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家麒接盒在手,正待凝聚功力,揭開盒蓋。
驀然聽得「神魔殿」外,有個陌生口音喝道:「谷老弟慢開此盒!」
隨著話音,面前人影一飄,「神魔殿」中,添了一位神采不凡的中年青衫秀士!
谷家麒見這青衫秀士,語音容貌,兩皆陌生,卻直呼自己「谷老弟」,不禁微愕,遂暫時未開鐵盒,靜觀其變!
「陰風叟」濮陽赫則大吃一驚,趕緊在谷家麒手中,取過鐵盒,按下暗掣,關閉盒內「化血毒煙」,然後輕輕揭開盒蓋,展示其中空無一物,並向「魔外之魔」公孫大壽故作不悅地問道:「公孫谷主,這位是你『神魔谷』中的甚麼人物?他發話阻止谷老弟則甚?難道崔人泰這只『混元鐵盒』以內,還藏有甚麼奸謀毒計,要想害人不成?」
谷家麒、東方剛因青衫秀土發話阻止揭開鐵盒,確實已啟疑心,但經「陰風叟」濮陽赫揭開盒蓋,展示盒內空空以後,又復釋然,雙雙含笑靜聽對方如何答話?
青衫秀士看了「陰風叟」濮陽赫一眼,搖頭笑道:「我不是公孫谷主的手下人物,只是路過此間,適逢其會而已。」
「陰風叟」濮陽赫又復問道:「尊駕既非『神魔谷』中人物,何為擅闖『神魔殿』,並這般狂妄地阻止谷老弟顯示神功,開啟『混元鐵盒』?」
青衫秀士看了「陰風叟」濮陽赫手中鐵盒一眼,搖頭微笑說道:「我懷疑這隻鐵盒,不叫『混元鐵盒』!」
「陰風叟」濮陽赫又是一驚,但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問道:「這盒兒不叫『混元鐵盒』,卻叫甚麼盒?」
青衫秀士曬然不屑地,冷笑說道:「這是『黑地獄』中,『黑心張良』司馬庸與『幽冥主宰』鄺無畏合制『消魂七寶』以內的『化血無形盒』!」
谷家麒與東方剛聽得不由駭然起立,倒退兩步!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比較沉穩,目光凝注這位敵我雙方均覺陌生的青衫秀士,暗自猜測此人究竟是何來歷?
「陰風叟」濮陽赫則又驚又急,驚的是為何對方一口便能道出這只「化血無形盒」的底細。
急的則是秘密揭穿,谷家麒豈非眼看走到「鬼門關」口,又復幸逃一死!
驚急萬分之下,只得暫時抵賴地,手指青衫秀士,顫聲說道:「你……你……你不要血口噴人!胡說八道!」
青衫秀士冷笑道:「你不必再加抵賴,我不但知道這是『化血無形盒』,並知道你不是甚麼『清虛劍客』崔人泰,而是谷老弟的不世深仇『陰風叟』濮陽赫!」
這兩句話兒,聽得谷家麒、東方剛更自驚上加驚,四道銳利眼神,一齊凝注「陰風叟」濮陽赫,看他究竟承認?抑或駁斥青衫秀士所說?
「陰風叟」濮陽赫曾被南七北六十三省綠林道,推舉為總瓢把子,統率群寇,屢經大敵,本極沉穩機智,陰險凶毒,但如今卻被這神出鬼沒的青衫秀士,弄得目瞪口呆,作聲不得!
谷家麒見狀,不禁疑雲滿腹地,指著「陰風叟」濮陽赫,向「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問道:「公孫谷主,此人究竟是誰?」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不得不答,遂雙眉略皺,一面準備取用自己精心秘練,威力無邊的「百毒飛蝗刺」,把谷家麒、東方剛,及那突如其來的青衫秀士,一網打盡,一面仍然故作含笑地,揚聲答道:「他是我多年老友『清虛劍客』崔人泰,谷老弟不要聽信旁人的詭語胡言……」
話猶末了,青衫秀士笑說道:「公孫大壽,你才是滿口詭語,一片胡言,要不要我把你所戴的假面具,也一併揭破!」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心內一驚,但因不信對方真能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遂佯笑問道:「尊駕既有所知,何妨直言?公孫大壽倒要聽聽閣下能夠構築出甚麼樣的空中樓閣?」
青衫秀士微微一笑,偏頭目注谷家麒、東方剛說道:「谷老弟與東方老弟,你們猜猜這位公孫谷主,究竟是甚麼來歷?」
谷家屬及東方剛,此時均覺茫然不解,如在霧中,弄不清究竟誰是誰非?只好默然靜聽,不發一語!
青衫秀士看著「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笑吟吟地說道:「公孫谷主,你的來頭不小,你是『黑地獄』中『黑心張良』司馬庸的大師兄!」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聽對方一口道破來歷,簡直驚訝欲絕,一面在袖中上好「百毒飛蝗刺」的崩簧,一面故作鎮靜地,含笑問道:「公孫大壽真佩服尊駕的謊語天才,如今我倒要請教你的尊名上姓!」
青衫秀士目光凝注在「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右邊衣袖之上,搖手微笑說道:「公孫谷主,你不必想取用你袖中所藏『百毒飛蝗刺』,我給你看件東西,你便知道我是誰了!」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見自己精心秘製,從無人知,一向倚為防身利器的「百毒飛蝗刺」,居然又被青衫秀士叫破,不禁覺得此人事事前知,簡直宛如鬼魅!
遂強自忍耐地,冷笑點頭說道:「好,我就看看閣下是何來歷?你大概是來自『信口鄉撒謊村』的『胡言秀士』!」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與「陰風叟」濮陽赫.驚奇不巳,但谷家麒與東方剛也惶惑萬分!
因為他們直到如今,尚自無法判斷究竟是青衫秀士信口胡言?仰或「魔外之魔」公孫大壽身上,真有絕大秘密!
要說「清虛劍客」崔人泰就是「陰風叟」濮陽赫化身,「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就是「黑心張良」司馬庸的大師兄,未免太以離奇,令人難信!
但從青衫秀士的神情看來,又好似句句均是實話,決非信口開河,胡亂編扯!
正在谷家麒與東方剛,被種種解不開,參不透的複雜問題,纏繞得頭腦昏昏,靈明不朗之際。
那位青衫秀士,業已探手襟底,緩緩取出一隻形狀與「陰風叟」濮陽赫那只「化血無形盒」相同,但大僅如錢的小鐵盒!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目光觸及這隻小小鐵盒,不禁悚然一驚,臉上現出一種一瞥即逝的異樣神色!
青衫秀士手托鐵盒;笑向「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問道:「公孫谷主,你是久走江湖,慣經滄海之人,應該在這隻小小鐵盒以上,認出我的來歷?」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又似莫名其妙,又似茫茫然地,點頭答道:「認得,認得!」
青衫秀士又復問道:「既然認得,你奇不奇怪?」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點頭答道:「奇怪!奇怪!」
青衫秀士看他一眼,微笑說道:「既然奇怪,你佩不佩服?」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如受催眠,依舊毫無表情地.點頭答道:「佩服!佩服!」
這時,「陰風叟」濮陽赫對「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的神情,奇怪欲絕!
谷家麒與東方剛卻對青衫秀士的本領,佩服不己!
因為他們想不透為何一隻小小鐵盒,竟有這等威力,能使堂堂一位「神魔谷主」「魔外之魔」公孫大壽,懾服到如此地步!
青衫秀士微笑轉身,向谷家麒、東方剛說道:「谷老弟與東方老弟,你們想不想知道我的姓名來歷呢?」
谷家麒抱拳躬身,含笑答道:「谷家麒等愚昧無知,尚請前輩賜告!」
青衫秀士遞過手中小小鐵盒,含笑說道:「我的姓名來歷,都寫在這隻小盒以內!」
谷家麒如今覺得這位青杉秀士的神奇之處,似乎竟比一靜神尼還要高明.自然亟欲得知究竟,遂接過鐵盒,伸手開啟!
東方剛也好奇心切地,湊過頭來,一同觀看。
盒蓋一開,突然騰起一片奇亮閃光,光中並有八個金色字跡,這是「對餘低首,永遠服從!」
谷家麒與東方剛,尚自訝然莫解之間,便覺一陣神思惘然,糊里糊塗的暈倒在地!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見谷家麒、東方剛雙雙倒地.遂向青衫秀士詫然問道:「羅二弟,你到底幫的是哪一方?葫蘆之中賣的甚麼藥?真把愚兄弄糊塗了!」
原來這位青衫秀士,就是來自「邛崍山百丈峽」天狼窟內的「天狼秀士」羅三恨!
「天狼秀士」羅三恨聞言,怪笑道:「公孫大哥,我自然幫的是你,難道你在未見我取出那只『天狼降心盒』前,還不知是小弟嗎?」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苦笑說道:「我本來覺得除了賢弟以外,無人知我底細,但若是賢弟.又不應站在對方一面,阻止谷家麒開啟『化血無形盒』,使濮陽赫兄功敗垂成……」
「天狼秀士」羅三恨,截斷「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的話頭,怪笑幾聲說道:「你們要殺東方剛我不阻攔,但谷家麒卻萬不能殺!」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訝然問道:「莫非賢弟與谷家麒有舊?」
「天狼秀士」羅三恨笑道:「公孫大哥說哪裡話來,小弟隱居『天狼窟』,與世相違甚久,怎會和這等年輕人有舊?」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說道:「賢弟與谷家麒既非舊識,我倒猜不出你們之間,有甚淵源?」
「天狼秀士」羅三恨笑道:「他是我義女的心愛之人,小弟怎能不救他一命?」
公孫大壽問道:「賢弟何時收了義女?」
羅三恨笑道:「我這義女來頭不小,她是北天山『冷香仙子』聶冰魂得意傳人,名叫水中萍!」
公孫大壽越發驚奇地問道:「水中萍竟會把賢弟認作義父?」
羅三恨抱拳一揖,含笑說道:「小弟先得謝大哥,因為若非大哥命她與『鐵嘴君平』辛子哲同赴『天狼窟』,小弟豈不孤獨一世!」
公孫大壽這才恍然大悟,定是「鐵嘴君平」辛子哲路遇水中萍,相偕同往「邛崍山百丈峽」投書,因而做了自己二師弟「天狼秀士」羅三恨的義女!
猜出就裡以後,公孫大壽「哦」了一聲,向「天狼秀士」羅三恨,含笑道:「賢弟莫非使水中萍也服食了一粒『天狼變心丸』?」
羅三恨點頭笑道:「水中萍、辛於哲各服一粒『天狼變心丸』,如今業已成了我們的忠實心腹!」
說到此處,目光一瞥暈倒在地的谷家麒、東方剛二人,獰笑說道:「小弟只要為我義女水中萍,保全谷家麒一人,至於那東方剛則任憑大哥處置了吧!」
話完,便把水中萍、辛子哲同到「天狼窟」的一段經過,向「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及「陰風叟」濮陽赫敘述一遍!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靜靜聽完,略一沉吟說道:「照羅二弟這等說法,東方剛似乎也可以不要殺!」
「天狼秀士」羅三恨笑道:「公孫大哥是否又要小弟消耗兩粒『天狼變心丸』?」
公孫大壽笑道:「這樣做法,定出對方意外,或可將計就計地收到特殊效果!」
「天狼秀士」羅三恨遂點頭含笑,取出兩粒「天狡變心丸」,餵給谷家麒、東方剛服下,並命人把他們抬往室中靜臥,等過了一對周時,藥力散透以後,再復救醒!
「陰風叟」濮陽赫眉頭略蹙,向「天狼秀士」羅三恨問道:「羅兄是何時到這『神魔殿』內?」
「天狼秀士」羅三恨笑道:「我來得太以湊巧,倘若晚到半步,谷家麒便將死在濮陽兄的『化血無形盒』之下!」
「陰風叟」濮陽赫向「魔外之魔」公孫大壽訝然說道:「公孫谷主,羅二兄既是那時才來,則其中尚有不可思議之處!」
公孫大壽方一點頭。
「天狼秀士」羅三恨己自問道:「公孫大哥,還有甚麼不可思議之事?」
公孫大壽說道:「適才賢弟未到之前,我們自然把谷家麒、東方剛當作仇敵看待!」
「天狼秀士」羅三恨接口說道:「大哥不知我把水中萍收作義女,自然如此,這有甚麼不可思議之處?」
「陰風叟」濮陽赫說道:「我們既把谷家麒、東方剛視為仇敵,自想設法除掉,故在羅二兄未到之前,均使他飲下了中藏『幽冥主宰』特製劇毒的毒酒!」
「天狼秀士」羅三恨聞言,也自大吃一驚問道:「他們飲了多少?是慢性,還是烈性?」
「陰風叟」濮陽赫答道:「每人至少兩大杯,杯中毒性之烈,及毒量之多,應該使任何功力深厚之人,均肝腸寸斷地,七竅溢血而死!」
「天狼秀士」羅三恨「咦」了一聲說道:「我現身以後,因與公孫大哥多年不見,曾開了不少玩笑,耽延甚久,怎的未見谷家麒、東方剛有毒性發作症狀?」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點頭說道:「這就是濮陽兄和我認為不可思議之處!」
「天狼秀士」羅三恨瞿然說道:「這確是不可思議,等他們藥力散透甦醒以後,必須好好問個明白!」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點頭說道:「當世之中,擅於用毒,及配製各種奇藥之人,應推『幽冥主宰』鄺無畏,與羅二弟,並稱一時瑜亮!如今鄺主宰的特製劇毒,居然在谷家麒、東方剛身上失效,則羅二弟的各種『天狼妙藥』豈非也有此慮?」
「陰風叟」濮陽赫對谷家麒忌憚頗深,聞言之下,心內一驚,向「天狼秀士」羅三恨問道:「羅二兄,你適才餵給谷家麒、東方剛所服的『天狼變心丸』,會不會也失靈效?」
「天狼秀士」羅三恨搖頭笑道:「絕對不會,等到明日此時,包管他們心情大變,與我們化敵為友!」
公孫大壽說道:「谷家麒、東方剛年齡雖輕,武功不弱,賢弟莫要過於托大才好!」
「天狼秀士」羅三恨笑道:「公孫大哥怎的也懵懂起來,我『天狼降心盒』既然有靈,『天狼變心丸』怎會失效?」
公孫大壽失笑說道:「我真是有點湖塗,竟未想起此事!但谷家麒與東方剛,既不畏『幽冥主宰』鄺無畏的特製劇毒,卻會被賢弟的『天狼降心盒』薰倒……」
「天狼秀士」羅三恨不等公孫大壽話完,便即狂笑說道:「適才大哥說是當世中若論用毒,及配製各種奇藥之術,應推小弟與鄺主宰並稱瑜亮!但若照此事看來,小弟豈非又僭越了些?」
公孫大壽知道「天狼秀士」羅三恨極為好勝,遂點頭笑道,「雖然可說是瑜亮井稱,但鄺主宰若見了賢弟,委實不應有『既生瑜,何生亮』之歎!」
「天狼秀士」羅三恨冷笑說道:「除非他來見我,我是絕不會到『黑地獄』去見他!」
公孫大壽笑道:「鄺主宰昔年曾對一靜神尼發過重誓,終身不能再見星月天光,怎能前來看望賢弟?其實惺惺相惜,彼此英雄,賢弟便屈尊走趟『黑地獄』,不也是段武林佳話嗎?」
「天狼秀士」羅三恨冷笑說道:「幾句虛言,何必看得那麼重?一靜老尼又有甚麼大了不得?小弟昔日歸隱『邛崍山百丈峽天狼窟』之時,也曾對天立誓,倘若再出江湖,便與死在我妙計下的十僧十道一般,身遭群狼利吻!如今我為了我義女水中萍與谷家麒的一段煙緣,還不是再度出頭,倒看冥冥中是否果有神明.能令我應了誓言,死在群狼口內?」
公孫大壽笑道:「賢弟生平最善馴狼殺狼,縱有成千狼群,見了你也宛如家犬一般,哪有為狼所傷之理?愚兄是因賢弟與司馬三弟,多年未見,昔時在師門的一點些微嫌隙,也該早已煙消雲散才是……」
「天狼秀士」羅三恨不等「魔外之魔」公孫大壽說完,便即接口說道:「公孫大哥,小弟這次再出江湖,曾經自己替自己訂下了三條戒律,必須嚴格遵守!」
公孫大壽問道:「賢弟所訂的是哪三條戒律?」
羅三恨笑道:「第一條是決不以本來面目見人!」
公孫大壽點頭含笑,表示贊同地說道:「賢弟天生異相,數十年前的老輩人物.對你一望便知,以化身行世,不露本來面目,確實方便不少!」
羅三恨繼續說道:「第二條是絕對不去『黑地獄』!」
公孫大壽知道這位二師弟生平說一不二,意志極為堅決,根本無法相強!
遂也點頭說道:「黑地獄內,自從『中元鬼節大會』以後,業已成了是非之場,賢弟不淌這潭混水也好!」
羅三恨臉上這副人皮面具,制做得極為精巧,連眼眶以內,均裝有能夠活動的逼真假眼,遮掩了自己的缺耳眇目異相!
如今雙目一翻,冷然說道:「最後一條戒律,便是決不與『黑心張良』司馬庸相見!」
公孫大壽眉峰一蹙,目注「天狼秀士」羅三恨說道:「羅二弟,我與你以及司馬三弟,同師學藝,情分原如手足一般,何必……」
羅三恨搖手止住公孫大壽,並發出一陣森森冷笑道:「羅三恨尚能知己知彼,我不願見司馬庸,司馬庸也未必願意見我!我們兩人雖不能稱做『薰蕕不共器』,卻可以比做『冰炭不同爐』!公孫大哥你倘若再為此事,煞費苦心,不但無法如願,並將兩頭均不落好!」
公孫大壽聽羅三恨這等說法,自然不便再加勸解,只好默然無語。
「陰風叟」濮陽赫因是「黑心張良」司馬庸心腹,見「天狼秀士」羅三恨語氣之中,對司馬庸極度不滿.口中雖不敢言,臉上神色,未免略為有異!
羅三恨委實絕頂聰明.就從「陰風叟」濮陽赫這神色略異之間,便猜出他心頭所想。
目光斜睨,冷然問道:「濮陽兄,你莫非認為我不如那『黑心張良』司馬庸嗎?」
「陰風叟」濮陽赫聞言一驚,感覺頗難答對,因為自己既不便揄揚「黑心張良」司馬庸,更不能貶抑羅三恨,只好陪笑說道:「濮陽赫哪敢輕視羅二兄.但司馬先生既與羅二兄藝出同門,總也有過一陣……」
羅三恨不等「陰風叟」濮陽赫話完,便即冷笑說道:「武學雖出同門.心機自有上下,我總覺得我要比『黑心張良』司馬庸略為高明!濮陽兄,你信不信我有在彈指之間.便令你化為一灘濃血的本事?」
這兩句話兒,聽得「陰風皇」濮陽赫啼笑皆非,無法作答!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趕緊為「陰風叟」濮陽赫解圍,移轉話頭笑道:「羅二弟既然昔日芥蒂未消,我們便不談司馬三弟,只論彼此私交,我與賢弟,睽違多時,要與你痛痛快快地,放懷一醉!」
羅三恨微笑說道:「大哥酬酒妙技.小弟昔所欽佩,不知你還戴得有我最愛喝的『百花春』嗎?」
公孫大壽笑道:「不但有『百花春』,並且足足珍藏了三十年之久,愚兄立即命人取來,請濮陽兄作陪,由我親自把盞!」
羅三恨聞言,目注「陰風叟」濮陽赫,微笑說道:「濮陽兄,我羅三恨可比不上谷家麒、東方剛那等銅澆心肺,鐵鑄肝膽,你千萬不要在酒中替我下上『幽冥主宰』鄺無畏的特製劇毒!」
「陰風叟」濮陽赫簡直被這位難惹難纏的「天狼秀士」,嘲弄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羅三恨見他這副尷尬神情,不禁縱聲大笑說道:「濮陽兄不必介意,這是我與你作耍之話,羅三恨真還不把『幽冥主宰』鄺無畏的那點能耐,放在心上!」
陰風叟濮陽赫無話可答,只有苦笑……
直等「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命人把珍藏甚久的「百花春」取來,相互傾杯暢飲,才算解開了僵窘之局!
三人酒興半酣,侍者報稱「鐵嘴君平」辛子哲與一位女客回谷。
公孫大壽向「天狼秀士」羅三恨笑道:「賢弟的義女水姑娘來了,我倒要看看你的『天狼變心丸』,靈驗到甚麼程度?」
羅三恨含笑說道:「他們如今認不得我,大哥暫莫洩漏我的本來面目,也不要告訴他們,谷家麒、東方剛在『神魔谷』內!」
公孫大壽含笑點頭,命人把「鐵嘴君平」辛子哲,及水中萍,請到「神魔殿」中,一齊飲酒!
「鐵嘴君平」辛子哲果然認不出這位丰神沖朗的藍衫秀土就是眇目缺耳鬼怪無比,其形如狼的「天狼秀士」羅三恨!
互相落座以後,辛子哲向公孫大壽笑道:「啟稟公孫谷主,水中萍姑娘已被『天狼秀士』羅老先生,收為義女,此次便系奉了她義父之命,特來向谷主問候!」
公孫大壽方才微露笑容.
羅三恨便已重重一頓酒杯,目注水中萍,蹙眉說道:「可惜,可惜!」
辛子哲莫明奇妙地問道:「這位仁兄可惜甚麼?」
羅三恨歎道:「像水姑娘這等絕代紅粉,竟會做了『天狼秀士』羅三恨那樣一個老醜鬼的義女,豈非可惜?」
水中萍柳眉一剔,目射神光,向「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問道:「請問公孫谷主.這位朋友是誰?」
公孫大壽聞言,不禁微愕,一時之下,竟想不起應替「天狼秀士」羅三恨的化身,取個甚麼名字才好!
還是羅三恨來得敏捷,應聲答道:「我叫崔人泰,江湖人稱『清虛劍客』,水姑娘有何見教?」
公孫大壽不禁暗暗失笑,心忖自己畢竟不如二師弟聰明,這樣一個現成名稱,居然不會利用?
水中萍聽說對方自稱「清虛劍客」崔人泰,靈機一動,嫣然笑道:「崔朋友既有『劍客』二字,必當識劍,水中萍有柄劍兒,想請崔朋友略為過目,並乞明教!」
羅三恨哈哈笑道:「崔人泰生平愛劍,更愛賞識名劍,水姑娘的神物利器,請借一觀,但『明教』二字,卻萬不敢當!」
水中萍惱恨此人,對義父「天狼秀土」羅三恨出語不遜,早動殺心,遂取下那柄通體淬了劇毒的「太阿劍」來,雙手遞過!
羅三恨接劍在手,略一觀察,便即微笑說道:「春秋名匠歐冶之子干將,鑿『茨山』,取鐵英,為楚王鑄劍三口,名曰『龍淵』『太阿』『工布』,水姑娘此劍,就是三劍之中的『太阿劍』!」
水中萍點頭嬌笑,但這陣笑聲之中,卻蘊含著森森殺氣!
公孫大壽不知劍上淬毒,竟向「天狼秀士」羅三恨笑道:「崔兄既然看出這是春秋神物,且讓我一開眼界!」
一面發話,一面便自伸手取劍!
「天狼秀士」羅三恨搖頭說道:「公孫谷主不要看,這柄『太阿劍』的煞氣太濃,大概只有我這『清虛劍客』,才配……」
水中萍截斷「天狼秀士」羅三恨話頭,冷笑幾聲,接口緩緩說道:「你這『清虛劍客』,大概作不了多大一會,便將變作劍底冤魂!」
「天狼秀士」羅三恨故作驚訝之狀,目注水中萍問道:「水姑娘,閻王不要命,小鬼不來催,崔人泰怎會有甚麼不測?」
水中萍冷冷說道:「這柄『太阿劍』就是你的催魂厲鬼,我水中萍就是你的要命閻王!」
「天狼秀士」羅三恨問道:「我與姑娘往日無冤,近日無仇……」
水中萍沉聲喝道:「你雖與我無仇無恨,但適才對我義父橫加輕蔑,豈不罪該萬死?」
羅三恨問道:「水姑娘就為這點小事,便要與崔人泰兵戎相見?」
水中萍氣騰眉梢,應聲說道:「這並不能算是小事,我也並不願和你兵戎相見!」
羅三恨見水中萍已對自己信奉得死心塌地,不由頗為高興地怪笑問道:「水姑娘怎會又不願與我兵戎相見?你方才不是要把我催魂奪命嗎?」
水中萍見對方持劍已久,仍無絲毫中毒情狀,不禁心頭暗忖:「難道義父特費苦心,為自己所淬煉的這柄『太阿毒劍』,竟會失去靈效?」
一面暗自起疑,一面冷然答道:「金風未動蟬先覺.暗送無常死不知!也許你在不需要我動手的情況之下,便會乖乖死去!」
羅三恨哈哈大笑說道:「常言道得好:『螞蟻尚且貪生,為人豈不惜命?』水姑娘不要一廂情願說話,我崔人泰尚未厭棄這齷齪紅塵,決不會像你所說的那樣乖法!」
水中萍凶心大動.冷哼一聲說道:「你既不願乖乖絕命,便由我打發也好!反正凡屬對於我義父『天狼秀士』羅三恨不敬之人,均將永埋地獄!」
「地獄」二字方出,已用「彈指追魂」的狠毒手法,覷準「天狼秀士」羅三恨的心窩要害,彈出一股凌厲罡氣!
「天狼秀士」羅三恨早知水中萍要下辣手,身形微閃,輕靈無比地,便自閃出了五六尺外!
水中萍羞憤交集之下,銀牙緊咬,飛身追撲,施展出「冷香仙子」聶冰魂所傳威力極強的連環三招.「女媧煉石」「精衛填海」「盤古開天」,幻起一天掌風,硬把「天狼秀士」羅三恨的身形緊緊圈住!
「天狼秀士」羅三恨既不還手,也不閃避.只是發出一陣狼嚎似的怪聲長笑!
這陣怪笑,果然使水中萍入耳心驚,趕緊收勢住手,妙目凝光地,盯在「天狼秀士」羅三恨臉上,現出滿面惶惑神色!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失笑說道:「水姑娘不要驚疑,這位青衫書生,就是你義父『天狼秀士』羅三恨!」
水中萍雖覺對方所發那陣狼嚎似的笑聲太熟,但仍對「魔外之魔」公孫大壽之語,不敢深信,閃動目光,在自稱「清虛劍客」崔人泰的身上,來回打量。
「天狼秀土」羅三恨恢復原來語音,含笑說道:「萍兒,我在你『天狼窟』內,別未多時,怎會連我的口音都聽不出來?難道真要我摘下臉上所帶的人皮面具,才能認得我嗎?」
一面發話,一面把那柄「太阿劍」,調轉劍柄,向水中萍遞去。
水中萍聽出果是「天狼秀士」口音,遂接得「太阿劍」來,訝然問道:「義父,你老人家為何變成這副模樣?」
「天狼秀士」羅三恨哈哈笑道:「我收了你這樣一位絕代紅妝,作為義女,自己當然也應該收拾得漂亮一點!倘若仍以那副醜怪模樣,出現江湖走動,豈不連我乾女兒的人都丟完了嗎?」
水中萍玉頰微紅,又復問道:「義父,你老人家不是不願在江湖走動了嗎?既然也要前來『哀牢山神魔谷』,怎不和我們一齊行動?」
「天狼秀士」羅三恨哈哈笑道:「萍兒,我甘冒重誓,再出江湖,還不是完全為你!」
水中萍詫然道:「義父此話怎講?萍兒有些聽不懂了!」
「天狼秀士」羅三恨笑道:「我們在『邛崍山』口分手以後,不到一個時辰,我便於『邛崍幽谷』之外,遇見了兩位武林人物!」
水中萍哦了一聲,嫣然笑道:「這兩位武林人物,莫非與我有關?」
「天狼秀士」羅三恨笑道:「豈但有關,並還是你極為想見之人!他們之中,一個『邛崍三絕』之內的東方剛,另一個是……」
水中萍由東方剛聯想端木淑身上,眉騰煞氣,目閃凶光地,截斷「天狼秀士」羅三恨話頭,急急問道:「另一個是不是岳悲雲?義父應該設法把她誘來,讓她嘗嘗你老人家新近為我別出心裁所淬制的『太阿劍』滋味!」
「天狼秀士」羅三恨失笑說道:「他們業已被誘來,只怕你捨不得讓他嘗試『太阿毒劍』!」
水中萍玲瓏剔透,冰雪聰明,聞言不禁嬌靨一紅,耳根一熱地囁嚅問道:「義父.難道另外一個竟……竟……竟是谷家麒嗎?」
「天狼秀士」羅三恨點頭說道:「萍兒,猜得不錯!」
水中萍心中又喜又驚,嬌軀略顫,吸了一口長氣,緩緩吐出,微定心神,發話問道:「谷家麒現在何處?」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伸手向後一指,接口笑道:「谷家麒老弟酒醉,如今就睡在這『神魔殿』後的靜室以內!」
水中萍頗想前去探視探視,但又微覺羞澀,螓首微抬,看了義父「天狼秀士」羅三恨一眼!
「天狼秀士」羅三恨懂得水中萍的心意,微微一笑說道:「萍兒暫時莫去看他,我既為此出山,一切自有打算,你只照我所說行事便了!」
水中萍聽「天狼秀士」羅三恨這等說法,只好暫遏相思,靠義父落座。
羅三恨忽然想起一事,向水中萍底聲問道:「萍兒,我給你的那粒天狼蕩心丸暱?」
水中萍訝道:「甚麼是『天狼蕩心丸』?」
「天狼秀士」羅三恨答道:「就是那粒粉紅丹藥!」
水中萍「哦」了一聲,自懷中取出,遞與「天狼秀士」羅三恨!
羅三恨接過「天狼蕩心丸」,隨手收起,向水中萍含笑說道:「如今谷家麒對你業已回心轉意,不必再用此丸,只等日後除卻端木淑化身的岳悲雲賤婢以後,便可永絕後患.天長地久!」
說到此處,轉對「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笑道:「公孫大哥,你最好命人把谷家麒、東方剛二人分開,並替我父女打掃一間靜室!」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含笑點頭,命人照辦!
水中萍跟隨「天狼秀士」羅三恨進入靜室以後,臉上微現不悅之色!
「天狼秀士」羅三恨見狀訝然笑道:「萍兒,谷家麒已在你的掌握之中,你應該高興才是,怎的反而有些悶悶不樂?」
水中萍柳眉微揚,欲言又止!
「天狼秀士」羅三恨笑道:「萍兒有甚話兒,儘管直說,便是對我表示不滿,亦自無妨!」
水中萍聞言,緩緩說道:「義父適才在『神魔殿』請公孫谷主命人把谷家麒與東方剛分室而居之意,是否要萍兒對他屈身相就?」
「天狼秀士」羅三恨「哦」了一聲,笑道:「原來萍兒是為此事不樂,我們父女不是外人,又在私室以內,你無妨對我直言,到底是否對谷家麒頗為愛戀?」
水中萍玉頰飛紅,螓首微點!
「天狼秀士」羅三恨笑道:「既然如此,我有幾個問題,要你答覆!」
水中萍揚眉說道:「義父請講!」
「天狼秀士」羅三恨含笑問道:「谷家麒除了與你曾有一段感情以外,是否對端木淑也有深切情誼?」
水中萍銀牙微咬,點頭說道:「若不是端木淑賤婢對谷家麒百般狐媚,他怎會突然把我視為陌路一般?」
「天狼秀士」羅三恨繼續笑道:「你與端木淑既是情敵,便必需知己知彼!我記得曾聽你說端木淑的武功方面,比你還要略勝一籌!」
水中萍答道:「她自幼便蒙『悲天聖尼海雲庵主』一清大師,悉心培植.我是到七八歲上,方沐我恩師教誨,自然難免比她略為遜色!」
「天狼秀士」羅三恨含笑問道:「容貌方面呢?是你勝她?還是她勝你?」
水中萍兩道柳眉又是深深一蹙,冷然說道:「端木淑天生尤物,誰願和她相比!」
「天狼秀士」羅三恨失笑說道:「端木淑在容貌武功二者以上均較你略強,我們易身思之,假如你是谷家麒,卻會如何選擇?」
水中萍嬌靨微赧,垂頭不語!
「天狼秀士」羅三恨又復笑道:「既然我們在條件方面,略遜對方,則只有突出奇兵.否則怎能在情場決勝?」
水中萍茫然問道:「義父所說的奇兵安在?」
「天狼秀士」羅三恨笑道:「三國中,曹孟德善用奇兵,他有兩句名言,我認為正是你用來對付谷家麒,與端木淑爭勝的無上妙策!」
水中萍驚喜交集地問道:「義父請講,是甚麼名言妙策?」
「天狼秀士」羅三恨正色說道:「就是『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以及『寧使我負天下人,毋使天下人負我』!」
水中萍聽義父「天狼秀士」羅三恨繞了半天圈子,仍是要自己爭取主動地,向谷家麒屈身相就,不禁蹙眉問道:「義父,你所引用曹孟德的話兒,前兩句含意,我已知道!但後兩句卻……」
「天狼秀士」羅三恨得意地笑遭:「這『寧使我負天下人,毋使天下人負我』兩句話兒的妙用無窮!且等萍兒把『先下手為強』一語,做到以後,我再詳細為你分析!」
水中萍知道義父之意,是要自己先與谷家麒有了合體之緣,則先入為主,便不怕他再對端木淑變心別戀!
「天狼秀士」羅三恨見水中萍臉上的尷尬神情,深知女孩兒家,畢竟羞澀,遂呵呵笑道:「我告訴你的『先下手為強』一話,只是一種原則,至於究竟如何下手?則運用之妙,存乎一心,由你自己去做……」
話音未了,舉手一揮,一片氤氳香氣起處,水中萍竟也糊里糊塗地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