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蘭把樹葉接在手中,翻轉一看,只見葉上用尖銳之物,劃出了幾行字跡,寫的是:
「既欲作深談,敢不消息告?
月上斷頭崖,人約黃昏道。
只愁我多愁多病身,怎當卿傾國傾城貌?
刻骨惹相思,魂牽更夢繞!」
諸葛蘭看完,氣得立即把這張樹葉,揉成粉碎,丟出老遠。
方古驤站在旁邊,目光微瞥之下,業已看清葉上所書,不禁訝然說道:「咦,葉上雖未署名,但根據『多愁多病身』一語,似乎又是『病金剛』焦健所為,這廝神通廣大,他竟潛伏壁頂,偷聽了我們談話?」
諸葛蘭怒道:「荒唐透頂,這廝太過可惡!」
方古驤失笑說道:「可惡雖然可惡,但我覺得諸葛姑娘仍不妨赴他這次約會!」
諸葛蘭茫然問道:「赴他什麼約會……」
方古驤接口笑道:「他那:月上斷頭崖,人約黃昏道『之語,不是約諸葛姑娘互作深談,願意把所知秘密,向你相告嗎?」
諸葛蘭先是玉頰微赧,但旋又恢復她一向豪邁大方的氣概,揚眉笑道:「方老人家說得對,我確實願赴他所約,但不知老人家可認得『斷頭崖』,抑或『黃昏道』嗎?」
方古驤搖頭說道:「所謂『斷頭崖』已不知究在何處,『黃昏道』三字,更含混得不像個特定地名,我哪裡會認識……」
諸葛蘭苦笑接道:「連老人家都不認識,我自然更是茫然!
既無准地,又無準時,只好讓他立盡黃昏,魂牽夢繞,而不去赴約的了!「方古驤想了一想,取出酒葫蘆來,飲廠兩口酒兒,怪笑說道:「不一定,只要諸葛姑娘當真願意赴約,或許……」
諸葛蘭詫道:「方老人家,你怎麼又『或許』起來?你不是不認識『斷頭崖』和……」
方古驤不等她往下再問,便自接口笑道:「我是覺得對方既把地名說得這等含混,多半是無須苛苦相尋,我們只要緩緩前行,在接近黃昏之際,特別注意一點,或會有所發現!」
諸葛蘭道:「老人家認為我若去赴那『病金剛』焦健之約,會不會有甚凶險?」
方古驤連連搖手說道:「沒有,沒有,凶險是一定沒有……」
方古驤從諸葛蘭的神色之上,猜出她心中所想,笑了一笑問道:「諸葛姑娘,我來猜猜你的要求好嗎?是不是倘在前途,發現『斷頭崖』,和『黃昏道』之時,要我避開讓你單獨赴約,與那『病金剛』焦健深談,以便周旋一二?」
諸葛蘭嬌笑說道:「老人家真夠聰明,在『不會有甚凶險』的前提之下,你大概可以答允我這要求,到時避開,找個地方,自行喝酒去了!」
方古驤點頭笑道:「我可以答應你這項要求,但卻也要諸葛姑娘答應我必須遵守一項原則!」
諸葛蘭道:「我也猜得出來,這項原則,多半是『不可動手』四字!」
方古驤笑道:「這『不可動手』四字,範圍太窄,我要求渚葛姑娘,所遵守的原則是必須『控制情緒』,盡量探查隱秘!」
諸葛蘭頷首笑道:「這是高明策略,我自然接受老人家的指教,以一種『耍猴子』的心情,去赴『病金剛』焦健的『黃昏之約』!」
兩人計議既定,遂越過面前這道橫亙山壁,繼續前行。
他們仍是一路笑語,但在笑語之中,卻均自提高警覺,於不動聲色之下,默察一切有關異狀。
所謂「一切有關異狀」,自然包括了「七絕谷」凶邪有無窺伺?「病金剛」焦健有無暗隨?以及「斷頭崖」和「黃昏道」
有無跡象?
當空紅日,漸漸斜西,卻尚不曾發現任何值得注意情事。
諸葛蘭笑道:「方老人家,這才叫『有意栽花花不發』,天光已近『黃昏』,那位自稱對我魂牽夢縈的『病金剛』焦健,尚不知人在何處?」
方古驤指著前面約莫十來里遠近的一片隱隱青山,怪笑說道:「照這天光計算,我們走到那片山影之前,恰是紅日銜西,余霞散綺的黃昏時分,也許……」
話猶未了,諸葛蘭突然手指遙空,雙揚秀眉,詫聲叫道:「方老人家快看,好大的一隻鳥啊!」
方古驤順著她手指之處看去,果然看見一隻絕大鳥兒,飛隱入遠遠山影之內。
雖然隔得太遠,看不清那是一隻什麼鳥兒?但約略估計之下,最少也會比鷹類中體型最巨的「白頭鷹」,還要大上一倍,或是兩倍!
方古驤看了一眼,點頭笑道:「這樣大的鳥兒,著實少見!」
諸葛蘭道:「那是只什麼鳥兒?是雕、是鵬……」
方古驤笑道:「雕或可能,鵬卻世所罕睹!」
諸葛蘭軒眉笑道:「我聽說『天山』有『鵬』!」
方古驤搖頭說道:「那也不過是傳說而已,真正有誰見過?
『直上八千尋,一翅九萬里』,未免太神化了!「談笑之間,業已行距那片青山不遠,那只巨鳥,電未再見蹤跡。
諸葛蘭正往前行,突然一愕止步,口中並「咦」了一聲。
方古驤道:「諸葛姑娘,你又有何發現?」
諸葛蘭指著右前方的一座高峭山峰,向方古驤揚眉叫道:「方老人家,你看這座山峰像個什麼形狀?」
方古驤略一注目,搖頭答道:「我看不出來……」
諸葛蘭道:「假如在這山峰頂上,加一巨石,當坐人頭,像不像一尊坐佛?」
方古驤笑道:「諸葛姑娘說得對……」
諸葛蘭接口又道:「反過來說,這山形狀,也像是一尊被砍掉的坐佛,豈不正是『斷頭崖』嗎?」
一面說話,一面微抬螓首,打量四外。
方古驤道:「諸葛姑娘,你在看些什麼?」
諸葛蘭嫣然笑道:「老人家忘了那『病金剛』焦健所留的『月上斷頭崖』嗎?我已找著『斷頭崖』,如今是看看『月』在何處?」
方古驤含笑說道:「斜陽雖剛剛匿影,一鉤月兒已上了半天,是藏在那片雲層之內。」
諸葛蘭軒眉笑道:「這樣說來,只要風吹雲散,月兒便上崖頭,我應該暫時向老人家告別,去赴『黃昏之約』!」
方古驤因計議早定,只得點頭笑道:「好,諸葛姑娘先去赴約,我則慢慢前行,也在那『斷頭崖』左近,找個地方喝酒,靜看你耍猴子的結果!」
諸葛蘭向方古驤揮了揮手,剛自轉身走了兩步,突又聽得方古驤叫道:「諸葛姑娘……」
諸葛蘭止步回身,嬌笑說道:「方老人家,我知道你定是不放心,要再復囑咐我一遍,控制情緒,注意肩傷,千萬不可與對方逞強動手!」
方古驤搖頭笑道:「不是,我是有件東西,交你帶去!」
說完,從身邊取出一根綠色小箭,向諸葛蘭含笑遞去。
諸葛蘭接過小箭,反覆看了兩遍,目注方古驤,訝然問道:「方老人家,這不像尋常暗器,好像是一根作為通訊用的特製火箭?」
方古驤頷首笑道:「正是火箭,諸葛姑娘若要用時,只消略凝真力擲向山壁,它就會化為一道火光,飛起十數丈高下!」
諸葛蘭道:「我要這火箭則甚?」
方古驤正色說道:「常言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那』病金剛『焦健對於諸葛姑娘究竟是何心意?尚自難測!萬一他有甚歹念,你有傷在身,不能硬拚,必須叫我赴援,則這根火箭,不是大有用處嗎?「諸葛蘭雙現梨渦,嫣然笑道:「老人家考慮得真夠周到,我一切遵命,萬一有甚危機,便立即發出這火箭傳訊!」
方古驤點頭說道:「諸葛姑娘能夠這樣,我便可以安心吃酒,靜候好音的了。」
諸葛蘭流波一笑,轉身向著那座絕似一座無頭坐佛的高崖走去。
她為了表示暇逸,是緩緩而行,等到走近崖前,恰好風拂雲開,現出了本來藏在雲中,如今卻斜掛崖頭的一鉤眉痕新月。
諸葛蘭不願胡亂尋找,卓立崖前,「咦」了一聲,『自語說道:「月上斷頭崖了,人呢?哪兒才算是』黃昏道『呢?」
說也奇怪,她這自語才畢,卻聽得一縷語音,極低而又極為清晰地,在她耳邊,緩緩說道:「諸葛姑娘,許我改改詞句好嗎?把那『人約黃昏道』,改成『人入七絕洞』吧!」
諸葛蘭自然知是「蟻語傳音」,但因不知對方身在何處,無法傳音問答,只好一剔秀眉,朗然說道:「我既來了,還怕換地方嗎?『七絕洞』在何處?」
她如此發話之故,是想對方既然聽得見自己的第一次自語。當然也就聽得見自己的第二次自語。
果然自語才停,密語又起,在諸葛蘭的耳邊,帶笑說道:「諸葛姑娘,請縱起四丈,在峭壁上的叢生長草之中,有一條羊腸小道。」
諸葛蘭應勢提氣,一式「長箭穿雲」,飄飄然縱起四丈,落向峭壁。
壁間亂草,長几過人,其中果有一條業已荒蕪得幾已難於辨出的羊腸路徑。
諸葛蘭腳才落地,神秘語音又在耳邊說道:「請循這荒蕪小徑,繞壁右行,行約七丈止步!」
諸葛蘭雖嫌對方有點故弄玄虛,但事既至此,也只有忍著氣兒,聽他擺佈!
右行七丈,止住腳步,朗然發話問道:「閣下,我已遵辦,你還有什麼吩咐?」
神秘語音在耳邊響起笑道:「在下是一片好心,諸葛姑娘請莫動怒,你只要揭開身旁壁上的厚厚籐蔓,便可發現所謂『七絕洞』的入口!」
諸葛蘭如言施為,果在大堆籐蔓之後,發現了一個僅容人低頭鑽人的小小石洞。
這種情況,不單出於諸葛蘭的意料,連方古驤那等經驗豐富的老江湖,也未料及!
換了別人,或許會略感躊躇,顧慮到這「七絕洞」中,有無凶險?
但諸葛蘭卻膽大包天,根本不加考慮,螓首一低,便自鑽人洞內。
洞口雖極狹窄,洞內到還算寬敞,並有些微天光,曲折透人,不致使人難於見物!
氣息也並無霉腐,反似有股極為淡雅,挹人神爽的清香氣味!
洞徑卻轉折太多,三步一轉,兩步一彎,諸葛蘭心中默計,共計左右七轉之後,便有扇石門,擋住去路。
門上,鐫出七個「絕」字,並寫著:「七絕重地,妄入者死!」
諸葛蘭見了門口上字跡,不禁略一沉吟!
她沉吟之故,自然不是對石門上所鐫的恐嚇字樣,有所懾懼!
她是覺得「七絕魔君」孟南所領導的「七絕」群凶巢穴,是在「野人山」中,怎會又在這中原地面,出了個「七絕洞」
呢?
諸葛蘭略一推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便待伸手推開那扇石門。
但她剛剛伸手,還未觸及那扇石門,耳邊突又聽得有人傳音叫道:「諸葛姑娘,請你暫莫推那石門!」
諸葛蘭眉頭微蹙,覺得自己進洞以後,曾密切注意各處,均未發現有人,則這語音難道竟是從洞外傳來?
她一面尋思,一面朗聲說道:「為什麼不要推,難道你以為我會怕那門上所鐫的恐嚇之語嗎?」
神秘語音笑道:「諸葛姑娘神功蓋世,當然不會怕甚恐嚇?
我是想先講故事?給諸葛姑娘聽聽!「
諸葛蘭道:「什麼故事?」
神秘語音說道:「就是有關這『七絕洞』的故事。」
諸葛蘭細心傾聽,想聽出這神秘語音來源,卻仍毫無所得。
聞言之下,心想對方既講故事則長篇大論之下,總可聽得出一些跡象。
何況自己又正在推想這「七絕洞」的來歷,對方既願說出,聽聽也好!
念頭打定,點頭笑道:「好,閣下不憚費舌,諸葛蘭敬聆高論。」
說完,便在那石門之外,倚壁盤膝坐下。
神秘語音,緩緩說道:「那『七絕魔君』孟南,覬覦武林霸業,並非自今日始,早在十餘年前,便派了一名得力心腹人物,遍游中原,觀察武林形勢……」
諸葛蘭問道:「此事與這『七絕洞』何干?」
神秘語音說道:「孟南那名心腹得力人物,遊歷至此,無心中發現古洞,洞中並有寶物!」
諸葛蘭「哦」了一聲說道:「這洞中還有寶嗎……」
說至此處,想起入洞時曾聞得的那陣淡雅香氣,恍然有悟又道:「我明白了,這洞中大概有甚罕見藥物?」
神秘語音笑道:「這洞中接近地肺,靈氣極佳。遂生出一株『紫芝』……」
諸葛蘭知道「紫芝」是一種功能益元補氣,卻病延年,甚至於長生不老的道家妙藥,聞言之下,皺眉說道:「那人既發現『紫芝』必然立返苗疆,呈奉孟南去了?」
神秘語音說道:「這『紫芝』只能採摘,不能移植,當時又未成熟,那人遂設下厲害埋伏,鐫下恐嚇語句,並算準『紫芝』成熟日期,繪了地圖,留待他年來取!」
諸葛蘭問道:「閣下知不知道『紫芝』將在何時成熟?」
神秘語音道:「事有湊巧,就在今日,諸葛姑娘於進洞之際,是否聞得有陣淡雅清香?」
諸葛蘭點頭答道:「不錯,那香味極為淡雅清幽,但此時卻又泯然無跡!」
神秘語音笑道:「這就是『紫芝』即將成熟的跡象,少時香氣再飄,便是芝熟,必須於一晝夜間,將其採摘服食,否則便糟蹋了這株秉集靈氣的天材地寶!」
諸葛蘭咦了一聲說道:「奇怪……」
神秘語音問道:「諸葛姑娘奇怪什麼?」
諸葛蘭道:「既是『紫芝』成熟,那『七絕魔君』孟南,怎未派人來取?」
神秘語音笑道:「怎麼未曾派人?只不過此山曾經地震,形勢大變,昔日繪圖之人,又已死去,他們根據圖形,慢慢對照,一時之間,尚難找著確實地頭而已!」
諸葛蘭道:「還有一點,這『紫芝』既然必須在成熟後的一晝夜間,加以採摘服食,則孟南所居『野人山』,離此極遠……」
話猶未了,神秘語音便接口笑道:「諸葛姑娘有所不知,群凶顧慮周密,帶來一隻通靈巨雕,準備尋得『紫芝』之後,便命那巨雕,銜返滇西,呈奉孟南服用!」
諸葛蘭呀了一聲道:「不錯,方纔我在來此之際,業已看見了那隻大雕……」
語音至此微頓,側臉向那鐫有恐嚇語句的石門,看了一眼,訝聲又道:「閣下,直到如今,你還沒有說你把我約到此間,是何用意?」
神秘語音笑道:「諸葛姑娘是聰明人,應該猜得出了,我是要你代替孟南來享用那株『紫芝』!」
諸葛蘭想不到對方竟有如此美意,詫然問道:「你為何要讓我吃,而不自己吃呢?」
神秘語音歎道:「我是個窮愁苦命身,當不起脫骨換筋!
這株『紫芝』,別人吃了,可以益元補氣,卻病延年,我若吃了,卻會斷腸摧肝,追魂奪命!「諸葛蘭有所不信地道:「哪有這種事兒?」
神秘語音歎道:「這是我自己福薄!諸葛姑娘請想,我既無法自己享受這樣罕世難得的天材地寶,自然要把它呈獻給我最喜歡最敬愛的人兒……」
諸葛蘭玉頰一熱,嗔聲叱道:「胡說八道,我不要吃這『紫芝』……」
神秘語音急急接道:「不要不行,因為你不要,孟南卻要,萬一這老魔因服了『紫芝』,功力大長,武林之中,哪裡還有噍類?」
這幾句話兒,又把諸葛蘭說得知道其中利害,皺眉問道:「不給孟南服食,也不必由我服食,我且問你,『紫芝』怎樣摘取,對方在那石門之中,設有什麼埋伏?」
神秘語音答道:「石門之中,是豢養一隻毒蟲,少時異香雕是生死對頭,聞得有雕,必即衝向洞外,諸葛姑娘趁隙入室,輕而易舉地,便可採得『紫芝』!」
諸葛蘭道:「你呢?你在做些什麼?」
神秘語音笑道:「我要作使對方意料不到的一種巧妙安排,或許會對不久將來,降魔衛道的正邪決戰,有所影響?」
諸葛蘭聽他語氣,覺得此人竟也自居俠義,不禁詫然問道:「閣下到底是誰?就是那位『病金剛』焦健嗎?」
神秘語音說道:「姓名只是一種符號,作用本來不大,諸葛姑娘何必要問得太以仔細?」
諸葛蘭聽他不肯直承,卻也無可奈何,目光一轉,又復問道:「聽閣下之言,好像對於『七絕魔君』孟南之事,知道不少?」
神秘語音笑道:「我不敢胡亂吹噓,所知並不太多,但不知諸葛姑娘是有何事相詢?」
諸葛蘭道:「我有一位好友,名叫『玉金剛』司馬-,是否被孟南手下,擄往『七絕谷』了?」
神秘語音答道:「不錯,但『玉金剛』司馬-在武林中聲譽素高,誰知竟徒負虛名?是塊連孟南手下都鬥不過的窩囊廢……」
渚葛蘭接口叫道:「閣下錯了,司馬-絕非窩囊廢,他是因某種誤會,被我擊得身負極重內傷,才不得不聽憑孟南手下擺佈廣神秘語音」哦「了一聲,諸葛蘭又自說道:」故而我捫心自問,歉疚殊深,此番便是約同友好,趕赴邊荒,想把『玉金剛』司馬-,救出險境,並就勢掃除『七絕魔君』孟南,暨其手下凶邪,為武林除去隱患!「說至此處,鼻中突又聞得人洞時已曾聞過的那種淡雅香氣。
神秘語音叫道:「諸葛姑娘準備,『紫芝』已熟,你在一聽得當空雕鳴之後,便立即推開石門,因為這石門建造極妙,在門外輕輕一推便開,在門內卻無法開啟!」
諸葛蘭問道:「室內所豢的,究竟是條什麼樣的毒蟲?」
神秘語音道:「是何種類?我也不知,只知這毒蟲是邊荒異種,厲害無比!」
諸葛蘭聞言,正待凝聚功力護身,那神秘語音,又復笑道:「但諸葛姑娘儘管放心,那毒蟲因天生所克關係,急於出洞斗雕,決不會對諸葛姑娘,發動任何襲擊1」
這時,洞外果然傳來幾聲尖銳雕鳴!
雕鳴才作,石室中電起了利爪爬石之聲,彷彿毒蟲已自煩急不耐!
諸葛蘭一向膽大,立如神秘語音所示,伸手一推石門!
但她膽大之中,兼有心細,才一推門,便飄身閃向右側,並凝聚玄功,在身前布起一片無形氣網!
石門果然應手即啟,門中一道藍光,電掣而出,出門之後,毫無停留,便即馳向洞外。
諸葛蘭何等眼力,那藍光去勢雖如石火電光,一閃即逝,但她業已看出那是一隻形似絕大蜘蛛的奇形怪物!
腳數不是六隻就是八隻,與蜘蛛差不許多,但身軀卻是長形,通體暗藍,並在頭部多了一對蟹狀巨鉗!
頭上,閃爍著三點綠色星光,似乎竟具有三目!
身軀粗約徑尺,長約二尺,腰部似見略細,假如把兩旁長足,換成翅膀,便又活像只巨大飛蛾!
這怪物一出洞去,空中雕鳴立急,彷彿已與怪物,起了劇烈爭鬥!
諸葛蘭正自看得有點出神,那神秘語音,又在她耳邊響起,急急叫道:「諸葛姑娘,你怎麼還不進洞,采那『紫芝』,時機是稍縱即逝的呢!」
諸葛蘭聞言之下,未作深思,立即身形微飄閃入門內。
門內,是間小小石室,範圍不大,只有丈許方圓左右。
石室中央,有堆紫色泥土,紫色泥土中央,果然挺生著一朵淡紫色的菌狀靈芝,清香四飄,挹人神爽!
神秘語音又復急急說道:「這種『紫芝』,是修道人罕世難遇的異寶奇珍,要三百六十年,才能成熟,並於一轉瞬間,便會消失靈氣,成為普通菌類,諸葛姑娘,你……你怎麼還不採呢?」
諸葛蘭因看出這朵「紫芝」,確是罕世靈藥,知道對方所言不虛,遂忙伸手把它摘下。
紫芝才一人手,怪事便生!
所謂「怪事」,就是那扇石門之外,突然閃現了「病金剛」
焦健的灰衣身影!
諸葛蘭早就猜則神秘語音,定是焦健所發,故而焦健現身之舉,並不足怪!
怪的是這位「病金剛」,於出現後,並不入室,卻把那扇石門,「砰」然帶上。
諸葛蘭見狀愕然,再想開那石門,卻因構造太過特殊,在室內無法開啟。
她大驚之下,怒聲叫道:「焦朋友,你……你這是何意?」
焦健含笑答道:「諸葛姑娘莫要誤會,我完全是一番善意,決無半點惡念!」
諸葛蘭怒道:「胡說,你若是善意,卻把我關在這石室之中則甚?」
焦健笑道:「諸葛姑娘有所不知,這石室門戶,一經關上,至少電要在一對時之後,才會開啟!」
諸葛蘭越發焦急地,厲聲叱道:「如此說來,我不是至少要在這石室中,被禁閉一晝夜麼,這……這哪裡有絲毫善意?」
焦健微笑說道:「這不單是善意,並是極誠摯的善意,因為這樣一來,諸葛姑娘若不把這朵『紫芝』吃掉,便平白糟榻了這必經三百六十年,才會生長成熟的天材地寶!」
諸葛蘭「哦」了一聲問道:「焦朋友,你把我關在室中之意,就是要逼我吃這『紫芝』嗎?」
焦健笑道:「一點不錯,這個『逼』字,雖然有點難聽,但無論在動機方面,抑或效果方面,都決無絲毫歹念,尚請諸葛姑娘,原諒我這『霸王請客』之舉,、趕緊把那朵『紫芝』服食了吧!」
諸葛蘭聞言,再復看看手中的「紫芝」色澤,嗅嗅它的香氣,覺得這東西確實是罕世靈藥,不像邪毒之物!
這時,空中厲嘯,隱隱傳來,焦健朗聲叫道:「諸葛姑娘,你必須趕緊服食『紫芝』,等我洞外事完,再來開門放你!」
說完不再發話,一陣步履聲息,馳向這「七絕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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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諸葛蘭被禁閉「七絕洞」的石室之中,疑神疑鬼,滿懷奇詫之際,那位「醉金剛」方古驤卻看了一場精彩好戲!
方古驤自從目送諸葛蘭走向「斷頭崖」,並順著崖邊,隱去身形之後,遂找個清靜地方,獨自飲酒。
他選擇了一株高達數丈的參天古木,坐在靠近頂端的密葉叢中,到也悠閒自得。
因為這樣一來,別人頗不容易發現方古驤的蹤跡,但方圓里許之間的一切動靜,方古驤卻可看得清清楚楚。
方古驤對於諸葛蘭赴約之舉,原也耽著相當心思,故而他雖在樹頂飲酒,卻不敢盡情縱量,仍把兩道炯炯目光,不時掃視四外。
驀然間,有所發現!
首先,方古驤發現從一條山谷之下,飛起了一隻碩大青雕!
這青雕並不飛去,只在「斷頭崖」左近,緩緩飄翔,彷彿有所窺伺?或是有所尋覓?
方古驤見那青雕的行動有異,不禁心頭一轉,暗自忖道:「此雕看來不似野物,好似業已受人豢養通靈,不知與那『病金剛』焦健,有無關係?」
念方至此,忽又見那山谷之中,縱起了兩個青衣老者。
這兩個青衣老者,每人手內,都持著一張羊皮地圖,邊自端詳,邊自環顧四外,似是有甚對照?
方古驤何等經驗?一看便知,這「斷頭崖」左近,必然藏有蹊蹺!
靠左一個青衣老者,突然仰面發出一聲低嘯,並舉手向東一指。
空中飄旋的那只青雕,立即低鳴一聲,慢慢向東飛去。
方古驤一見恍然,知道那只青雕是由這兩個青衣老者帶來,只不知道他們是在找尋什麼?
但諸葛蘭適才正是緩步走向東方,如今青雕與兩個青衣老者,也已往東,會不會與諸葛蘭遇上,起甚衝突?
想到此處,方古驤不禁心中盤算,自己是應該跟蹤綴去?
抑或是仍然在此等待?
他起初的決定,是以逸待勞,仍在這古木梢頭,靜觀變化。
但轉念一想,諸葛蘭在靜養肩傷期間,不宜與強敵周旋,自己還是悄悄綴去,比較來得穩妥。
方古驤念頭打定,身形微閃,便從樹梢飄落,向東跟進。
轉過崖角,連人帶雕均已不見!
方古驤大覺驚奇,暗忖那兩個青衣老者的突然失蹤之故,或許是進入什麼草樹叢中?但那只青雕卻……
正自驚訝,雕鳴之聲漸急!
這雕嗚聲,極為急促,卻又悶而不朗,彷彿竟是從「斷頭崖」的山腹之中發出?
方古驤恍然大悟,知道那兩個青衣老者,和絕大青雕,定已進入什麼洞穴以內!
斷頭崖範圍頗廣,山壁間草濃樹密,不容易發現洞穴,方古驤只得根據那忽停忽作的雕鳴聲息,慢慢尋去。
驀然間,雕嗚轉厲……
「呼」的一聲,從十來丈外的山壁草深之處,飛起廠一條青影!
這青影不是青雕,卻是個青衣老者!
但他似乎不是自行縱出,而是被迫如此,並身上已負重傷,帶著一聲悶哼,墜下壁邊深谷,顯然就此了帳!
方古驤越發驚奇,他由此情狀,看出這青衣老者,顯是遇見強敵!
這強敵不可能是諸葛蘭,因為諸葛蘭絕不會毫無顧忌,如此猛用真力!
那麼,把青衣老者震飛跌死之人,卻是誰呢?難道竟是那位想與諸葛蘭「人約黃昏後」的「病金剛」焦健嗎?
方古驤心中,正自疑思,「呼」的一聲,又是一條青影,從壁間衝出。
這次,不是人,是鳥,是那只世所罕見,碩大威猛的異種青雕!
但雕後還跟著一道藍光,藍光之中,卻裹著一隻奇形怪物!
那怪物六足,雙鉗,說蜘蛛不像蜘蛛,說螃蟹不像螃蟹,通體暗藍,長相獰惡已極,頭上並有三目!
尤其六隻長足之間,竟有薄膜相連,鼓動起來,有如鳥翼作用,也可凌空飛翔!
故而青雕從壁上洞中飛出,凌空而逃,這怪物也自凌空追趕。
青雕並未遠飛,一追一逃之下,轉眼繞空三匝。
怪物有幾度追得距離青雕,僅約七八尺遠,鉗口張處,噴出一口藍煙,向青雕電疾射去。
青雕雙翼一束,正好往下俯衝急降,然後一翻一側,便倚仗天賦靈巧身法,躲過了怪物襲擊!
一連三次,青雕的閃躲身法,雖然不同,但結果是有驚無險,卻仍無二致!
方古驤注目之下,心中恍有所悟!
他看出怪物雖然能飛,但鼓膜飛行,畢竟不如青雕的振翼臨風,來得快捷!
既然如此,那青雕既不遠蕩,又三度險被怪物追上,豈非故意誘敵,目的在使這怪物,一再怒噴丹元,消耗真力!
這樣看來,青雕頗有智慧,並非怯戰,少時可能還有一番好戲可看!
但諸葛蘭迄仍未見蹤跡,不知已否與「病金剛」焦健見面,他們之間,不知是情況和諧?還是會起甚衝突?
方古驤雖頗擔心,但因未見諸葛蘭放起那根信號火箭,也就知道她尚未有甚重大凶險。
這時,青雕與怪物的逃追相逐,業已盤空了五匝之多!
怪物口中藍煙,是丹元所化,接連狂噴,自有消耗,其神態猛烈和飛行速度,均已略見減弱!
方古驤心想,假如青雕之不肯遠逃之舉,是想與怪物一搏,大約已到了適當時機……
念方至此,青雕陡然雙翼一束,速度加快地,向下俯衝!
怪物哪裡肯捨?也自凌空疾降!
方古驤看出青雕降落之處,似是壁間洞口,不禁心中詫道:「這青雕難道還想飛回洞內……」
一念未畢,青雕已到壁前,但並未人洞,突又刺空斜起!
這次,青雕似是全力而為,飛得宛如石火電光,神速無比!
怪物窮追不捨,電照青雕動作,斜行升空!
就在怪物改降為升,最接近山壁的一瞬之間,一蓬五色火花,突從洞口飛出。
這蓬五色火花,雖是一閃即滅,卻彷彿威力甚強,打得那隻怪物,發出一聲淒厲兒啼,不再升空追那青雕,緩緩斜飛,落向一塊平坦巨石之上!
青雕著實刁得厲害,那怪物不去追它,它卻掉過頭來,疾若星洩地,向石上怪物,箕張雙爪,怪嘯撲落!
怪物雖已身受重傷,但見青雕來勢,太以凌厲,只得一張鉗喙,又噴出一口藍煙!
這口藍煙,仍是丹元所化,具有奇毒,但一來因屢經消耗,二來因身負重傷,業已比先前稀薄許多,成了淡藍色澤!
誰知這青雕的來勢雖極猛烈,卻畏懼怪物的餘威猶存,仍是誘敵之計!
怪物受傷,緩緩斜飛地,降向石上之際,已從壁上洞中,縱出另一青衫老者,向它悄悄掩去。
那怪物全神貫注青雕來撲,遂未注意身後,等它噴出口內藍煙,青衫老者衣袖揚處,再度發出廠五色火花。
青雕來得雖猛,收得也快,雙翼略側,便又斜飛昇空,避開藍煙之襲!
五色火花,卻又打中怪物的後半身,使它厲聲連啼,幾乎滾下巨石!
如今,青雕又臨當空!
這一回,它來得毫無聲息,是由高空悄悄垂直飛降,但雙爪之上,卻抓了一塊千斤巨石!
降到距離怪物上空,約莫丈許之處,雙爪一鬆,巨石疾落!
那怪物兩度為五色火花打中,業已身負重傷,自知難有徼幸!
這類怪物,凶戾異常,它索性佯作奄奄一息,蜷伏石上,其實卻竭聚丹元,準備全力反擊,和那青雕,搏個同歸於盡!
怪物心機雖毒,青雕卻比它更刁,竟根本不再接近,來了個抓取千斤巨石,對怪物拋落猛擊!
等到怪物發覺當頭疾降之物,不是青雕,竟是千斤巨石,再想逃遁,業已不及!
巨石落處,砰然大震,火花四飛!
不單怪物被砸成肉泥,連它所伏巨石,也被砸碎,並翻墜下百丈深谷!
方古驤看得駭然,暗忖這一人一雕,共殲強敵之舉,委實配合得恰到好處!
尤其是那只青雕,不單力大無窮,身法靈活,並還如此刁鑽,這東西若對「七絕魔君」孟南效忠,真有點難以對付!
他剛剛想到此處,青衫老者「哈哈」一笑,向空中青雕,招了招手!
在他招手之際,方古驤瞥見這青衫老者手中,拿著一束紫色藥草。
觸目以下,方古驤大吃一驚,暗忖:「這束紫色藥草,好像是朵靈芝,難道這兩人一雕,竟是特意來此,覓取靈藥的嗎?」
根據傳說,凡屬野生之天材地寶,輒有怪物衛護,則剛才出現的那只似螃蟹不是螃蟹,像蜘蛛不是蜘蛛的怪物,也就不算過份突然之事。
在青衫老者招手之下,空中青雕緩緩降落,貼地低飛!
青衫老者略一縱身,拔起三丈,輕飄飄地落向雕背,口中並得意笑道:「紫芝已得,青兒快回去吧,好向魔君領賞!」
青雕低鳴,雙翼扇處,便往西方飛去。
怪物已死,兩個青衫老者,一個慘死,一個已乘青雕飛去,「斷頭崖」的周圍,又告恢復平靜!
如今不再是黃昏了,在不知不覺的時光推移之下,業已入了深夜!
方古驤適才看得緊張,忘記一切,如今情緒平定之下,不禁又想起諸葛蘭來。
諸葛蘭與自己業已分別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她為何既未回頭?也不放起自己所給她的那根信號火箭?
還有,這「斷頭崖」是個多事之地,既有「紫芝」又有「怪物」,更有「七絕魔君」孟南手下的兩個青衫老者,和一隻青雕!
「病金剛」焦健與諸葛蘭約會於此,絕非偶然湊巧,然則他究竟是何居心?
是想讓諸葛蘭遇上那隻怪物,遭受不測?
是想利用那只能載人的青雕,把諸葛蘭也擄去「野人山」?
是想使諸葛蘭獲得那朵「紫芝」,益氣補元,駐顏不老?
這些問題,在方古驤心中,交織成了一片朦朧巨網。
漸漸,他苦苦思索以下,發現了主題所在。
所謂「主題」,就是那「病金剛」焦健的立場,究竟如何?
是站在「七絕魔君」一面,抑或只是一個行為怪僻的武林奇客?
假如,焦健也是「七絕魔君」孟南的手下黨羽,則一切疑問,都應向壞的方面設想,諸葛蘭赴約之舉,必有險厄!
否則……
一念未畢,方古驤的鼻中,突然嗅得了濃冽酒香!
對於這位以「酒」為命的「醉金剛」來說,「酒香」已足誘人,何況這「酒香」還異常「濃冽」!
於是,方古驤暫釋心中疑念,循著酒香,轉身尋去。
行約數丈,發現了酒香來源。
離地六七丈高的崖壁之上,有一突出平坦巨石,石上一株形態奇古的矮松下,一人正在飲酒。
方古驤目光注處,悚然一驚!
因為這盤坐石上,倚松飲酒,神態異常暇適之人,正是那位在前途留詞,要與諸葛蘭「月上斷頭崖,人約黃昏道」的「病金剛」焦健。
焦健既然在此,諸葛蘭為何不見?難道她竟會神秘失蹤?
又驚又疑之下,方古驤忍不住略一閃身,縱上了那塊巨石。
焦健本是面對崖壁,背向方古驤,如今聞得有人縱上,方緩緩回頭,向方古驤看了一眼,揚眉含笑問道:「方兄,你怎麼此刻才來,一鉤新月,早就上廠『斷頭崖』了,諸葛姑娘何在?」
這句「諸葛姑娘何在」,著實把位「醉金剛」方古驤,問得心神一震!
他日注焦健,詫聲問道:「焦……焦兄,諸葛姑娘早就來赴『黃昏之約』,焦兄難道不曾見著她嗎?」
焦健搖頭說道:「小弟一直在此坐候,哪裡見過諸葛姑娘的絲毫蹤跡?」
方古驤大急叫道:「這……這是從何說起?」
焦健笑道:「方兄不要焦急,且先飲杯酒兒再說!」
說完,斟了一杯酒兒,雙手遞過。
方古驤雖然早就對那酒香流涎,如今卻不肯接取,搖頭歎道:「諸葛姑娘業已神秘失蹤,我哪裡還喝得下酒……」
話方至此,陡然雙目之中,神光如電地,凝注在焦健臉上,沉聲說道:「焦兄,武林人物講求是相待以誠,你……你為何言有未盡?」
焦健笑道:「方兄此話怎講?」
方古驤道:「適才我走過此處,並曾對石上古松注目,未見焦兄蹤跡,焦兄為何卻說是一直在此坐待呢?」
焦健搖頭笑道:「也許是事有湊巧,小弟剛剛略為離開,方兄便恰巧經過!」
方古驤雖覺焦健是故意飾詞推托,卻也無可如何,眼珠一轉,又向對方問道:「焦兄,你有沒有看見剛才的一場精彩好戲?」
焦健答道:「什麼好戲?方兄是不是指那只『西域青雕』,與『琵琶龍』的互相惡鬥之事?」
方古驤駭然說道:「那隻怪物,竟是所謂『蠻荒九大毒物』中,依毒性強烈程度,排列『第四位』的『琵琶龍』嗎?」
焦健含笑說道:「不錯,但這東西,性喜潮濕,最好是生長於沼澤之中,日以毒泥腐草為食!如今被禁山腹秘洞,氣候、環境,兩不適宜,故而退化得連兩肋肉翅,均未生出,只在腳上長了薄膜,以致飛行不快,毒質及威力,都大打折扣,才於人雕合之下,遭了劫運!否則,那只『西域青雕』,雖頗通靈威猛,也遠非『琵琶龍』的敵手!」
方古驤靜靜聽完,皺眉說道:「焦兄知不知道那兩個青衣老者是誰?他們的功力修為,似頗不弱?」
焦健答道:「那是『七絕魔君』孟南身畔的『龍虎』二侍!
如今『虎侍』滕虎已死,只剩下一下『龍侍』安雲龍了!「方古驤道:「我彷彿看見那安雲龍於乘雕飛去時,手中持著一朵紫色靈芝?」
焦健舉起杯來,飲了一口酒兒,面含微笑地,點頭說道:「這『龍虎二侍』,便是奉命乘雕取芝而來,那只『琵琶龍』,也是孟南手下,昔年設法弄來,禁閉洞中的守護『紫芝』之物!」
方古驤聽說連那「琵琶龍」,也是孟南手下所豢,自然莫名其妙,滿臉詫色!
於是,焦健又把曾對諸葛蘭說過的有關「紫芝」之言,再向方古驤說了一遍。
但他吐詞屬句,相當謹慎,始終未曾露出已與諸葛蘭互相見面。
方古驤聽完,目注焦健問道:「焦兄,你與『七絕魔君』孟南之間……」
焦健接口笑道:「我與孟南,無甚關係,他雖命人奉函,邀我作他賓客,但我並未應允,尚在考慮之中!」
方古驤趁機勸道:「焦兄不必多考慮了,『七絕魔君』孟南的聲勢雖眾,終是凶邪,不會有善果!焦兄一代高人,何……」
焦健不等方古驤話完,便即笑道:「方兄不要向我說教,小弟生平行事,不問順逆,只問好惡,這也正是所謂『江山易改,秉性難移』的了!」
方古驤皺眉問道:「焦兄這樣說法,莫非你已準備接受孟魔君的邀請?」
焦健「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方古驤臉色微沉,暗把全身功力,悄悄貫聚向右掌之上!
想不到焦健竟有所覺察,含笑叫道:「方兄,你凝功聚勁則甚?」
方古驤目閃神光,絲毫不加隱瞞地,正色朗聲說道:「焦兄既準備助紂為虐,小弟便準備為世除害!」
說完,便欲發掌!
焦健搖手叫道:「慢來,慢來,方兄若是不想要我接受孟南邀約,卻也不難……」
方古驤接口說道:「聽你之言,似平還有甚條件?」
焦健笑道:「當然,方兄怎麼忘了我方才『生平行事,只問好惡』之語!」
方古驤覺得若能使這「病金剛」不與「七絕魔君」孟南同流合污,也是樁對武林大有裨益的莫大功德,遂耐著性兒,揚眉問道:「焦兄有什麼條件?」
焦健說道:「簡單得很,我只要請方兄旁敲側擊地,幫幫我的忙兒!」
說完,口中吟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方古驤聽出他是意在諸葛蘭,不禁苦笑說道:「焦兄,我不懂你為何一再對諸葛姑娘,流露出愛慕之意?難道你就忘了她尚紅顏如花,你已兩鬢白髮?」
焦健笑道:「方兄,你休看我鬢生華髮,其實小弟尚是中年,只不過一向寂寞多愁,並為了適合『病金剛』的外號,才故意使形相蒼老一些……」
語音至此微頓,目中神光一閃,又復含笑接道:「但若有了知心人,小弟便不再心情寂寞,須可以剃,發可以染,這張雞皮臉兒,在功力運用心情開朗之下,也未必不可以返老還童?決不至於使諸葛姑娘,有『一樹梨花壓海棠,的老少懸殊,過份委屈之感!」
方古驤搖手歎道:「不行,不行,焦兄便算當真能返老還童,變得風度翩翩,也對諸葛姑娘毫無希望……」
焦健叫道:「為什麼?我為什麼毫無希望?」
方古驤把語音放得盡量平和,低低說道:「因為諸葛姑娘的心扉之中,早已有了人了!」
焦健聞言,似乎大吃一驚,以一種極為關切的神色,急急問道:「她心扉中業已有了人嗎?這……這是誰呢?」
方古驤笑道:「此人,論相貌宛如衛-重生,潘安再世,論文武則功參造化,學究天人,何況更值英年,難怪連諸葛姑娘那等眼高於頂,視男人如草芥的絕代俠女,也對他一見傾心,情根深種!」
焦健聽得緊皺雙眉,苦笑說道:「方兄,經你把對方這樣一加誇讚,我……我彷彿無甚希望?」
方古驤含笑說道:「就算焦兄文能與那人比肩,武能與那人齊步,但年華宛如水逝,這一點上,是無論如何也……」
焦健急急接口說道:「方兄,你說來說去,還未說出這位諸葛姑娘的夢裡情郎,到底是誰?」
力古驤笑道:「他與我們齊名,卻又比我們稍強一些,就是與『白髮金剛』伏五娘,同被稱為『十二金剛』中的『強中強手』的『玉金剛』司馬.」
焦健突然雙眉一皺,「哈哈」大笑!
方古驤詫然問道:「焦兄為何發笑?」
焦健答道:「我覺得我有希望了!」
方古驤不解其意,皺眉說道:「你的希望何在?」
焦健伸出兩根手指,緩緩答道:「共有兩點,第一,據我所知諸葛姑娘與司馬-之間,不但曾有芥蒂,司馬-並被諸葛姑娘下了辣手,打成重傷!」
方古驤微起疑心,向焦健看了兩眼道:「焦兄,你怎會知曉此事?」
焦健笑道:「方兄,你不要忘廠那五個半『絕』字,連血洗聞人善醫寓之事,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方古驤道:「這是一樁誤會,諸葛姑娘在事後,芳心極為不安,正準備向司馬-加以解釋。」
焦健繼續笑道:「第二,司馬-如今已被孟南手下,擄往『野人山』,即將成為這位『七絕魔君』七秩壽宴上,款待武林群豪的『第一名菜』!」
方古驤冷笑說道:「這是孟南的如意算盤,諸葛姑娘業已集合不少志同道合高手,分路齊下苗疆,以期救出司馬-,並殲除『七絕群魔』,為武林去一大害!」
焦健哂然說道:「我認為這也是你們的如意算盤,『七絕魔君』盂南的實力極雄,豈可輕侮?慢說掃蕩『七絕谷』,就是想救出『玉金剛』司馬-,也要歷盡險中險,遭逢難上難呢!」
方古驤瞿然說道:「我知道焦兄此言,並非危言聳聽,就以剛才與『琵琶龍』相鬥的那只青雕而論,便是個超乎人力的極為難纏之物!」
焦健笑道:「何止青雕?孟南有兩名手下,專擅豢養調教各種飛禽走獸,蛇蟲毒物,故而你們此去『野人山七絕谷』,除了山川險阻,瘴癘襲人之外,還要著意防範各種意想不到的蛇蟲禽獸襲擊!故而,依我看來……」
方古驤見他語音忽頓,揚眉問道:「依你看來,應該怎樣?」
焦健答道:「諸葛姑娘應該就此止步,莫去苗疆,就在中原一帶,作她的『粉黛金剛』,豈不無險無憂,逍遙自在?」
方古驤正色說道:「焦兄此言差矣,慢說諸葛姑娘對於司馬-老弟,情意極深,不辭冒險犯難,也要救他出險!便以降魔衛道而論,也不容那『七絕魔君』孟南網羅黨羽,進窺中原,把武林弄成一片糜爛!」
焦健笑道:「人各有志,不能相強,方兄既然不肯聽我之勸,便請多加珍重!」
他最後這「多加珍重」四字,顯然流露出對於方古驤的逐客意味!
但方古驤卻不管這些,仍自端坐不動,向焦健含笑說道:「焦兄慢下逐客令,你先來是主,做主人的,怎能不請客人,飲上兩杯酒兒?」
焦健「咦」了一聲,皺眉說道:「適才我請方兄喝酒,方兄說是為了諸葛姑娘之事,喝不下去,如今為何又突然忍熬不住地,酒癮大發起來?」
方古驤怪笑說道:「常言道:『事大如天醉亦休』,何況我如今業已想明白了,可以在此叨擾焦兄幾杯的原因,多得很呢!」
焦健用衣袖拭了拭自己面前那只酒杯,斟了一杯酒兒,遞向方古驤道:「方兄請用,我想聽聽你所謂『多得很的原因』!」
方古驤舉杯略嘗,連稱好酒,並揚眉笑道:「首先,我想向焦兄請教一樁問題!」
焦健道:「什麼問題?」
方古驤臉色一正,朗聲問道:「我們『七絕谷,蕩魔之舉,事在必行,焦兄是站在哪一面呢?」
焦健皺眉說道:「這樁問題,恕我暫不作答,因為我處於兩難之間,必須慎重考慮!」
方古驤道:「何謂『兩難』?」
焦健緩緩說道:「破『七絕谷』,也就是救司馬-,司馬-是我情敵,我巴望他死,都來不及,還肯為了救他之事,有所出力?」
方古驤道:「這是一難,還有一難,又是什麼?」
焦健歎道:「孟南黨羽既多,本身功力,又復高絕,你們蠻荒之行,必然危險重重,我若不加幫忙,萬一諸葛姑娘,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教我抱憾終生,情天難補!」
方古驤見這位不認老的「病金剛」,當真對諸葛蘭有點癡纏模樣,不禁眉頭深蹙,把杯中余酒,一飲而盡!
焦健見他把酒飲完,遂又替他提壺斟滿,繼續問道:「方兄還有什麼其他原因?」
方古驤道:「原因多呢,但其他原因均不必瑣述,我只要曉得諸葛姑娘,如今安然無恙,也就可以安心喝酒的了!」
焦健頗為驚奇地詫聲問道:「方兄你怎知諸葛姑娘如今是安然無恙?」
方古驤怪笑答道:「這道理簡單得很,因為諸葛姑娘不過是我的忘年之友,卻是你的單戀情人,則對於她的關心程度,你應該比我還要深上一些!」
焦健點頭說道:「這是當然之事,這理論可以成立!」
方古驤笑道:「能夠成立就好,焦兄請想,適才『青雕』、『琵琶龍』等怪物雙雙出現,這『斷頭崖』的周圍情勢,險惡異常,你聽了諸葛姑娘失蹤之訊,為何竟毫無驚色?」
焦健聞言一愕,方古驤向他深深看了一眼,又復說道:「由此看來,諸葛姑娘不單安然無恙,焦兄也必定知道她如今何在?」
焦健「哈哈」大笑,又親執酒壺,邊為方古驤斟酒,邊自讚道:「方兄確實是位經驗豐富,眼光厲害的老江湖,我要敬你-杯!」
方古驤揚眉笑道:「焦兄,你這是等於承認你知道諸葛姑娘如今人在何處?」
焦健點頭說道:「我不單知道諸葛姑娘如今何在?並還替她帶了一個口信,告知方兄。」
方古驤道:「什麼口信?」
焦健微笑說道:「諸葛姑娘目前有事,無法與方兄相會,她要方兄獨自前行,在五十里外等待,最遲於明夜三更之前,她必定趕去聚會!」
方古驤皺眉問道:「她有什麼事兒,羈絆得不能離開?」
焦健笑道:「方兄多多諒解,恕小弟暫時難以明告,但方兄儘管放心,這件事兒,對於諸葛姑娘,是有百利而絕無一害!」
方古驤略一沉吟,目注焦健叫道:「焦兄,我怎樣信得過你?」
焦健朗聲說道:「方兄,你應該知道『病金剛』三字,成名可不太容易!」
他說話之際,目光不曾迴避,是面對方古驤,侃侃而言,雙眼之中,並射出一種湛湛朗光,毫無畏怯的奪人神采!
方古驤本來滿心疑慮,但在雙方目光一對之下,居然立告疑慮全消,站起身形,向焦健點了點頭,含笑說道:「好,方古驥敬遵台命,獨自先行,在五十里外等待,敬煩焦兄轉告諸葛姑娘,莫忘明夜三更之約!」
語音了後,抱拳一揖,飄身縱下這方松旁巨石,便自緩步走去。
焦健目送方古驤那又矯又胖的身影,逐漸消失,並點頭微笑說道:「能夠信得過我,這位『醉金剛』,畢竟迥異常人,頗有幾分眼力!」
說完,撥開壁上一堆厚厚籐蔓,露出一個小小洞口。
這洞口,僅約尺許方圓,但焦健略一晃肩,週身骨節微響,竟施展極上乘的「縮骨神功」,鑽進洞穴之內。
這洞穴並非諸葛蘭被禁閉之處,但卻另有小洞,從橫裡相通,焦健幾經轉折穿越,便到了那間有「紫芝」的石室以外。
他到了石室之外,是躡足潛蹤而來,一不出聲,二不推門,只是悄悄把鼻尖湊向門縫。
焦健之意,是想知道諸葛蘭有沒有把那株罕世紫芝,採下吃掉?
假如諸葛蘭已把「紫芝」採下吃掉,則室中香氣,必已極淡。
否則,室中香氣仍必象先前一樣。
焦健細一聞嗅之下,發現室中芝香,業已淡薄到幾難辨識地步!
他心中一寬,知道自己利用石室,禁閉諸葛蘭之計,業告生效,她為了不願使這件靈物,平白糟蹋,已聽信自己之言,加以採下服食。
焦健更知諸葛蘭既已服食「紫芝」,此時正在調息用功,神與天會,遂越發輕手輕腳,避免對諸葛蘭驚擾地,在石門之上,留下幾行字兒以後,便即出洞離去。
他料得一點不錯,諸葛蘭確實聽信了焦健的臨去之言,以為這石室門戶,要到一對時以後,方能再度開啟。
既然如此,,自己若是不將「紫芝」採下服掉,則等石門再啟之際,「紫芝」靈氣已失,豈非暴殄靈物。
有了這種想法,諸葛蘭遂不再遲疑地,立即服下「紫芝」。
因為早晚都要服食,便不如早服,或者到了石門重啟之際,這件靈氣所鍾的罕世聖藥,已對自己發生了重大作用?
「紫芝」入口,略一咀嚼,便即滿口芳香,並化為一股異常冷冽的玉液瓊漿,從喉頭流下腹內。
但這異常冷冽的玉液瓊漿,一到腹中,便化成一股陽和之氣,充塞「丹田」,使人脹得隱隱作痛有點難受。
諸葛蘭是大行家,自然懂得這正是「紫芝」靈效表現。
她急忙盤膝端坐,五心朝天,提取本身真氣,引導脹聚「丹田」的那股陽和氣息,緩緩通行於奇經入脈,與四肢百穴之間,使全身平均受益!
這種功行,需時頗長,一遍作罷,已是兩個時辰過去。
諸葛蘭只覺天君泰然,通體栩栩地,舒適無比,反而有點神慵體倦起來,倚壁沉沉入睡。
這一覺,睡了約莫有四個時辰,但諸葛蘭卻不知她究竟睡了多久?
她雙眼一睜,只覺石室中似乎特別光明,任何細微之物,都看得清清楚楚。
諸葛蘭不知是紫芝靈效,使自己目力大增,還以為是自己這一覺睡得太長,到了翌日中午。
她因弄不清究竟過了多少時候,遂起身走到石門之前,試行輕輕一拉。
那扇原本關得緊緊的石門,竟毫無困難地,應手而啟。
但門上有幾行字跡,諸葛蘭注目看去,只見前面一首七絕,寫的是:「人約黃昏贈靈芝,為卿盡力解相思,蠻荒百險風雲惡,願竭微能好護持!」
末後,還有幾句話兒,寫的是:「令友『醉金剛』方古驤,業已先行,明夜三更,於五十里外相待。」
諸葛蘭看完焦健的留詩留字,委實有點秀眉雙蹙,啼笑皆非!
因為從開始至今的所有經過,均足顯示出這位已是皤然一叟的「病金剛」焦健,確實對於自己,有了單戀跡象。
欲將白髮戀紅顏,對方雖然自不量力,但其諸般表現,卻又不太討厭。
首先是酒店中飛彈示警,擊落毒酒,使方古驤與自己度過一厄。
其次是幾度壁上留書,雖然語意中有欠莊重,卻也帶著幾分風趣。
尤其最後這「人約黃昏贈紫芝」一事,不單使自己服食靈藥,獲得極大助益,並於自己被禁室中,人倦神慵,沉沉睡去之際,絲毫沒有什麼輕薄舉措,到也相當難得。
諸葛蘭想到此處,不禁又向石門上所留詩句,看了一眼。
「蠻荒百險風雲惡,願竭微能好護持」,從這兩句詩兒看來,前途相遇的機會還多,自己究應以什麼對付這位「病金剛」,是罵他?是不理他?還是用其他緩和的法兒,使對方絕了癡心妄念?
還有,根據那末後數語,方古驤似已與焦健互相見面。
方古驤不會不關心自己安危,怎肯獨自前行,莫非焦健已將一切實情,對方古驤說出,並獲得他的信任?
洞中衝出的怪物如何?空中連鳴的青雕如何?
一切都是謎,但每一個謎底,均非諸葛蘭僅憑心中忖度,所能解答。
於是,諸葛蘭不再在這「七絕洞」中流連,趕緊走出洞外,向前急趕。
五十里路之遙,在她腳下,不消一個時辰,便可到達,諸葛蘭所以急趕之故,是不知自己服完「紫芝」,在洞中的沉酣一覺,究竟睡了多久?萬一若是多睡了一日光陰,則方古驤豈不要等得心焦欲絕?
故而,她要急趕,寧可自己先到,心安理得地等待方古驤,也不應讓這位老人家先到,而等得牽腸掛肚。
誰知越是心急,便越是容易出岔。
前面是山路轉角之處,諸葛蘭奔馳過急,想不到那轉角處,竟橫著一根竹竿,等到發現之時,已幾乎撞到她面門之上。
諸葛蘭倉卒間收不住腳,只得舉手一揮,把竹竿震得飛落左側深谷。
這時她才發現竹竿不空,竿上還穿著一隻業已烤得半熟的肥大烤鹿!
崖角邊,生了一堆野火,火旁坐著一個身軀偉岸大漢,雙手捧著一隻巨大酒壺,正在飲酒。
驀然間,諸葛蘭人到,掌揮,竿飛,竟把他那正待享受的肥香烤鹿,打得墜下深谷!
大漢氣得怒嘯一聲,舉起手中酒壺,便向諸葛蘭砸去。
一片酒光,一陣酒香,並挾著一團壺影,向諸葛蘭凌空飛到。
諸葛蘭知是自己不對,心中歉然,飄身閃過迎面飛來的壺影酒光,縱向那大漢身前,一抱雙拳,陪笑叫道:「朋友請聽我解釋……」
一語未畢,大漢厲聲喝道:「誰是你的朋友?著打!」
話聲中,揚起他那芭蕉扇般大小的巨掌,便向諸葛蘭拍『出。
那大漢坐在地上,只覺身軀偉岸,這一站將起來,竟如半截黑塔,高約七尺有餘!
他這當頭一掌,外行人看來,似乎毫無章法,但在內行人眼中,卻知含蘊了甚為神奇的威力,無數凌厲已極的變化!
尤其諸葛蘭是打算道歉而來,腳尖剛剛點地,身形尚未站穩之下,哪裡能閃避得開?
萬般無奈,諸葛蘭只得以一式「拂抽驅塵」,耽著心事地,硬接一記。
所謂「耽著心事」,是諸葛蘭肩頭傷勢,尚未復原,「小倉公」淳於慈曾一再叮囑,在半月之內,切勿過用真力!
如今,這大漢掌風生嘯,分明膂力極強,自己硬接一掌,不知會不會被震得肩傷復發?
動念之間,雙掌互接!
「砰」然巨響起處,罡風四卷,周圍沙飛石走,樹折草摧!
但大漢卻巍然不動,諸葛蘭卓立如山,肩頭傷處,亦未覺得有任何痛苦?
大漢似頗驚奇地,「咦」了一聲,再度揚掌進襲!
這大漢只有一種驚奇,驚奇諸葛蘭分明是位風神瀟灑的美秀書生,怎會接得住自己在這憤然一掌中的絕世膂力?
諸葛蘭卻有兩種驚奇,第一種與那大漢相同,驚奇這大漢雖然長相粗蠢,卻不單掌法神奇,連這奇強膂力,也是自己生平罕見。
第二種,則是驚奇自己在接了沉重一掌之下,肩頭傷處怎無絲毫感覺?
雙方都在思忖之間,大漢的第二掌,又復擊到。
剛才,他是以十成力發掌,這次因心中驚奇不服,內勁暗加,用了十一成力。
剛才,諸葛蘭是不及閃避,不得不猝然接掌,也用了約莫十成真力。
這次,則是閃得開而故意不閃。
她不閃之故,是由於好奇心起,想試試這身高七尺有餘的粗豪大漢,究竟有多高武學?
一來好奇,二來也看出大漢二度揮掌之下,威勢比前略增,故而諸葛蘭這次竟是凝足內勁,以全力施為。
雙方掌風互合,巨震再起。
諸葛蘭依然是巍立不動,滿面笑容。
那大漢卻身形微晃,足下拿不住樁地,向後退了一步。
諸葛蘭堆起滿臉笑容,方想乘機向對方解釋致歉,那大漢怒嘯一聲,環眼瞪處,神光如電地,三度揚掌猛擊。
僅從對方那懾人目光之內,已可看得出是全力施為,諸葛蘭怎敢怠慢,也自全力出手。
兩人均出全力,又告秋色平分。
諸葛蘭連接三記出奇重掌,肩傷雖未重發,也有點心頭微跳,趕緊吸了一口長氣,抱元守一地,凝神待敵。
那大漢見自己已出全力,仍未勝過對方,不禁瞪著兩隻環眼,向諸葛蘭呆呆發怔!
諸葛蘭這時才看出這大漢雖然武學甚高,膂力絕世,卻似是個渾人。
與這等渾人,發生糾葛,最易纏繞不清,何況這次踢飛人家的烤鹿,錯處也確在自己。
諸葛蘭想至此處,決心脫離這場麻煩,還是趕緊去找方古驤要緊。
乘著大漢目光凝注自己,呆呆發怔之際,一抱雙拳,含笑叫道:「朋友見諒,我有急事在身,無法久陪,異日若能江湖再遇,我定然賠還朋友兩隻烤鹿,百斤萊酒就是!」
大漢搖頭叫道:「不行,你要異日才陪,我如今卻吃些什麼喝些什麼?」
說話聲中,又有向諸葛蘭撲來之意!
諸葛蘭早有準備,不等大漢撲來,身形騰處,便往對崖縱去。
面前這道谷澗,約有八丈來寬,諸葛蘭是先以「黃鵠摩空」身法,縱出七丈,然後再轉化「海鶴鑽雲」,或「神龍度壑」,便可落足對谷。
誰知根本用不著再施展什麼變化,她猛力一縱之下,竟縱出約莫九丈,剛好落到了對面崖邊。
諸葛蘭如今方知自己功力大增,也恍然悟出全是「病金剛」焦健所贈「紫芝」的罕世靈效。
肩傷已癒,輕功身法大進,比平常竟能多縱出一丈多遠!
則內勁真力方面,至少也增加了二三成左右。
諸葛蘭發現所服「紫芝」,竟有如此靈效,自然高興!
但高興之中,卻又有點悲哀。
這種高興中的悲哀,就是諸葛蘭自己在服食「紫芝」,功力大進下,才與對崖大漢,打了個秋色平分,如若不然,堂堂「粉黛金剛」,豈非還要在這粗漢手中,栽個跟頭,弄得灰頭土臉?
她一面心中慚愧,一面卻想問問這大漢究竟是哪路人物?
於是,諸葛蘭站在崖邊,抱拳一笑,向對崖提氣問道:「朋友,你好神奇的掌法,好雄厚的膂力!可否見告尊名大姓,怎樣稱謂?」
諸葛蘭因這件爭執,錯處在己,故而語意已相當客氣,但其中仍有未合人情之處。
因為,既欲問對方姓名,自己便應先報來歷,像這等隱秘自己,問詢別人,多半不會獲得什麼對方所作的滿意答覆!
果然,諸葛蘭碰了釘子。
那大漢倒未責怪她未曾先報來歷,只是向諸葛蘭把嘴略撇,狠狠瞪了她一眼,對於她所問之言,不加理會。
諸葛蘭討了這個沒趣,自然不好意思重複再問,臉上訕訕地,轉身走去。
誰知她才一轉身,那大漢卻高聲叫道:「我也是生平第一次碰到你這樣有力氣的人,不想再恨你了!但下次相逢,你若不履行諾言,賠我的鹿酒時,我卻非和你打個你死我活不可!」
諸葛蘭聞言,知道這大漢也對自己起了惺惺相惜之意。
但等她止步回頭,要想再復答話之際,那大漢竟已灑開大步,急走如飛,便自轉過山崖,不見蹤影。
諸葛蘭目送那大漢背影,有點悵然出神!
她出神之故,自然是驚異這大漢的膂力太強,秉賦太好!
驀然間,她想起一個人來!
諸葛蘭忖道:「這身高七尺有餘的粗豪大漢,不知是否就是『十二金剛』中的『神力金剛』孟邦?」
根據傳聞,「神力金剛」孟邦也是身高七尺有餘,一身上乘橫練,刀槍不入,能夠生裂虎豹,膂力天生,神勇蓋世。
越想,越像,但斯人已去,傳聞終是傳聞,忖度總是忖度,無法由經過求證,而把這「傳聞」「忖度」,變為事實。
諸葛蘭悵然回身,一面繼續前行,一面手撫肩頭,果覺傷處業已痊癒,絕無絲毫痛苦!
這些日來,除了「小倉公」淳於慈的諄諄叮囑以外,方古驤更是時時注意護持,不令諸葛蘭過於勞動,避免肩傷復發。
雖然是一片好意,頗令諸葛蘭感激,但也著實把這位生龍活虎似的「粉黛金剛」,悶得神氣懨懨,有點百無聊賴。
如今,肩傷告愈之下,諸葛蘭不禁秀眉雙軒,精神一振!
但心中高興之間,卻也有點煩惱!
所謂「煩惱」,就是諸葛蘭自覺這次服食「紫芝」之事,未免受惠太重!
江湖人物,講究受人點滴,報以泉湧,則自己對於那位「病金剛」焦健,卻應如何答報?
論錢財,千金可以倒橐,論力量,一劍足以誅仇,但焦健並不需要什麼財物之報,和力量之助,他只是對於自己,發生了一片單思癡戀!
白髮紅顏,已屬怪談,何況自己心中,早已深深嵌入了「玉金剛」司馬-的英姿俊相。
常言道:「酒人愁腸愁更愁」,煩惱之事,也和借酒澆愁一般,會越想越覺煩惱!
故而,諸葛蘭那兩道剛剛因肩傷痊癒,而展開的秀眉,如今又漸漸愁霧。
「有力誅魑魅,無計遣閒愁」,諸葛蘭信步前行,不知不覺間,又是余霞滿天殘陽西墜。
她悚然止步,面呈苦笑。
因為諸葛蘭弄不清楚,自己這前一段如飛疾騎,後一段悵惘緩步之下,究竟業已走了多遠?
五十里?一百里?抑或連五十里尚未到?
她苦笑之下,又不禁有點恨起那「病金剛」焦健來!
她恨焦健在壁上留言,太以籠統,只寫了「方古驤明夜三更於五十里相待」,卻沒有寫名確實地點。
換句話說,這種只有縱深,沒有橫廣的情況之下,便是自己恰好走到「五十里」處,也不太容易準能找得著方古驤!
諸葛蘭止步卓立,向那正銜遠山的紅紅夕陽,看了一眼,雙眉微挑,回身便跑。
因為如今只近黃昏,距離三更還早,自己為求穩妥起見,只有轉身回去,等到了能確定未超過五十里範圍之處,再復慢慢尋來。
諸葛蘭原已輕功甚俊,再加上新服「紫芝」,足下簡直如電掣風飄!
哪消多久,諸葛蘭業已回到適才與那大漢互起爭執之處。
她站在崖邊,略憶前情,知道此處距離那服食「紫芝」的「七絕古洞」,定在五十里內。
這時,斜陽匿彩,暮靄漸合,夜網已緩緩罩上大地!
諸葛蘭一面前行,一面目掃四方,但方古驤若在她目光所及以外,豈非又將錯過?
皺眉無奈之下,諸葛蘭突然引吭高歌!
她唱的是:「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遙岑遠日,獻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樓頭,斷鴻聲裡,江南遊子,把吳鉤看了,闌干拍遍,無人會,登臨意。
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來?
求田間捨,怕應休見,劉郎才氣,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
倩何人取喚,紅巾翠袖,報英雄淚!「
諸葛蘭把這闋辛稼軒的「水龍吟」,是用傳音功力唱出!
這樣一來,方圓里許之內,人人可聞,方古驤若是聽見,便會主動來尋自己。
諸葛蘭唱完這闋「水龍吟」,未見有何反響,不禁雙眉微蹙。
就在她正準備再度高歌一曲之際,一條人影,電掠而至。
來人身裁高瘦,迥異於方古驤的矮胖身形,故而諸葛蘭目光微注之下,便有點大失所望。
等到對方身臨切近,果是一個約莫三十左右的陌生灰衣書生。
這書生貌相尚稱英俊,可惜鼻尖微鉤,一雙眼睛,又轉動得太以靈活,遂使一見之下,便覺此人相當陰鷙狡猾!
諸葛蘭本來立足相待,但見了對方這種貌相,覺得不甚投緣,遂微蹙雙眉,舉步便走。
那灰衣書生,忽然叫道:「仁兄暫留貴步!」
諸葛蘭並不停留,邊行邊自答道:「你我風萍不識,何況我又有急事在身,似乎沒有什麼留步必要?」
灰衣書生加快步伐,跟隨在諸葛蘭的身後,朗聲說道:「仁兄適才於歌聲之中,灌注內家真氣,故意傳聲及遠,卻是為了何事?」
諸葛蘭因對此人印象欠佳,不愛答理,遂給個釘子,冷然說道:「我高興唱,我愛把自己的歌聲,傳音及遠,但有必要告訴你嗎?」
灰衣書生果然被這顆硬釘子,碰得一怔,立即改變話題,含笑問道:「仁兄尊名上姓?」
諸葛蘭暗自足上加功,走得宛如電掣雲飄,口中則冷然答道:「我的姓名,告你則甚?」
那灰衣書生的輕功身法,亦似俊極,仍然緊跟在諸葛蘭身畔,並毫不為忤地,一揚雙眉,「哈哈」大笑說道:「仁兄,你冷峻得相當有趣!」
諸葛蘭目光微瞥,恰好又瞥見他那鷹鉤鼻子,不禁心中生厭,怫然說道:「我有趣無趣,與你何干?」
灰衣書生笑道:「仁兄可以不答,但卻不能禁止我問。」
諸葛蘭瞪他一眼,沉聲問道:「彼此話不投機,你老是跟著我走……」
話猶未畢,那灰衣書生便自接口笑道:「風月無古今,林泉孰主賓?這路兒難道只有仁兄走得,我便走不得嗎?」
諸葛蘭見這灰衣書生辭鋒頗利,不禁怒道:「好!只要你跟得上,你就儘管跟著我走!」
語音落處,不再只是疾行走路,改以上乘輕功,拔足飛奔!
那灰衣書生仍然緊跟,並笑聲說道:「仁兄莫要小看小弟,任憑你功力再高,在一百里內,大概還甩脫不開我!」
諸葛蘭冷笑一聲,不再答話,但已把輕身功力,施展到九成左右!
這位「粉黛金剛」,原本體力已高,加上新服「紫芝」,自然越發身輕如燕。
但她雖然跑得極快,那灰衣書生卻也腳程不俗,並未有甚落後。
十里途程,轉瞬即過。
那灰衣書生果然始終與諸葛蘭亦步亦趨,保持了個一肩之差。
這種情況,不禁使諸葛蘭又驚又怒。
此時,那灰衣書生未出片語,只是默默追隨,使諸葛蘭雖然滿心驚怒,卻又找不出任何借口,加以斥責。
她只好一面加速一面心中暗忖:「自從『廬山』西來,怎麼一路之間,遇著好多能人,這灰衣書生,又不知是何來歷?
看他輕身功力,相當不俗,難道又與『七絕群魔』,有甚關係?「二十里,三十里……四十里……五十里……
所經路程越來越遠……
九成……十成……十一成……
諸葛蘭的輕功身法,也越加越疾。
但那灰衣書生仍未有絲毫跟隨不上的情況。
諸葛蘭心中勃然大怒,拿定主意,非把這像個討厭鬼似的灰衣書生,甩下不可!
這時,她早已忘了方古驤尚在等待自己之事。
就在諸葛蘭已以十二成功勁,全力飛騎,而路程也跑到八九十里之際,那灰衣書生,驀然止步叫道:「夠了,諸葛姑娘……」
這一聲「諸葛姑娘」,著實把諸葛蘭聽得嚇了一跳!
她止步卓立,猶自不肯承認地,目注灰衣書生,沉聲問道:「你說什麼?」
灰衣書生取方絲巾,拭去頭上的微沁汗漬,含笑說道:「我是說,我和諸葛姑娘的這個玩笑業已開得夠了,到了結束階段!」
諸葛蘭詫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諸葛姑娘』?又和我開的是什麼玩笑?」
灰衣書生笑道:「諸葛姑娘;我是受了你兩位貴友之托……」
諸葛蘭皺眉問道:「兩位?是哪兩位?」
灰衣書生含笑答道:「是兩大金剛,名震乾坤的『醉金剛』方古驤,和『病金剛』焦健!」
諸葛蘭這時才想起方古驤等待自己的那場約會,不禁臉上一熱,赧然問道:「方老人家托你何事?」
灰衣書生道:「諸葛姑娘,你們此次是否欲往『野人山』,並有多人同去,分道而行?」
諸葛蘭才一點頭,這灰衣書生又復面含微笑地,揚眉問道:「你們同伴之中,是否有位蓋代神醫,名叫『小倉公』淳於慈?」
諸葛蘭覺得此事並不算什麼高度機密,遂不加隱瞞,點頭答道:「不錯,但我是請教方古驤老人家托你何事,你卻扯到了『小倉公』……」
灰衣書生接口笑道:「方大俠本在等待諸葛姑娘,但因突得秘訊,知道『小倉公』淳於慈師徒有難,亟待救援,遂托在下,轉告諸葛姑娘,請你獨自先行,在『野人山』左近,預先約定的地點相會!」
諸葛蘭雙眉微蹙,注目問道:「淳于先生師徒,有何急難?」
灰衣書生搖頭說道:「方大俠未對在下深談,我遂不知詳情。」
諸葛蘭道:「那『病金剛』焦健,又是托你何事?」
灰衣書生笑道:「焦大俠說諸葛姑娘新近服食了一朵罕世『紫芝』,但服後應有充分活動,藥力方能不滯聚,能夠發揮盡致,故而囑咐在下,設法激動諸葛姑娘,陪你狂奔百里,活動週身氣血。」
這番話兒,把諸葛蘭聽得又是好氣,又是感激。
心中感激之故,是覺得「病金剛」焦健,對於自己,確實關切得無微不至。
微覺生氣之故,則是覺得對方這種誘激自己狂奔百里,活動週身氣血的手段,卻太以故弄玄虛,令人有點啼笑皆非。
想至此處,略一運氣行功,果然試出氣機流暢,百脈舒和,委實獲益不小。
灰衣書生似乎看出諸葛蘭在暗暗運氣,行功,一抱雙拳,含笑叫道:「諸葛姑娘,在下之言可謬?這八十來里的電疾飛馳,雖然把我累得滿頭汗珠,上氣不接下氣,但對於諸葛姑娘所服『紫芝』的藥力發揮,卻確實大有裨益的呢!」
諸葛蘭換了副靄然神色,抱拳笑道:「多謝仁兄,並請教仁兄怎樣稱謂?」
灰衣書生道:「小弟姓白,草字潯陽。」
諸葛蘭聽這灰衣書生名叫「白潯陽」,不禁神色一怔。
白潯陽笑道:「諸葛姑娘發怔則甚,覺得有何不對?」
諸葛蘭皺眉道:「我有句狂妄之言,不知當不當謂?」
白潯陽微笑說道:「諸葛姑娘何出此言?有甚話兒,儘管直說,無需如此客氣!」
諸葛蘭雙眉微挑,妙目中神光如電,凝注在白潯陽的身上,朗聲說道:「不是諸葛蘭自詡,我這『粉黛金剛』四字,在當世武林中,略有微名……」
話方至此,白潯陽含笑接道:「諸葛姑娘太謙虛了,豈僅是『略有微名』,你這『粉黛金剛』四字,極為煊赫,簡直是九州共仰,威震天下!」
諸葛蘭不去理會白潯陽所說之語,是善意捧揚,抑或惡意譏嘲?雙眉軒處,繼續說道:「適才白兄能緊隨我狂奔八十餘里,彼此始終保持一肩之差,足見你也絕藝在身,是位響噹噹的人物!」
白潯陽連搖雙手,含笑說道:「諸葛姑娘過於看重我了……」
諸葛蘭道:「何況你又和『醉金剛』方古驤『病金剛』焦健等兩位武林大俠相識,物以類聚,顯然身份不低,但我所不懂的是,為何在江湖中,從來沒聽說過你這『白潯陽』三字?」
白潯陽笑道:「諸葛姑娘莫非以為我這『白潯陽』三字乃是假名?」
諸葛蘭道:「我到不一定是這意思,只是覺得有點不合情理,才向白兄請教。」
白潯陽微笑說道:「這道理頗為簡單,因我賦性淡泊,正所謂『苟全性命於山野,不求聞達於江湖』,幾乎從不與人爭強鬥狠,故而武林中無論黑白兩道,均極少有人對我熟悉!」
諸葛蘭道:「你和方、焦兩位,不是……」
白潯陽笑道:「他們兩位,也是另有因緣,偶然結識,但也相交不久!」
諸葛蘭「咦」了一聲說道:「相交不久之友,他們就對你托以重大心腹之事嗎?」
白潯陽頗為得意地,含笑說道:「也許他們兩位認為我白潯陽,相當誠實,才如此推心置腹!」
諸葛蘭聽了「相當誠實」之語,忍不住又向白潯陽那鷹鉤鼻子,看了一眼。
白潯陽笑道:「諸葛姑娘,常言道:『人不可貌相』,又道是:」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諸葛姑娘是不是覺得我所長的這個鷹鉤鼻子,不像是誠實之輩!「諸葛蘭聞言,又是失笑,又是失驚!
失笑的是,這位白潯陽自己調侃自己,說得頗為有趣。
失驚的是,自己不過僅僅向白潯陽看了一眼,便被他猜透心意,可見得此人心計,委實太以厲害!
對於這等人物,似乎不必與其過份親近,諸葛蘭遂含笑說道:「白兄太多心了,諸葛蘭怎會有這種想法?多謝白兄傳訊,暨伴行百里之德,我前途尚有急事,就此別過,且俟他日有緣,扛湖再敘。」
白潯陽見諸葛蘭突然向他告別,不禁頗出意外地,為之一怔!
他雖有點依依不捨之狀,流於神色,但也無法挽留,只好苦笑一聲,抱拳說道:「諸葛姑娘是絕代俠女。人間威鳳,小弟今日得能結識,正想深交,誰知又因有急事,匆匆而別?看將起來,我也少不得要走趟西南苗疆,方能再期異日之會!」
諸葛蘭看出對方神色,有點異樣,不由秀眉微蹙,心中暗忖:「自己業已有了『病金剛』焦健一個麻煩,不要再添上這位白潯陽,才是天大笑話!」
想至此處,趕緊搖手說道:「白兄何必遠去苗疆,彼此既然遊俠江湖,日後自有相逢機會。」
白潯陽笑道:「我覺得『七絕魔君』孟南此次作壽,使舉世武林的正邪人物,齊聚滇西,這場熱鬧,定非尋常,故而立意前去,開開眼界,我也略有事兒,需作安排,諸葛姑娘若是走得慢點,也許我在兩三日後,便能趕上你了!」
說完,向諸葛蘭含笑一禮,灰衣飄處,便自轉身走去。
諸葛蘭想不到這白潯陽竟毫不糾纏,先行獨自離開,不禁在目送對方身形之下,心中微起歉意!
但歉意才起,驚意又生!
因為女孩兒家特別敏感,尤其是像諸葛蘭這等玲瓏剔透之人,適才僅從目光一觸中,領會出白潯陽對於自己,也隱隱流露出愛戀心意!
既然如此,決不能再因心懷歉意,而再給對方糾纏機會,應該趕緊設法,斷然避免掉這場麻煩才好!
所謂「斷然避免」,自然就是不令這白潯陽能夠追上自己。
即令他一直追到「野人山七絕谷」,彼此無法避免相見,至少也不宜使他能在中途追及,與自己單獨相處。
要想達到不令白潯陽於中途追上自己,共有兩種辦法。
第一種辦法是他請自己走得慢點,自己卻偏偏走得快點。
第二種辦法是自己略為改變前進方向,使白潯陽無論如何急趕,電告無法追蹤。
諸葛蘭略一尋思之下,覺得還是以第二種辦法,來得比較穩妥。
既已決定改變前進方向,則究竟應如何改變,她也不得不略加考慮。
驀然間,她想起了白潯陽適才曾受方古驤之托,轉告自己,說是「小倉公」淳於慈師徒有難,方古驤業已趕去救援。
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奔向淳於慈師徒所走一面,萬一若能遇上,也可相助一臂之力!
他們分路之際,是諸葛蘭與方古驤居中,淳於慈師徒與瞽目金剛閻亮居右,諸葛蘭遂不再由中路前進,閃身向右趕去。
但她一面向右急趕,一面卻又心中納罕,猜不透「小倉公」淳於慈師徒,好端端地,卻會有甚急難?
因為淳於慈師徒是與武功精湛,江湖經驗又極老到的「瞽目金剛」閻亮同行,三人結伴,實力不弱,怎會又有甚急難,需要方古驤緊急馳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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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事委實巧極,諸葛蘭等,分三路同下苗疆之意,原在企圖搶救「玉金剛」司馬-,誰知竟把機緣,輕輕錯過。
原來「玉金剛」司馬-此時正在諸葛蘭的正前方十來里處。
假如諸葛蘭不是為了躲避白潯陽的糾纏,突然改變前進方向,則她只消足下略為加勁,便會趕上「七絕群凶」,發現司馬-的被擄劫情況。
如今,諸葛蘭已偏向右馳,十來里外,卻有五人五騎,並轡前進。
這五人,是兩個面貌獰惡的青衫老者,兩名壯健凶苗,和一位風神如玉的白衣書生。
兩位青衫老者,是「七絕魔君」孟南手下「五大鬼使」中的姬元、姬利,那位風神如玉的白衣書生,便是被他們從聞人善醫寓中擄劫而來的「玉金剛」司馬.他們走到一片松林之內,想因長途奔馳,有些飢渴,遂下馬略進飲食。
司馬-雖是精神甚好,但臉上仍帶病容,他日注姬元,皺眉問道:「姬老二,我與你家魔君,向來陌不相識,你卻把我迢迢萬里,弄去『野人山』中則甚?」
姬元雖是苗人,卻作漢裝,一口漢語也極為流利,聞言之下,含笑說道:「司馬大俠放心,我家魔君最愛結交天下能人奇士,司馬大俠是『十二金剛』之一,又有『中原武林第一人』之稱,我家魔君必然待以上賓之禮!」
司馬-冷笑一聲說道:「姬老二,你休要說得好聽,既然待若上賓,卻又逼我服食了你個人所煉的『金蠶毒蠱』則甚?」
姬利一旁接到:「因為我弟兄已將請到司馬大俠之事,飛報魔君,萬一司馬大俠若是不願前往,悄悄離去,則魔君豈不責怪謊報,這項罪名,我弟兄吃不起呢?」
司馬-歎道:「我是身負重傷之人,才在聞人善的醫寓中求醫,你們還怕我跑得了嗎?」
姬利獰笑說道:「司馬大俠多多包涵,我弟兄只知你身負絕藝,卻不知你身上傷勢,將於何時痊癒?故而不得不請你服下我們獨門特煉的『金蠶蠱粉』,這樣一來,司馬大俠就定然會隨我弟兄同去,作我家魔君無上貴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