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泰山大會

    淳於琬離開了「太行絕頂」之後,芳心中充滿了難以形容的驚奇感觸!

    她驚的是除了「金手書生」司空奇外,看來「九幽妖魂」宇文悲,及「江心毒婦」歐陽美等人,功力也均不在自己之下!

    尤其是「江心毒婦」歐陽美,竟能馴服那樣一隻能供乘騎的長尾巨鳥,可以兩翼風雲地,來去如電,未免更為可怕!

    奇的是自己好容易才利用機會,施展「碧目魔光」制住「金手書生」司空奇的心神,準備狠狠摑他八記耳光,誰知竟會不忍心下手地,只在他那英俊的臉頰之上,輕輕碰了一下!

    這是何故?

    難道自己竟對他……

    想到此處,淳於琬臉紅心跳,竟不由自主地,駐足回身,向那「太行絕頂」之上,流波遙注!

    但「太行絕頂」雖仍在望,卻已相隔了幾重峰嶺,淳於琬所看到的,只是些白雲翠壁,看不到「金手書生」司空奇那爽朗瀟灑的英俊的身影!

    她凝注了好大-會,方自回轉身來,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氣,極為勉強地,把那「金手書生司空奇」七宇,暫棄於意念之外,依然提氣輕身,踏著滿山煙雲,東行而去!

    誰知這「金手書生司空奇」七個字兒的魔力,居然極大,雖被淳於琬暫時棄出意念,卻始終無法淡忘,只要她心房胸中微有空隙,便立即會被這七個字兒加以填滿!

    淳於琬為情所惱,無可奈何,她只得盡量思索其他事件,使自己惆悵芳心,無隙可入!

    所謂盡量想事,也無非想些與「太行奪寶」有關之事!

    「太行奪寶」既成過眼雲煙,則最重要的事兒,便是明年六月初一,在「小孤山天刑宮」中舉行的那場「四絕爭尊」大會!

    想到「四絕爭尊」大會,便想起要在赴會之時,攜帶一件與「青雲劍」價值相當的異寶奇珍!

    想到異寶奇珍,便想到自己從「毒狼」徐嘉手中搶來的半冊「七珍田」及一件「天孫軟甲」!

    淳於琬自從把這兩件寶物,弄到手內之後,便與「九幽妖魂」宇文悲,互起爭鬥,根本不曾加以展閱!

    如今既然想起,淳於琬遂首先取出那件「天孫軟甲」觀看。

    這件「天孫軟甲」,只是一疊巴掌大小,輕如無物的白色輕紗,但展放開來,卻可把前胸後背,及丹田小腹等要害之處,一齊護住!

    淳於琬自然識貨,看出這「天孫軟甲」,是用「天蠶絲」所織,具有入火不焚,入水不沉,並能避兵刃的無窮妙用!

    淳於琬索性尋處僻靜山洞,把這疊白中透銀的「天孫軟甲」貼身穿,一面展示那名叫「七珍圖」,但僅被自己搶得一半的小小絹冊,共有七面圖畫,淳於琬卻運氣較好地,搶了前四頁到手!

    扉頁上題著四個篆字,寫的是:「河岳七珍!」

    淳於琬也知道「太行絕頂」所藏的「青玄劍」、「天孫軟甲」,「七珍圖」等三件異寶,是百餘年前,名滿武林的「逍遙劍客」齊千里所埋藏其中,「青玄劍」可以切金斷玉,「天孫軟甲」能御水火刀兵,功效價值均顯而易見,只有「七珍圖」的作用,屬於虛幻飄渺!

    因為「七珍圖」本身,毫無價值,它只是「逍遙劍客」齊千里根據傳聞,所繪製的七幅藏寶地圖。但該處究竟有無寶物,以及寶物為何?卻在未發掘之前,無法加以揣測!

    如今,淳於琬為了排遣情懷,遂把這四幅圖形,加以翻.閱!

    第一幅圖形是畫的一片江湖,湖形略似葫蘆,湖上有不少小小的黑點,但葫蘆腰際的一個稜形小點,卻是紅色!

    第二幅圖形,則兩邊畫了兩座高山,中央也畫了一座高山,在靠右邊高山上一個三岔形的峰腰飛瀑之旁,有一個方形紅點。

    第三幅圖形,畫的是一條奔流,夾岸高山,山上峭壁之間,井有絹細險徑,在一片平峭如刀的山壁險徑轉折之處,有一個指向壁下奔流的紅色箭頭!

    第四幅圖形,畫了一片黑茫茫的玄色波濤,在這大片玄波中央,有塊宛若巨獸蹲踞的奇形怪石,並於獸頭雙眼部位之處,加了兩個小小紅圈!

    這四幅圖形,畫得均極筆勢奔放,顯屬上乘丹青,妙手所為,但令人皺眉的是卻絕無半字詮釋!

    淳於琬一面展足輕功,東奔「岱岳」,一面卻根據自己東西南北的足跡所經,對這四幅圖形隱指地區,暗加揣摸!

    想來想去,終於被她想出了一些端倪!

    對於第一幅葫蘆形的湖水,淳於琬認為畫的是古名「彭蠶」的「鄱陽湖」!

    因為她想起「鄱陽湖」形若葫蘆,南稱「宮亭」,北稱「落空」,頗與圖形上所畫相似!似此類推,則那些黑點,定系湖上小島,那接近葫蘆的紅色稜形小點,便是藏寶島嶼!

    關於第二幅五山雄峻圖形,淳於琬認為可能是影射泰、華、衡,恆、嵩等的東西南北中五嶽!

    根據上北下南左西右東的習慣畫法來看,繪有方形紅點的右面高山,可能便是自己正要前往的「東嶽岱宇」?

    既屬順路,淳於琬遂決定乘著此行之便,倒要看看泰山上有無一座三岔形的山峰?峰上有無飛瀑?瀑布旁有無什麼方形之物?

    第三幅圖形的奔流夾壁,淳於琬認為可能是三峽中的一處縮影?壁上險徑,彷彿是行舟驛道!

    三峽路遠,暫時不必理它,等將來有經過之時,再順途探索,如此有得固然可喜,不得也不會有所懊惱失望!

    她對首三幅圖形,均有相當判斷,但對於第四幅畫上的怪石,卻百思不得其解!

    淳於琬再三思索,也想不出何處有這樣雄矗著一塊獸形巨石!

    越是思索不透,便越是不肯服氣,淳於琬一直想到黃昏,心頭仍然是毫無頭緒的茫然一片!

    思忖之中,她也不知跑了多少路兒?「金手書生」司空奇的倜儻風流俊影,也在腦海之內漸漸淡了下去!

    但「金手書生」的俊影,雖然漸來漸淡,長空夜色,卻越來越濃!終於,不僅夜色如墨,並隱隱雷鳴,大有雨意!

    淳於琬一路僅進飲水,未進食物,如今也覺得有些餓了起來,便想尋個避雨所在,並略用乾糧果腹!

    動念之間,豆粒大的雨點,巳自傾盆疾降!

    眼前所在,是一片茫山,淳於琬展目四顧,見左前方峰腰上的密林之中,有一角紅牆露出。

    既有紅牆,必有廟宇,淳於琬心中暗喜,一式「八步登空」轉化「神龍渡海」,便縱到了那座廟宇山門之外!

    這座廟宇,業已頹敗不堪,好似年久失修,無人居住!但淳於琬方待伸手推門,卻自愕然卻步!

    因為在這頹廢古廟的山門之上,竟畫著一個血圓圈,圓圈之內,畫著一個五指箕張的血紅人掌!

    淳於琬自然識得這血圈血手,是「五毒盟」兄妹,所留表記!

    她身負絕世武學,自然不怕在江湖中頗有凶名的「五毒盟」兄妹,但在這見的血圈血手錶記以後,心中卻充滿驚奇詫疑!

    所謂「五毒盟」,是由「毒龜」雷耀宗、「毒鷲」龍化、「毒鶴」林壽、「毒狼」徐嘉、「毒狐」唐媚香等五位結義兄妹組成,毒巢設在「伏牛山」,是一群不屬於任何宗派統轄的,獨來獨往極為厲害狠辣的黑道凶人!

    淳於琬驚奇的是「毒鷲」龍化及「毒狼」徐嘉,曾參與「太行奪寶」之事,並得去僅有三頁的主冊「七珍圖」!如今山廟門上的血圈血手錶記,若是龍化、徐嘉所留,則他們為何不南返「伏牛」?竟也東奔「泰山」,與自己走了同樣道路?

    固然這血圈血手錶記,可能是「毒龜」雷耀宗、「毒鶴」林壽或「毒狐」唐媚香所留,但仍有頗為難解之處,使淳於琬暗生疑惑!

    因為按照江湖規矩,這留下表記之意,無非一是要來尋仇,二是發現異寶,表示捷足先登,不准他人妄動!

    但目前情況,卻似對這兩種用意,全不適合!

    若是要來尋仇?這頹廢古廟,顯系久無人居,總不會來向木雕彌勒,泥塑金剛等朽然無靈之物,報仇雪恨!

    若是發現異寶?則更是淳於琬難以相信,在這等荒山廢寺之內,怎藏有令「五毒盟」兄妹大驚小怪的驚奇之物?

    她細一尋思,覺得有一項可能!

    這項可能就是「五毒盟」兄妹,已在這裡作了什麼重大血案?而明人不作暗事地,在山門外面了血圈血手標記!

    淳於琬想到此處,便自真氣微提,飄身凌空,從山門外越牆而入。

    這古廟庭院,頗不在小,正對山門的便是一座朽門窗敗,油漆剝落的「大雄寶殿」。

    淳於琬飄然落足殿前,因空中雷雨交作,殿內毫無燈光,所看到的,只是一片沉沉黑暗!

    她一來意欲進殿避雨小憩,二來也想察看察看「五毒盟」兄妹,究竟在這古廟中搞些什麼名堂?遂取出千里火折,一晃而亮!

    未曾晃亮火折以前,淳於琬便嗅得殿中有種頗為強烈的血腥氣息,傳入鼻中!

    這一晃亮火折,卻把這位「碧目魔女」,嚇了一跳!

    因為在火折光亮所照之下,只見殿中地上簡直成了一片殷紅色的血河!

    淳於琬身形微飄,縱過這一大攤血河,進入「大雄寶殿」!

    殿中佛像半頹,但「長明燈」中,卻還有餘油燈芯,可供點燃。

    淳於琬點燃油燈,這才看清殿中居然放著兩口未曾加以油漆的白坯薄皮棺木!

    距離門不遠,有具人屍在地!

    屍身不但無頭,胸膛也被人剖開,才流了那樣多的一地鮮血!

    淳於琬因見那屍體身上所著,尚是一襲寶藍色,血污狼藉的儒衫,遂頗為好奇地,走到屍身首細看!

    走到近前,細加注目以後,淳於琬不禁暗歎,此人死得好慘,以及暗慣下手殺人者的毒辣!

    原來這具身著寶藍色儒衫的屍體,不僅破胸失頭,連心肝腸肺等臟腑之屬,也均被人挖走!

    淳於琬一面揣測死者是誰?及殺人者是誰?一面卻把兩道微碧目光,炯如電閃地,掃視殿內!

    她看出蹊蹺來了!

    因為除了那具屍體的血流成河,瀦集殿門以外,殿內另外還有兩行血漬!

    淳於琬循血注目,驀然間,全身毛骨悚然,機靈靈地打了一個寒顫!

    她所見到的,彷彿已不能再稱為「蹊蹺」了,該稱為「怪異」才好!

    這另外兩行血漬,是起自那具既失去頭顱,又失去臟腑的屍身之前,漸向左右分開,而止於那兩口薄皮棺木以外!

    淳於琬看在眼中,不禁發生了一種構想!

    這構想是兩口棺木之中,各躺有一具全身長滿白毛的可怖殭屍!甚或這兩具殭屍手內,還各抱著一顆人頭,及一副心肝腸肺,正自箕張血盆大口,慢慢咀嚼!

    目前情況看來,淳於琬的構想,幾乎有九成近乎事實,只有一個疑點,未能融會!

    這一個疑點,就是殿內所見,與山門外所見代表「五毒盟」兄妹的血圈血手錶記,根本兩不相符!

    淳於琬起初是驚,繼而是疑,終而決心要把心中驚疑,予以揭破!

    藝高人本就膽大,何況「碧目魔女」淳於琬是身負絕藝的一代俠女,她自然要比平常膽大之人,還要膽大幾分!

    她緩步走到靠右面的那口薄皮棺木之前,一面暗提生平絕學「太清罡氣」,化成一片無形氣網,護住全身,一百準備把棺蓋猛烈揭起,要看看棺中是一般朽屍腐骨?還是如同自己構想中的妖魔鬼怪?

    淳於琬氣聚丹田,功行百穴地準備妥當以後,再把心神略穩,便微運真力,以右掌搭向棺蓋!

    手掌剛與棺蓋一觸,淳於琬便越發斷定自己所料大致不差!

    因為棺盞並非釘死,只是活活動動地,虛擱在棺木之上,像是棺中有物,經常要出出入入!

    有了這種感覺,淳於琬戒意更深,遂力貫五指,向前一推棺蓋,人則反而借勢後退三步,凝神應變!

    棺蓋既是虛擱,自然應手立飛,飛到殿壁之上,「喀嚓」連聲地,撞得四分五裂!

    棺內情形,則與淳於琬所料無甚差異,一具身著長袍馬褂的枯瘦陳屍,胸前血污狼藉,嘴角間依稀還可看見一些未曾嚼盡的人腸外露!

    淳於琬曾經構想到棺中有甚鬼怪!會嚼食人心人腦?

    但如今目睹之下,卻既有些毛骨悚然,又有些不敢相信!

    她略候片刻,棺中那具怪屍,居然未會起而攫人,只是直挺挺地,僵臥不動!

    淳於琬驚奇萬分之下,沉不住氣,不願再墨守內家「敵不動,我不動」的陳規,而採取了「敵不動,我先動」的做法!

    她心存戒意,不肯走近棺前,只是暗凝神功,屈指一彈,發出一股破空勁氣,向棺中怪屍的心窩點去!

    這一記「彈指神通」,不偏不倚地,恰好彈在那具怪屍的心窩要害!

    若是活人,應是五臟皆裂地,狂噴鮮血而死!但這具怪屍,連動都不動一下!

    淳於琬心中一氣,玉掌忽揚,用了九成真力,向棺中怪屍,凌空擊出!

    她是當代「武林四絕」之一,這九成功力的一掌之威,自非小可,只聽罡風銳嘯過處,暴響一片,竟把那具怪屍,及那口薄皮棺材,擊得白骨紛飛,碎木四散!

    看來極為可怖的一具怪屍,居然應手即毀,毫未發生怪異變故!

    淳於琬見狀,不禁莫名其妙地,失神呆立!

    因為假若這具怪屍是毫無奇異的蠢然無靈,則棺中棺外的血跡何來?棺蓋為何虛擱?屍口中為何尚有未嚼完的人腸外露?

    假若這具怪屍,有點怪異,或已通靈?卻為何不起來與自己搏鬥?平平凡凡地,應手而滅?

    想來想去,無法從矛盾中獲得解答,淳於琬便只好把這不可思議之事,歸諸迷信!

    因照迷信說來,凡屬妖魔鬼怪,無不懼怕天雷,如今驟雨如注,雷鳴正殿,怪屍才不敢逞威地,被自己下手除去!

    這個想法,似乎有些合理,淳於琬便趁著雷鳴未息,雷閃時作之下,再走向掌左面的另一口薄皮棺木!

    走到棺前,她依樣畫葫蘆地,竟欲伸手去推棺蓋!

    但左邊這口棺木與右邊那口,微有不同!

    淳於琬隨手輕輕一推,卻未曾把棺蓋推動!

    她好生驚奇之下,遂雙手搭住棺蓋,先行發力一震,然後便往上猛揭!

    誰知這棺蓋才開,棺內精芒疾閃,竟有大蓬暗器,電旋飛出,向淳於琬蝟集攢射!

    淳於琬大吃一驚,趕緊把所擅「太清罡氣」,自口內噴出,護住面門要害!

    她方纔曾把「太清罡氣」,化虛無形氣網,布向身前,但因一來這種功力,難於持久,二來適才那具怪屍,應手而毀,毫無凶險,未免暗生怠意,以致這次竟有些措手不及!當面的大蓬精芒,雖被「太清罡氣」噴開,但淳於琬卻仍避不勝避地,被七枚毒針,打中胸腹部位!

    這些毒針,都是見血封喉極為厲害的暗器,常人中上一針,也將命喪黃泉,淳於琬連中七枚,又均被打在胸腹要害,哪得不立即仆地?

    就在淳於琬身形倒地以後,左面棺中,忽然發出一陣聲如夜梟悲號,聽來懾人已極的嘿嘿怪笑!

    怪笑聲中,自棺內站起一人!

    此人身材極瘦,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葛布長衫,臉上枯削無肉,眼眶深陷,顴骨高聳,加上一雙八字弔客眉,兩隻薄片招風耳,簡直比右邊棺中的那具真正陳屍,長得還要難看!

    這時,一陣微風,帶著衣角輕響,落在「大雄寶殿」殿外,雖然是位輕功極俊的人,躍過山門趕到。

    棺中那位形如鬼怪的白袍瘦人,得意已極地,向殿外狂笑叫道:「彭二弟,你把『桃花戮神砂』借到了麼?其實如今已告無需,因那『毒狐』唐媚香,自陷籠牢巧計,業經中了我幾根『化血搜魂冷焰針』,倒斃在這『大雄寶殿』之內了!」

    白袍瘦人的語音方了,「大雄寶殿」以外,卻響起一陣脆若銀鈴的女子浪笑!

    白袍瘦人聞聲一驚,飄身縱出棺木,雙掌護身,目光炯炯地,凝注殿外,沉聲說道:「門外何人?」

    殿外女子又是一陣充滿曬薄意味地,格格蕩笑道:「我就是你用『化血搜魂冷焰針』打死的『毒狐』唐媚香!焦空挺,我們曾經有過枕席之親,你難道連你老情人的語音,都聽不出來了麼?」

    焦空挺聞言,向剛中了「化血搜魂冷焰針」,倒臥在地上的淳於琬,看了一眼,一位三十左右,身著黑衣的妖艷美婦,業已閃身走進「大雄寶殿」,向他冷笑揚眉叫道:「焦空挺,你不要再看那綠衣女子,那是我唐媚香的身外化身,使你特意練來對付我的厲害毒針,空發無功,只能誤中副車而已!」

    說到此處,忽又瞥見那被開膛破腹,並割去頭顱的藍衫儒生屍骨,不禁愕然問道:「這是誰被你殺了,死得這般慘法?焦空挺,你還像『中州三煞』那般,愛吃人心腦髓麼?」

    焦空挺指著那具屍骨,獰笑道:「這具屍骨是誰,難道你會不認得麼?我雖吃了他的腦髓心肝,卻自覺絲毫不過分呢!」

    「毒狐」唐媚香先前因那屍骨所著寶藍儒衫,全為血污,顏色已異,未看得真切,如今聽焦空挺這樣一說,不禁又復盯那屍骨幾眼,突地怪叫一聲,惡狠狠地咬牙顫聲問道:「他……他是……施玉雄麼?」

    焦空挺目射凶芒,獰笑答道:「不是施玉雄是誰?你們當日勾搭通姦不僅背我逃走,並在我強敵即臨之際,偷走我的防身三寶,幾乎使我死無葬身之地!我如今對他這種報復,不過是僅僅收了利息,還有些不夠本呢!」

    唐媚香先是滿面傷心獰厲之容,但等聽完焦空挺所說以後,卻怒恨之意全收,反面向他媚笑說道:「焦空挺,你要知道,哪個姐兒不愛俏?哪個蝶兒不偷香?當初你一心練絕技,把我冷落床帳,施玉雄再乘虛而入,才會把這頂綠帽子,扣在你的頭上!但偷走你的防身之寶的,是施玉雄,又不是我,如今施玉雄既死,我們……」

    唐媚香一面媚笑說話,一面卻柳腰款擺,蓮步輕移地,向焦空挺身前,慢慢走去!

    這只「五毒盟」中的「毒狐」,本具絕艷容光,如今再一柳眉籠怨,妙目凝波,那份嬌媚神情,更足使人為之心迷意亂!

    何況「天目活屍」焦空挺,本與「毒狐」唐媚香姘居有年,見她絲毫不以自己慘殺施玉雄之事為嫌,反而舊情重熾,頗有懇求自己重收覆水之意,自然有點心搖念動,神迷意亂起來。

    就在「毒狐」唐媚香,走到與「天目活屍」焦空挺相距約七尺之際,驀然殿門外有人厲聲喝道:「焦大哥小心,這賤婢不懷好意,她已在摸取她的「天狐毒尾鞭」了!」

    焦空挺聞言,方自一驚,唐媚香已把滿面情思媚笑,化作了怒火凶光,右手揮出,一條四五尺長的奇形軟鞭,向他攔腰掃到!

    焦空挺的「殭屍身法」,也是當代武林中的有效奇功,加上又有人先期告警,遂一聲怪嘯,平空拔起一丈三四,躲過了「毒狐」唐媚香這條「天狐毒尾鞭」的電疾猛掃!

    唐媚香一鞭掃空,目光斜視彭一沛冷然叫道:「彭老二,你在殿外鬼嚎則甚?還不過來看看你多時未見的老嫂子?」

    她語音一了,殿門外走過一位黃衣禿頂,五十左右,相貌險惡的人物!

    此人右手持著一柄奇形巨斧,左手持著一隻小小葫蘆,向唐媚香目閃凶芒,獰笑說道:「唐媚香,你趕快放下『天狐毒尾鞭』,向我焦大哥屈膝下跪,認罪求情,或許他會念在一夜夫妻百夜恩,百夜夫妻海樣深上,特加寬恕,覆水重收!否則我『禿頂黃狼』彭一沛的『五丁寶斧』及『桃花戮神砂』,可認不得你是昔年的老嫂子了!」

    唐媚香向這位「禿頂黃狼」彭一沛看了兩眼,點頭歎道:

    「我知道你手中的『五丁寶斧』及『桃花戮神砂』的厲害,甘願拋去『天狐毒尾鞭』聽憑處置!要讓我向焦空挺老鬼下跪乞憐,卻是休想!」

    說完,果然把手中那條含有奇妙威力的「天狐毒尾鞭」,輕輕拋在地下!

    但她趁著拋鞭落地,使焦空挺,彭一沛兩人戒意已懈之際,驀然把玄衫衣袖一翻,從袖中飛出一點朱紅星光,疾向彭一沛的胸前射到!

    彭一沛見唐媚香懼怯自己手中的「五丁寶斧」及「桃花戮神砂」的威力,果然拋去「天狐毒尾鞭」,不禁高興得發出了一陣陣揚眉狂笑!

    誰知他狂笑剛發,那點朱紅星光,業已射到胸前!

    這一點朱紅星光,僅如龍眼大小,看來無甚奇處,但到「禿頂黃狼」彭一沛的臉前三四尺處,卻「波」地一聲,化成淡紅色的煙光,把彭一沛全身包沒!

    說也奇怪,天目活屍焦空挺見了這種情況之後,不但不對「毒狐」唐媚香發動攻擊,反而立即悄無聲息地,閃身縱出「大雄寶殿」!

    唐媚香一眼看見,冷笑叫道:「焦空挺,你見了彭一沛已被我用『天極化血珠』打中,知道獨力難敵,就想離開了麼?但天下哪有如此便宜之事?你既把我情郎施玉雄殺死,總得還他一條命吧?」

    一面說話,一面彈出三線銀芒,向「天目活屍」焦空挺的背後射去!

    焦空挺剛逃到殿口,不知怎的足下竟微一踉蹌,被這「毒狐」唐媚香的三線銀芒,完全打中,一哼不哼地,立告仆倒!

    唐媚香冷笑一聲說道:「焦空挺,你中我這三根『天狐酥骨針』,如今定然全身皆酥,絲毫動彈不得,且躺在殿口,自行受用一下,等我把殿內收拾妥當,再來想個最能使你痛苦的謀殺親夫手段,讓你這狠心腸的老鬼,嘗嘗滋味!」

    這時那位被「天狐化血珠」光所包沒的「禿頂黃狼」彭一沛,已骨化形消,化成了一攤血水!

    但他手中所執的那柄「五丁寶斧」,及那具內貯「桃花戮神砂」的小鐵萌蘆,卻仍完好無損!

    唐媚香走到近前,拾起這兩件東西,把所沾污血,略加拂拭,得意自語地,格格蕩笑說道:「今夜這場收穫,真不算小,不僅除去兩個討厭老鬼,並極為意外地把這威力凌厲的『五丁寶斧』及『桃花戮神砂』弄到手內……」

    語音至此微頓,目光移注到施玉雄那具斷頭剖腹的慘死屍身之上,神色略現幽怨地,歎了一口氣叫道:「但我也付出了相當代價,竟把這樣一位知心著意,風流瀟灑的有情郎,生生斷送!」

    但「斷送」二字剛出,唐媚香忽又縱聲蕩笑地,叫著自己的名字說道:「唐媚香、唐媚香,你名列『五毒盟』中,自稱天下第二毒婦,怎的竟放不下這條心腸?施玉雄算的了什麼?憑我的月貌花容,哪怕尋不到比他更好的?」

    說完,忽又想起一事,一百轉身走向「碧目魔女」淳於琬,一面失笑說道:「我倒忘了看看這位代我受罪的女娃兒,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這時淳於琬所著綠衣的胸腹之上,尚著七枚毒針,人則星眸微合,暈絕在地!

    唐媚香的目光才注,便「呀」的一聲,揚眉說道:「這女娃長得多美?卻可惜中了焦老鬼的『化直搜魂冷焰針』,把絕代芳姿,化作南柯一……」

    「南柯一夢」的「夢」字尚未出口,唐媚香驀地悚然一驚,警覺一事,失叫道:「不對!不對!焦空挺老鬼的『化血搜魂冷焰針』,與我的『天狐化血珠』,有異曲同工之妙!這女娃兒中針倒地甚久,怎麼還不會化為膿血?」

    躺臥在地上的淳於瑰,聽了她這些話,星目微睜,向這「毒狐」唐媚香,天絕美妙地,笑了一笑!

    原來她雖被七枚毒針,打中胸腹要害,但因事先已把「太行絕頂」所得的那件「天孫軟甲」,纏在貼身,故而針雖透衣,人卻無損,只靜靜躺在地上,欣賞這場醋海風波的江湖活劇!

    這一笑,把唐媚香笑得退了半步,驚疑頗甚問道:「你……你竟能不怕『天目活屍』焦空挺所發『化血搜魂冷焰針』的奇絕毒力麼?」

    淳於琬緩緩站起身形,柳眉微揚,淡笑說道:「幾支繡花針兒,又有甚麼可怕之處?」

    一面說話,一面從胸前取下那七支「化血擅魂冷焰針」來,揚手化作一線電閃精芒,打向倒臥殿門的「天目活屍」焦空挺的身上!

    常言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淳於琬這一揚手發針,便使唐媚香看得驚上加驚地又目注對方問道:「姑娘,你好高身手,但不知尊姓芳名怎樣稱謂?」

    淳於琬微微一笑道:「我叫淳於琬,這三個字兒,你聽說過麼?」

    她答話之間,一雙妙目中微碧神光,也已電射而出!

    唐媚香一聽說眼前這位美秀無比的絕代佳人,竟是比自己「五毒盟」兄妹,名頭更大,列位「武林四絕」中的「碧目魔女」淳於琬,不禁驚魂欲絕,知道遇上惡煞凶神,遂想先發制人地,摸取自己的得意暗器!

    但唐媚香手剛入懷,卻早已被淳於琬運指如風地,連點了三處大穴!

    淳於琬制住唐媚香,先取了那柄「五丁寶斧」,及內貯「挑花戮神砂」的小鐵葫蘆,然後向她微笑說道:「這兩件東西,是你剛從『禿頂黃狼』彭一衝手中得來,我再從你手中取去,恰好是報應循環,你不必太難過!」

    唐媚香有口難開,只有默默地聽,無法答話!

    淳於琬冷然又道:「照你這等淫惡行徑,原本應與焦空挺,彭一沛、施玉雄等遭受同樣命運,加以處死,但為了一句話兒,我卻仍想留給你一條自新之路!」

    唐媚香有口難言,心中明白,知道可能便是自己適才稱讚對方美麗之言,使這位紅粉殺星,起了寬仁之念!

    淳於琬與她一對眼神,便看透唐媚香心中所想,點了點頭,含笑說道:「你猜對了,女孩兒家,無不愛受別人讚美!你便是由於方纔所說的『絕代芳容』四字,救了你的性命!」

    說到此處,忽然笑容一斂,冷冷叫道:「唐媚香,你要想活命,還沒有如此筒單,你且與我目光相對,不許稍瞬一瞬!」

    唐媚香此時穴道被制,生殺由人,哪裡敢不遵從淳於琬的命令?遂目光凝注,與淳於琬的兩道碧綠眼神,一瞬不瞬地,凌空相對!

    她平素目光之中,是五分淫蕩,五分狠毒,但如今卻把五分淫蕩,換成了五分怯懼!

    漸漸地,這位「毒狐」唐媚香的目光之中,又起了絕大變化!

    那五分狠毒目光,首先消失!那五分怯懼目光,也跟著化為烏有!

    如今,唐媚香的兩道目光之中,充滿了茫茫然地絕對柔順意味!

    淳於琬知道自己所練的「碧目魔光」已能整個控制唐媚香的心靈,遂伸手把她被點的三處穴道解開!

    唐媚香略為活動手足,果然不敢擅自離開,仍是恭恭敬敬地,站在原處。

    這時,仆倒在大雄寶殿門外的「天目活屍」焦空挺因被淳於琬還擲他自己煉的「化血搜魂冷焰針」打中,業已也同他拜弟「禿頂黃狼」彭一沛命運相同地,化成一攤血!

    淳於琬「嗯」了一聲說道:「我幫了你的忙兒,饒了你的性命,你今後應該服從我的一切命令!」

    唐媚香神色恭順地,點頭答道:「今後只要是淳於琬有所差遣,唐媚香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淳於琬柳眉微揚,含笑說道:「你在十日後,趕到北六省綠林道總瓢把子『天香公主』楊白萍的『泰山大寨』之內,聽我使派!」

    唐媚香心神已受「碧目魔女」所制,對於淳於琬簡直宛如忠奴侍主般,百呼百應,聞得呼喚以後,立即趕到淳於琬身前,躬身問道:「姑娘有何吩咐?」

    淳於琬含笑言道:「你從此對我忠心之事,不許向任何人洩露,包括你們『五毒盟』中的四位盟兄在內!」

    唐媚香點頭答道:「姑娘令諭,唐媚香哪敢不遵?」

    淳於琬笑道:「就連在『天香公主』楊白萍的泰山大寨中,彼此相見之時,也不可對我這等恭敬,只要服從我的一切指示便了!」

    唐媚香低頭答道:「姑娘放心,唐媚香理會得出姑娘的言外之意!」

    淳於琬微微一笑,指著那柄「五丁寶斧」問道:「這柄斧兒不俗,是何來歷,你知道麼?」

    唐媚香答道:「這柄『五丁寶斧』,是『禿頂黃狼』彭一沛生平最心愛之物,除了開山劈石無堅不摧之外,因其斧身極沉,連寶刀寶劍之屬,也禁不住它攔腰一劈!」

    淳於琬聞言,好生高興地,把這柄「五丁寶斧」,用紅絹包好,背在背後,又取出那隻小小鐵葫蘆來,含笑問道:「這葫蘆中的『桃花戮神砂』呢?是不是昔年『紅桃浪子』艾三江煉的『桃花三煞』之一?」

    唐媚香點頭笑道:「那位『紅桃浪子』艾三江因雙目被仇家挖去,業已絕跡江湖,彭一沛與他交誼甚厚,遂想借用艾三江的『桃花三煞』,來向我暗算!但艾三江僅肯借給他一葫蘆『桃花戮神砂』,其餘兩件更厲害的『桃花迷神網』,及『萬劫桃花泉』,卻不肯借與!」

    淳於琬「哼」了一聲說道:「這『桃花戮神砂』已極厲害,用來對付那些盤踞泰山大寨中,鎮天殺人放火,姦淫搶奪的惡煞凶神,倒是絕妙之物!但它過於下流歹毒,我不屑親手施為!倘有必要之時,便交你使用了!」

    唐媚香連連點頭,淳於琬遙向她揮手為別,獨自一人,趕赴「東嶽」!

    她在「太行山碧城道觀」的西廂配房以內,把北六省綠林道副總瓢把子「飛天蜈蚣」尤洪的右腿腿骨砸斷,命他歸報總瓢把子「天香公主」楊白萍,說自己准在百日以內,獨闖「泰山大寨」!

    如今,於「太行」奪寶之後,立赴「泰山」,自然不會超越約期!換句話說,也就是北六省綠林道內的所有強梁好手,定已接奉總瓢把子「天香公主」楊白萍的「綠林箭」廣齊雲集泰山,等候自己獨闖龍潭,單人踐約!

    故面淳於琬才入「泰山」,行蹤便已被「天香公主」楊白萍的特設暗樁發覺!

    「天香公主」既能統率北六省黑道人物,自然是位武功卓絕,手段毒辣,心腸陰險,甚或姿容美妙的奇女英雄!她在接到「飛天蜈蚣」尤洪歸報以後,便作了不少安排,準備接待這位名氣大得嚇人的「碧目魔女」!

    朝思暮盼之下,突然聽得暗樁伏卡報稱,「碧目魔女」淳於琬業已單槍匹馬地,進入了泰山山境!

    楊白萍坐在「分金聚又廳」的虎皮交椅上,發出一陣陰森森的笑聲,向一干綠林梟雄說道:「諸位掌門,如今正說對頭,對頭已到,這位『碧目魔女』淳於琬,居然真是單人獨自,硬闖『泰山』,真未把我『天香公主』楊白萍,及北六省的線上同道,看在眼內!」

    「飛天蜈蚣」尤洪目射凶光,厲聲說道:「總瓢把子莫要輕視對方,淳於琬這賤人,下手又狠,心計又刁,一身功力,確屬曠世罕見!」

    楊白萍看他一眼,微笑說道:「尤寨主,你真成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但請儘管放心,楊白萍不會對「碧目魔女」輕視,卻也不會懼她,我們且按照原計,寨前迎客!」

    淳於琬剛到寨門前,寨門便啟,十二位雄壯獰猙的綠林豪客,簇擁著一位年約三十四五,艷色天生,容光絕代的紅粉魔頭,一起緩步走出!

    淳於琬見「飛天蜈蚣」尤洪,手拄鐵杖,也在人叢之中,不禁冷笑一聲,目光如電地,意欲開口說話!

    楊白萍微運「移形換影」身法,嬌軀略閃,便自越眾而前,向淳於琬格格嬌笑地,抱拳說道:「淳於琬姑娘名重江湖,一代女傑,今日居然看得起我楊白萍,不辭遠道,光降小寨,連這岱宗泰岳的景色山光,也為之生色不少!」

    淳於琬也久聞這位統率北六省綠林道的「天香公主」楊白萍的名頭,遂微軒雙眉,含笑說道:「楊總寨主,我們武林人物,應該豪氣如雲,不必拘甚虛禮客套,淳於琬趕路口渴,想擾你一杯水酒如何?」

    楊白萍揚眉笑道:「楊白萍自接淳於姑娘即將寵降之訊,翹首『太行』,企盼巳久,粗餚水酒,鎮日皆備,如今便請往「聚仙台」上入席,由楊白萍親為把盞。」

    說罷,便自側身讓客,把「碧目魔女」淳於琬,迎到「泰山大寨」中,風景最美的「聚仙台」上!

    淳於琬見這「聚仙台」,是塊方圓十餘丈的廣大石坪,背倚危峰,下臨絕壑,形勢又美又險,也是一處武林人物論較功力的極理想所在!

    「聚仙台」上,設有兩席盛筵,除了適才隨同「天香公主」楊白萍,出寨迎客的十二名綠林豪雄以外,還有三位裝束詭異的人物,早已入席相待!

    楊白萍首先指著那三人中一位身材偉岸的豹頭老者,向淳於琬含笑說道:「淳於姑娘,我替你引見一位中原少見的武林同道,這位是我刁振吉刁大哥,外號人稱『三爪飛雕』,威震黑水山,是『山海關』外的江湖霸主!」

    淳於琬聞言,知道這「三爪飛雕」刁振吉是關外綠林巨魁,一身硬功,冠境白山黑水之間,不禁暗忖,「天香公主」楊白萍果然手眼通天,邀請不少好手,預留「泰山」,準備對付自己!

    楊白萍繼續指著坐在「三爪飛尊」刁振吉身旁的一位紅袍僧人,一位灰衣女尼,揚眉笑道:「這是小興安嶺烈火大師,及哈達嶺善緣大師,江湖諺語有云:關外武林有三位,一僧一尼一飛雕,遼東三傑,全是楊白萍座上嘉賓,淳於姑娘又復駕臨泰山,這『群豪小會聚仙台』之舉,倒成了近數年來一樁武林盛事!」

    語音一頓,手指淳於琬,向「三爪飛雕」刁振吉,烈火大師、善緣師太等三人笑道:「這位淳於姑娘,單名一個琬字,外號『碧目魔女』,與『金手書生』司空奇、『江心毒婦』歐陽美、『九幽妖魂』宇文悲,合稱『武林四絕』,是威震乾坤第一流中的罕世高明人物!」

    引見既畢,彼此間少不得略作謙虛,互遭久仰之意!

    一十七位武林豪客,正待分作兩席落莊之際,忽又由寨門值勤弟子,送上兩份名帖!

    楊白萍接過一看,只見一份名帖上寫的是「毒狐」唐媚香,另一份名帖上寫的是「峨嵋蒙面道人」,不禁「哦」了一聲,向「飛天蜈蚣」尤洪,含笑說道:「唐媚香這毒狐,不知何事見訪?

    峨嵋蒙面道人,更是長年參玄『金頂』,難得行走江湖,今日居然雙雙到來,更足為這『聚仙台』盛會添光彩,我因遠客在座,未便親自迎進,尤寨主且代迎賓,並說明楊白萍因事失禮,請同來此處相見!」

    淳於琬對於「毒狐」唐媚香趕到之舉,原在料中,但對於「峨嵋蒙面道人」也來訪一事,卻覺意外,暗想楊白萍所說不差,這位「蒙面道人」,是性格怪異的峨門奇俠,武功學識,據說極為精純,但蹤跡卻絕少離開「峨嵋金頂」怎會這樣恰當地,趕來湊上熱鬧?

    念猶未畢,「飛天蜈蚣」尤洪已把一位妖艷無倫的「毒狐」唐媚香,及一位臉戴面具,袍袖飄飄的頭髮花白道人,迎到「聚仙台」上。彼此一陣寒暄,便分作兩席落座。

    第一席上,坐的是「碧目魔女」淳於琬,「三爪飛雕」刁振吉,「烈火大師」、「善緣大師」,「峨媚蒙面道人」、「毒狐」唐媚香、「天香公主」楊白萍,及楊白萍手下兩名硬紮好手,「九指閻君」蔡耀霄、「子母神梭」羅白歲等九位。

    另一席上,則坐的是「飛天蜈蚣」尤洪等十名北六省綠林道的巨寇。

    酒過三巡,「飛天蜈蚣」尤洪站起身形,抬著自己那只右腿,向淳於琬縱聲猛笑說道:「淳於姑娘,你今天是否對我這條腿兒,有所交待?」

    淳於琬秀眉微揚,朗聲笑道:「尤當家的,你不妨把意思說得明白一些,究竟是想求我把這條腿醫好?還是想請我把你另外那條腿也一併砸斷?」

    尤洪厲嘯一聲說道:「兩樣都行,或是我屑樣把你的腿兒,也生生咂斷一條?那才解得了我心頭之恨!」

    淳於琬若無其事地,微笑說道:「尤當家的,你解了恨,我的恨又復如何解法?『天罡劍』蕭楠、『玉面哪吒』岳吟風等慘遭挖心而死的兩條性命,恐怕不是朝元子一下油鍋,便能抵償的吧!」

    尤洪被對方伺得滿臉飛紅,無法回答!

    楊白萍只好以一陣銀鈴脆笑,替尤洪解圍地,向淳於琬舉杯叫道:「淳於姑娘,江湖朋友一向以較量藝業方法,來解決雙方爭持不下之事!我們也不妨從俗,在喝乾丁這杯酒以後,彼此切磋切磋,了斷一切過節好了!」

    淳於琬看了這位統率北六省綠林道的紅粉強人一眼,楊眉含笑問道:「楊公主,你是打算單獨與我動手?還是包括這『驟仙台』上的所有人物,一齊比劃比劃?」

    楊白萍跟珠微轉,笑吟吟地答道:「照說象淳於姑娘這種絕世高人,寵降『泰山』實是難得機緣,應該由在座英雄,一齊請教請教!但楊白萍身為北六省線上同遭,公推盟主,一切施為,須按江湖規矩,不便擔當以眾凌寡之嫌……」

    淳於琬不等這「天香公主」再往下說,便自搖手笑道:「不妨、不妨,楊公主在今日這『聚仙台』之會上,大可不必顧慮甚麼庸俗江湖規矩?淳於琬單獨前來,就是想以我一身所學,會會北六省黑道雄豪,甚至白山黑水間的享名高手!」

    說到後來,兩道高傲無比的炯炯眼神,便自掃向「三爪飛雕」刁振吉、烈火大師、善緣師大等「遼東三俠」身上!

    「三爪飛雕」刁振吉比較沉穩,只把濃眉微軒,並未答話。

    善緣師太目光電射,合掌當胸,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向「天香公主」楊白萍,冷笑說道:「楊公主,淳於姑娘未把北六省,及山海關外的線上同道看在眼中,你又何必要顧慮甚麼江湖規矩?還是爽爽快快地,彼此各盡所能互相比劃比劃,也好讓我們這窮邊絕塞的化外野人,瞻仰位列『武林四絕』的曠代高人的神奇武學!」

    「天香公主」楊自萍原要淳於瑰自吐這意欲以寡敵眾之語,再加上善緣師太從旁一敲邊鼓,便點了點頭,向淳於琬微笑說道:「淳於姑娘既然這樣說法,我們便以十陣定輸贏如何?只要淳於姑娘能在十陣之中,勝得六陣,慢說『飛天蜈蚣』尤洪的一條性命,就連楊白萍本人,及整座『泰山大寨』,乃至北六省綠林道中的所有人物,均唯淳於姑娘之命是從!」

    「三爪飛雕」刁振吉聽到此處,方自「哼」了一聲,冷冷說道:「還有我們遼東巨寇的三顆項上人頭,也包括在聽命以內!」

    淳於琬靜靜聽完,目光電掃群雄,從嘴角間,浮現一絲哂薄笑容,向「天香公主」楊白萍搖頭說道:「楊公主,請恕我淳於琬不同意你這十陣定輸贏的辦法!」

    楊白萍訝然問道:「淳於姑娘若嫌十陣之數大多?我們便減為……」

    淳於琬冷冷一哼,截斷楊白萍大話,以一種高傲得不能再高傲的神情,慢聲吟道:「鳳凰豈懼臨千鳥,猛虎何妨踏萬蚊?」

    楊白萍聞言,一雙媚目之中,凶光暗轉地,嬌笑說道:「原來淳於姑娘是嫌十陣之數,尚少得不夠盡與?……」

    淳於琬搖手說道:「我覺得根本不必規定多少陣數?只要有人出面,淳於琬便無不應戰!」

    楊白萍略一沉吟,皺眉笑道:「淳於姑娘,最好還是由你自行規定一個陣數,才容易計算勝負!」

    淳於琬飲了一口酒,揖頭笑道:「不必,不必,何必計算勝負?」

    楊白萍愕然不解地,目注這位「碧目魔女」含笑問道:「淳於姑娘,楊白萍愚蠢不堪,弄不懂你所說不必計算勝負之語,是何用意?」

    淳於琬楊眉笑道:「楊公主既然動問,我不妨講得明白點,就是堂筵諸位,以及你『泰山大寨』中的所有豪雄,只要有任何一人,勝得淳於琬,我不僅對『飛天蜈蚣』尤洪之仇,不再計較,井取消『碧目魔女』之號,退出『武林四絕』,隱居『雪山』永不出世!」

    與她同席那位「峨嵋蒙面道人」,似乎覺得淳於琬說話大狂,遂抬頭向她看了一眼!

    淳於琬是聰明絕頂的,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人物,「蒙面道人」才向她一注目,便有所領悟地,楊眉笑道:「道長雖是『峨嵋』玄門高手,不是北六省及山海關外的黑道豪雄,但若為楊公主助拳,淳於琬也是照樣奉陪就是!」

    蒙面道人稽首當胸,唸了一聲「無量佛」號,搖頭笑道:「淳於姑娘請不必找到我的頭上,貧道此來,只是向楊公主化點善緣,因適逢其會地,撞上這場『聚仙台大會』而已!雖然不足當尊奉,我哪裡敢和大驚天下的『武林四絕』過招?只想做壁上觀,開開眼界罷了!」

    楊白萍聞言,向「蒙面道人」含笑問道:「道長要想向我化些什麼善緣?儘管請講,楊白萍無不從命!」

    蒙面道人搖手笑道:「名家尚座,豪俠尚前,哪裡是化緣之時?楊公主且先主持,等雙方有所了斷以後,貧道再厚顏啟齒!」

    楊白萍因知這位來自「峨嵋」的蒙面人,是位不知深淺的武林奇客,想答應他任何善緣之舉,方可套點交情!但聽那蒙面道人這樣一說,遂只有點頭笑道:「且等會再談也好,反正道長化我萬兩黃金,楊白萍也願意結上這段善緣就是了!」

    這時,坐在楊白萍肩下的「九指閻君」蔡耀霄,緩緩站起身,向楊白萍一抱雙拳,躬身笑道:「啟稟總寨主,屬下蔡耀霄不才,想先向淳於姑娘領教幾招掌法!」

    楊白萍深知這蔡耀霄所練「金沙掌」力及「淬毒鐵琵琶手」

    威勢極強,是「泰山大寨」的有數人物,遂點頭笑道:「蔡老四,你與淳於姑娘動手,固然無殊蚍蜉撼樹,螳臂當車,但能在絕世高人之掌中,領教幾招,也是好事!」

    蔡耀霄見總寨主已應允,遂起身離席,走到「聚仙台」石坪當中,向淳於琬抱拳笑道:「蔡耀霄敬請淳於姑娘,賜教幾招掌法!」

    淳於琬雙眉略挑,緩緩站起身形,走到場中,向蔡耀霄看了一眼,神情高傲地,含笑說道:「蔡寨主,淳於琬有句狂言,請莫見怪!」

    蔡耀霄聞言,猜不透對方是什麼花樣,只好訝然笑道:「淳於姑娘有話請說。」

    淳於琬目光忽轉,碧光冷森森地電射而出,一掃全場,朗聲說道:「淳於琬今日因欲以一雙肉掌,盡搏筵上群雄,故而不耐久戰,要在動手之前,量才限數,盡快打發!」

    蔡耀霄「哦」了一聲,揚眉笑道:「原來如此,但不知淳於姑娘對我蔡耀霄怎樣量才,可值幾招之賜?」

    淳於琬笑了一笑,傲然答道:「我會泰山人物,不敢過分驕狂,像蔡寨主這等身份,大概奉敬三招,也就不算少了!」

    蔡耀霄聞言,氣得目中凶芒暴射地,咬牙問道:「淳於姑娘,你認為蔡耀霄在你手下,難走三招?」

    淳於琬故意激將,使這班凶神惡煞,大動肝火,遂笑吟吟地,點頭說道:「蔡寨主,你難道還不滿意?要知在我手下,能夠走滿三招之人,最低限度,也有資格充任北六省綠林道,甚至於關外豪強的副總瓢把子呢!」

    這幾句話兒,不但聽得『九指閻君』蔡耀霄,滿面苦笑,難於作答,連在席上飲酒的「三爪飛雕」刁振吉,也哼了幾聲,向「天香公主」楊白萍,冷然說道:「楊公主,我到這還是第一次見著『碧目魔女』淳於琬這等狂妄之人,少時非要領教她到底有多麼厲害?」

    「天香公主」楊白萍表面上滿面春風,好似毫無動怒,其實心裡也頗有氣地,向「九指閻君」蔡耀霄含笑叫道:「蔡老四,大敵當前,你不可絲毫大意,要替我小心虛付!楊白萍令出如山,凡我手下向淳於姑娘討教之人,若能接滿三招,雖敗不責。

    若接不滿三招,便逐出『泰山大寨』,萬一連一招都接不住時,請自作了斷,提頭見我!」

    楊白萍的這番話兒,可害苦了蔡耀霄,使得這位「九指閻君」既覺緊張,又覺迷惘,有點不知如何是好!

    淳於琬卻目注「天香公主」楊白萍,撫掌嬌笑叫道:「楊公主,你果然不愧身為北六省綠林道的總瓢把子,頗有一些紅粉魔頭的氣派!但願你手下豪榷,也能替你爭氣才好!」

    「九指閻君」蔡耀霄慚為對方談笑生威的氣勢所懾,意想趁機偷襲,遂目中微轉凶芒,厲聲叫道:「淳於姑娘請賜招,蔡耀霄要得罪了!」

    發話之前,他已把所練的「金沙掌」,聚到十三成,語音才出,棘手遂施,一招「惡判索魂」,便向淳於琬的左胸要害,猛力拍去!

    淳於琬眼角微睨,傲立不動,但等「九指閻君」蔡耀霄掌風才一沾衣之際,卻似一朵碧雲般地,冉冉隨風,飄出丈許,使對方這招「惡判索魂」所挾的「金沙掌」力完全的落空!

    蔡耀霄因對方業已誇官要在三招之中,擊敗自己,而偏偏第一招又不還手,不禁訝然問道:「淳於姑娘,雙方下場,便為了過掌較功,你為何不還手呢?」

    淳於琬纖手微抬,指著「天香公主」楊白萍,向蔡耀霄楊眉笑道:「蔡寨主,我想請你把你們『天香公主』楊總寨主,適才所傳命令,複述一遍!」

    蔡耀霄無可奈何,只得恭身直立朗聲說道:「凡我手下,向淳於姑娘討教之人,若能接漓三招,雖敗不責!如若接不滿三招,便逐出『泰山大寨』!萬一連一招都接不住時,請自作了斷,提頭見我!」

    淳於琬點頭嬌笑說道:「蔡寨主的記性不惜,稟述的絲毫不差!你就是揀了第一陣的便宜,因為我若才一下場,便命你這『九指閻君』,提頭去見『天香公主』,豈非太不客氣,有點失於禮道?」

    蔡耀霄被她諷刺得怒火沖天,厲嘯一聲,只見他的左掌揮處,又向淳於琬攻出一招「江心彈月」!

    淳於琬仍不還招,一面輕輕閃過,一面「哦」了一聲說道:「這『江心彈月』隱挾靦風,練得居然還是『淬毒琵琶手』呢!」

    蔡耀霄怒不可遏地,咬牙叫道:「淳於琬,你不要自視太高,欺人太甚!你這第二招仍不還手之舉,難道還有什麼說的?」

    淳於琬嬌笑說道:「我當然有我的道理,第一招不還手,是固身居客位!第二招不還手,是略起仁心!但你若不乖乖識趣,自行認敗下場,我卻在第三招上,把你左手所練的『淬毒琵琶手』,右掌所練的『金沙掌』力,-齊廢去!」

    蔡耀霄騎虎難下,哪裡肯被淳於琬的幾句話兒鎮住?遂發出一陣惡狠狠的狂笑說道:「好!『碧目魔女』是列名『武林四絕』的當代最強高手,總不至浪作虛言!蔡耀霄索性兩掌同發,倒看你怎樣把我練的『金沙掌』及『淬毒琵琶手』廢去!」

    語音了後,右掌一圈一推,左掌一切一劃,果然同時向淳於琬攻了「柴王推車」,「鴻溝劃界」等相輔相成的兩招狠辣手法!

    淳於琬這次不再用輕妙身法,閃避蔡耀霄的來勢,卻把翠袖雙翻,一式「左右逢迎」,分迎而去!

    蔡耀霄右掌凝足「朱沙掌」力,挾有懾魂銳嘯,左掌凝足「淬毒琵琶手」指勁,挾有奇腥陰風,力猛招奇威勢顯極凌厲!

    淳於琬則從從容容,輕翻翠袖,絲毫沒有甚麼劍撥弩張的過分用力模樣!

    但雙方招勢一合,蔡耀霄突發慘哼!

    慘哼聲中,他身子飛了起來,『彭』的一聲巨響,摔出七八尺外!

    左右雙掌的掌骨均被震碎,軟綿縛垂在地上,不斷從裂口之中,流出鮮血,人也暈死過去!

    「格格……格格……」這是「天香公主」楊白萍雙楊柳眉,所發出的一陣嬌笑!

    淳於琬剛神凝氣穩,緩步揚面,向楊白萍含笑說道:「楊公主,淳於琬有傷貴屬……」

    楊白萍不等淳於琬說完,便斟了一杯酒兒遞過,笑吟吟地說道:「淳於姑娘已讓兩招,只這一式,便把蔡老四的雙掌廢掉,委實令人欽佩,楊白萍要敬你一杯!」

    淳於琬暗驚對方的沉穩豪縱,遂接過杯來,一飲而盡!

    楊白萍放下酒杯,目光一掃四外,倏然面罩嚴霜,沉聲叫道:「我有令在先,『九指閻君』蔡耀霄既於三招以內落敗,著即在包紮傷掌之後,逐出『泰山大寨』,但念及往日辛勞,酌給三百兩紋銀,充為還鄉旅費!」

    「驟仙台」上的侍應嘍囉,紛紛領命恭身,把那昏迷不醒的「九指閻君」蔡耀霄,抬了下去!

    楊白萍恢復了平靜神色,兩道媚中帶煞的炯炯目光,向兩席盛筵以上,掃視一周,含笑問道:「還有誰願意在淳於姑娘這等絕世名家手下,領教領教?」

    關外綠林的總瓢把子「三爪飛雕」刁振吉聞言,方把兩道濃眉一挑,早被楊白萍用眼色制止。

    這時,席中站起一人,向楊白萍抱拳笑道:「楊總寨主,范某不才,想請教淳於姑娘一些輕功身法!」

    「天香公主」楊白萍目光一注,見是「魯山」穿雲寨主,「穿雲一鶴」范丹,知道此人的一身輕功,除了略遜自己以外,在北六省綠林道,可稱翎足!遂點頭笑道:「淳於姑娘方才業已說過,對任何人及任何功力,均不吝指教,范寨主儘管下場便了!」

    淳於琬聽楊白萍拿話扣住自己,遂揚眉一笑,又復離席走出!

    「三爪飛雕」刁振吉,向楊白萍低聲說道:「楊公主為何阻我出手?」

    楊白萍一雙妙目中,閃射出詭異光芒,壓低嗓音,含笑答道:「刁大哥,我們被線上同源,推戴為尊,何必輕易出手?不如先行一旁靜觀,把這位『碧目魔女』的功力深淺,看得透透徹徹!若有可勝之道,便以己所長,攻敵所勇!若無可勝之道,我便根據她所發狂言,派上數十名手下寨主,與她鬥個兩天兩夜,看她能有多少精力?」

    刁振吉聞言,點頭讚道:「楊公主若是如此做法,這位『碧目魔女』的-世英名,確實非砸在『泰山大寨』不可!」

    楊白萍冷哼一聲,揚眉說道:「誰叫她看不起咱?單獨來到『泰山』,更復當眾狂言,目無一切!如今,我已拿定主意,要叫她一陣不敗,二陣敗,十陣不敢,百陣敗。反正我這『泰山大寨』中,人手眾多,足可把她消磨得精疲力盡!」

    說到此處,又復目注烈火大師,及善緣師太,繼續向刁振吉低聲笑道:「刁大哥,你不妨把小妹這種策略,悄悄通知烈火大師及善緣師太,少時萬一上陣,無須勉強求勝,但須盡量使淳於琬消磨精力,我們要利用『有其使力,無其使智』,和「雙拳不敵四手,好漢於還怕人多」等法,把名震乾坤的『碧目魔女』,折在『疲累』二字之下!」

    刁振吉連連點頭,還把「天香公主」楊白萍的這種既定戰略,向烈火大師及善緣師太,悄為告知!

    就在這兩位綠林魁首,暗商毒計之際,淳於琬與那位「穿雲一鶴」范丹的輕功比賽,業已鬥得好看煞人!

    這輕功比賽,出超人是「穿雲一鶴」范丹,他向淳於琬抱拳笑道:「淳於姑娘,范丹想在『羅漢束香樁』上,請教幾手輕功身法!」

    淳於琬心中一動,暗想「羅漢束香樁」雖不比「金刁換弩」,但此陣向來是和對方樁上過招,講究手、眼、身、法、步,處處配合,不能絲毫錯亂!但如今「穿雲一鶴」范丹,卻聲明要在「羅漢束香樁」上,向自己請教輕功身法,這倒是頗為新鮮之事!

    她心中雖疑惑,但因自己功力太高,又知道對方的極強高手,只是「天香公主」楊白萍,「三爪飛雕」刁振吉,及那位是否出手助敵的「峨嵋蒙面人」,其他眾寇,決非敵手,故面只是微覺新鮮,並未把這「穿雲一鶴」范丹,放在心上!

    但等范丹眾人擺好「羅漢束香樁」後,淳於琬方知這位「穿雲一鶴」的輕功不弱,可見得草澤中盡有異人,自己獨對群豪,真也不能過分大意!

    原來「穿雲一鶴」范丹並未像一般慣例,把「羅漢束香樁」按著一定步眼安排許多,他共只插了兩根香樁,放在場內!

    這兩根香樁,高約兩尺有餘,其粗盈寸,是有數十根細香,加上兩道紙箍,柬在一起而成的!

    香樁並排放在地上,亦非插入土中,是「穿雲一鶴」范丹,命人取來兩海碗白米,把香樁植在米內!

    淳於琬越看越覺新鮮,不禁向「穿雲一鶴」范丹,揚眉含笑問道:「范寨主,你這等佈置,卻別開生面,但不知是打算怎樣比法?」

    范丹笑道:「我打算分三個步驟來比,不知淳於姑娘的意下如何?」淳於琬點頭答道:「范寨主儘管安排,淳於琬無不從命!」

    范丹指著那兩隻五六尺遠處的絕大海碗,含笑說道:「第一個步驟是我們各自飛身上樁,在樁上用任何輕功身法,往高技起,以拔空高低及踩樁入米深淺,分劃勝負!」

    淳於琬聞言,一面點頭,一百向那兩隻絕大海碗,略為住目。

    范丹猜出他注目用意,遂加以解釋說道:「香樁共高兩尺九寸,碗中白米八寸,如今兩根香樁,全是入米四寸而植,尚有兩尺五寸在外!」

    淳於琬聽完,遂秀眉一挑,香肩輕晃,飛身縱到靠右邊的那根香樁之上,單足點樁,悠然而立!

    范丹也飄身縱上左邊香樁,向淳於琬抱拳笑道:「淳於姑娘,請自施為,我們在樁上騰身,還要在樁上落足!」

    語音才了,兩條人影,便自樁上騰空,范丹用的是「一鶴沖天」身法,淳於琬用的是「平步登雲」絕技!

    范丹約莫縱起了一丈二三,但淳於琬卻要比他高出半截身子!

    兩人身子落下,依舊單足點踩,但香樁業已自然而然地,被踩得略微陷入米中,不符原來尺寸!

    范丹眉頭微蹙,與淳於琬雙雙飄身落地,只見淳於琬約莫把香樁踩入米一寸不到,自己則踩入一寸有餘!

    樁上撥空,是越高越好,踩樁入米則是越淺越好!

    范丹見自己這兩點之上,均不如人,顯然落後,不禁愧然一歎,向淳於琬抱拳笑道:「淳於姑娘確實高明,范丹甘心認敗……」

    淳於琬不等范丹說完,便自搖手說道:「范寨主說明共分三個步驟比較,怎能此時認敗?或許你在其餘兩個步驟之上,能贏我呢?」

    范丹無可奈何,只得苦笑說道:「第二個步驟是我們分立香樁,在腳下暗用功力把香樁上的兩道紙箍震斷,使樁成散香!勝負之分,則在香枝有否斷折?及踏香入米深淺之上分劃!」

    淳於琬笑道:「這個步驟有趣,是內力輕功的綜合比鬥!」

    語音才落,人影雙騰,一位綠林好手,一位巾幗奇英,又自縱到那兩根業經重新安插,仍復有兩尺五寸,露在米外的香樁之上!

    淳於琬因好奇心起,想看范丹的第三個步驟,還有甚麼花樣?決定在這「點樁震紙」一陣之上,不再佔取勝局!

    因自己已勝一陣,倘若第二陣再勝,范丹便根本失去了第三陣的比鬥資格!

    她既有了這種打算,自然暗中斂勁,腳下留情,在震碎兩道紙箍以後,故意把香樁踏得較為多陷,與范丹腳下同樣深淺,造成平等的局面!

    果然,第二陣的平手局面,提高了「穿雲一鶴」范丹的爭雄志趣,人站在那根紙箍已斷,香枝未散的香樁以上,向淳於琬抱拳笑道:「淳於姑娘,第三個步驟是我們身形一縱以後,腳下香枝立散,然後設法一根根的取去散香,以手敏捷,及所剩香枝少者為勝!」

    淳於琬嬌笑一聲,身軀突然拔高起兩丈有餘,腳下香枝雖散,卻連半分都未陷入碗內!

    這種「一羽不加,憑虛躡步」的絕頂輕功,才是「碧目魔女」的真正本領!

    這手真正本領,把「穿雲一鶴」范丹看得呆住了,竟站在香樁之上,未有隨同施展與之比較!

    淳於琬身形落時,所表現的內家絕藝,更為驚人!

    她在空中來了個「雲裡翻身」成了頭下腳上而落,落到數十枝散香切近,左掌微伸,用食指點住最中央的一枝散香,來了個「倒扯雲旗」。

    淳於琬右手點香倒立,左手則一根一根地,把其餘散香,拔起甩出!

    剎那間,所有散香全部拔完,只剩下她右手所點的一根細細香枝!

    換句話說,淳於琬的全身重量,都寄托在這一枝細香之上了。

    楊白萍先見淳於琬在輕功方面,似比「穿雲一鶴」范丹,高出不多,不禁在嘴角之間,隱泛曬笑!

    但看到此刻,卻心內一寒,知道自己必須智勇互濟,盡量利用在地利和人和上所佔便宜!否周倘若徒逞強戾,以意氣相拚,定非這位既享大名,又有實學的「碧目魔女」之敵!

    淳於琬拔完所有散香,身形忽的又飄空而起!飄身之際,順手拔起了最後一根細細香枝,輕盈無比,於神如仙,俏生生地含笑縱回原座之上。

    「驟仙台」上響起了一片熱烈掌聲,但掌聲中淳於琬突然聽得有人以蚊蠅般的語音,向自己耳邊說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盡英雄,問卿能有幾多功?切莫奔騰澎湃,一瀉頓成……」

    這幾句話兒,又似警告?又似諷刺?聽得淳於琬好不驚疑,暗把冷銳目光,向群豪一一掃視!

    但兩桌盛筵上所坐的北道群豪,除了「飛天蜈蚣」尤洪以外,均在表示欽佩的紛紛鼓掌,淳於琬竟看不出自己所聽得的「密語」是發自何人口內?

    掌聲一住,「穿雲一鶴」范丹含羞帶愧地,走到席前,向「天香公主」楊白萍,抱拳恭身說道:「屬下范丹無能,請楊寨主賜予懲處!」

    楊白萍對這位「魯山穿雲寨主」,竟比時自己「泰山大寨」中的「九指閻君」蔡耀霄,和氣多了!妙目流轉,站起身形,斟了一杯酒兒,遞給范丹,並向他柳眉微揚,含笑說道:「范寨主既然請罪,我便罰你一杯酒兒!」

    范丹愕然卻步,不敢接酒,苦笑問道:「屬下有辱聲威,總寨主為……為何不罰反賜?范丹委實不敢赧顏承受……」

    楊白萍哈哈笑道:「范寨主,我早已言明,與淳於姑娘這等絕代名家,互相切磋,勝固為難,敗亦可喜,但只要替我敗得光明體面!范寨主香樁較技,別出新裁,業已盡力,何罪之有?倘若你不是在第三步驟上,因目睹淳於姑娘,大展罕世神功驚訝得忘了對抗,而未免略有瑕疵,連這一杯酒,我都要改為『敬』字,不說『罰』了!」

    范丹聽楊白萍如此說法,遂恭身稱謝,接過酒來,一飲而盡!

    淳於琬一百尋思著,剛剛歸座,「飛天蜈蚣」尤洪等所坐的另一席上,忽又站起一名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向楊白萍恭身叫道:「總寨主,請命人設鼎,屬下尉遲雄,想與淳於姑娘,一較強力!」

    楊白萍本來就想設法盡量消耗淳於琬的體力,聞言自然正合心意,遂一面命人扛鼎入場,一面向淳於琬舉杯笑道:「淳於姑娘,請用些酒菜略為歇息一會,等他們把鐵鼎佈置妥當以後,還請你對尉遲寨主,多加指教!」

    淳於琬呷了一口酒兒,點頭笑道:「這樣倒頗有趣,一場掌法,一場輕功,一場臂力,下一場大概是要比較暗器的是了?」

    她語音方了,適才所聞的蚊哼蠅吟聲,又在耳邊響起,這回吟的是:「自古射人先射馬,歷來擒賦必擒王,力盡霸王如小卒,疲勞猛虎怕綿羊……」

    淳於琬一聞吟聲,便即冥心細察,但依然聽不出這虛無飄渺的「密語傳音」究竟來自何處?

    楊白萍聽出淳於琬所說話兒以內,隱含芒刺,遂索性再加激將地,向她揚眉嬌笑道:「淳於姑娘,你莫非嫌累了麼?楊白萍先首便恐你單獨一人,精力有限,才提出十陣定輸贏之議,如今淳於姑娘雖已連勝兩陣,但不妨按照原議復行……」

    楊白萍心思老到,目光冷峻,料敵如神,這幾句話!果然激起了淳於琬天生傲性,不等聽完,便自搖手笑道:「楊公主放心,淳於琬願以一身所學,會盡當筵高手!」

    這時,侍應嘍囉們業已合力扛來了五座大小不一的鐵鼎,安放在「聚仙台」的中央空位之上!

    柘白萍離席起身,指著左邊最小的一座鐵鼎,向淳於琬含笑說道:「淳於姑娘請看,這座最小鐵鼎,足重六百斤,其餘則依三百斤之數遞加,最大一隻便重過一千八百斤了!」

    淳於琬目光微注,點頭笑道:「多謝楊公主先加指點,使我可以量力而為,不致出乖露醜!但不知是由我先出手?還是由尉遲寨主先行……」

    楊白萍接口笑道:「淳於姑娘是我泰山貴客,當然應該由.尉遲寨主,先行拋磚引玉!」

    說完,便向尉遲雄含笑叫道:「尉遲寨主,你先把那只九百斤的鐵鼎,試舉一下!」

    尉遲雄恭耳領命,大踏步走入場中,足下拿樁站穩,凝神提氣,單手執著靠左邊第二隻鐵鼎鼎足,把這只重過九百斤之物,從從容容地,一舉而起!

    淳於琬看得一面撫案讚好,一面向尉遲雄笑道:「尉遲寨主,請你再舉下去,對於這只九百斤的鐵鼎,我不想試了!」

《金手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