視聽之計。」

    魯姓道者答道:「既然吳護法胸有成竹,置本門於事外,你我不能多事,恐弄巧成拙,隱身暗處見機行事,倘吳護法勢危不妨相助一臂之力。」

    兩道翩然離去……

    口口口

    客棧內

    吳越與祝賽朱九珍鄧安平四人聚在一問客房內。

    那是真人,並非簡松逸,神槍谷鳴,摘星手房四海,七手伽藍余鳳叟所易容改扮。

    「唉!」

    吳越禁受不住心頭鬱悶和毒性發作之苦,發出一聲漫長的長歎。

    朱九珍苦笑道:「護法,屬下三人也不比你好受,失去一身功力,連一個三歲玩童均可置屬下等死命,這種日子委實索然無味!」

    吳越搖首歎息道:「本座自認陰險狠毒,對付異己每以受盡精神折磨,使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料兩個女流之輩狠毒比本座尤甚,真是報應不爽。」

    祝賽冷冷說道:「後悔無用,聽說我等已離開了翠雲谷於去向總壇途中,不如想一妙計設法使本門中人知情來救。」

    「別做夢啦!」無影刀薛瑜一步跨入房內,目注吳越,神情似笑非笑道:「這麼做死得更快!」

    吳越道:「閣下是指桂中秋!」

    「桂中秋固為其中之一,尚微不足道,而是你們令主亦派出甚多高手,搜覓你吳護法及桂中秋下落,一併殺之以絕後患。」薛瑜冷冷一笑道:「老朽相信四位能視死如歸,但死得未免不值。」

    吳越道:「這話在下不信!」

    「信不信由你。」薛瑜說出所聞所見,言畢拂袖走出房外而去。

    「看來他的話一點不假了。」吳越長歎一聲道:「陳錦洪魯宏達兩位護法也來了,還有天羅七魈與斧魔靈霄亦現蹤跡,七魈與斧魔他們一個本座都惹不起,何況還不止這些凶邪,桂中秋委實手眼通天,居然能搬動這些凶神惡煞。」

    「錢能通神。」祝賓道:「桂中秋有錢,自然請得動他們!」

    鄧安平道:「護法,不如和司徒老夫人妥協吧!」

    「如何妥協!本座真不知道散功之毒解藥配方。」

    鄧安平搖首苦笑道:「護法真是當局者謎,屬下看來司徒老夫人母女未必真中了散功之毒?」

    吳越聞言不禁呆住,詫道:「她們為何要這樣做?」

    「那是掩人耳目之計。」鄧安平道:「她們目的志在救出司徒白,護法,我等須以權衡利害輕重為是,屬下猜測護法必知司徒白囚處,也必不在總壇,司徒白又非什麼重要人物……。」

    吳越心中一動,道:「這辦法可行麼?」

    「絕對可行!」鄧安平道:「只要袒誠相與,不存任何欺詐,屬下相信司徒老夫人必賜以護法解藥。」

    吳越黯然一笑道:「本座豈能不知與司徒老夫人妥協尚有幾分生機,但令主決不容我等生路,是以猶豫不定。」

    鄧安平笑道:「置之死地而後生,屬下認為護法武功才智無一不高,堪為一門宗主,桂中秋膽敢背叛必有所恃,護法被逼至此,有何不可背叛,屬下相信護法才智卓絕,因勢運用,縱橫連衡,或重獲合主器重,至不濟亦可分處抗禮。」

    吳越道:「鄧壇主太看重我吳越了。」

    祝賓道:「護法,千萬再不能猶疑自誤,試想身為首座護法,在本門中除令主總護法外,位居第三號人物,請問護法見過令主是何形貌?」

    吳越苦笑了笑道:「非但本座未曾見過,而上總護法亦未曾目睹令主是何形像,江湖中傳說令主乃鬼影子閻白楓,是耶非耶,本座心中仍是疑問!」

    朱九珍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等不過是走狗而已!」

    吳越心意一定,頷首道:「好,在下聽從三位就是,但司徒老夫人未必就能聽信在下之言!」

    「事在人為,司徒老夫人也不能不聽信,趁此良機先救出司徒白,司徒老夫人還有何話可說,不過……。」鄧安平道:「權衡定奪還在護法而已。」

    吳越頷首道:「容在下熟思深慮,茲事體大,不宜草率從事。」

    此刻,簡松逸正與司徒老夫人和紫鳳司徒嬋娟晤談。

    司徒老夫人道:「真難為公子了,老身委實心中委實耿耿難安。」

    簡松逸道:「老夫人與令嬡目的端在如何救出司徒老前輩,在下也沒做什麼,為此抬愛不實汗顏,其實在下他有目的,志在找出劫掠長江鏢局的主凶!」

    老夫人歎息一聲道:「難!外子說不定墓木已拱,就是尚在人世,也心智喪失,救他安然出險,恐屬不易,聽小兒言,他們令主真面目至今無人見過,欲找出其人恐難於登天!」

    簡松逸微笑道:「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有其人在,在下必使他無可遁形!」

    司徒嬋娟嫣然一笑道:「小妹相信公子有志事竟成,不過目前已陷身維谷,進退兩難,只怕難以應付!」

    簡松逸道:「有老夫人及姑娘在,在下何懼之有?」

    司徒嬋娟咯咯嬌笑,目注老夫人道:「娘,您瞧,公子在說笑了。」

    薛瑜在室外喚道:「公子,可容老朽晉見麼?」

    簡松逸道:「請進!」

    薛瑜邁入室中,抱拳行禮。

    司徒嬋娟道:「老前輩不必多禮,其實晚輩已瞧出來了,為防眼目計不得不如此,連公子也要向前輩執弟子哩!」

    薛瑜不禁抖肩哈哈大笑道:「佩服,佩服,司徒姑娘玉雪聰明,可惜……。」

    司徒嬋娟道:「可惜什麼?」

    薛瑜幾乎失口走漏,笑道:「恕老朽暫時賣一關子,姑娘日後便知,老朽談正事要緊。」

    遂說出吳越等人有意背叛相助救出司徒白。

    簡松逸笑道:「被逼如此,不得不爾,在下定要使他心服口服,不過藉他之助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其實吳越也未必真知司徒老前輩的藏處?」

    老夫人不禁一怔,詫道:「公子何以知之?」

    簡松逸略一思忖道:「在下僅不過猜測而已,但願不盡如在下所料!」

    忽間隱隱傳來大喝道:「五位要找什麼人。」

    語聲似由頭進廳內傳來。

    簡松逸向薛瑜微微一笑,搜搜同地掠了出去。

    只見五個身著一襲葛黃大褂,短及膝下,寬大無朋,卻又奇瘦如竹面目森冷的漢子,露出又瘦又黑的腿骨,神狀甚是可笑。

    乾坤醉客夏衡迎面攔著,瞇著一雙醉眼,面露不屑之色。

    居中一人冷森森說道:「咱們要住店!」

    「滿啦!住不下啦,五位請走別家吧!」

    「誰說的,咱們是住定了,快騰出一間房,去!」

    「不行!」夏衡一瞪雙眼,威稜逼射如電,厲聲道:「你們如不聽話,我老頭可要攆你們滾

    !」

    那居中怪人右臂倏指,袖中忽射出一道黃光匹練襲向夏衡面門而去。

    夏衡哈哈大笑道:「冤崽子,也敢在老夫面前撒野。」伸指一抓,竟將那道匹練黃光抓住,不退反進,左掌已平壓在怪人天靈蓋上。

    其餘四怪人昆狀面色忽變,意欲出手搶救,猛感後胸脊骨如中尖刺,只聽傳來森冷語聲道:「別輕舉妄動,不然,管教你們五個躺在這裡!」

    果然收效,四個怪人噤若寒蟬,木立如雞。

    夏衡左手五指抓著一柄晶黃鋒利雪亮的短斧,打鑄精巧,風磨鋼滲用寒鐵,犀利無匹,當暗器嫌大當兵及嫌小,卻在那怪人身上,不但當暗器用,而且用來當兵刃,夏衡反覆打量了那柄小斧兩眼眼,似愛不釋手,竟收入懷內當戰利品。

    其餘四怪人身後卻站定得是匡殘彭綸。

    簡松遙恢復了原有形貌,與無影刀薛瑜飄然走出。

    薛瑜淡淡一笑道:「不料靈霄多年不出,還是當年毛躁脾氣不改,耍什麼威風,擺什麼場面,派出這些徒子徒孫丟人現眼。」

    驀聽客棧外隨風傳來一個炸耳欲聾語聲道:「尊駕少冒大氣,靈霄五個徒兒雖不成氣候,卻受靈某之囑不得無故傷人,所以反為你等所制,若放手拚搏,鹿死誰手則尚未可知咧!」

    薛瑜哈哈大笑道:「靈霄,你嘮叨了半天,尚未言歸正傳,你派出五個不成材的徒兒來此無是生非為何?」

    斧魔靈霄傳聲道:「你們之首可是吳越麼?」

    「錯了,我等也是為了追蹤吳越而來。」

    「尊駕以為靈某是三歲小兒,三言兩語就可騙過的麼?」

    「誰騙了你,何況我等亦未必懼你,各有所需,你收了人家三萬兩,只需割取吳越項上人頭便算交差,我等非取得那冊武功秘笈不可!」

    靈霄似極為震驚,噫了一聲道:「尊駕怎麼知道三萬兩白銀的事?」

    「天下沒有永遠包得住的秘密,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兄弟知道你靈霄決不是為了區區三萬兩銀就勞師動眾,而是別有所圖,未必也是為了武功秘笈而來,其實兄弟也無把握,因為蓬萊雙魅,飛天蠍子薑翰林,酆都天羅洞主,大內高手,武林正派高人,黑道凶邪,還有桂中秋那天鷹幫令主等等無不聞風而來,那一方也將成你靈霄頭痛棘手對頭,你真以為如此容易麼?」

    靈霄傳聲道:「尊駕請賜告姓名來歷?」

    「不用了,兄弟非友非敵,如是為了繆正東之死有所遷怒,不如日後作個了斷,敬告靈當家,慎防天羅七魈暗算,危在眉睫,小心為是!」

    「好,靈某再問一句話,吳越現在何處?」

    「吳越尚在五百里外,他狡滑如狐,是否擇徑萊山尚無法-知道,靈當家的,聽兄弟之勸,小心天羅七魈!」

    薛瑜說時目光一示意夏衡匡殘彭綸三人。

    夏衡收回印在怪人天靈蓋上手掌,喝道:「去吧!別讓老夫再瞧見你!」

    匡殘彭綸亦閃了開去。

    五個怪人寒著一張臉,一言不發,轉身捷如鬼魅閃出店外而去。

    只聽得斧魔靈霄傳來一聲:「謝」字立即寂然。

    多臂魔神彭綸道:「少俠,靈霄性情多疑,決然不信薛老之言,不如趁機除之,彭某昔年曾與靈老怪有過一段過節,正好藉機清償。」

    簡松逸微笑道:「彭老與靈霄若有宿怨,在下理應竭盡棉薄助彭老除此武林大惡,不過此時

    此地並非所宜,我等責難任重,人力薄弱,能不出手即盡量避免不出手,借他人之矛攻他人之盾是是為上策,不過可以瞧一場好戲以明虛實,走。」

    (第二部完)

《牧野鷹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