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山就是高插雲表,頂上怪石嵯峨,十分險峻,但二人均一身武功,輕功絕佳,這艱鉅難走的山徑,在他們看來,卻無多大驚險之處。
他們一陣飛騰縱躍,費了個把時辰之後,已便來到了萬毒老人遁居的九絕巖下三十丈距離。
鄧元倫陡然佇足停身,並示意雲宗文停下。
雲宗文如言停足,但卻奇怪,何以不再上升,正待發問,鄧元倫已道:『再上去便是九絕巖,我那老友脾氣古怪,平常不喜他人過訪。
這九絕巖周圍上下三十丈以內,處處設陷,步步險厄,若無他引進,簡直是-尺天涯,無法攀登。』
雲宗文聞言,不由『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不知這位老前輩現有否在九絕巖上
鄧元倫道-『有的,他自三十年前歸隱以來,從未外出,而且除了我這位老朋友外,可說普天之下,再無第二知己,我最熟知其個性,此刻必然在巖上的,且容我請他出見,以渡我們上巖!』
當下提高嗓子,高叫道:『趙老哥請出,小弟鄧元倫特地趕來見你?』
連喝兩聲之後,頂上忽傳來一陣破鈸般粗啞聲音道:『是鄧老弟嗎,三年一晤之期末到,什麼事使你提早半年光降我這荒山野地呢?』
人隨聲現,頂上已走出一個古怪老人。
雲宗文目力極佳,晨光中,細一打量這萬毒老人,不禁心中一動。
但見這萬毒老人,生得既駝又矮且瘦,身材傴僂古怪,而貌相卻清癟中帶著慈祥,極似一個仁義長者。
只是一身大紅寬袍,卻又顯得不倫不類,使人無法判清他身份,雲宗文在見到這以毒出名的矮叟時,竟有一股似曾相熱的意念。
可是——
任他搜索記憶,卻又不知在何處見過此人,心中不由暗忖:『奇怪,我好似會過此人,卻又從未見過他。』
正自忖念之際,已聽對方微露不愉口氣道:『鄧老弟,這位少年是…………』
鄧元倫聞言,忙接道:『啊!老兄且恕罪,這位少俠雲宗文,乃是簫劍奴英後人!』
萬毒老人聞言,露出驚詫之色道:『雲宗文?』
鄧元倫只道老兄弟不高興陌生人來此,忙道:
『這位少俠乃是愚弟救命恩人,也是湖流笫一劍成仲衍老前輩引介,專誠欲見老哥哥你!』
萬毒老人哦了一聲,道:『既如此,請從山壁上,借那幾株濃綠樹幹,躍上來吧!』
望著三十丈高距離,若在登巖途中遭人以『泰山壓頂』自巖上劈下,其凶危程度,不問可知!
雲宗文不由低頭沉吟不語。
鄧元倫恍似知道雲宗文心思,只見他微微笑道:『小俠!我與趙老哥已是多年交情,相知甚深了,上吧!』
心頭疑慮一消,雲宗文立道:『笨鳥先飛,晚輩先上了!』
兩人藉著濃綠樹幹,一路無阻的上了巖!
萬毒老人將二人引進廳中,馬上有一小童送上茗茶!
萬毒老人含笑道:『貴客遠來,請奉茶!』
鄧、雲二人客套一番後,飲下了身前之茶!』
鄧元倫但覺茶一入喉,甘甜無比,不由讚道:『好茶!』
萬毒老人朗笑道:『既是好茶,老弟不妨多飲幾口,屋內尚有哩,今天可讓你喝個過癮啦!』
『老哥哥真是幽默如昔!』
稍頓,鄧元倫續道:『老哥哥,你可知千面如來其人?』
萬毒老人笑道:『未曾聞及,莫非二位今日前來與此人有關?』
鄧元倫點頭道:『千面如來手段毒辣,這位雲少俠雙親遭其禁因於九華山上,為解除九華山之劇毒,雲少俠今日特來求老哥哥您幫忙!』
萬毒老人突起身笑道:『二位自顧不暇,尚奢談救人,真是笑話!』
雲宗文悟道:『血骷髏,果然是你!』
萬毒老人仰天笑道:『小狗,你發覺太遲了,你們二人皆已飲下毒茶,認命吧?』
鄧元倫與雲宗文急怒交加,正欲上前一拼——
突聽:『千面如來你還要臉嗎?』
且說雲宗文與五步追魂鄧元倫老少二俠,西來祁連求教萬毒矮叟趙霸天。
豈料——
這位他們心目中的萬毒矮叟,竟是日前在鄧家堡折羽的血骷髏。
而且——
他倆又已中計,誤飲了血骷髏的毒茶,鄧元倫與雲宗文恨怒交加,正待霍出性命,全力斃敵,以求玉石俱焚。
突然——
從屋後傳來一陣蒼老而陰森的微笑。
『千面如來你還要臉嗎?』聲落人現,微風颯然,場上已站立著一位瘦骨嶙峋,鬚髮皆皤的奇裝老道來。
鄧、雲二人聞聲一愕,旋知來人是友非敵,不禁精神陡振。
血骷髏怪眼突變,細注來人,不由冷冷一喝:『嘿!何方鼠輩,膽敢擅闖我九絕巖,難道是…………』
他底下『活得不耐煩』之句還末落,對方枯黃的臉容上,已然綻出不屑的冷笑:『千面加來,你敢說九絕巖是你住居之地嗎?未免太厚臉皮了些。』
血骷髏怪眼如瞪,殺機陡盛,嘿嘿二聲怪笑:『嘿嘿!誰不知九絕巖乃我萬毒矮叟趙某居處?』
『萬毒矮叟,那尊駕是叫趙霸天-?』
言下之意,大有對方本不該叫趙霸天之勢。
血骷髏心頭暗凜,臉上依舊凶威甚盛,哼道:『正是趙某。』
話剛落,突聞對方一陣狂笑。
鄧、雲二人,一見瘦老道在聆及血骷髏自報名號之時,竟然仰天狂笑,心中不由暗覺納罕。『這瘦道人不知是誰,一身綠色怪道裝,已就奇怪,卻不料行徑更怪,不知他笑忒的?』
心念中,已聞血骷髏一聲斷喝:『老匹夫你狂怎的,照打!』打字方出,右掌條揚,登時一股排山倒海之潛勁,撲向對方。
血骷髏功力高強,日前雖小受挫折,耗力不大,經二日休養,已然復原,此刻一掌之勁,怕不有千斤之譜,實有動岳撼山之勢。
看的鄧、雲二人,暗自一凜。
『要糟,這位瘦老道卻能免劫?』
不料——
就在如山掌勁急飄間,突聞瘦老道一聲:『來得好,貧道無任歡迎之至!』
但見他雙手一攤一壓,並末見他作勢,但血骷髏那排山倒海般政勢,卻突受壓力,頓化於無形。
瘦道人雙手一攤之勢,竟能將血骷髏雷霆萬鈞的攻勞,化於無形,不但血骷髏大出意外,就是見多識廣的五步追魂,以及初出茅廬的雲宗文也大感驚異。
瘦老道雙手壓制對方攻勢之後,炯炯雙眼,突露怨毒之色道:『千面如來你就叫趙霸天嗎?』
血骷髏道:『趙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那會………』
『你叫趙霸天,好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只是貧道將叫什麼呢?』
自己叫什麼名字,竟會不知,這不奇嗎?
血骷髏聞言,目露詫異之色,冷笑道:『老匹夫你別狂,報名受死!』
瘦道人道:『我該叫什麼呢!因為趙霸天之名,已被你所冒用,叫我還用………』
『什麼?趙霸天是你………』
『哼哼,告訴你吧,貧道在未出家之前,就叫趙霸天,這九絕巖也正是貧道所歸隱之地。』
雲宗文大奇,暗道:『什麼?此人也叫趙霸天,是此地主人,那麼他血骷髏難道是假冒的?』
血骷髏暗自大驚,一時腦羞成怒,欺身一探,嗖然又是一掌擊去。
他先前一掌未能斃敵,已知對方一身功力不俗,是以二次出掌,卻是藏南密技『閉血奇功』。
閉血掌剛柔兼具,右強左柔,右斷脈左閉血,實在是左道不世邪功。
然而——
他閉血掌乍出,陡覺人影一幌,對方身形已杳,血骷髏數十年修為,竟末看清對方使何身法,不覺心頭一凜。
而更令他駭魄喪膽的是,正當他發覺對方人影俱杳,心-大驚,甫自收勢轉來之剎那間——
倏然一陣冷笑超自背後。
『血骷髏你別忙,區區有話問你!』
血骷髏陡然色變,急布全身功力,身形疾轉,大喝一聲:『老匹夫你找死!』借轉身之勢,蓄勁驟發,再度狂攻出手。
但他潛勁乍起末侵,對方譏笑聲再起:『別慌別慌,有話慢說,反正死也不必急在一時,閻王帖子不會漏送給你的!』
血骷髏見對方果末出手,不禁對來人更加莫測高深,暗自驚凜。
他心中雖是驚恐無比,但那醜陋的面上,依然露出驕狂之凶光,恨聲道:『老鬼你到底是誰?膽敢冒犯…………』
瘦道人冷哼道:『你難道是聾子不成,不是告訴你,區區是此間九絕巖主人趙霸天嗎?』
血骷髏怒道:『老鬼你敢尋趙某開心?』
『尋你開心?哼!到-是誰強尋誰開心呢?』
血骷髏怒道:『那你真叫趙霸天?』
瘦道人冷笑道:『區區不但是貨真價實的趙霸天,而且此九絕巖也正是貧道修真之所。
說至此話風一轉道:『你是第幾號的千面如來?不然那會不識貧道?』
血骷髏聞言,凶光一閃,陡然一聲暴喝:『老鬼你來得去不得!看我的「分身針!」。
聲落人起,銀芒閃處,立即撤出一柄鋒尖柄粗,形如鐵針,但卻有四尺餘丈的外門兵刃。
血骷髏匠心獨運,秘製了這支兵刃,鋒尖蓄有機關,內藏奇毒,尤其還有一叢毒汁浸成的金龍鬚,緊束在刀柄內層,真有分身裂膚之威。
血骷髏兵刃乍出,登時前刺,斜劈、左刁、右戮,攻出四式快攻,這四招端得招招狠,式式毒,而且大勃武林長規。
瘦道人嗤然一笑道:『無知賊子,老夫三十年苦練,豈怕你這柄廢銅爛鐵,真是不自量力之至。』
冷諷熱嘲中,也自撤出一柄毫不起眼的蛾眉刺,展開三十年幽居秘創絕學十二式九曲真解,蓬式拆式,遇招破招,與對方互搶先機。
一瘦一矮,二個怪人這一戰,真是奇招迭出,凶式頻施,一時戰得難分難解,戰得慘烈異常。
但見針影如急轉車輪,幻影萬千,刃風迫體生寒,刺光似萬道光芒,重重疊疊,狂飆四起。
場中人劇戰正酣,場側觀戰的雲宗文與鄧元倫滿頭霧水,莫名其妙。
雲宗文道:『鄧老前-,怎麼二人都是萬毒矮叟趙霸天呢?』
鄧元倫尷笑道:『老夫正在莫名其妙呢…因為與老夫十餘年交往的趙霸天,卻是這血骷婁啊!』
雲宗文道:『他不知他們之中,誰才是真正的萬毒矮叟趙霸天?』
鄧元倫道:『瘦老道自稱三十年幽居,別不會是這其中也有曲折吧!等下可………』
雲宗文道:『對啊!此人曾說他不但叫萬毒矮叟,而且還是此間主人呢!』
『哦!好似瘦老人曾問血骷髏是第幾號千面如來呢!如此一來,那血骷髏必是冒名無疑了!』
雲宗文又道:
『奇怪!難道這千面如來,除了千變萬化,特長易容變形之外,還有許多替代之人不成?』
鄧元倫沉吟半晌,方道:
『千面如來實是百十年來,最傑出的黑道奇梟,手段之毒辣,做事之詭秘,心地之險詐,真是無出其右者!』
雲宗文道:
『但願這位真正的萬毒矮叟,有足可抵禦絕魂寺諸毒的解藥,則只要入得絕魂寺,不怕不能找出那萬惡的梟魔。』
鄧元倫喟然道:『此寇不減,武林殺劫不止!唉!』
他們相互評論之際,陡然一聲慘哼傳來,場上戰果已分,優劣早判,二人聞聲側眼看去,但血骷髏已然中傷倒地,血漬滿身。
血骷髏功力極佳,手中兵刃『分身針』更是獨運匠心,別具神妙。
然而——
眼前對方敵人卻是身懷奇功,修為精妙的高手,九曲真解又是曼妙無方,精奇絕倫的招數。
是以——
百招以內,雙方猶自有來有往,不相上下。
但百招過後,血骷髏原本就差上一籌,加之前幾日又曾被雲宗文震傷吐血,損折精神了。
在持久耗力之戰過後,已累得汗流夾背,被瘦道人趁機一記絕技,壓落下風。
血骷髏先機已失,頓遇險境,被對方迫得捉襟見肘,狼狽十分。
他雖曾配以閉血掌勁,意圖取勝,但對方功高技妙,任他如何進攻,總難脫危境。難免頹勢。
於是——
他始而焦急,繼而擔心,終於勝望既絕,逃念又空,乃生與敵偕亡之策,當下暴吼連聲,分身針削、刺、挑,一連攻出三針,招招狠絕,招招快速。
諺云『一人拚命,萬夫莫當』,血骷髏這一立心與敵偕亡,招式一變,完全是只攻不守的狠招。
因此——
瘦道人難佔上方,但一時之間,想制倒對方亦非易事,這時被對方瘋狂的攻勢一迫,不由手下緩了一緩。
而血骷髏正是期待他有緩手待機,見狀之下,頓時一式『長虹貫日』,直劈過去,招式乍出,同時姆指一按。
『卡喳』一聲,將蘊藏在分身針中的一蓬五萬瘟瘟沙隨機撤出,更趁金龍鬚初展之際,猛罩過去。
以血骷髏這等武學高手,又配上這等詭秘,毒辣的手法,那不厲害之至。
只是——
瘦道人數十年痛定思痛,忍辱苦練的工夫,那裡是血骷髏所能及。
因此——
血骷髏毒沙怪須乍出,他已發覺,身形一旋,展起秘學輕功迷蹤三步,閃到敵人背後,左手蓄勁一吐,打出一記小天星童手法。
瘦道人的迷蹤之步,竟集三才。五行,八卦之精髓,快速無比,奇妙萬方,血骷髏乍覺招式落空,不禁一凜,忙欲轉身後撒,陡覺背後急勁迫體。
他一時大驚過度,深恐一旦中掌,必被擊傷,也會被擊向毒沙之處,登時在驚嚇中,橫步左跨,意圖規避。
但他做夢也末料到,這一橫跨,不但末閃避得開,反而迎撞上去,不禁嚇得魂飛天外,魄散九霄,欲躲不及。
倏覺背心一熱,慘哼一聲,登時被震傷丈外,一跤跌倒地上。
瘦道人得勝之後,冷笑道:『無知匹夫,竟敢班門弄斧,想以毒偷襲,豈不知我號稱萬毒,真是肉眼無珠。』
踏上前手出如電,分別點制了對方幾處大穴,然後手落抓向對方面具。
面具一下,現出原先面容,再一揭,登時又奴起一個薄如臉皮,維妙維肖的面具,露出底下一張劍眉星目,一分威武的面容。
鄧元倫乍見血骷髏廬山真面目,覺得十分眼熟,略一思索,不禁脫口驚呼:『咦!他是雙倫震乾坤閔騫?』
雲宗文見鄧元倫面露詫異驚訝之色,不知這血骷髏是誰,乃問道:『老前輩此人與你素熟?』
瘦道人也插口道:『什麼?此人就是俠名滿黔滇的閔騫。』
鄧元倫道:
『此人正是黔西紫竹林霸主閔騫,想不到他竟會在晚年失節,流為暴寇,落得如此的下場。』
雲宗文一聽,此人住在黔西紫竹林,不由立即連想到前些日子,費銘遠在慘死之前,正說到黔西紫竹之際,突被人偷襲而亡之事,心忖:『難道此人過去有過一段足可令人稱道的行為。』
瘦道人喟然道:
『果然令人不可思疑,昔年俠名滿西南的大俠,如今竟會是絕魂寺黨徒,念他昔日義行,就饒他免死吧!』
當下手一拍,拍開了對方穴道,血骷髏悠悠醒轉,入目眼前情形,與及自身情景,不禁驚異萬分,自份必死。
瘦道人冷冷道: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西南大俠,怪不得不知我這山野遊民,哼!一念之差,頓成天下罪人,念你昔日也曾有益社會,特赦你一命,希望從今起安份守己,以亨餘年。
『還有此去可轉告千面如來,告訴他三十年前的萬毒矮叟趙霸天不久之後,特親上九華山找他算帳。』
這位黔西紫竹林矯裝的萬毒矮叟,雖然滿懷憤恨,但真面目既被人瞧出,再也無法以偽善面目對人。
只好咬牙怒哼道:『趙霸天,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閔某在有生之日,誓報此仇,哼哼!』
話落身轉,大踏步離開山頂,回九華山而去。
瘦道人見對方不知悔改,不由暗中歎息不已。
鄧元倫與雲宗文乃上前道:『原來尊駕才是萬毒………啊!』
老少二人話猶未落,突見對方一聲驚呼,旋即手出如電,雙手連彈,疾點二人璇璣要穴。
二人驟然不意,欲閃不及,驚呼聲中,均覺胸上一疼,雙雙仆倒地上。
瘦道人制倒二人,然後迅速地,探手懷中,掏出二粒紅色丹丸,撬開二人牙齒,渡入口中。
更手落如風,在二人藏血穴及志堂、璇璣、風府,數處大穴一陣推拿。
半晌——
二人知覺復回,瘦人乃道:
『貧道見二位身中劇毒,毒氣已循脈而上,將近心臟,事迫臨頭,乃不告而施手制穴,還請二位恕諒。』
鄧、雲二人,聞言恍然大悟,暗自一調息,搜穴尋脈,發覺血暢脈清,亳無異狀,如對方果是出手相救,脫去劇毒。
當下慚感萬分地道:『大俠高誼隆情,愚下等感恩猶恐不及,那敢誤會,大俠真言重了!』
瘦道人道:『二位高名上姓,西來祁連九絕巖何事?可否請道其詳,以開茅塞。』
鄧元倫道:『在下鄧元倫,此位少俠乃是簫劍門第五代傳人云宗文雲小俠,此來………』
『失敬失敬,原來鄰居五步追魂鄧大俠,以及簫劍奇人云小俠,大駕光蒞,荒野生輝,請入來小生,再談談其他如何?』
鄧、雲二人謙道:『那就打擾尊駕了!』
說著隨著對方,走入茅屋之中,然後賓主坐下。
鄧元倫在對方詢問下,乃道:
『近幾年來,絕魂寺千面如來,橫行天下,傷人不計其數,心腸極毒,手段卑鄙,一些武林高手,被其收買或暗害,這位雲小俠,因聞知其雙親被千面如來,禁錮於九華山上,乃獨上九華山欲救父母。
『然而——
『九華山處處設陷步步殺機,滿佈劇毒,就連一草一木,也是無形陷阱,使人縱負絕世武功,也是寸步難行,無法得上。
『雲小俠在九華山得見成仲衍老前輩,乃受命西來,欲求大俠幫助。
『老朽因與閔騫矯裝的血骷髏十餘年交往,只道他是真正的趙霸天,那知他會是冒名之輩。』
雲宗文道:『此事的確奇怪,何以那矯裝的趙霸天,會不知前輩你的身份。』
瘦道人道:
『這也無甚奇怪,一則此人從未與我見過面,不知我與千面如來間的過節,再則我形像已變,已不是昔日的矮叟,是以他不會知道。
『哼!三十年鳩佔鵲巢,又被冒用名號,貧道與千面如來舊恨之外,再添新仇,誓不兩立。』
雲宗文聞言心忖:『怪道呃!原來他形像已變,怪不得外號矮叟,卻不矮小。』
鄧元倫道:『原來大俠也與千面如來有仇,未審可否將千面如來之詳細底細情形賜告。』
趙霸天道:
『千面如來既號千面,自是變化萬千,令人不易捉摸,貧道也不敢決定三十年與我結仇的,就是他的真面目,何況據說千面如來還有數人呢!』
雲宗文道:『他有數個替身?』
趙霸天頷首道:
『是的,三十年前,一個粗大醜陋,年約三十上下的凶漢,登上九絕巖,脅迫貧道加盟其屬下,並獻出生平所創研的各種毒藥。
『貧道生平雖嗜好宇內萬毒,卻從未挾毒害人,因此予以峻拒。
『想不到對方蠻不講理,以卑劣的手段,在我失注意之際,倏然出手傷我。貧道一時防範不及,乃被制倒。
『對方惡寇蠻不講理,便迫貧道聽命令於他,貧道寧死不受辱,乃拼掉一命,跳落萬丈深崖。
『而貧道機緣湊巧,在崖中巧得一位前代風塵奇人秘留寶鑒,乃潛修苦練,一幌三十年,直至最近功成技就,乃出山欲報仇恨。
『貧道甫上巖頂,卻發覺貧道這秘築蝸居已被人侵佔,更發現有人冒用貧道名號,哼哼,千面如來再厲害再卑劣,貧道此番復出,豈能讓他猖獗。』
雲宗文道:『老前輩對毒字一方面頗有涉獵,當可示教晚輩,晚輩俾能順利進入絕魂寺。』
說著從懷中掏出成仲衍交轉的信,遞給趙霸天。
趙霸天三十年深谷練技,不但身形已變,性格也隨之改掉不少。
他看完成仲衍來信,不禁駭異萬分,不解地道:『咦!你師祖真的無法進入絕魂寺中嗎?』
雲宗文點頭道:
『嗯!由於絕魂寺內四周都是無數怪樹包圍著,而絕魂寺外牆又極高,要入寺必須借樹枝之力,而這些可以墊足的樹木,卻又是觸摸不得的樹。
『因此,家師祖乃命晚輩千里西來,有所央求於老前輩,盼能指示迷津?』
趙霸天道:『寺外所種植怪樹,是否形如人立,葉尖枝圓,懼抓人威力的丈餘高下巨樹?』
雲宗文道:『正是,聽師祖說,這種樹白天會放毒傷人,一到晚間便能扣抓其他的動物。』
趙霸天聞言,喟然歎道:
『唉!這千面如來真是神通廣大,竟連生長南極地帶的魔鬼樹也能運到,難怪以成大俠之功力,竟會無法侵入絕魂寺。』
話風一轉,接道:
『不過,網魂寺所用之毒,絕不會是普通常見之毒,他連南極魔鬼樹也能運到,則蠻荒奇毒,極地怪物,當也會運到。
『對付這種毒,恐就是趙某親見目睹,一時也難有對策呢?』
鄧元倫道:『那麼我們豈非無法進九華山絕魂寺?』
趙霸天道:『這又不然,但我們必須找到解毒之法。』
雲宗文聞言,心中暗忖:
『這不可笑?要非為求解藥,我何須迢迢千里,遠道西來,而且做了一次大冤頭,險險送命血骷髏之手。』
他心有所思,面上也不覺露流出來。
萬毒矮叟笑道:『雲小俠大概認為貧道既然畢生研究毒物,必有辟毒之力吧?只是「物各有所克」,惟有視其毒性,以謀求解法,況且絕魂寺所用何毒,貧道未曾去過,那有先見之明呢!』
雲宗文面上一熱道:『這樣說來,絕魂寺之毒,是麻煩之至-?』
趙霸天道:『麻煩是麻煩,不過,貧道既忝負萬毒真人之名,豈能自塌其台,貽笑方家?』
見鄧、雲二人露出尷尬的面孔,不禁微笑道:
『二位請別見怪,貧道就是這一丁點脾氣難改,我們今後是同仇敵愾,貧道當偕同二位走趨九華山。』
話落,忽然心頭一動,道:『對了,只要得到那東西的內丹,豈非萬毒不侵,萬毒可治!』
鄧、雲二人,本為對力之怪僻風趣,而覺得好笑之際,突聞對方話下之意,不禁齊聲道:『什麼東西的內丹,竟有如此妙用?』
趙霸天忽又道:『那東西身上的東西,妙用可多咧,只是要想近它身邊,卻是談何容易。』
萬毒矮叟早年以怪僻出名,果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難移,此刻說了半天,竟未將東西名稱說出。
雲宗文等得不耐,急詰道:『請問老前輩,那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趙霸天道:
『那東西不知是什麼名字,但似蛟似龜,有蛟龍之兇猛性質,更有龜類之笨懶行為,恐怕是蛟龜交配之怪物。』
鄧元倫道:『據聞凡是越怪越奇之物,越具凶性,越具蕙質,這東西可能不好處理哩?』
雲宗文道:『那東西既是毒物,那有妙用?又怎能辟毒?』
趙霸天道:
『這怪物因生長於極其佳妙的境地,大反常情,不生長在霉濕陰晦之處,據我判斷,這東西不但吃了不少奇蟲毒獸。
『而且必服了不少生長於該地的奇草異果,因此,他的身上不僅有抗毒特質,而且也必有療毒作用,得之將可萬毒不侵呢!』
鄧元倫道:『此物生長何處?大俠有否長策?』
趙霸天道:
『此物遁居巫山萬峰深處,一座名叫雲霧谷的石穴之中,貧道所以多年未出,一方面因為深研秘技,一方面實在也因盈視此物,靜思收伏之策所致。
『如今既有雲小俠在場,正好可以克制那怪物,只是危險得很,一個弄不好,恐反遭不不測!』
雲宗文一聽,自己竟可收伏怪物,不禁大奇,不知趙霸天何所指,不過,為了得取辟毒防毒之物,他卻是不怕困難的。
當下慨然道:
『老前輩請示何以晚輩有伏怪之能,至於所遇困厄,晚輩絕不悸懼,只要能得到那怪物,滅得絕魂寺,就是犧牲一己性命,又何足惜哉。』
趙霸天聞言,不禁暗讚:
『到底是名家之後,胸襟與人不同,二百餘年來,簫劍奴英令譽,得能永盛不衰,胥賴這股義勇俠氣也。』
當下,忙回答道:
『其實小俠只要小心注意,不急求其功,也不會有多大危險。
『貧道已測知那怪物習性,也練制了十支劇毒無比的化血金針,小俠身懷絕傳的六合神功,正可貫內力於針身。
『於十五步外,先擊滅那怪物頭上獨角,然後以天山派鎮山寶劍天虹劍為輔,迅速地砍掉獸頭,就可大功告成了!』
雲宗文道:『那我們就先走趟巫山,碰碰機緣,然後順道東行。』
鄧元倫道:『小俠說得是,先取怪物的內丹,然後直闖魔巢,才是萬全之策。』
萬毒矮叟道:『此去伏怪,恐有其他人物,會存下收取漁人之利的野心,我們不可不防。』
鄧、雲二人詫道:『難道巫山雲霧谷怪物匿居之事,還有第三者知道?』
趙霸天頷首道:『是的,幾年來喪身谷中,飽膏獸吻者,可謂為數不少,當然知之者不會少。』
雲宗文道:『如此說,會不會就在老前輩返回祁連的這段期間內,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
趙霸天道:
『不會吧!貧道化了十年心血,才研究出伏獸毒針幾支,再說普天之下,有「玄玉歸真」神妙功力者,寥寥無幾,要伏此獸,豈是簡單,諒必不會過遲的。』
雲宗文這才放心地道:『那麼,我們這就起程如何?』
趙霸天道:
『好吧!我們這就首途巫山,至於化血針之使用方法,貧道在途中才告訴你小俠如何應用。』
雲宗文道-『謝謝老前輩幫忙!』
趙霸天謙虛一番之後,又重新佈置好居住地,然後與鄧元倫、雲宗文三人,逕奔四川巫山。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誠然,蜀省四圍屏山,地勢險峻,步履艱難,而蜀省諸險要嶺中,尤以巫山二峰為最高最險最奇。
這十二座高插雲表的峻嶺絕峰,別說常人難望得上,就是飛鳥走獸,也極其稀少。
不過——
宇宙之大,何奇不有,但見這重巒幽岫,群峰環繞的巫山絕峰之頂,此刻竟有三條人影,兔起鵲落,疾速無比地,在懸崖絕壑間,縱躍奔馳。
能上得巫山絕峰之頂,已非凡人了,而三人竟還一直往深山越險之地前進,更是令人駭異。
三人一陣奔馳,已越過無數山嶺。
此刻——
曦陽高照,大地明亮卻不覺炎熱,奇峰怪石,蒼松翠柏,交織成一副清佳純俗的人間仙景。
巫山夾谷深遂,高峰插天,不到亭午夜分,不見曦月,可見時刻已是中午時份。
只聽三人中,一個年輕貌美,俊逸丰神的少年道:『老前輩那雲霧谷,距此還有多遠?』
身旁一個瘦削頎長的道裝老人道:『快了快了,越過這巫山第二峰,那雲霧谷就在天仙坪臨崖之底下。』
鄧元倫道:『天仙坪是否就是常被武人,選為闞劍較技的地方?』
瘦道人道:
『可不是!練武人個個好命逾名,每每單憑一丁點隙怨,鬧起意氣,更常常借越高越險之峻嶺奇境,作為為清斷私仇之所,天仙坪,峨嵋金頂,長白天池,黃山始信峰………等等地方,更是武人較技處所!』
雲宗文惋然道:『武林恩怨,波湧浪捲,無時或己,動輒兵刃互見,大失前人修武強身之初旨!』
鄧元倫也喟然道:
『小俠說得雖是,但往往事非得己,被迫走此下策者也不少,像老朽本已金盆洗手,卻不料晚來竟被絕魂寺匪徒,迫落火坑,豈是本意!』
瘦道人也道:
『鄧大俠說得對,小俠往後自知,一些事往往非自己能處理得的,所謂「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就是指此,貧道獨居祁連,卻平空降臨千面如來,迫得我險送性命,幽居數十寒暑!』
雲宗文聞言,陡然慷慨地道:
『宵小猖獗,梟獠橫行,擾得武林一片血雨腥星,我雲宗文有生之年,誓除匪寇,為武林正氣而努力。』
鄧元倫與瘦道人聲齊讚道:『雲小俠名門高弟,俠肝義膽令人佩服。』
三人邊說邊行,早已越過山嶺,來到一處懸崖。
懸崖四周環山,底下深不見底,竟有個萬刃絕谷。
雲宗文雖是一身出類拔俗的武功,怛生平那曾走過這等一失足將送性命的險危境地,這時也難免一陣驚悸與緊張。
瘦道人道:
『此谷就是雲霧谷,谷中終年雲霧迷濛,只有黃昏前一個時辰內,才有片刻清朗此際日已西斜,少停雲開霧散,就可下去!』
鄧、雲二人,這才想到,敢情谷底被雲所封,受霧所鎖,才會看不到底下景物。
三人就在一處岩石上小憩。
日漸西移。
四野景物也漸漸籠罩上一層昏暗的色彩。
鄧元倫道:『巫山之高,果然不虛,連夕陽西墜的佳景,也無法看到。』
瘦到人忽道:『看!谷底景物漸趨明朗了,我們下去吧!』
雲宗文聞聲低頭一看,不禁讚歎著道:『這雲霧谷真怪得可愛,相反地竟在愈近黃昏,才會雲散霧收,令人看清景物。』
瘦道人道:『事不宜遲,我們這就下去,否則等下雲霧再聚,恐就無法下去!』
鄧、雲二人忙隨著起身站立,走近懸崖前端。
三人望看底下嵯峨怪石,正待撲身下去之際。
驀地——
廾背後響起一陣急促的話聲:『前面可是鄧堡主,請等等!』此時此地,竟有人尾隨,而且叫住三人,使他們大吃一驚。
瘦道人陡然轉身大喝:
『什麼人敢………哦!原來是少林掌教大師,咦!哈哈哈,連深隱簡出的峨嵋一清長老也來到,真是奇遇,真是奇遇!』
雲宗文轉身一看,發聲叫住自己三人的,竟是二個身材偉岸,長眉垂肩,貌相極其酷似的和尚。
.他直覺地認為,這二個和尚必是孿生兄弟,但聽萬毒矮叟卻叫他們一是少林高僧,一是峨嵋長老,不禁暗自稱奇納罕。
來人中等身材較粗的和尚道:『善哉善哉,三位此來,諒必都是為谷底那害人的怪物所致吧!』
萬毒矮叟心中暗詫,口中卻道:『咦!二位大師怎麼知道的?』
鄧元倫見來人是望重武林的得道高僧,不由放下心中驚疑,心道:『敢情好,這二位隱世高人若果是為伏谷底怪物而來,豈非多二個幫手!』
粗和尚道:
『老衲與少林一靜大師,乃是俗家至親兄弟,因此,雖是五大皆空,卻也每過十年,必有一次聚首,然後相偕雲遊三山五嶽。
『年前,偶游巫山,卻發現谷底衝起一股毒氣,四周鳥獸絕跡,知底下必有怪物為害,乃約定下谷探看。
『是以發現了底下怪物,一年來研究伏怪之法,才於今天來此,不料三位檀樾竟也知悉,當真是吾道不孤了!』
萬毒矮叟與鄧元倫說道:『如此甚好,我們正是志同道合,就一齊下去吧!』
高長和尚打量了一下雲宗文,旋即面露訝色道:
『觀此位少-樾英儀內蘊,氣透華蓋,竟是一個身懷玄功的內家好手,是否趙師兄高足!』
萬毒矮叟道:『老禪師眼力雖佳,判斷力卻略嫌不夠,貧道何德何能,能調教出這等奇葩。
『這位雲宗文小俠,乃是簫劍雙英雲雁飛、沉碧華夫婦膝下愛子,也是第六代簫劍大俠。』
二位老和尚齊聲道:
『虎父無犬子,賢師出高徒,原來是高人門下,怪不得年紀輕輕,就有此修為,來日武林至尊,非小俠莫屬。』
雲宗文被說得頗覺不好意思,連聲謙謝。
萬毒矮叟笑道:『不要因說話延宕正事了,走吧!』
眾人這才猛省,忙各展輕功,撲身入崖,直如殞星瀉地,向下飄落。
就在一道二俗兩僧撲下雲霧谷不久。
陡然——
從崖上一塊巨石身後,閃出一個渾身黑衣蒙面,而身材卻嬌小的蒙面人來。
看蒙面人嬌小的身材,以及婀娜的丰姿,美艷的裝束,可知其必是女中豪傑,闔閫奇才。
蒙面女俠面對崖下,微一注視,然後從口中發出一聲輕哼,喃喃道:『卑劣之徒,竟夢想得寶,哼哼!』
陡然一長身,曼妙而又快速地,消失於崖下。
蒙面女乍落,懸崖上又相繼出現幾批人物,齊向谷底降落,最後下谷的,卻是一個身背一個竹簍,衣履襤褸,宛然拾荒者的糟老頭兒。
糟老頭出現崖上時,對先前多批人物之下崖,看得極其清楚,心中暗忖:『巧得很,這些人好似早有訂約般,如此碰巧。
『看來一場熱鬧的奪寶戰已然難免,嘻嘻,數十年未看到精彩的好戲了,那能失此眼福,下去吧!』
說著,為一挺腰,身形已經消失在懸崖之上,倒看不出他這身打扮,竟會是武林罕見高手。
於是——
這素稱人獸絕跡的巫山密谷,竟隱伏了一片危機,變成藏龍臥虎之地。
雲宗文與鄧元倫以及萬毒矮叟趙霸天三人,展開絕頂神功,撲下深谷,少林、峨嵋二僧,落後數十丈。
雖然底下是嵯峨怪石,略一不慎,將洞穿胞腹,送生谷中,但他們三人均是武林絕頂高手,是以能夠履險如夷,毫無困難。
三人一陣撲奔,來到一處地方,底下竟有十餘丈,光滑平削的峭壁,毫無借力之處,底下又是模糊不清。
要知三人功力雖高,一口氣躍下十餘丈地無困難,但那知要底下是足可容足的平坦地才行。
如今——
在這十餘丈平滑的山壁下、卻由於天色已暗,而看不清底下有否立足之地,更何況底下是萬丈深淵。
因此,三人也不禁略一遲疑,駐足審視。
鄧元倫不禁一皺劍眉道:『下面滑不溜手,又不知有否堅硬的立足處,我們可不能冒然下去!』
萬毒矮叟道:『這裡誠然險峻,但貧道曾經走過,只要提集全力,在突降十餘丈之後,驀然一式「臥看彩雲」,就可靠向山壁,不致失手,雲小俠可先下去,鄧大俠次之,貧道斷後。』
雲宗文雖然有些膽寒,但他畢竟是罕世奇才,聞言之下,立即一聲:『晚輩先走一步!』
聲落,聳身一撲,宛然浮雲飄降,剎那間落下十餘丈,虛空中一-足,雙手後劃,一式『臥看彩雲』,向後翻躍。
果然看到山壁有數處突出危石,雙足一收,降落於石上。
鄧元倫在上面看見雲宗文輕功絕頂,不禁暗讚,這時見雲宗文在向他招手,忙提聚丹田一口真氣。
當他作勢欲下之際,陡聞身旁的萬毒矮叟一聲:『鄧大俠請小心!』
鄧元倫聞言,心神微分,竟不自主打一冷戰,平空生起悸怯心理。
但他也是武林名家,豈能塌台失笑於人,當下一聲『有勞前輩關照!』話落人起,飄身疾墜。
他下躍十餘丈之餘,倏然雙足一踢,一式『臥看彩雲』,向後便翻。
哪知他雙手甫劃,身形乍變,倏感腦際一轟,頓失知覺,一條身子不由自主向谷中疾墜下去。
雲宗文乍見鄧元倫躍下,正待出口招呼,那料對力有此急變。
他方自大驚,突聞上面萬毒矮叟一聲驚叫。
『啊!雲小俠快救他!』人如殞星瀉地,撲奔下來,同時雙掌疾發,抽出二股無形勁氣,,欲將鄧元倫吸住。
雲宗文勢在意先,搶出身子,但相差分厘,抓他不著,正待撲身下去,卻被萬毒矮叟勁力吸得身形滯了一滯,致令遺憾萬分。
但聞一聲淒厲的慘-,隨著身子的越往下沉,而由大成小,雲宗文不覺呆了一呆,不知鄧元倫何以如此不濟,臨空失手。
驀然,耳旁一聲悲慘的惋惜:
『唉!早知他功力如此,貧道方才不該讓他一人自下,一代英才,竟然落得如此下場,真…………』
底下之言,竟是哽咽難繼。
雲宗文淒然道:『鄧老前輩之死,晚輩難辭其咎,想不到他為助晚輩,竟然惹來橫禍!
陡然一聲悲嘯,劃破靜空,震動山嶽,空谷傳音,潮起無數猿猴哀鳴,夜梟悲叫,巫山猿啼,令人腸斷心酸,本就淒苦的雲宗文,不禁流下數滴英雄淚!
萬毒矮叟見雲宗文情濃誼深,是個至情至性之人,不禁暗道:『此子將來必可君臨天下武林…………』
正待勉慰幾句,突聽雲宗文嘯聲倏改,-昂地道:
『千面如來你這萬惡不梟的赦魔,我雲宗文不將絕魂寺夷成平地,將你碎骨分屍,誓不為人。』
聲落,眼前二蓬浮雲下墜,一聲佛號-起:『阿彌陀佛,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聲音落處,雲、趙二人身旁,已經飄下了少林掌門一靜,與峨嵋高僧一清二個大和尚來。
二和尚乍落,不見鄧元倫,不禁驚咦道:『怎麼!鄧大俠呢!……….難道剛才那聲慘叫是…………』
萬毒矮叟沉重地道:『鄧大俠他已經失手墜崖………』
二和尚不禁低喧佛號,連聲歎息不已。
趙霸天也道:
『天有不測風雲,我們還是快點下谷,以免鄧大俠屍體,慘膏獸吻,落得個更慘酷的下場。』
雲宗文聞言,猛然大悟,一聲:『晚輩先走一步!』
展開師門神功閃電幻形步,快逾流星閃電,向谷底奔去。
一清和尚忙道:『我們這就下去吧!以免再有不測!』
一道二僧,亦自各展神功,隨在雲宗文身後,向山下瀉落。
雲宗文展盡全力,一陣撲躍,不過個把時辰,已降落谷底。
只見這雲霧谷足有十畝方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四周水聲淙淙,奔珠瀉玉,竟是數股匹練般,從空下瀉的瀑布。
谷底有一半是蒼松翠柏,紅白山花,組成一片綠油油的佳景。
有一半卻是土黃草枯,枝禿葉落,呈現著荒涼孤寂的淒獨景況。
同一谷中,卻分成二種不同景色,而且是強烈的對比,的確奇特而又怪異。
不過——
雲宗文卻毫不注意及這些細節,他一下谷底,即刻四下搜尋鄧元倫屍體。
然而——
走遍整個谷底,卻是人影杳渺,那有鄧元倫屍體,雲宗文不禁扼腕歎息。
陡然——
他想起或許果如趙霸天所言,鄧元倫屍體已被怪物所吞噬淨盡。
於是——
他想到谷底之怪物,心情也頓時緊張起來,這時運目一看,才看出谷底一綠一枯的景色。
他微一詫疑,展起夜眼,四下搜尋,要查尋怪物居住石穴。
正當他看到,一股瀑布背後,有個石洞,而挺身走向石洞之際。
陡聞頭上一聲喝阻:『雲小俠請別魯莽,以免那怪物………』
聲猶未歇,驀然一聲狂吼,發自石洞之中。
吼聲沉猛,有若雷轟,宛然山崩,令人心寒膽顫。
緊跟著一陣震動三岳的沉重聲音,由小而大。
雲宗文方自一驚,又聞這陣沉重的聲音,好似是怪物走路之聲,不禁更驚,心忖:『這聲音若是怪物腳步聲,即這怪物必是龐大無比,兇猛絕倫。』
這時,人影連幌,趙霸天以及二老僧已相繼降落谷中,走近雲宗文身旁。
趙霸天道:『雲小俠請慢動手,且容貧道一言!』
旋道——
『怪物將出洞,我們暫時閃避一下!』
說著,當先往左側一竄,躍上一棵巨樹。
二位和尚及雲宗文聞言,也跟著奔上巨樹。
這時——
沉重的響聲,越來越大,每一聲,都如萬斤巨錘,擊得四人,不得不運功抵禦,四人眼光,齊向石洞凝神注視,心情十分緊張,不敢露出聲息。
半晌——
暴響聲中,陡然捲出一股狂飆,震得石洞口水花亂濺,沙石紛飛,隨著風聲虎虎中,從石洞中,慢慢踱出一隻披甲怪物來。
但見怪物四足爬行在地,背上堅甲,形如烏龜。
所不同的卻是頭如龍首,生有一支三尺長的獨角,背後卻無尾巴,真是四不像的怪物呢!
通體殷紅,大加水牛,牛目開闔之間,射出尺餘長的青芒,怖人至極。
四人中,除了萬毒矮叟之外,無人見過此等怪物,尤其雲宗文更覺新鮮與驚奇。
怪物慢吞吞地,走在那片枯黃的焦土之上。
而令人不可思疑的是,那怪物每踏一步,就有一聲震天動地的沉雷聲響,可是腳下卻無痕跡,宛然輕功絕頂的高手,踏雪無痕。
雲宗文看罷這只千古罕聞罕見的怪物,心中十分焦急,不知如何收伏法。
半晌——
萬毒矮叟方道:
『這怪物久處黑暗,因此越是昏黑時份,越具靈性,我們暫等片刻,待到月掛中天之際,方可出手。』
雲宗文等人只好耐心等候。
怪物自出洞之後,卻始終盤伏在地上,一動不動,那只獨角只是左搖右幌,一陣來回擺動。
時間在無聲無息過飛逝,漸漸地,谷中景物,漸現明亮,只見天上蟾魄已現,四射光輝,照耀地上。
今夜大概是望日,是以皎月圓亮,怪物自月移中天起,即停止獨角之擺動,形似睡覺般收起頭足,隱入堅甲中。
萬毒矮叟見狀,心中暗喜,說道:
『雲小俠,時刻已到,你先以六合神功,震碎怪物堅殼,然後在怪物痛極張口之際,迅速地打出那十文化血針,分襲怪物口鼻眼五處空隙,不消片刻,怪物必死,我們就可取下怪物內丹了。』
雲宗文聞言道:『請三位前輩代我掠陣,我這就下去。』
他惟恐怪物驚覺,因此,不敢弄出聲響,右手蓄勁,左手扣好化血金針,然後飄身下樹。
他掩近怪物身後數步,一見怪物一直毫無所覺,不禁放心不小,急忙穩扎步,功貫右臂。
陡然一聲大喝:『孽畜照打!』
打字乍出,右手一揮,打出十成十的六合神功,直向怪物背殼打去。
六合神功乃是簫劍第一代人物,董曙萍得自了空神尼的不傳絕技,實具是有裂石開山之勢。
剎那間,狂-陡湧,疾如奔流瀉電,排山倒海般,向怪物背上撞到。
陡聞一聲暴響過處,一聲淒厲但卻無比巨大的慘號傳起,登時嘩喇喇一陣驚天動地的兇猛暴震。
雲宗文一擊之下,登時拔身而起,一時因看不清怪物部位,又見怪物受傷之後,凶威大發,那敢欺近,忙向左側撲閃過去。
怪物一時找不到敵人,不由凶性大發,狂吼連聲,橫撞直衝,在谷中亂奔亂走。
怪物身雖受傷,蠻力卻仍未失,所到之處,碰石石碎,撞樹樹斷,無堅不摧,剎那間,整個谷中,一片沙石橫飛,所謂石破天驚,不過如是。
四人怵目驚心,忙向上飛數丈,躲在巨石之上。
半晌——
怪物大概力盡筋疲,又伏在地上不動,只是此刻它的堅甲,已四分五裂。
萬毒矮叟道:『小俠趁此刻怪物昏迷不際,下手最好!』
雲宗文聞言,毫不猶疑,撲要便下。
那知——
他身形剛墜,正待揚手打出化血針之際,驀聞怪物一聲暴吼,仰頭翻身,疾向他腳下掃來。
事出不意,來勢又猛,眼看就將掃中雲氏雙足,看得旁觀三位高手,心頭大震,卻不敢出手,暗道:『完了!』
雲宗文亦自大驚失色,但他臨危不亂,千鈞一髮之間陡然右手一拍,打出一記劈空掌,同時借一拍之勢,拔身上升。
身體懸空之際,卻瞥見怪物一掃不中,翻身欲再起而攻。
雲宗文心中一動,陡然揚手,暴響一聲:『孽畜照打!』
刷刷刷,十支化血金針,脫手射出,身形一式『潛龍升天』,向右斜力拔升,飄向一塊巨石。
雲宗文一身功力奇高,已達身心合一的境界,這十文化血針不但勁道奇猛,而且準確無比。
性物笨重無比,轉動不靈,那料到對方會趁虛而入,一時無備,頓被擊中口鼻眼五處空隙。
登時慘吼連聲,四下竄動,震得雲霧谷漫天塵霧,登時一片昏暗,這陣山崩地裂的激動,始而兇猛,繼而沉渾,終於漸趨平靜。
這只蛟龜交配的萬年怪獸,由於天生笨重,致摻遭擊傷,那十支經萬毒矮叟,浸煉過劇毒的化血金針,一中其身,毒氣登時行開,終於致命。
雲宗文大功告捷,不勝大喜,當下掣出背上天虹劍,手揮處,立將怪頭斬落。
這時——
萬毒矮叟與二僧亦萬分欣慰地,躍下樹來。
萬毒矮叟道:『雲小俠快將頭劈開,取出其中蘊藏的內丹。』
雲宗文聞言,踏前一劍,正待將怪頭劈開。
說時遲,那時快。
就他手甫舉,劍將落的剎那間。
驀地——
從斜刺傳來一聲冰冷的喝叱:『照打上』聲到風到,一蓬急勁,夾著無數精光,快速無匹地,同雲宗文等人罩來。
變生不測,四人齊皆大震,倉忙間各各劈出一掌,迎撞過去,四人均一身卓絕的武功,這一同發並擊,威力之大,更是無與倫比。
那蓬前奔暗器,立受阻擋,登時折向飛回,但聞二聲慘嗯過處,碰碰連聲,地上已多了兩條死屍。
萬毒矮叟趁勢一長身將怪頭檢在手中。
四人走近一看,這兩個偷襲不成,反而自食惡果的人物。
一清和尚一看二人裝束,皺眉道:『啊,原來是邙山二魄,這二人乃一掌定五雄鬼面羅漢之徒,若傳揚出去,豈非憑添一個大敵!』
萬毒矮叟道:『自作孽不可活,死得活該,那老禿若要偏袒徒弟,少不得教他灰頭土臉。』
二老僧見他當面罵老禿,雖是無心,也不覺大皺其眉。
雲宗文道:
『這二人死有餘辜,怕什麼鬼面羅漢,是非曲直他若未能弄清楚,我雲宗文就第一個不服,只要他………………』
話猶未落,耳中一陣陰森的諷笑:『乳毛未乾的小子,也敢口出大言,真不知天高地厚,哼哼!』
尾後三聲冷哼,宛然有形之物,直若二支巨錘,震得四人耳鼓一陣激動。
雲宗文大吃一驚,已知來了高人,忙高聲斷喝:『什麼人縮頭縮尾,作瘋犬狂吠,有種的就現身出來一見。』
三老也各自凝神待敵。
雲宗文聲落,陰森森笑聲再起:『好小子,敢對太爺無禮,只得教訓教訓你!』聲落,場上多了一個身背長矛的怪裝老人。
老人生得獠牙外露,凶睛突出,一臉戾氣,一身粉紅短打,一柄長過一丈的鐵矛,越發顯得不倫不類。
雲宗文只覺眼前一花,對方就已立身面前,不禁暗駭對方輕功之妙。
他是個高傲之人,忙問道:『尊駕與我等風馬牛不相及,現身阻擋,所謂何事?』
那怪老人哈哈一笑,破鈸般叫聲,令人討厭。『嘿嘿!老夫此來,乃是你們手中那顆怪頭!』
萬毒矮叟道:『朋友說話不覺好笑嗎?怪頭是我們所得,你憑什麼要取我們手中怪頭!』
對方不答反問道:『你們到底獻不獻?』
語氣十分托大,旁若無人。
萬毒矮叟道:『朋友是誰?』
對方笑道:『老夫金一真,外號人稱乾元一指便是!』
『金一真?』萬毒矮叟道:『你是六十年前,在廬山絕峰秘煉的乾元指?』
對方目無餘子道:
『然也,既聞吾名,當可知厲害,還不快快自動獻出,否則老夫將………啊!狂夫你敢!』
金一真乍見對方神情,只道對方必會懾於自己聲威,穩取怪物內丹,那料到對方會突施辣手,偷襲過來。
他那敢怠慢。連忙閃身挫步,避過敵人政招,同時一散獨門兵刃,吳鉤劍,展開越女劍法、點、鉤、奪,一連攻出三招。
金一真知對方人多勢眾,又是功力奇高,為求至寶,乃一出手便施辣招。
這三招快攻,乃他七巧劍中網技,亦是越女劍法中最精妙的狠著,頓見鉤影如山,劍氣瀰漫,端的凶狠無比,快疾絕倫。
萬毒矮叟心急馭丹,乃倉猝出手,欲制對方於死地,那知對方功力不錯,一擊不中,迭受反攻,一時無備,被迫得倒退一步。
萬毒矮叟只是一時無備而退,但是高手對招之時,最主先機,他這一退,可就立落危境。
金一真先機一得,那肯輕易放棄,手法一緊,招中套招,式內蘊式,一連攻出了四劍——
這四劍,劍劍凌厲,劍劍狠毒,直取萬毒矮叟要害,直迫得萬毒矮叟危機四伏,險象環生。
萬毒矮叟萬分驚急,左手又因扣住怪頭,無法並攻,只得先求自保,剎那間,雙方交拆了二十餘招,刃影千幢,狂飆四起,戰得難解難紛。
雲宗文見萬毒矮叟落敗,不由代為擔心,但他知武林人物,甚惜羽毛,愛名逾命,不到最後關頭,冒昧馳救,反受討厭,因此,儘管心急,卻不敢出手,只是嚴神監視鬥場,準備一旦他遇險,才予施救。
倏然——
金一真一式『瀾江截斗』,攻向敵人中盤,招式欲老未老,陡地反腕橫拖,變鉤為纏,截向敵人執物左手。
萬毒矮叟不知就裡,乍見對方一劍當頭砍到,忙側步低頭欲躲。
但他方一避招,對方劍氣已到,一時欲避無及,不禁嚇得魂飛魄散,暗道:『我命休矣!』
鋼牙一咬,存心與敵偕亡,右手一彈,彈出三股他蘊藏指縫中的九絕毒沙,人也存僥倖之心地,往後急竄。
人影乍合倏分,陡然一聲慘叫,破空傳起,慘叫中更夾什著一聲悶哼!
放眼看去,只見萬毒矮叟呆然站立,左臂殷紅,敢情被劃破一條七八寸的血槽,但卻不覺痛苦。
兩地上卻躺著那乾元指金一定,不但滿面漆黑,而且左腋下一片血漬,更插著一柄短小但卻光亮的匕首。
一靜大師走近前道:『趙師兄你受傷了,快閉血,待貧道以少林桃元散替你敷住傷口!』
一語驚醒夢中人,萬毒矮叟悚然醒悟,忙如言閉穴止血。
一靜和尚從寬袖中,掏出一把藥散,散在萬毒矮叟傷臂上,少林刀創藥,獨步武林,直有藥到傷-之神妙。
萬毒矮叟細一審視倒臥血泊中的金一真,然後突有所悟地,走近前去俯身拔起那柄匕首。
頓時一臉感激之色,對一靜道謝:『原來是大師出手相救,再造之恩,趙某永銘肺腑,當圖後報。』
一靜大師低誦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老衲不過是敬陪驥尾而已,其實還是趙師兄那九絕散之功也。』
雲宗文見趙霸天拔出匕首後,與一靜對話,不禁恍然明白,原來是一靜暗中以匕首傷敵救人。
他見以少林高僧之修為,竟也施用卑劣手段,不由暗覺詫異,心忖:『奇怪,大凡高手,均不屑施用暗箭,這少林高僧,怎地如此做法,若說迫不得已,也不該制人死地,出家人竟無慈悲之心!』
忖念中,忽聞一靜笑對自己道:
『小俠初下江湖,當不知武林險詐,與及事急從權之意,老衲若不出此下策,恐怕我們四人,將難逃對方乾元指之襲擊呢!』
雲宗文心思破人瞧破,不由面色一紅,訥口不言,暗叫慚愧不已。
一清和尚插口道:
『我們別在斤斤於小節了,若今夜情形,難保沒有別人覬覦至寶,我們還是快點處理怪頭吧!』
萬毒矮叟問二和尚道:『這只獨角,大師們可知還有用處?』
一清道:
『這只獨角,論好處,要比內丹好上幾百倍,因為它乃怪物一身精力所聚,常人服之,可增長兩甲子以上功力,只是絕少人知罷了!』
萬毒矮叟道:『既如此,這獨角該雲小俠所得!』
雲宗文忙婉謝道:『不不!晚輩何德何能,敢受此寶物,這是老前輩所發現的,還是前輩收下吧!』
老少二人,相互辭謝,最後峨嵋高僧一清才打了圓場,對二人說:『如此吧!趙師兄年事巳老,又一身奇功,實無需再增功力,雲小俠如日正中、未來無可限量,這只獨角就由雲小俠收下。
『但小俠恐受之有愧,就將怪物內丹,交由趙師兄配好藥引,煉成辟毒珠,減除絕魂寺後,此珠日後就送他為紀念!』
趙霸天道:『這怎麼可以,此怪全賴小俠收伏,這獨角與內丹,就該由小俠所得才對!』
一清道:
『趙師兄何必謙辭,何況這顆內丹,無你合七九味藥引,也發揮不了妙用,還是你收下吧!』
轉頭對雲宗文道:『小俠你說可對!』
雲宗文心想自己若不收下獨角,萬毒矮叟也決不會收下那顆內丹的,當下說道:『老前輩若不取下內丹,晚輩越發不敢收此獨角了!』
萬毒矮叟道:『既如此,貧道就卻之不恭,權且收下吧!』
一清道:『那小俠就快斬下獨角,然後再剝首取珠。』
雲宗文頷首,拔劍走向前,正待一劍砍下,萬毒矮叟已放在地上的怪物首級。
但他甫舉步,倏聞一靜大師喊聲:『雲小俠且慢!』
雲宗文聞聲止步,不解地道:『老前輩有何吩咐!』
一靜大師探手人懷,掏出三粒丹丸,遞給雲宗文道:
『這三粒丸藥,乃是少林秘藥「千靈丹」,小俠先服下,然後可抵住獨角過度熱量,否則恐怕會禁受不住,反而弄巧成拙。』
雲宗文接過丹丸,感激地道:『謝謝大師恩賜,晚輩…………』
『雲小俠何用客氣,快請服下吧!』
雲宗文聞言,舉手張口,正待服下三粒丹丸。
就在他手近唇邊,就將服下丹丸之際。
說時遲,那時快。
陡聞一聲清叱:『不要吃下去,危險!』聲到人到,香風颯然,一條嬌小人影,快逾流星閃電,飄落谷中。
此人來得突兀,但也來得奇快無比。
雲宗文聞聲一震,不禁頓了一頓,愕然側眼而望。
萬毒矮叟與二僧同時臉色急變,當他們看清飄身落下之人,竟是個渾身黑衣蒙面的女流時,不禁渤起無邊殺機。
雲宗文看清來人,不禁心中一震,暗忖:『會是她嗎?為何如此眼熟,不知她蒙面市底下是否就是她?』
原來他覺得此女身段十分酷似那對他有恩亦後有情的奇怪女俠。
不過——
這意念在他腦海中,卻是一閃而逝,為時極短。
他急於知道,此女何以喝阻他服下丹丸,又說是危險,當下問道:『女俠請了,為何喊住在下?』
蒙面女冷冷道:『你想死嗎?』
雲宗文詫道:『此言何解,這是一靜大師送給我的少林靈藥呀!』
蒙面女道:『你當他是少林高僭?你當這三粒毒丹是奇藥?』
雲宗文訝然,不由自主地向一靜瞧去。
一靜大師心中大怒,暴喝一聲:『賤婢你敢冒犯老衲?』
蒙面女冷冷一笑,轉頭對雲氏道:『如何,就他這一句話,就可證明他是冒充少林高僧吧!』
雲宗文暗道:『是呀,少林高僧不該如此沉不住氣,而又出口罵人呀!』
一清大師見師兄漲紅了臉,氣得說不出話來,不由踏前道:『女娃兒別惹是生非,污辱了出家人清譽。』
蒙面女不答,反對雲宗文道:『把丹丸給我!』
她這句話,說得有點命令意味,但聽在雲宗文耳中,卻似有無限迷力,不自主地,將手中三粒丹丸,送了上去。
蒙面女接過丹丸,轉身對一靜道:『你說這是少林秘寶千靈丹!』
『不錯!』
蒙面女冷冷一笑道:『那應你先服下看看,若是真的,就可證明你是少林高僧,否則就是天山雙禿!』
一清、一靜聞言,臉色相繼大變,不約而同,暴喊一聲:『賤婢你找死!』二人四掌,一推一拍,登時一股奇猛潛勁,擊向蒙面女俠,去勢兇猛絕倫。
雲宗文聰明透頂,一旁靜觀,已知有蹊蹺,這時見二僧出手,恐女俠有失,忙大喝一聲:『二位大師且慢動手!』
排山運掌,亦自打出二股潛勁,正是獨步武林的通玄神功『六合功』。
先天真氣,果然是無堅不摧,無物不克,雲宗文這記絕學,頓將對方奇猛潛勁,化於無影。
雲宗文道:『二位大師何必動怒,有話慢說!』
蒙面女道:『他們狐狸尾巴已現,還敢多說嗎?』
雲宗文道:『此事當真?』
似在對蒙面女說,又似在對二僧道。
陡然——
只見二僧仰天一陣狂笑,笑聲如夜梟悲鳴,似鮫人夜泣,令人不忍猝聽,雲宗文方自驚愕,已見對面二僧雙手一抹,面目已非。
那本是慈容壽眉的僧面,竟變成兇惡無比丑顏,破鈸似地獰笑道:
『姓雲的,她說得不錯,我們正是天山雙僧,特奉觀主千面如來之命,今日欲送你歸陰
雲宗文不覺大怒道:『可惡的賊禿,看你還能活過今天,照打!』
打字乍出,雙掌一推,一股奇猛潛勁,勢若驚濤拍岸,猛逾萬馬奔騰,迅速的捲向一靜大師。
雲宗文一連幾次,被千面如來千方百計,暗中施毒,不禁恨入骨髓,這一出手,絕不留情。
一靜和尚大驚,連忙閃身避過,同時舉起兵刃,鐵拂塵猛攻過去。
一清和尚也如響斯應,撤出戒尺,展出生平絕學『萬妙三招』,點、掃、挑、斫、狠辣無比地,猛攻過去。
蒙面女一聲冷笑,皓腕翻處,銀芒陡長,撲身進劍,迎攻一清,登時四人捉對廝闞,打得檄烈,打得凶狠。
萬毒矮叟趙霸天一見雙方混戰正酣,心念倏起,探手抓起地上的怪頭,然後反身頓足欲走。
但他身形乍起,驀然一聲蒼老的笑聲,響自他的耳畔,道:『別忙別忙,不要錯過好戲!』
萬毒矮叟一驚,一看眼前不知何時,竟已站立了一個衣服襤褸如花子,身背竹簍的老頭兒。
趙霸天暗聚功勁,喝道:『糟老兒是誰?膽敢阻我去路!』
糟老頭道:『誰阻你去路,要走就請便吧!不過…………』
趙霸天對此人莫測高深,不禁接道:『不過什麼?』
糟老頭道:『沒什麼?只要你放下手中怪頭!』
趙霸天道:『你憑什麼?』
糟老頭笑道:『那你就不要走,等他們事罷,我替你介紹過後,才走未遲?』
趙霸天道:『我萬毒矮叟堂堂武林高手,還需你嘮叨嗎?』
糟老頭道:『怎麼,你是萬毒矮叟?到底為何改名呢?』
趙霸天暗地一凜,殺機陡現,正待出手。
陡然,一聲勁叱:『老前輩何需與這卑劣之徒多言,快點繳下他手中怪頭吧!』聲落人現,一個老者,手執外門兵刃,怒容滿面地,瞪視趙霸天。
趙霸天入眼面前之人,竟是那墜崖的五步追魂鄧元倫時,不禁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