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小芸心頭一動道:「這……是什麼東西?」
原來那物件用重重的白綾包裹,約有巴掌大小,乍然看去,確然不知其中包裹的何物。
駱香雪沉疑地道:「白玉冰母!」
項小芸又驚又喜地道:「白玉冰母不是被你練功所毀了麼?」
駱香雪道:「白玉冰母是在地脈靈泉中歷時數千年浸成的靈物,倒是完整無損,就請你收下吧!」
也許由於這番話說得太多,也許是由於提起傷心舊事,引發了內腑的毒傷,駱香雪突然身子一震,吐出了一口紫黑色的毒血。
只見她身子抽動了一下,緩緩的倒了下去,口中仍然喃喃吟道:「凌磊,凌磊,你這可愛……又……可……恨……的……人……」
氣息逐漸微弱,沒有多久時光,終於停止了呼吸,一命嗚呼,這一個曾經震爍武林,而又受了十年情感折磨的女子,就這樣不甘心的死了。
秋華失聲痛哭道:「小姐……小姐……」
但駱香雪再也沒有了應聲。
項小芸慨然一歎,拿起「白玉冰母」,急步走出了香雪洞。
洞外的涼風一吹,她方才吁出了一口長氣,駱香雪的慘死,她的無可奈何的愛情,都使她覺得心靈顫動。說不出是該對她同情,還是對她責難?
但她此刻無暇多想這些,迅快地找了一處平坦之地,將黃一萍輕輕放下地來,將「白玉冰母」包裹的白綾拆開,掀開黃一萍的內衣,將白玉冰母輕輕地壓在了她的心口之上。
這至陰極寒的白玉冰母,握在手中卻有一種微溫的感覺,項小芸懷著激動的心情,在一旁靜待變化。
秋華仍在哽咽,項小芸安慰地道:「死生由命,富貴在天,這些事都是前生注定了的,不要哭了!令祖母還在家中倚閭相望,你該回家去了!」
秋華歎口氣道:「死者入土為安,我覺得應該埋葬了小姐!」
項小芸搖搖頭道:「不然,最好我們使它保持原狀,不去碰它!」
秋華奇道:「這是為什麼呢?」
項小芸凝重的道:「我雖然沒有向她明說,但我卻暗暗許下了一樁心願,那就是我希望有一天能找到凌磊,說服了他,要他來親自把駱女俠的遺體埋葬!」
秋華擔心的道:「果然能夠那樣,我們小姐九泉之下也會感激您,但……山間時有野獸出沒,倘若萬一……」
項小芸道:「這你倒不用擔心,我把這山洞暫時封閉起來也就是了!」
說話之間長身而起,在距洞口三丈之外站定,雙掌猛揮,一陣狂飆立刻應掌而起,滾滾巨石全向洞口堆去。
不大時光,一座洞口,已經全被大大小小的石塊封閉了起來。
秋華咋舌道:「項姑娘,您的武功實在驚人,我們小姐生時也沒有達到您這種境界!」
項小芸含笑道:「你該回家去了,好好侍奉令祖母,代我問候。」
秋華依依不捨地道:「項姑娘,我以後還能再見到您麼?」
項小芸慨然道:「因緣聚合,皆有定數,該當相見時自會相見,不該相見時,也是無法強求,但願我們還能再見吧!」
秋華終於站起身來,含淚離去。
望著秋華離去的背影,項小芸也幾乎忍不住要哭出聲來,這一切都是這樣使人傷心,人世間果真都是這樣苦多樂少麼?
她俯身看看黃一萍,只見她面色似是好轉了一些,但距離復原實在還差得太遠,只好默然坐在一旁,靜靜等待。
望著黃一萍,她的感慨更多,黃一萍是虞大剛的師妹,論關係,自己終究比她疏遠了一籌。
而項小芸心中有數,自己對虞大剛的熱戀之情,大約並不下於駱香雪對那什麼凌磊的愛。
那麼,自己與虞大剛以及黃一萍之間將來會怎樣發展下去,這是她難以預卜之事,倘若……
她不敢再想下去,也不願再想下去了。
她悠悠地歎息了一聲,靜靜地盯注著黃一萍不語。
時間是難耐的,但一天一夜的時間終於過去了。
黃一萍在「白玉冰母」的浸潤之下,面色漸漸紅潤,氣息漸漸均勻,一天一夜的時光,終於使她完全好了起來。
她眨動了一下雙眼,凝注著項小芸老大一會,方道:「我是在……夢中麼?」
雖說黃一萍與項小芸介乎敵友之間,但眼見她好了起來,項小芸仍然禁不住激動得流淚。
但她故意掩飾著笑道:「你差一點一夢不醒,但現在畢竟醒了!」
黃一萍翻身坐了起來,訝然道:「為什麼這裡是一片冰天雪地,這是什麼地方,我是怎會來到這裡的,還有……虞師兄出險了沒有?」
聽她提到虞師兄,項小芸又不禁心中一震。
但她卻強裝著不在意的笑道:「你是聰明人,自己想想看吧!」
黃一萍皺眉半晌,忽道:「我記得在玄昊洞中我曾向皇甫老魔打出兩顆『玄魄冰珠』,結果被他一掌擊來,一陣奇熱難耐,我就失去了知覺,想來我一定是被他的灼熱掌力所傷,是你帶我到這冰天雪地之中藉天地間的寒凜之氣來治療熱毒掌傷的吧?……」
襝衽一禮,笑道:「項姐姐,我向您道謝了!」
項小芸冷冰冰地一笑道:「算你猜對了一半,不過,這其中曲折可多著呢!」
於是,她把一切經過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黃一萍聽得神情連變,動容不已,最後熱淚盈眶,有如帶雨梨花,不住用手帕揩拭淚水。
項小芸忍著內腑的辛酸,強笑道:「是為你的兩名侍婢而哭,還是為了別人?」
黃一萍凝重的道:「兩名侍婢跟我多年,一向視同骨肉,患難與共,一旦為我而死,我自然會為她們傷心落淚。
其次,駱香雪遭遇令人同情,也值得一掬同情之淚,不過,直正使我流淚的原因,還是為了項姐姐!……」
項小芸哼了一聲道:「不用叫得這樣親熱,為了我什麼?」
黃一萍正色道:「項姐姐不憚千山萬水,不避重重危難把我從死神手中硬拖回來,這一份俠情使我永生難忘,我無法不感動得哭出來。」
項小芸冷冷地道:「不必灌我迷湯,須知……你我永遠是敵友難分!」
黃一萍笑笑道:「那是你的看法,我的看法卻略有不同!」
項小芸柳眉雙挑道:「你的看法又是怎樣?」
黃一萍道:「除開第一次我們相見時的一點不愉快外,並沒有使我們可以為敵的原因,自然我們不會敵對下去!」
項小芸心中一動,道:「這一點你能確定麼?」
黃一萍甜甜地笑道:「自然能夠確定,難道你不能麼?」
項小芸面色不由為之一紅,情不由已地俯下了頭去。
黃一萍笑笑道:「咱們應該走了,照項姐姐的說法,此刻泰山之內大約早已有不少武林人物到達了!」
項小芸接道:「這也不過是張張聲勢而已,其實真正能與皇甫老魔交手為敵之人,普天之下只怕很難找得出幾個!」
黃一萍也皺眉道:「這話對極,廣召天下豪雄的辦法是高著,也是輸著!……」
忽然,她拊掌大叫道:「有了!有了!有了可以與皇甫老魔為敵的人了!」
項小芸奇道:「怎麼,你發瘋了,這樣大呼小叫的做什麼?」
黃一萍樂道:「因為我想到了這一著妙棋,忍不住要高興得叫起來!」
項小芸強笑道:「死丫頭,少賣關子,快說你想到了什麼妙棋?」
黃一萍笑道:「聽你說那駱香雪的冤家凌磊,使駱香雪在他手中難以走滿一招就敗下陣來,這不會是假的吧!」
項小芸道:「駱香雪雖然愛他愛得發瘋,但她大約不會撒謊!」
黃一萍道:「駱香雪位列武林十七奇之一,而且聽說認真比較起來,她在七劍之中該是位居首名!」
項小芸道:「這話倒也不假!」
黃一萍得意的笑道:「這樣說起來,那凌磊的武功委實已經高得超凡人聖,大約是可與皇甫老魔一較長短的了!」
項小芸噗哧一笑道:「原來你腦筋動到了他的頭上,不過,這腦筋還是不動的好!」
黃一萍道:「為什麼呢?」
項小芸皺眉道:「你是聰明人,還用得著我說麼?」
黃一萍笑道:「大智若愚,也許我有時候會糊塗!」
項小芸冷冷地道:「第一,這凌磊只是從駱香雪口中聽來,她說這話時人已垂死,只有一半可信。第二,縱有此人,天涯海角,誰知他在何處!第三,也是最難的一點,這人冷漠成性,目空一切,只怕與他說一句話都有困難,更不用說要他去與皇甫老魔拚死相搏了!」
黃一萍笑道:「照你說來,雖然困難重重,但在我看來卻是易如反掌,只要確有其人,我就能把他找到,只要能把他找到,我就能叫他去與皇甫老魔一分勝負生死,絕不會發生任何困難!」
項小芸不以為然地道:「先說說你用什麼方法找到他?」
黃一萍目光一轉,道:「項姐姐,且容我賣個關子,咱們走吧!」
項小芸皺眉道:「事前不能一說麼?」
黃一萍淺笑道:「不是不能說,而是咱們的計劃最好不要洩漏!……」
項小芸訝然道:「你這丫頭越說越不像話了,出你之口,入我之耳,又怎會洩漏了消息,在這山野之中,難道還怕被人聽去麼?」
黃一萍搖搖頭道:「越是山野之中,越可能隱有高人,咱們還是守秘一些,項姐姐,天色不早,快些上路吧!」
項小芸不便再問,但卻皺眉道:「來時是我抱你來的,現在怎麼辦呢,還是我抱你麼?」
黃一萍噗哧一笑道:「我自己會走!」
項小芸哼了一聲道:「好哇,當初我還以為你真的是不通武功呢,這樣說來,你大約以往都是騙人的吧!」
黃一萍正色道:「不解武功,也是事實,但由於江湖道路走得多了,多少懂一點調息養元的法兒,走幾步路,還可勉強湊付!」
項小芸有心要試試黃一萍的輕功,當下冷冷一笑道:「既是這樣,咱們就快走吧!」
嬌軀一縱,飛身馳去。
黃一萍跟蹤而起,向前撲去。
項小芸初時只用出五成真力,回顧黃一萍時,大約相距兩丈之外,心中冷冷一笑,把內力加到七成,但再度回顧時,黃一萍卻仍是在於兩丈之外。
項小芸心中不服,提足真力,功至十成。
但黃一萍卻仍是在於兩丈之後,不即不離,而且從從容容,看不出一絲乏力不支之狀。
項小芸心中不禁暗罵自己糊塗,黃一萍是一劍先生公孫明的弟子,焉有不解武功的道理!
當下把功力收至七成,等候黃一萍追了上來,道:「依這速度走去,五日之後可至泰山,不知你是到泰山還是再去華山,抑或是去別的地方?」
黃一萍笑笑道:「不論泰山的事,還是華山的事,咱們且都拋開不問,自然也不去泰山,也不去華山……」
項小芸道:「那麼你究竟要去哪裡?」
黃萍正色道:「岳陽樓!」
項小芸搖頭一笑道:「你這丫頭當真瘋了,這等時候你還有這番雅興去游岳陽麼?」
黃一萍笑道:「項姐姐怎麼這等健忘,咱們不是要去找那凌磊麼?」
項小芸冷笑道:「難道你知道他在岳陽樓?」
黃一萍微笑道:「我雖不知他在不在岳陽樓,但不出十天,包保可在岳陽樓頭會得到他!」
項小芸不再多言,懷著滿腹的困惑之情,與黃一萍兔起鶻落,向長白山下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