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素雲忽聽身前樹叢內,不時傳出喝叱及兵刃交接之聲,目光一亮,方自閃動身形,急欲循聲趕去,驀然一座高大墳堆之後,有人發話問道:「朋友莫要亂闖,你是趕路的?還是幫場的?」
隨著話音,從墳後閃出兩名勁裝漢子,攔住狄素雲的去路。
狄素雲的江湖經驗,不算太深,但也不算太淺,何況人更絕頂聰明,故而一聽便知定有什麼武林人物,在那樹影以內,互相格鬥!
她既蓄意尋人,怎有放過這種機會?遂毫不遲疑地,應聲笑道:「在下不是路人,是特地應約趕來,拔刀相助!」
站在右面的一名壯漢,聞言之下,抱拳問道:「朋友既來幫場,不知是上山幫山?還是下水幫水?」
狄素雲雖不知這幫山幫水之話,代表何意?但因不便遲疑,遂只好秀眉雙挑,接口笑道:「在下是上山幫山!」
右面那名壯漢,聽狄素雲上山幫山,遂默然無話地,閃過一旁。
左面那名壯漢則自懷中取出一朵黑色小花,恭恭敬敬地,雙手遞向狄素雲,並陪笑說道:「今夜上山幫山,及下水幫水之人甚多,尊駕既系我家鄒,程,傅三位寨主高朋,便請先把這朵黑花,佩戴在左胸之上,再復入林助陣!
狄素雲點頭一笑,接過這朵黑色小花,如言佩在左胸,向那叢樹影走去。
她一面舉步,一面暗忖從那壯漢語中得知,自己這「上山幫山」,並在左胸佩戴黑花之舉,是做了姓鄒,姓程,及姓傅等三位寨主的幫拳友好!
既有「寨主」之稱,這鄒程博三人,必是黑道人物,則對方多半應該是俠義一流!
狄素雲想到此處,覺得自己幫錯對象,不宜以本相入林,遂取出一副人皮面具,套在頭上。
套上這副人皮面具,她已經不再是俊逸風流的美少年,變成了一位臉色死灰的中年文士!
狄素雲走到那叢樹影以外,決鬥雙方,又復設有暗樁!
對方見她在左胸佩有黑花,遂引導她往左面林中走入。
狄素雲入林以後,見林中地勢頗廣,約有二三十位江湖人物,正自互相對峙。
自己這邊的所有人物,均在左胸以上,佩戴一朵黑色小花,對方則在左胸以上,佩戴一朵白色小花,敵我顯然,一目立判!
兩方對峙的空地之上,並有兩人正在徒手過招,一個是鬚髮微蒼的灰袍道士,一個是二十五六的勁裝少年!
狄素雲目光微掃,正苦於對雙方人物,無一熟識,不知向誰招呼是好之際,忽然聽得場中動手的那位灰袍道士,厲聲狂笑叫道:「傅華生,我若在『小追魂連環三掌』之中,處置不了你荒淫無恥的『採花毒蜂』,便不再稱『岳陽一劍』!」
話音方落,絕學立施,所用「小追魂連環三掌」,果具相當威力,才發到第二招上,便一掌擊中那「採花毒蜂」博華生,把他震碎臟腑,口內狂噴鮮血,倒地死去!
佩戴黑花的江湖人物,一陣紛亂,一面抬回傅畢生的屍身,一面另行推人出陣!
這時,有位鷹鼻鵠目的黃衣老叟,迎向狄素雲,抱拳笑道:「在下鄒凱倫,不知兄台是……」
狄素雲靈機一動,裝出一副悲傷神色,指著傅華生的遺屍,搖頭歎道:「小弟龍素,是奉了傅兄邀約,特來助拳,誰知一步來遲,竟……」
鄒凱倫緊咬鋼牙,「哼」了一聲,接口說道:「龍兄放心,我傅三弟雖然慘死,但對方也無一能活!岳陽一劍浮遊子雖是三湘一帶的有名高手,但我已約了出奇人物助陣,只要那位姑娘一到,對方便有三個浮遊子,也禁不住她玉掌微揮,定均慘遭劫運!」
他這「出奇人物」,及「那位姑娘」等語,聽得狄素雲心中一動,向鄒凱倫低聲問道:「鄒察主所說的出奇人物,是不是『冷面仙姬』?」
鄒凱倫咦了一聲,失驚問道:「龍兄怎會知曉?莫非你與『冷面仙姬』,也是素識?」
狄素雲點頭笑道:「我和『冷面仙姬』交非泛泛,但不知她何時可到?」
鄒凱倫聽說她與「冷面仙姬」的交情頗深,不禁立時狄素雲恭敬起來,低聲陪笑答道:「冷面仙姬答允定於天明之前趕到,但如今『岳陽一劍』浮遊子,似乎無人能敵?尤兄可否……」
話猶未了,慘哼忽起,又是一名綠林豪強,死在那「岳陽一劍」浮遊子的掌下!
狄素雲本欲向鄒凱倫探詢那位「冷面仙姬」的來歷身世,但轉念一想,自己業已聲稱與「冷面仙姬」,交非泛泛,若再探問她的姓名來歷,豈非自露馬腳?
狄素雲想到此處,既聽鄒凱倫向自己發話求助,更見「岳陽一劍」浮遊子掌下頗辣,場中又有一人伏屍,遂雙眉微挑,點頭笑道:「鄒寨主不必擔憂,讓龍素下場,會會這位『岳陽一劍』!」
語音未落,人已飄墜場中,向那位「岳陽一劍」浮遊子,微抱雙拳,含笑說道:「上有好生之德,出家人尤應以慈悲為懷,道長連殺兩人,難道還意猶末足?你該回陣歇息歇息了吧!」
浮遊子聞盲,向狄素雲仔細打量兩眼,覺得此人目光極銳,風神不俗,遂唸了一聲「無量佛號」問道:「尊駕何人?」
他問得乾脆,狄素雲也答得簡單,應聲接口道:「姓龍名素!」
浮遊子揚眉問道:「龍施主與鄒凱倫,程良,傅華生三人之中的何人有交?」
狄素雲不得不貫徹始終,只好答道:「傅華生是我好友!」
浮遊子冷笑一聲答道:「龍施主既是傅華生的好友,應該知道他的無恥素行,貧道請問一句,像他這種『採花毒蜂』,難道還殺不得麼?」
狄素雲笑道:「常言道:『九界無邊,眾生能度』!道長是出家人,無論遇上何等萬惡魔頭,也應該給對方一點回頭覺悟機會,留一些慈悲意念……」
浮遊子不等狄素雲話完,便自傲然笑道:「一丘之貉,何必多言?龍朋友是否也耍想貧道再發慈悲?超度於你!」
狄素雲搖頭笑道:「無罪難登新鬼錄,有緣才證大羅天!在下一來身上無甚罪孽,二來與道無緣,道長法力縱高,恐怕也未必能超度我呢?」
浮遊子狂笑說道:「不信你就再嘗嘗我的『小追魂連環三掌』滋味!」
狄雲素微笑問道:「道長除了『浮遊子』的法號以外,有沒有江湖美號?」
浮遊子揚眉答道:「三湘豪雄,向稱我『岳陽一劍』!」
狄素雲點頭笑道:「既稱『岳陽一劍』,自然劍術極精!在下不願嘗試你掌法滋味,倒願在道長的三尺青鋒之下,求個解脫!」
「浮遊子的三尺青鋒,只斬蓋世豪雄,不斬無名鼠輩!」
這「無名鼠輩」四字,不禁把狄素雲罵得有些冒火起來!「哦」了一聲,軒眉說道:「道長不要大過自傲,我勸你還是趕緊拔劍為妙!你對別人或可仗掌法逞豪,但對於我這『無名鼠輩』,卻千萬不能用掌!」
浮遊子愕然問道:「我為什麼不能用掌?」
狄素雲嘴角微披,應聲答道:「因為你這三湘劍客,只會『小追魂連環三掌』,而我這『無名鼠輩』,卻會『大追魂連環七掌』!」
浮遊子被她譏刺得目射厲芒,冷笑說道:「我不信採花淫賊之友,會有什麼絕世高人?偏要領教領教你的『大追魂連環七掌』!」
話音了後,欺身進步,右掌疾伸,一招「渦驥奔泉」,便向狄素雲的丹田小腹之間,猛力拍到!
浮遊子不知對方竟是易釵而弁,女扮男裝。故則這一掌所攻部位,未免有些不是地方。
狄素雲本已微嫌這位「岳陽一劍」浮遊子,手下過辣,情性過狂,再見他第一招便攻自己的丹田小腹,不禁嗔念大起,冷然叫道:「慢說七掌,就是區區一掌,量你這第八流的下流劍客,也要禁受不起地,替我退上七步!」
話音方了,玉掌微翻,一招「怒誨屠鯨」便自迎著浮遊子的來勢擊出!
雙掌一合,強弱便分,那位「岳陽一劍」浮遊子倒真聽話,居然半步不多,半步不少,一直「騰騰騰」地,接連退了七步,才勉強拿樁站穩!
這種結果,太以出入意料,看得雙方在場群豪,發出亂哄哄地一片驚奇聲息!
狄素雲巍然卓立,意態悠閒,兩道炯炯目光,凝注在那業已把張臉兒羞窘成塊大紅布似的浮遊子身上,淡笑幾聲說道:「人間蓋代豪強少,世上無名鼠輩多!道長大概是對我這『無名鼠輩』曲意成全,才不多不少地,退了七步,未曾發揮你『小追魂連環三掌』的厲害威力,讓我嘗嘗滋味!」
如今若有地縫,這位「岳陽一劍」浮遊子,必會毫不考慮地,一頭鑽了下去!
狄素雲話音一了,浮遊子氣上加羞,慚中添恨,舉起手來,指著她咬牙切齒地,顫聲說道:「你……你……你……」
狄素雲搖手笑道:「道長不必慚愧,也不必這樣生氣!我早就勸你拔劍……」
浮遊子不等她話完,便自厲聲叫道:「拔劍就拔劍,這回定要你這鼠輩,死無葬身之地!」
一面說話.一面探手肩頭,撤出了青鋼長劍!
狄素雲聽他仍叫自己「鼠輩」,不禁冷笑說道:「道長……」
誰知「道長」二字方出,浮遊子便又厲聲叫道:「鼠輩不必多言,趕緊亮出兵刃!」
狄素雲仰天狂笑說道:「我若去南山斬虎,東海屠龍,或許要取出兵刃。如今對付你這第八流的下流劍客,哪裡還用得著一刀半劍?」
浮遊子氣得怒髮衝冠地,厲聲叱道:「無知鼠輩,你不登泰山之頂,那知海字之寬?且嘗嘗我這招『九九風雷』,是何滋味?」
招隨聲發,劍到人到,漫空中灑落了隱挾風雷的如山劍影,威勢果極凌厲!
但狄素雲會者不忙,足下輕旋,身形微閃,便飄出了重重劍影籠罩之中,並對浮遊子沉聲說道:「道長不要不識抬舉,你再敢罵我一聲『鼠輩』,我便把你手中的三尺青鋒,奪走折斷!」
浮遊子那肯被他嚇住?頓足咬牙叫道:「鼠輩……」
兩字方出,跟前人影一飄,手中一震,那柄三尺青鋒,果被狄素雲施展一種奇異身法,奪過手去!
狄素雲右手執劍,左手屈手一彈,便把劍尖彈斷了一寸有餘,然後再凌空擲還浮遊子,然後笑道:「你說得對,不登泰山之頂,那知海字之寬?如今你這位三家村中的大劍客,總該算是見過一些世面,可以殺殺驕拄之氣了吧!」
浮遊子接劍在手,羞慚得無話可答,只好長歎一聲,橫劍向頸間刎去!
狄素雲見狀大驚,正想救援,卻嫌慢了一步!
她雖慢了一步,但那位「岳陽一劍」浮遊子卻未濺血橫屍!
原來就在浮遊子劍鋒即將及頸的剎那之間,有條輕靈人影,電疾飄來,從浮遊子手中,奪下了那柄斷尖長劍!
這條人影,是位年約二十七八,修眉入鬢,俊目如星,右胸前佩戴了一朵小小白花的英俊青衫書生,那份挺拔風神,幾乎要高出於龍三公子之上。
狄素雲既驚於對方身法,又震於對方人品,不禁退了半步,暗忖這位青衫書生,卻是什麼來歷?
浮遊子見了這位青衫書生,不禁又驚又喜地,向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青衫書生點了點頭,轉過身形,緩步走到狄素雲面前抱掌長揖笑道:「龍兄,在下有事請教!」狄素雲抱拳還禮,含笑問道:「兄台怎樣稱謂?」
青衫書生劍眉微揚,朗聲答道:「小弟與龍兄有同宗之誼!」
狄素云「哦」了一聲,訝然問道:「兄台也姓龍麼?」
青衫書生點頭笑道:「小弟姓龍,單名一個平字!」
狄素雲含笑問道:「龍兄有何見教?」
龍平對狄素雲臉上看了兩眼,目閃神光說道:「小弟在請教之前,可否請龍兄除去臉上這副人皮面具?彼此以本來面目相見!」
狄素雲聞育,暗驚對方眼力厲害,好在自己只是在頭上加套一副人皮面具,縱然除掉也不致露出女兒本相,遂點頭笑道:「龍兄真好眼力,小弟敢不從命!」
一面說話,一面便除去所戴人皮面具!
龍平眼前一亮,撫掌笑道:「小弟早知道龍兄既具如此身手,必是一位風神秀絕的曠代英傑!但卻弄不懂以你這等人物,怎會與採花淫賊及山寇為友?」
狄素雲最怕對方提及此事,但龍平偏偏問的便是這句話兒,只得深蹙雙眉,囁嚅答道:「我輩遊俠四海之人,結交極廣,損友益友,勢必兼具!何況小弟與傅華生只是相識,並非深交……」
話猶未了,龍平便接口笑道:「龍兄既對對方並非深交,卻為何力加維護?使三湘群俠,失去了聚殲群醜的大好機會!」
狄素雲皺眉說道:「傅華生已死,龍兄這『維護』二字,未免用得略嫌失當。小弟出手之故,只是為了浮游道長掌下過狠,並對小弟屢屢出言不遜而已!如今龍兄既然舉以相責,小弟便置身事外,不再為對方助摯如何?」
龍平雙眉忽剔,冷笑一聲說道:「龍兄,你倒說得輕鬆,那干無恥惡賊寇,早在我現身之際,嚇得心驚膽碎,逃之夭夭,只把你這助拳朋友,拋在此地了呢!」
狄素雲訝然回顧,暴見鄒凱倫等人,早已悄然無聲地,逃得不知去向。
她心中又愧又怒,帶著滿面赧然神色,向龍平抱拳問道:「龍兄,鄒凱倫等巢穴,是在何處……」
龍子不等他住下再說,便自冷然一笑,接口問道:「龍朋友,你未免太以矯情,你既為鄒凱倫助掌,在胸前戴上下這朵黑花,難道還不知道他們的巢穴所在?」
常言道「惱羞成怒」,狄素雲如今便是如此,她被龍平責問得既惱且羞,遂怒聲答道:「龍朋友不必多問,今夜就算是我龍素理虧,誤下你們的除邪大計,你又能把我怎樣?」
龍平向她目光冷注,軒眉答道:「照說你既替他出頭,就應該替他們擔當一切!但如今既已承認理虧,只要向『岳陽一劍』浮游道長,賠個禮兒,也就一天雲霧皆散的了!」
狄素雲哼了一聲,指著「岳陽一劍」浮遊子,緩緩說道:「浮游道長,我折斷你所用長劍,確實應該向你賠禮!但你罵了我好幾聲『鼠輩』,是不是也應該向我賠個禮呢?」
浮遊子尚未答話,龍平卻在一旁說道:「這倒不必!」
狄素雲詫然問道:「為何不必?」
龍平傲笑揚眉說道:「蛇蟲為伍,狐鼠一寓,龍朋友既與傅華生等結交,則浮游道長,稱你『鼠輩』之話,似乎並不為過。」
狄素雲怒氣填膺,怫然叫道:「你才是鼠輩!」
招隨聲發,一式「九域飛花」,便向龍平的頰上括去,準備重重打他一個大耳刮子!
以狄素雲的功力造詣,在這等猝然突擊之下,對方委實極難閃避.多半要脆生生地挨上一記!
龍平卻不慌不忙,在狄索雲掌將及頰的剎那之間,用一種極為靈妙的神奇身法,宛若游龍地,退出三步!口中並冷笑叫道:「龍朋友莫要不知進退,我看在同宗之誼,讓你一招,再若猖狂,卻恕我得罪了!」
狄素雲收招木立,心中疑思如雲!
她不是被對方用話嚇住,而是覺得龍平閃避自己那招「九域飛花」時,所施展的靈奇身法,看來竟有點熱悉。遂自蹙眉思索,此人看到底是何來歷?
龍平見對方聞言之下,果不進手,不禁點頭一笑,向狄素雲揚眉說道:「對了,識時務者,方為俊傑……」
狄素雲那裡肯聽他這譏諷之語,遂傲笑幾聲,截斷對方話頭,截然不屑地,冷冷說道:「誰要你讓,我是專門批龍鱗,括龍骨,剔龍肉,抽龍筋的屠龍聖手,你且再嘗嘗我的『屠龍三式』,是何滋味?」
話音一了,絕學連施,果向龍平攻出三招妙化萬方,凌厲無儔的迴環掌式!
這三招絕學,本名「拈花三式」,是狄素雲恩師「玉劍觀音」空明師太所傳的撒手奇招,如今卻被狄素雲改名為「屠龍三式」,以適應目前環境。
龍平是大大行家,一看來勢,便知厲害,絲毫不敢怠慢,全力施展他那種宛若游龍的靈奇神妙身法,拚命閃展騰挪,仍僥倖無傷,雖避過三招,但也有點手慌腳忙,沁出一身冷汗!
狄素雲招勢一收,揚眉叱道:「這三招是你又讓我了,還是被我打得狼狽應付,無法還手?」
龍平苦笑說道:「兄台……」
「兄台」兩字才出,狄素雲雙眉一挑,冷笑說道:「不要叫我兄台,我是鼠輩!」
龍平窘急無奈,索性縱聲狂笑說道:「天下那裡找這樣厲害,及這樣漂亮的老鼠?但龍平有一事不明,仍要向兄台請教!」
狄素雲餘怒未消地,冷冷說道:「有話請講!」
龍平笑道:「我雖姓龍,但你也姓龍,卻為何還要自居為『批龍鱗,括龍骨,剔龍肉,抽龍筋』的屠龍聖手則甚?」
狄素雲聞言一愕,正欲設詞補充這樁漏洞之際,身後林中忽然有人哈哈大笑,接口說道:「他不姓龍,才自居屠龍聖手,姓龍的卻是我呢!」
狄素雲聞聲,便知道這笑語之音,是龍三公子所發,芳心之中,不禁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油然而生,暗想他居然能拋撇掉左擁大喬,右抱小喬的錦帳風流,不去享受,而來追尋自己,總算還有點情義,不是過份貪歡的江湖浪子。
龍平聽得這笑語之音,遂向林中注目看去!
龍三公子手中拿著一隻包裹,笑吟吟地緩步出林,走到狄素雲的身前,向她含笑問道:「賢弟,我弟兄久別渴念,才得重逢,你怎麼竟不辭而別,害我找得好苦!」
狄素雲玉頰微紅,心存幽怨地,低聲答道:「三哥拈花惹草,太以風流……」
龍三公子聽了她這兩句話後,雙目一張,神光電射地,狂笑說道:「賢弟聽真,你三哥向你陪罪,兄弟之情如海岳,龍三從此不風流!即或今後在花間酒後,綺念偶興,也必先由賢弟批准,我才再恣情放肆就是!」
狄素雲嬌顏如醉地,低聲笑道:「三哥,我們弟兄之間的這些私事,以後再談,眼前……」
龍三公子接口笑道:「賢弟休息一下,眼前的事兒,也由你三哥代你來作個了斷!」
龍平聽到此處,揚眉笑道:「他自己都不能了,你卻能代他了嗎?」
龍三公子雙眉一瞪,冷笑說道:「有什麼難了之處,我狄賢弟又沒有闖下什麼塌天大禍?」
龍平「哼」了一聲,緩緩說道:「三湘惡寇,首數鄒凱倫,程良,傅華生等三人,採花害命,無所不為……」
龍三公子不等對方話完,便即揚眉問道:「博華生不是業已死在浮遊子的手中了麼?」
龍平點頭答道:「傅華生雖死,但鄒凱倫,程良,卻乘你這盟弟橫加插手之際,悄悄逃去,從此再難誘殲,賠禍無窮……」
龍三公子仰天狂笑說道:「區區毛賊,那裡會貽禍無窮?只怪你們這些以俠士自居之人,大以膿包,不能早早除掉而已!」
話完,猛一抖手,從所提包裹之內,赫然滾出了鄒凱倫及程良等兩顆血淋淋的人頭!
龍平一見兩賊業已伏誅,便立刻向龍三公子抱拳笑道:「我早看出令盟弟氣宇軒昂,風華高絕,決非傅華生等的一丘之貉!龍兄誅除惡寇,功德……」
龍三公子搖手止住他再住下說,雙眉微剔,冷然答道:「功德與否,請不必談,龍三隻動問一聲,鄒倫與程良二賊的項上人頭,既已被我取來,我盟弟之事,是否可以算了?」
龍平連連點頭地,抱拳笑道:「這段過節,不但算過眼煙雲,我們還要為三湘生民,向賢昆仲深為致謝!」
龍三公子目中微閃精芒,搖頭說道:「致謝之舉,恕不接受,我弟兄只接受致歉!」
龍平方一瞠目,龍三公子又向他冷笑問道:「你與浮游道人罵我盟弟為鼠輩之事,難道還不致嫌麼?」
龍平滿面春風地,點頭笑道:「應該,應該,小弟先向這位屠龍聖手,深致歉意!」
說完,便向狄素雲深深一揖!
狄素雲認為彼此間這場誤會,大可就此收科,誰知龍三公子卻搖手說道;「不行,你們把人家罵了半天,那裡是作個揖兒,便可抵得?」
龍子聞言笑道:「龍兄之意是要我們怎樣致歉?」
龍三公子冷然說道:「我叫你們三聲『鼠輩』,你們要乖乖答應。」
龍平皺眉問道:「我若是不乖,若是不答應呢?」
龍三公子傲笑說道:「簡單,簡單,你若不乖乖答應?便接我三掌!」
龍平俊目之中,精芒微閃地,想了一想問道:「龍兄,莫嫌小弟囉嗦,我還要向你請教一聲,有沒有第三條路?」
龍三公子搖手答道:「沒有第三條路,你只能乖乖答應我所叫的三聲『鼠輩』,及接我三掌的兩條路兒之中,選擇一條!」
龍平無可奈何地,揚眉笑道:「龍兄既然再三相迫,小弟只好選擇後者!」
龍三公子看了龍平兩跟,點頭微笑說道:「我也不希望你甘居鼠輩,這選擇接我三掌之舉,才是江湖人物本色!」
龍平笑道:「龍兄怎不發掌?」
龍三公子冷聲說道:「我在給你有充分時間,盡量準備!」
龍平忽然傲氣騰眉地,揚聲答道:「小弟無論會甚高人,從來不作準備,龍兄儘管……」
龍三公子聽對方賣狂逞傲,遂接口叫道:「不需準備更好,你就接我這『怒龍三式』!」
招隨聲發,「天龍抖甲」「神龍露爪」「蒼龍擺尾」,電閃般地,攻出三掌,掌掌都挾有震山撼岳的罕見威勢!
龍平清嘯一聲,三絕招也自迎著龍三公子的「怒龍三式」,迴環出手!
他這三招是「赤手搏龍」「羅漢降龍」及「孽海屠龍」!
吧!吧!吧!
三掌硬接,均在一轉瞬間,那種四散狂排的罡氣勁風,竟把那位「岳陽一劍」浮遊子,捲得立足不定地,退了兩步!
龍平紋絲不動,巍立當場!心中卻暗驚這龍三公子,好強身手。
龍三公子也是紋絲不動,巍立當場!但卻有大量鮮血,順著左腿狂流!剎那之間,便把所有衣衫,染成血紅一片!
原來龍三公子忘了自己新近曾受創傷,這一猛施全力,與龍平對了三掌,遂把舊刨震裂!
龍平已對這位與自己年齡,功力,相貌,均差不太多的龍三公子,起了惺惺相惜之意,見他忽然這等鮮血狂流,遂英明其妙地,伸指點向龍三公子,想替他閉了血脈,免得失血過多,再複審察為何受傷?及該怎樣調治?
狄素雲自從龍三公子甘心放棄「銅雀春深摟二喬」之樂,而星夜追尋自己以後,不禁芳心大慰,一縷情絲,業已牢牢系向這條「風流游龍」身上!
如今再見他為了替自己出氣,疏神失戒,震裂舊創,那得不既感且悲,柔腸寸斷!
狄素雲已在心酸,忽然瞥見龍平又復伸指點向龍三公子的「血海」重穴,遂自板牙暗咬地,身形急飄,一掌摑出!
人在情急之際,出手必盡全力,如今狄素雲用的便是她師門絕藝,一種獨特奇妙招術「大小慈悲手」中的「小慈悲手」!
一來龍平心在救人,未防到狄素雲竟生誤會?
二來這招「小慈悲手」,是「玉劍觀音」空明師太的獨創奇招,也是傲世無雙的上乘絕學,含蘊有相當精奧變化,及相當凌厲威力。
出不意,遇奇招,任憑龍平的一身功力,如何卓犖不群。但這記大耳括子,卻不僅閃避不開,並挨得又脆又重!
「拍」的一聲脆響,直打得龍平橫搶出三四步外,手撫他那又紅又腫的左半邊臉頰,向狄素雲怒聲叫道:「你……你!你怎麼這……這樣卑鄙?」
狄素雲一面趕緊取出靈丹,給龍三公子服下,並囑他行功止血,一面向龍平咬牙叫道:「你才卑鄙!我三哥忘了新受重傷,創口剛合,以致在用力太甚之下,震裂舊創!你怎麼如此無恥?還想向他偷襲?」
龍平無處喊冤地,苦笑說道:「偷襲?我那裡是向他偷襲,只是見彼此互接三掌,勝負未分,他忽然大量流血,才莫名其妙地,想替他截脈止血,設法救治……」
狄素云「哼」了一聲,哂然說道:「你不必講得好聽,雙方已成敵對,我不相信你還會有這好心腸?方纔我『小慈悲手』的滋味如何?要不要再給你嘗上一記『大慈悲手』?」
龍平聽得全身一震,霍然抬頭,把兩道閃電似的目光,疑住在狄素雲的臉上,失聲問道:「你方才是用『小慈悲手』打我?」
狄素雲知道自己在言語中微洩師門來歷,遂玉頰生霞地,揚眉叱道:「你管我用的是什麼手法?反正若是不服,我便再重重把你教訓一頓!」
語音一了,不待龍平答話,便萬分關切地,向龍三公子問道:「三哥,你怎麼樣了,若能支持行動,我們便……」
龍三公子搖手截斷狄素雲的話頭,目注龍平,抱拳笑道:「尊駕能接我三掌,已是龍三生平僅遇的唯一對手!我們應該好好切磋切磋彼此胸中所學!」
龍平自聽狄素雲說下那句「小慈悲手」以後,心中便已疑思如雲!聞言之下,皺眉問道:「彼此切磋無妨,請你約個時地!」
龍三公子劍眉雙挑,朗聲說道:「明日……」
這「明日」兩字才出,龍平便搖手說道:「明日不行,我十日之內,決不和你動手!」
龍三公子聽出對方語中的含意,不禁失笑問道:「你是不是要等我舊創完全平復以後,再作酣然一鬥?」
龍平目光微注狄素雲,點頭答道:「對了,那樣比較公平,我也不會再被令盟弟目為卑鄙,請我嘗試什麼『小慈悲手』滋味!」
狄素雲柳眉微剔,方待發話,龍三公子卻已連連點頭地,狂笑說道:「對了,那樣比較公平,龍三在君山腳下候教!」
龍平含笑應諾,又向狄素雲目光深注地,瞟下幾眼,方與「岳陽一劍」浮遊子等走去。
龍三公子一面偕同狄素雲緩步走去,一面含笑向她說道:「英雄畢竟識英雄,賢弟可曾發現那龍平一再將你注視?目光中並含蘊著一種奇異神色!」
狄素雲知道那是自己言語不慎,微露馬腳所致,遂雙頰發燒地,支吾說道:「他大概是挨了一記耳光,心中有所不服!等十日後彼此『君山』相會之時,三哥要先讓我一陣才……」
她話猶未了,陡然霹靂幾聲,豆粒大的雨點,便自宛若傾盆地,垂天而降!
狄素雲見四外一片平野,毫無避雨之處,不禁急得眉頭深蹙叫道:「三哥,這怎麼好?你刨口新裂,不宜被雨淋呢!」
狄素雲覺得別無他法,遂只好與龍三公子,一同施展上乘輕功,沖雨急馳!
誰知龍三公子馳未多遠,左腿刨口,便又大量流血!
舊創進裂的痛苦程度,遠甚新創,龍三公子只因好勝心強,才咬牙忍耐,不肯出聲而已!但如今再度大量流血,又被冰冷雨水,淋得本身盡濕之下,卻使這條驕傲倔強的「風流游龍」,覺得有點頭腦暈眩,漸漸支持不住!
又復行出十來丈,龍三公於雙腿一軟,腳下一滑,便自僕入一灘積水之內!
狄素雲大驚失色急忙把他扶起,卻見龍三公子臉色燒紅,全身火熱地,搖頭苦笑說道:「賢弟我……我怎麼突然頭腦暈眩,病得厲害……」
狄素雲見他已有病,左腿舊創,又在狂流鮮血,遂只好把他橫托手中,皺眉說道:「三哥既然有病,且由小弟抱你走吧!」
話完,便把龍三公子橫托胸前,沖雨急奔!
好不易才奔出這片佔地不小的亂葬墳堆,兩人均熱騰騰地,心頭狂跳!
狄素雲心跳之故,是又急又累!龍三公子的心跳之故,卻是有了一種使他大出意料的奇異感覺!
原來,狄素雲雖然是把龍三公子橫托陶前,但疾馳之下,卻那裡免得了軀體互接?
全身水濕,衣衫緊貼身上,感覺自較平時靈敏多多,龍三公子忽然發現狄素雲胸前,有與自己太不相同之處!
他原是絕頂聰明人物,有了這種銷魂感覺之後,再回想到狄素雲平素行逕,及在「小銅雀台」以上,拒與小喬燕好,並怒摑自己等事,不禁從恍然之中,鑽出一個大悟,喜心翻倒地,怪叫一聲!
這一聲怪叫,倒把狄素雲嚇得不輕,目中含淚地,淒然問道:「三哥,你怎麼了?且請忍耐一些,等小弟把你抱到鎮市之上,延醫療治,便不妨事了!」
龍三公子適才是因過份驚喜,有點忘形,如今忽然警覺狄素雲心高氣傲,臉皮又嫩,倘若知道她女孩兒家的本來面目已被自己識破,可能會由羞轉怒地,立刻拂袖而別!
他心中想事,未曾答話,卻又使狄素雲有所誤會起來,心中一酸,兩眶珠淚,竟忍不住地順頰而落,也忘了男女界限,把龍三公子緊緊抱在懷中,一面趕路,一面語音悲喧叫道:「三哥,你……你……你怎麼病得連……連話都不會說了?你……你……和大喬小喬『銅雀台』上,錦帳春濃,銷魂蝕骨多好?何必趕到那亂墳堆中找我?以致舊刨新裂,失血受涼,竟……病……病……病得……這般模……樣……」
狄素雲說到後來,簡直語不成聲,但這番話兒,聽在龍三公子耳中,卻使他酸甜苦辣,齊集心頭,委實暗自銷魂蝕骨!
他本來能夠說話,但狄素雲既已誤會,卻只好裝做神志不太清明,語音模糊斷續,喃喃說道:「賢……賢弟,你……把我抱到岳陽城北……的劉……三……醫……寓……」
他這種說法,半系不得不加做作,半系存有私心,因為狄素雲極度傷心之下,忘了男女避嫌,把他抱得緊緊,加上衣裳盡濕,無殊肌膚相親!如此銷魂機會,除了將來真能成為嘉耦以外,絕無再度機緣,怎不叫龍三公子這條「風流游龍」,寧可多挨苦痛,也要設法延長一些享受時刻!
劉三老爹是岳陽一帶有名良醫,但他那「劉三醫寓」,卻在岳陽城東,不是在岳陽墟北!
可憐狄素雲抱著龍三公子,全身水濕地,從岳陽城南跑到岳陽城北,找了好大半天,仍未找著什麼「劉三醫寓」。
急得她再向龍三公子詢問,但龍三公子卻自做自受的,因被暴雨澆淋過久,當真發起高燒,燒得祺智昏迷,無法答話!
狄素雲見他全身滾燙,病勢太以厲害,遂顧不得時屬凌晨地,敲門尋人探問,方問出「劉三醫寓」,是在岳陽城東!
狄素雲尚未想到這是龍三公子貪圖與自己貼體偎胸的銷魂享受,故弄狡獪,還認為他當時神智已昏,才會把城東說成城北!
等她趕到城東,尋著「劉三醫寓」,那位劉三老爹替龍三公子細診脈象以後,便向狄素雲笑嘻嘻地說道:「龍三公子的病勢傷勢,雖然不輕,但只要調泊上個七八天光景,也就可以痊癒!姑娘不必憂心,你趕緊到我內人房中,換下濕衣,我再命人煎碗『九味薑湯』,給你飲用,否則你也會病倒了呢!」
劉三老爹話中的「姑娘」二字,叫得狄素雲滿臉通紅,方待抬頭詢問,卻看見劉三老爹身後,正有一面穿衣大鏡!
鏡中共有二人,一個是鬚髮蒼白的劉三老爹,一個卻是自己週身水濕,衣裳緊緊貼貼,而凸凹分明的玲瓏俏影!
狄素雲臉上「烘」地一熱,暗想幸虧龍三公子在昏迷之中,否則豈不被他識破自己本來面目,日後還怎好意思與他「三哥」「賢弟」地,朝夕相共?
她一面羞意頻添,嬌顏如醉,一面卻取出十兩黃金,雙手遞向劉三老爹,低聲含愧地說道:「劉三老爹,這位龍三公子是我結義三哥,但我自幼男裝,不曾向他洩露女兒家的本來面目!還請劉三老爹……」
劉三老爹不肯收受她那十兩黃金,連連搖手笑道:「姑娘放心,我決不會洩露你這女扮男裝秘密,黃金卻請收回!我雖以醫為業,但替龍三公子診治及藥物之資,僅需小小微數即可,那裡敢領姑娘的厚賜?」
狄素雲陪笑說道:「老人家莫要推辭,你若當真嫌多,我與我龍三哥,便不再投宿旅店,就在老人家尊寓之中,打擾數日便了!」
劉三老爹推辭不過,只得收下,對於龍三公子傷熱病勢的調治方面,自然份外盡心盡力!
龍三公子內功何等精純?有了良藥良醫,再加上狄素雲無微不至的慇勤服侍,共只四日光陰,便告霍然痊癒!
別人重病新痊,定是滿懷高興,但龍三公子病癒以後,卻是滿懷不悅!
他不悅之故,是嫌自己病勢好得太快,不能再享受狄素雲的問暖噓寒,鎮日陪同的慇勤照拂!
馱素雲見龍三公子愁眉不展,以為他是臥病四日,心中煩悶,遂向劉三老爹謝別,與龍三公子一同走向城西「洞庭湖」岸!
龍三公子笑道:「賢弟是要遊湖?」
狄素雲搖頭笑道:「不是遊湖,我因見三哥眉頭不展,分明心中煩悶,想陪你尋處安適所在,消遣消遣!」
龍三公子滿懷感激地,目光冷注在狄素雲的如花嬌靨之上,含笑說道:「賢弟,你對我這樣情深,叫龍三如何答報?」
狄素雲失笑說道:「三哥一向彈劍殺人,風流不羈,如今怎有點迂腐起來?我們一盟在地,兄弟情深,那裡還談得上『報答』之語?」
龍三公子長歎一聲,忽然手指湖畔一枝參天青松,及空中舒捲白雲,朗聲說道:「青松為憑,白雲為證,龍三今生今世,誓與我狄素雲賢弟,朝夕相共,永不分離!」
狄素雲聽得心中充滿一片慰然之感,但表面上卻搖手笑道:「三哥又在說傻話了,人生聚散有定,我們畢竟是異姓兄弟,那裡能夠長聚不分?」
龍三公子不等狄素雲話完,便自連搖雙手,接口叫道:「不!不是傻話,只要我們兩心如一,為什麼不能長聚不分?難道賢弟竟捨得離開我嗎?」狄素雲聽得又羞又喜地,含笑說道:「我自然捨不得離開三哥,但足以能夠促使彼此分離的原因太多,特如說三哥娶了嫂子……」
龍三公子心頭雪亮,知道這是狄素雲在試探自己,也正是自己向她暗中表達情愫的無上良機,遂斬釘截鐵地,接口叫道:「賢弟放心,你三哥再度對天立下重誓,除非有什麼金仙活佛,能夠倒轉陰陽,把狄素雲變成女子之外,龍三絕不娶妻,倘若有違此言,立遭天誅地滅!」
狄素雲聽他竟立了這樣重誓,要想阻止,業已不及,只得頓足歎道:「三哥,你立此重誓則甚?像三哥這等俊逸風流的英雄男子,我若是女兒之身,真願意嫁給你呢!」
這幾句話兒,簡直把位龍三公子聽得喜心翻倒,週身舒泰,魂頭兒飛上九天,知道狄素雲既有此話出口,足證芳心已屬,萬事俱定,只等機緣一到,便可使自己終身低首,求伺妝台,結為百年之好!
他心中雖然驚喜欲狂,面上卻不敢過份流露,並避免再往下深談,引起狄素雲的疑思!故意岔開話頭,含笑問道:「賢弟既不遊湖,卻打算往何處消遣?」
狄素雲看了龍三公子兩眼,以一種神秘笑容道:「小銅雀台!」
龍三公子心中一跳,傻臉通紅地,皺眉問道:「賢弟如何要去那種地方,『岳陽城』中,足以消愁解悶的去處,多得很呢!」
狄素雲秀眉雙挑,微笑說道:「為關西大漢解悶,宜用鐵板銅琶!為文人邪士消愁,宜用唐詩漢賦!為三哥這等風流好漢,遣興怡情,大概也只有摟二喬於銅雀台上之舉,比較適合的了!」
龍三公子皺眉說道:「不去,不去!」
狄素雲詫然問道:「上次三哥還主動帶我前去,這次是我要為三哥解悶消愁,怎麼你卻不願去了!」
龍三公子搖頭歎道:「我有兩大理由,不去小銅雀台!」
狄素雲笑道:「三哥請講,你的理由若不充分,我決不輕岳批准!」
龍三公子指著自己的左邊面頰,若笑說道:「我上次在『小鋼雀台』上,挨了賢弟一記耳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不願再去這驚心之地!」
狄素雲失笑說道:「這項理由不行,上次是我酒醉,這次我保證決不再打三哥就是!」
龍三公子目光中滿蘊深情地,凝視著狄素雲,又復緩緩歎道:「賢弟請想,我為了與你長相廝守,業已誓不娶妻,怎會再去這種地方鬼混?難道要你摟小喬,我抱大喬,四人長枕大被地……」
狄素雲掩耳不迭地,頓足叫道:「三哥住嘴,不去就不去好了,我不要聽你這種下流髒話!」
龍三公子心中暗笑地,朗聲吟道:「兄弟常偕做壯游,對天曾把誓言留,一與狄素雲成俊侶,龍三從此不風流!」
狄素雲聽得搖頭笑道:「三哥,你難道忘了我們在『天台山』中,初結識時,我向三哥所說過的話兒,你行雲流水,偶而風流無妨,只不要風流過度,變成下流……」
話方至此,忽然聽得「洞庭湖」水的煙波浩渺之中,傳來了一片悠揚苗韻!
龍三公子如今真怕狄素雲再把自己拉去「小銅雀台」,遂手指笛聲來處,含笑說道:「賢弟你聽,這苗韻如龍吟水,如雁叫雲,吹得多麼高雅?定然不是俗士所為!我們何不僱舟遊湖,循聲尋去一看?」
狄素雲微笑說道:「你是哥哥,又是大病初癒,出外散心,小弟只好恭如遵命的了!但大小二喬天生絕色,我真想多擲纏頭,一親芳澤呢!」
龍三公子聞言,暗笑她真會做作,但又不便加以拆穿,只好索性順著狄素雲的話頭笑道:「賢弟既然喜愛大小二喬,改天我再奉陪前往『小鋼雀台』,一瑜周瑜系策便了!」
狄素雲微微一笑,便即僱舟遊湖,並命舟子,循著那片悠揚微韻所傳來的方向,沖波而去!
行約片刻,笛韻忽停,但水雲中,卻出現了一點船影!
兩船漸漸接近,水雲中那點船彤,竟是一條精緻大型畫舫!
畫舫上坐著一位白衣儒生,及一位青袍道人,正在相對飲酒!
狄素雲目光微注,「咦」了一聲,向龍三公子訝然笑道:「三哥請看,這真叫『人生何處不相逢』?那畫舫上的一儒一道,不就是龍平及『岳陽一劍」浮遊子麼?」
龍三公子舉目一看,也自失笑說道:「十日後的君山之約尚未到期,便與對方在『洞庭湖』上相遇,確實是巧不可言!我們要不要……」
他們看見人家,人家自也看見他們,龍平遂站起身形,含笑高聲叫道:「兩位龍兄,請來小弟舟中同飲如何?」
龍三公子聽他邀請自己,正在遲疑,龍平又復抱拳笑道:「龍兄不必介意,『君山』之約尚未到期,我們在決鬥之際,固然可能成為生死冤家。但目前卻何妨結伴遊湖,交個朋友?」
狄素雲揚眉低聲說道:「三哥,他說的也有道理,我們不必示怯,便與他們結伴遊湖,有何不可?」
龍三公子點頭一笑,命舟子把小船靠向那隻大型畫肪,與狄素雲雙雙走過。
龍平滿面春風地,抱掌含笑說道:「兩位龍兄惠然賞光……」
狄素雲對她敵意頗深,遂故意截斷龍平話頭,冷然說道:「不姓龍,我姓狄!」
這個「狄」字,把龍平聽得似乎悚然一驚。趕緊目閃神光,向她含笑問道:「狄兄台,大名怎麼稱謂?」
狄素雲心想,告訴你又待何妨?遂應聲含笑答道:「我叫狄素雲,山野微名,何足入龍大俠這等絕代高人之耳?」
一個「狄」字已使龍平聽得變色心驚,如今「狄素雲」三字入耳,更使他雙眉緊蹙,目光低垂地,不知在想甚心事。
狄素雲見他這等神情,不禁怫然叫道:「龍大俠……」
龍平猛然抬頭,目光如電地,搖手說道:「狄兄,你即說了實言,我也不能再打謊語!我和你一樣,並非姓龍名平,只是與『龍平』二字,有些淵潭而已!」
狄素雲靈機一動,忽然想起對方高明得出人意料的絕世身手,及姓名與「龍平」二字有關等事,不禁目注這位高華俊朗的白衣書生,失聲問道:「你既然這等說法,莫非竟是『南海醉仙」蕭九先生的得意傳人,『游龍少俠』夏侯平麼?」
白衣書生點頭笑道:「狄兄慧跟識人,小弟正是夏侯平……」
他剛剛講到此處,龍三公子卻發出一陣氣勢無儔的縱聲狂笑!
夏侯平目注龍三公子,訝然問道:「龍兄為何這等發笑?」
龍三公子一抱雙拳,揚眉笑道:「小弟為了尋找夏侯兄,曾經遠去浙東,空涉往返,誰知『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竟會在這『洞庭湖』上相見!」
夏侯平微笑問道:「龍兄找我何事?」
龍三公子笑道:「夏侯兄有『游龍俠少』美號,小弟也有『風流游龍』之稱,故而特到浙東,尋找夏侯兄,意欲彼此略為切磋,並以『游龍』二字,作為賭注!」
夏侯平「哦」了一聲,微笑說道:「龍兄是嫌我『游龍俠少』中的『游龍』二字,有些犯諱?」
龍三公子搖頭笑道:「無論是夏侯兄犯我,或是我犯夏侯兄,總之武林中不宜有兩條游龍,誰存誰廢,應加一決!」
這時,心中最為難的,卻是狄素雲!
狄素雲自從知道龍平就是與自己有師兄妹之誼的「游龍俠少」夏侯平後,芳心中便茫茫無主,不知怎樣才能把他與龍三公子的同名之爭,及對掌之仇,加以調停排解?
就在她百緒如潮,秀眉深蹙之際,夏侯平業已向龍三公子,連連點頭,笑吟吟地說道:「龍兄既有此意,夏侯平無不贊同,我們六日後的『君山』之約,不妨就定名為『游龍騰潛之戰』!」
龍三公子劍眉雙挑,哈哈大笑說道:「好一個『游龍騰潛之戰』!換句話說,不論騰潛誰屬?在『君山』會後,江湖中只許有一條游龍!」
夏侯平忽然目光一轉,含笑說道:「其實龍兄若是酷愛這『游龍』之號,並不願他人同具,夏侯平便改號讓賢,也無不可!」
龍三公子聽得連搖雙手說道:「不必,不必,讓來的有何價值?我寧願經過拚死力鬥之後,再披上一張血淋淋的龍皮!」
夏侯平哈哈大笑說道:「龍兄委實豪氣干雲,但我們那場互相批龍麟,剝龍皮,血淋淋的『騰潛之戰』尚在六日以後,今日何妨不談仇怨,只論交情,對著這八百里洞庭的山光水色,彼此共謀一醉!」
狄素雲滿心希望這位「游龍俠少」,及那位「風流游龍」,能夠藉著眼前之限,惺惺相惜,氣味相投,減少六日後君山之戰的敵對意味!故在聞言之下,立即持壺斟了三杯酒兒,向夏侯平微笑說道:「夏侯兄說得對,今日且為今日友,明朝再結明朝仇!來來來,小弟且借花獻佛,奉敬夏侯平與我龍三哥,每人一杯!」
夏侯平目光中精芒如電地,視在狄素雲的臉上,搖頭含笑說道:「狄兄,這樣飲酒,有點缺乏趣味,我們應該行個酒令才好!」
狄素雲揚眉問道:「夏侯兄要想舉行一種什麼酒令?」
夏侯平存有深心地,微笑說道:「敬酒人應該答覆被敬酒人所提出的一項問題!答得正確,被敬人欽酒一杯!答得巧妙,被敬人飲酒三杯!倘若答得亂七八糟,便由敬酒之人,自飲三杯!」
狄素雲揚眉笑道:「夏侯兄要問我什麼問題?」
夏侯微笑說道:「古人說得好:『碧梧只合鳳凰棲』!但有時那些出身高貴的鳳鳥之屬,為何偏偏卻向雜林野樹棲息?」
狄素雲聽出夏侯平所問的這幾句話兒之中,似乎含有質詢自己為何與龍三公子結交之意?遂未加思忖地,含笑說道:「目光淺短之人,只知道什麼『香稻啄余鸚鵡粒,碧梧棲老鳳凰枝』,以為僅有『梧桐』一者,才是合於鳳凰棲息的高貴樹木!其實雜林野樹之中,何嘗沒有比梧桐更為高貴的特質異材?常言道:『良禽擇木而棲』,鳳凰既是『良禽』,它應該有它自己的擇木能力!」
夏侯乎被狄素雲這幾句話兒,答覆得只有點頭苦笑!
龍三公子目注夏侯平,揚眉笑道:「夏侯兄,我狄賢弟的這幾句話兒,答覆得是否正確,是否巧妙?」
夏侯平笑道:「既正確,又巧妙,我應該遵照自己令約,飲酒三杯!」
說完,果然把狄素雲所敬的三杯酒兒,一齊飲完,並再復自行斟了一杯飲下!
就在夏侯平飲酒之際,湖風拂處,從水雲濃密以內,吹來了隱約歌聲,眾人凝神傾耳,聽唱的是:「開酒浮船,傲游洞庭,洞庭雖美,浩劫將臨……」
隱約歌聲,繼續唱道:「……骷髏成精,紙錢作怪,妹妹大佳,姊姊太壞!……」
狄素雲聽了這四句話兒,好不吃驚?暗想作歌人不知是誰,怎把「紙錢灰指甲,金鏈黑骷髏」,及自己姊妹之事,也隱隱編入了歌聲以內?
歌聲又起,唱的是:「……一龍天矯,一龍披猖,雙龍相鬥,君山之陽……」
龍三公子劍眉雙揚,向夏侯乎朗聲笑道:「夏侯兄,這作歌人好怪,連你我定約在君山較技的事兒,也都知道!我想尋見此人,略加請教!」
夏侯平點頭笑道:「龍兄與我心意相同,但如今歌聲已渺,『洞庭湖』煙波太廣,找人不易,你我分頭尋覓如何?」
龍三公子點頭一笑,縱入小舟向夏侯平抱拳笑道:「夏侯兄,倘若此人遠去,龍三便擬追蹤,我們且在『君山』相會便了!」
夏侯平含笑點頭,狄素雲遂也縱入自己來時所駕小舟,向夏侯平及浮遊子告別而去。
雙方分別以後,狄素雲不禁愁腸百結,默然深思!
因為自己本是奉了恩師「玉劍觀音』空明師太之命,暗助「南海醉仙」蕭師伯門下的「游龍俠少」夏侯平師兄,參與明年中秋舉行的「峨嵋金頂爭金鼎」大會,並盡量搜尋「羅公九殘金鼎」,不令落入「血手香妃」龍妙妙的手中!但誰知夏侯平卻會化名龍平,在彼此通報真實來歷之前,先與盟兄龍三公子,結下深仇,弄成這等使自己左右為難的尷尬局面!
如今一個是師兄,一個是盟兄,一個是師門義重,一個是蘭譜情深,等到他們「君山」赴約,雙龍爭鬥之時,卻教自己採取什麼立場才好?
偏左,有失於義!偏右,有失於情!若是撒手不管,則他們這兩條驕傲游龍的吉凶禍福,又怎能使自己放心得下?
龍三公子見狄素雲雙眉緊蹙,目光低垂,彷彿有莫大心事,不禁揚眉朗笑地,向她發話說道:「賢弟,你發愁剛甚?莫非知道龍平就是『南海醉仙』蕭九先生門下弟子,游龍俠少夏侯平,怕我鬥他不過麼?」
狄素雲深知龍三公子骨傲心高,那裡肯點頭承認自己確有這種顧慮,遂連連搖手笑道:「三哥是人中之龍,那裡會鬥不過,游龍俠少,夏侯平……」
龍三公子不等狄素雲話完,便即微歎一聲說道:「賢弟,我們之間是何等感情?何等交誼?你怎麼也捧起你三哥來了?」
狄素雲笑道:「三哥莫要多心,我語出由衷,決不是隨口捧你!」
龍三公子歎道:「為人貴有自知之明,我今日與夏侯平談話之間,曾對他仔細觀察,自覺確比他差了半籌功力!」
狄素雲見龍三公子居然肯承認功力微遜於夏侯平,不禁心頭一喜,目光中流露深情地,向他低聲笑道:「三哥,你既然……」
龍三公子忽然神色一變,眉梢煞氣高騰,截斷狄素雲的話頭,縱聲狂笑說道:「賢弟放心,你三哥在發現功力難勝對方以後,我便要施展我的獨門煞手,克制強敵!」
狄素雲心中一動,目注龍三公子問道:「三哥,你是不是又要施展你那極為神妙的『百煉毒龍筋』?」
龍三公子搖頭笑道:「百煉毒龍筋只是獨門兵刃,我要施展另外一種極為厲害,向不輕用的獨門煞手!」
狄素雲聞言,即想探問,又覺不便啟齒,只得帶著滿面疑惑神色,向龍三公子愕然凝視!
龍三公子會意笑道:「賢弟,你是否要看看我的獨門煞手之意?」
狄素雲微笑答道:「三哥能給小弟開開眼界也好!」
龍三公子劍眉微挑,緩緩捲起左邊衣袖,露出真比女孩兒家還要白嫩的瑩玉手臂!
狄素雲方欲發話,龍三公子驀一翻掌,使掌背向上,掌心向下,只見他掌背賁起了五條虯筋,色呈深青,並在剎那之間,轉為暗紫!
狄素雲從未見過這種功力,既叫不出來歷,也看不透厲害之處何在?
龍三公子真氣微提,又一翻掌!
這次卻是掌心向上,整隻手掌,都變成赤紅如血的看來可怖的色澤!
狄素雲微感慚愧地,皺眉笑道:「三哥這是什麼功夫?是『五毒硃砂掌』?還是『太陽神爪』?……」
龍三公子不等狄素雲話完,便自微笑說道:「賢弟不必亂猜,這是武林罕見的家傳獨門煞手,名叫血……」
他剛剛說到這個「血」字,漠漠水雲以內,又有行前所聞的歌聲傳來,這次卻唱的是:
「血!血!血!
劫!劫!劫!
多少恩仇多少孽?
順天者昌,逆天者亡,能仁者存,不仁者滅!」
狄素雲因歌聲入耳清晰,對方必不在遠,遂命舟子催舟,向那片濃密水雲之中,循聲疾駛而去!
等他們衝入這片水雲之中,卻見有一葉扁舟,其疾如飛地,衝出水雲之外!
扁舟之上,只有一人,從後看去,除了一頂竹笠,及一件漁蓑以外,根本看不見他的年齡貌相!
尤三公子見對方有意迴避,遂向狄素雲苦笑說道:「賢弟,若在陸地,我們必不放過此人!但如今是在煙波浩渺之中,他的船輕槳快,倒叫我們無可如何的了?」
狄素雲覺得那蓑衣竹笠之人,太以怪異,彷彿竟盡知與自己有關隱事,不禁皺眉說道:「三哥,你一向絕頂聰明,花樣極多,如今有沒有方法查出那作歌的的來歷?」
龍三公子搖頭說道:「除非我們能與此人對面相晤,否則卻如大海尋針一樣,哪裡會胡亂猜測得對?」
狄素雲略一皺眉,方待再發話,龍三公子忽向她搖手示意,要地凝神靜聽!
狄素雲心神一靜,耳音便靈,聽出極遠之處,又有人語傳來,並彷彿可以辨出,說的是:「紙錢灰指甲,金鏈黑骷髏,令到如人到,江湖鬼見愁……」
這幾句話兒,對狄素雲的引誘力之大,慌忙一面叫舟子催舟,循聲趕去,一面向龍三公子問道:「三哥,你江湖閱歷,比我多多,可知道這『紙錢灰指甲,金鏈黑骷髏,令到如人到,江湖鬼見愁』等語,是何用意?」
龍三公子聽了湖面傳來的隱隱人語以後,臉色已頗沉重,如今再經狄素雲一問,遂蹙眉答道:「這四句話兒,在十餘年前,簡直使武林中無人不知,只是近來漸漸淡卻而已!想不到今日又會在『洞庭湖』上聞得,足見群雄蜂起,大劫將臨,莽莽江湖間,必然充滿煙彼,及一片血腥氣味!」
狄素雲佯嗔說道:「三哥說了半天,還是沒有把這四句話兒的含意說出!」
龍三公子笑道:「十餘年前,有兩位出類拔萃,武功絕世的惡煞凶神,人稱『勾魂雙令』!」
狄素雲哦了一聲說道:「這『勾魂雙令』大概就是那四句話兒中的『紙錢灰指甲,金鏈黑骷髏』!」
龍三公子點頭笑了,他們是一男一女,女的叫『金鏈閻婆,骷髏仙子』裘冰艷!男的叫『灰指神翁,紙錢霸主』谷寒濤!」
狄素雲笑道:「谷寒濤,裘冰艷,僅僅從名兒之上,便可看出他們是一對冷冰冰的人物!」
龍三公子微笑道:「他們是未曾成功的一對,起初熱烘烘地,難解難分,最後卻冷冰冰地誓不兩立!」
狄素雲訝然問道:「聽三哥這樣說法,莫非這『灰指神翁,紙錢霸主』谷寒濤,與『金鏈閻婆,骷髏仙子』裘冰艷,還是一對情侶?」
龍三公子一面目光掃射「洞庭湖」面,察看有無對方蹤跡?一面緩緩說道:「他們二人本是互相愛好,尚未成婚的一雙情侶,但不知為了何事,竟告反目成仇,弄成極端敵對!」
狄素雲揚眉笑道:「怎樣敵對?谷寒濤和裘冰艷,動過手麼?」
龍三公子向狄素雲搖頭說道:「谷寒濤與裘冰艷兩位奇人,如水火不容,誰也不願見誰,怎樣互相動手?我所說極端敵對之意,是說谷寒濤與裘冰艷二人,不在明處相鬥,卻在暗中爭強。譬如說裘冰艷練成了某樣功夫,若是被谷寒濤得知,他定要設法練得比裘冰艷更精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