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節 辨魑魅
潤玉籠氣,奇物倚台。
金銹猶帶炫紋淺。
黑晶空疊錯綜固,皓腕舉住聲鬟亂。
夢過群山,陰毒一箭,百狡難蔽暗面手。
隔皮人在陰陽外,慧眼縝思辨魑魅。
奇怪的是就連魯一棄也沒有攔阻,是因為他沒有在周圍環境中感覺出一點危險的氣息。是這凝厚的寶氣掩蓋了危險?還是這裡通靈的奇寶根本就不允許危險在它的範圍中存在?
「啊!」女人沒有抓住玉盒,她在自己一聲短暫的驚呼中停住了伸出的手。
女人的驚呼讓他後面離著不遠的幾個男人立時止住了腳步,卻讓墜在最後的魯一棄加快了腳步。魯一棄在快速移動的過程中始終伸直手臂,平舉著駁殼槍。但他沒有瞄準槍星,因為用不上瞄準,他是憑感覺開槍的,這樣就可以多出一雙眼睛關切地盯住女人的前方,觀察事態的變化。
女人是被一個霍然站起的毛茸身影嚇住的,那身影一開始大概是蹲在黑晶體檯子的另一邊,看著女人要拿玉盒這才現出身來。
女人被嚇住了,而那突然出現的身影動作卻是極其快速的。他的手也是往玉盒那裡探去的,而且後發先至,趕在女人的前面觸摸到那隻玉盒了。
「嗨!停!」魯一棄的聲音雖然不是十分的高亢響亮,在石室空間的作用下還是震得人們的耳膜「嗡嗡」作響。重要的還不是聲音,而是語氣中挾帶的氣勢,如同一陣勁風刮過,在石室不太的空間中捲起一個氣流的漩渦。讓人們心頭滯郁,不由自主地停住一切行動,不敢再移動分毫。
不單是那突然出現的身影像定格的畫面一樣停住,就連同行的幾個男人還有女人也嘎然停住。就連他們自己也搞不清為什麼會這樣,好像順理成章的就該這麼配合。
只有魯一棄還在動,卻也不是快速移動了,而是緩慢地邁著小步,悄沒聲息地往前走,邊走邊從胸腔中噴發出第三個字:「誰!」
的確看不出是誰,那身影臉上蒙著塊黑布呢。但是從這人的眼光和身形衣著上看,卻是非常的眼熟,莫非是哈得……
「誰!」這是魯一棄喝問的第四個字。因為從石室另一面那扇開啟著的門裡竄出個提著斧子的毛茸茸影子。
「哈得興!」毛茸茸的影子喊出的是正確的暗號,聲音也像,而且他手上提著的正是鐵匠給哈得興打製的那把鋒利的斧子。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哈得興的臉上也蒙著塊黑色布巾。
「呯!」魯一棄這次發出的是一聲槍響,子彈打在那毛茸身影腳尖前半寸的地面上。
「都別動!不管你們是誰都別動!先讓我把事情理理順。」沒人動,誰都不敢動,他們都清楚在這樣短的距離中要逃過一個絕頂高手的攻擊是不大可能的事情,更何況這個絕頂高手的手中還握著支百發百中的手槍。
「讓他們把臉上的蒙巾摘了!」在魯一棄這樣氣勢的威懾下,還能自如說出話的恐怕只有女人。
「不能!」「不能!」兩個毛茸身影幾乎同聲說到。
魯一棄沒有問為什麼,這種時候已經不是他喜不喜歡提問的原因,而是因為他們都說了「不能!」如果其中一個真是哈得興的話,他說出不能肯定是被什麼制約著、要挾著。
能工巧匠一般都是非常謹慎小心的人,魯一棄也一樣,這恐怕是由於生在百匠始祖之家所得到的遺傳吧。雖然他在過來的一路之上,根據各種現象分析推理,基本已經對他們之中的一些人下了定義,但是他卻一直沒採取行動。為什麼呢?因為那些判斷都是推理的結果,沒有確鑿的證據。他怕其中有個什麼意外差池就會冤枉了人。
看得出,黑色檯子背後的人是被剛才石門開啟的動靜驚嚇得蹲伏在那裡的,後來又見有人進來,便一直沒敢動。後進來自稱哈得興的,要麼就是墜在前面那人身後伺機而動,要麼就是給前面那人望風的。
看看檯子那裡手依舊伸到玉盒上的身影,又看看他身後剛從門外竄進來的提著斧子的身影,魯一棄開始笑了。一向面若止水的魯一棄這一笑,讓一些人的心肌陣陣抽緊,眼光中有太多畏縮恐懼撲朔難定。檯子邊的那個人更是很不情願地慢慢縮回手,在魯一棄氣勢的逼壓下,就算已經觸到玉盒了,也不得忍痛不捨棄。
「知道我為什麼笑嗎?因為在這樣一個情形下,你們兩個都不肯露出真面目,合理嗎?如果真是哈得興,如果哈得興真是我們一路的,他有什麼理由不肯露出真面目?你們這樣其實是在幫助我證實一些東西。」
可以看出兩個人微微抖動了一下。
然後魯一棄用槍口點了一下後進來的人平靜地說道:「你說謊。」然後槍口一轉,點住那個想要搶奪玉盒的毛茸身影:「你是哈得興。」
那兩個人身形都一震。
「你的反應很快,一見到進來的是我們,馬上就蒙上了臉。這樣就算你在這裡奪不到玉盒,回頭還可以用原來面目回到我們中間,實施第二次搶奪。還有就是是你下意識地想保護另一個人,保護一個可以冒充你的人。我也是到現在才知道你為什麼會想到一個叫出自己名字的暗號,這樣看起來可以避免別人偷聽和冒充。其實恰恰是你為了好讓人冒充做的鋪墊。事實上讓你得逞了,在『三峰三回』的路坎中,你們將沒有利用價值和有妨礙的同行夥伴引入歧途,同時在你們自己找尋寶構和跟蹤我們尋找寶構時,就算被我們發現也可以從容避開。」
「難怪,我瞧著這小子的身影隱隱在前面,可是跟著跟著就掉下面甬道迷宮裡了。」柴頭憤憤地說。
「我仔細盤算了一下,對家原先發現找的寶點兒其實和我們這回找的是一處,只不過在寶構的另一面,而且不是正口,要硬破。而正口這條道,他們也是在我們前面進來的,這從他們想阻止我們前行和一路留下的新鮮屍體就可以知道,而且他們只是趕在我們前面一點。為什麼會這樣,可以肯定的是我們中有對家的釘子。」
其實魯一棄很清楚現在不是個分析說明的好時候,但是他卻仍然開始不停地將自己的推理分析源源道來,這樣做是因為他一時不知道如何對付面前的這兩個人。更何況在另一邊石門外深邃通道裡有一個氣相,隱約有些像在小鎮上「五重燈元匯」中感覺到的那件好東西。而在洞道的上方,有一種污穢血腥的氣相也在逐漸接近過來。
「開始我最疑心的就是你們兄弟倆,」魯一棄面對著檯子那裡的身影平靜地說道,「因為其他人的來歷都有說道,多少都和魯家有些淵源。只有你們兩個的來歷最沒譜兒。但在金家寨哈得力為救我而喪命,從而證明了你們兄弟又是可靠的。確實,從諸般條件上仔細想想,你們如果不是對家的釘子,倒是最可以信任的。首先你們不知道此行目的的,與此行利益沒有任何衝突,而且對坎面是外行,這可以佐證你們兄弟兩個和同是坎子家的對家沒有什麼關係。」
「但是在往這裡來的路上,我還是對你產生過多次懷疑。一路上我感覺背後總有尾兒墜著始終不落,這讓我覺得是我們中有人在留跡兒。正好付柴頭對我說起,他在小鎮燃燒的煙霧中是憑聞到木料的氣味來找到路徑的。這提醒了我,因為我發現你一路斷後掃去雪地腳印時,始終用的是同一種樹枝——鱗針松,。這種枝葉的味道很獨特濃重,我們靠近了聞,都可以聞到一股澀苦香。掃雪過程中,多少有些針葉落下。這樣少量的枝葉雖然人聞不出,獸子卻可以聞出。事實上我們背後也一直都有獸子的蹤跡,在夜宿點我還被大獸子襲擊過。」
「但是隨後三哥發現了任老在積雪下落爐灰,夏叔發現若姐靴下暗藏硬點子。這兩種更為明顯的留跡招數讓我忽略了你看起來可能性不大的招法。」
鐵匠和女人都有些羞澀。鐵匠的羞澀是由於自以為巧妙的雪中暗留灰手法竟然一早就被別人發現了;女人羞澀,是因為魯一棄說話間突然改口叫她若姐了。
「還有就是在我們突然改變行進路線以後,我們在平行方向與一些人坎遭遇。這就是說除了墜在我們背後的尾兒,還有一些人扣在和我們並頭前行。他們是如何知道我們要去哪裡的?你嘴裡所說祖先留下的秘密別人又是怎麼知道的?而且在我們改變路線以後,前方開始出現多重對家布下的坎面想把我們逼回原路。如此地迫切舉動,是在告訴我們,他們其實差不多已經點准寶構了,這是要逼我們去給他們確認和啟開。有那麼一刻我幾乎想回頭,因為我此行最終是要啟寶的,既然對家找到了,還引著我們去,又何樂而不為呢。但是最終我還是忍住了,因為那樣就將我們置身在別人一早就布好的坎面中,處處被動。還不如自己趟條道,就算趟不出道,也要把對家坎面拉扯開個缺兒,爭取些主動。」
「後來我發現,我們另走的路徑正是寶構的正路,所以你們哈氏兄弟要帶我們去的地方也許只是個稍顯奇特的地界,和對家沒什麼關係。於是我用這樣一個理由再次否定了自己。」
「第三次是在三道坡上,任老用了個魯家專用的名詞『斜插竹籬格』,這名詞的意思只有學過我家《班經》總章的才知道,當然,不排除為了對付我們魯家而研究我家技藝的對家高手也知道。那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表現出不懂或提出疑問。但是當時我們當中其實有兩個人不是魯家傳人,一個是若姐,一個是哈得興。任老也意識到這個現象。但是我依舊不敢確定,保不齊他們兩個是不懂裝懂,或者真在哪裡聽過,比如說跟著柴頭做夥計,柴頭給傳點。」
「現在我知道若姐就算不是魯家傳人,卻也多少得到過魯家前輩的傳授,而從柴頭那樣一幅大智若愚的精明來看,也不會輕易傳給別人這樣的技藝。如果只從這方面推斷,有可能是釘子的只有哈得興了。」
柴頭的臉比平常更加不自然了:「我還精明,我一直裝傻賣呆的不還是被對家瞄上了,雖然沒有很相信他們兄弟,不過也從沒怎麼懷疑過,其實他們比我還會裝樣兒。」
獨眼在一旁一直想插話,終於逮到機會,話語間顯得急切,也變得囉嗦:「在紅杉古道前被前後困住時,他和山頂那些人扣對手,拿著斧子一招沒過就斧柄被削滾爬到背後去了,等若老闆開槍擊中人扣,他個賴小子反而空手撲上,正好擋住了若老闆的槍口。我想那是護他本門呢。」
「還有在黑瞎子溝裡遇襲,他第一個沒影兒,最後一個出現,卻沒受什麼傷。」女人也想到了不正常的現象。
女人說道這裡,魯一棄突然補充了一句:「這紅杉古道、媽媽地的信息原本只有我們知道,也就是在那時候傳到對家的,因為從我們改變路線後,只有一個人曾經單獨離開過,就是他,就是在黑瞎子溝遇襲時。」
「他一直都表現出只有蠻力,功夫卻很差的樣子,可是在三道坡時,我從他嘴裡得知下坡在你們眼裡是上坡,想抓住他問個明白。卻連續失手,到第三把才將他抓住。那時我也在疑心,這小子為什麼要藏料兒。」瞎子說道。
「可另一個是誰?」女人問。
「就是因為這個問題,才導致我總是否定自己對哈得興的懷疑。」
「你的意思是說他是哈得力?」獨眼滿臉的詫異。
「不是說你們親眼看他死了嗎?」柴頭也很是不解。
「是的,我們是看到他中了一支飛矛,飛矛穿透他的身體。但是我們誰都沒有看到他嚥氣,只是聽哈得興大聲號哭,說他哥哥死了。就是獨眼走之前想看哈得力一眼都沒成,被哈得興急急忙忙給拉走了。對了,還有一件事,那哈得力臨死時囑咐我一定要跟著他兄弟走,為什麼?如果他們不是對家的釘子,如果他們只是平常的山林人家,他們臨死有必要留下這樣的囑咐嗎?這是不是顯得多此一舉。」
幾個人聽得都在點頭。
「但是當看到大弩高手被飛矛釘死在大樹上的時候我覺出不對了,大弩高手也是被穿透身體的,而且他背後的大樹也幾乎被穿透。再回想到飛矛射死柴頭拉著當活盾的那個女人時,是穿過幾道木壁、洞穿女人頭顱、再穿過一道木壁。這樣強勁的力道應該可以射穿哈得興的身體的,為什麼沒有?因為就算飛矛從身體主要臟器的間隙中穿過,洞穿的傷口還是會導致他大量失血而死。而矛桿留在身體裡,就可以堵住出傷口,短時間內不至於發生大出血。過後妙手救治,也就和受了個刀箭皮外傷差不多。並不會妨礙他繼續墜在我們身後當尾兒。」
魯一棄本來還想說,這一點在他遇到養鬼婢之後就進一步證實了,因為從養鬼婢的言語表情中可以知道,她是決不會幫助什麼人來攻擊自己的。那天在柵欄外,她不是給那飛矛助力,恰恰相反,她是在阻止那飛矛,幫助和保護自己呢。即使是養鬼婢舒展了阻擋之力,飛矛又狀撞擊了柵欄木桿,還依舊將旋轉雨金剛,踩好腳樁,做足硬抗準備的獨眼射跌出去。這樣的力道豈是哈得興**可以承載的。
但是魯一棄沒說也不能說,他不知道面前這兩個人的底細,更不知道解決他們的辦法。這其中的玄機要讓他們知道了,再不能將他們一舉滅了,對養鬼婢就會十分不利。
鐵匠也開口了,他的聲音恨恨地:「我那老拼鋪(姘頭)從石洞出來解手,撞到個窺視我們的人,卻只看到個背影。當她看見前面開路的哈得興的背影時,『咦』了一聲,當時我沒在意,後來回想起來,大概是因為她發現哈得興的背影和她看到的背影很像。與哈得興很像的背影最有可能的就是哈得力。她畢竟不是江湖中人,想不到江湖中的詭異難測,所以沒有說出來。可這也就導致她很快就被人殺了滅口。」
幾個人邊聽邊繼續點著頭,甚至還包括那兩個蒙面的人。
「你是怎麼知道門口的是哈得力,這邊的是哈得興的。」女人雖然沒有看魯一棄,始終都盯視著那隻玉盒。但是在場的人都知道她是在問魯一棄。
魯一棄也沒有直接回答女人,反而問了獨眼一句:「三哥,你還記得剛開始往這兒走的時候,我對你說他們兄弟走得很是對稱整齊?」
「記得!」
「是的,對稱整齊,整齊也還算了,對稱!為什麼會顯得對稱?是因為他們其中一個是左撇子。一左一右才顯得對稱。」
「哈得力是左撇子!殺死任老女人的也是左手刀!」瞎子也終於言語了。
「在三峰三回道裡我們遇到的不是哈得興,他見到我們只是揮揮手,也不過來會合。記得嗎?那人很自然地揮動的是左手。」獨眼的話語變得不再簡短,這說明他是處於一個緊張的狀態,隨時都會有所行動。
大家的眼睛一起盯看住門口那人握著斧子的左手,然後又一起回轉到另一個人剛從玉盒上縮回去的右手。
「我這斧子柄做的是反扭紋,反手握會很不舒服,除非這人天生是個左撇子。」鐵匠死盯住那人肯定地並且惡狠狠地說道。並且在說話中他往那人的方向移動了一小步。
提斧的人握住斧柄的手骨節猛然一動,他的確沒有感覺出握把處有什麼不舒服。
黑晶檯子前的身影微側著,這種角度左手離玉盒應該更近些,而那人出的是右手。這是會家子都具備的習慣,拿取重要的東西應該使用最有把握的手和手法。
「說到斧子,能得到任老傾心之作的不多,更何況那的確是個神兵利器。可一個江湖人卻將自己保命吃飯的家什交給另一個人,那這個人跟他的關係肯定非同一般。諸如說夫妻、親兄弟一類。所以那一個是哈得力無疑。除非是他其餘兩個兄弟也復活了。」魯一棄補充道。
「那兩個沒可能了,都是被巨木砸死,七髒六腹盡碎,我親自驗的。」柴頭說。
「不止是你驗的,恐怕也是你下的手吧?」門口的身影咬牙切齒地問道。
「嘿嘿,不管你們是什麼來歷,我不會讓你們兄弟四個都留在我身邊。」柴頭竟然能將這樣的話說得不帶一絲殘忍,反倒像是在安撫。
兩個毛茸的驅體微微有些顫動,這應該是情緒變化的反應。
有人不會放過這樣的細節,獨眼就在此刻緩緩將雨金剛撐開。瞎子也沒有放過獨眼緩慢動作發出的輕微響動,他的身體朝獨眼那邊轉過去,身形前傾,雙腿微弓,完全一個準備躍出撲擊的狀態。
魯一棄仰臉看了一下,他是想看看石洞頂上有什麼東西。因為在感覺中,深邃通道那邊兩種氣相越來越近了,特別是那種血腥污穢的氣相,幾乎就要到達自己頭頂上方了。感覺往往和眼見的不一樣,魯一棄沒有看到任何東西。這現象讓他想到兩種可能:那裡要麼是遊魂冤魄匯成的無形氣場,要麼發出這氣相的東西是和自己距離很近隔閡很薄的上面一層中。
也就在此時,下面倒塌的迷宮甬道裡,碎石縫中擠出一小縷溶漿,已經緩緩流到了硝石洞的下方。本來暗紅的焰苗,在溶漿在像波浪一樣湧動起伏的硝氣下變得亮紅跳躍……
仰臉向上的魯一棄給對面兩個人造成了更大的心裡壓力,這個姿勢彷彿是在告訴他們,在這個年輕的絕頂高手眼中他們如此的不屑。但哈氏兄弟眼中閃爍流露的畏懼成分卻並不多,反倒是更顯得狡獪中又不失鎮定。好像是有所依仗一樣,兩雙明珠子只是滴溜溜轉動著眼珠,察辨度忖著周圍環境和雙方形勢。
必須有所行動,魯一棄心裡很清楚這樣一個事實。但是他真的不知道如何行動,他畢竟不是會家子,也算不上一個真正的江湖人。雖然手中握著殺人的武器,雖然武器也正瞄準著對手,但是他每次都是在被攻擊下迫於無奈殺人的,要像現在這樣直接地去剝奪一個人的生命,他真的不行。
許多魯一棄不知道怎麼辦的事情,對於一些江湖人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現在他的身邊就有這樣的一些江湖人。
獨眼的雨金剛已經完全撐開了。
鐵匠也悄悄將身後掛著的籮筐托起了一些,這樣可以鬆開掛繩,直接將肩上的鋼釬抽出。
柴頭的動做很不明顯,只是將握著大鋸的手暗暗往下用力,大鋸撐在地面上,這樣的下壓讓鋸梁歪斜了,一邊的弦繩鬆弛,另一邊的鋼鋸條已然弓起。
還有瞎子,瞎子呢?瞎子……
「哈得興!」瞎子沙啞的嗓子中能喝喊出如此高亢震撼的聲音和這石室的結構有很大關係,但是同時石室蕩起的回音也讓這喝喊顯得音調怪異。
所有的人都被這聲喝喊嚇了一跳,站在黑晶搭成檯子邊的毛茸身影更是下意識地「啊!」了一聲。
這一聲的作用很大,它證實了那人的確是哈得興,而哈得興下意識地出聲,讓瞎子鎖定住他的方位。
瞎子的臉頰猛然抖動了一下,身形也隨之輕微地一抖。就在這抖動中,他的身體拔縱而起,騰空飛出。
躍出的方向卻不是檯子邊的哈得興,因為那裡距離太遠,憑瞎子的輕身功夫不能一下子撲到。而且在這段距離中還有女人和黑晶檯子隔擋著。目標也不是進門沒幾步的哈得力,那位置離得更遠。他是往獨眼那裡躍出的,因為他聽到獨眼已經撐開了雨金剛,而且獨眼的站位也在他的側前方。他可以將獨眼那裡作為一個中轉點,只需要獨眼手中雨金剛給他腳下撐把力,就可以直接躍過檯子,從上方攻擊到哈得興。
幾乎與此同時,鐵匠突然大步縱出,並且在邁出第一步的過程中,已經拋掉籮筐,抽出鋼釬……
他們兩個是最先動作的,但是鐵匠只邁出兩步就腳掌斜塌,緊急地停住身形。瞎子倒是踩到雨金剛了,但雨金剛隨著他的踩踏垂落下來,沒有一點的撐勁。
這是怎麼一回事?只有瞎子不知道,因為他看不見。
其他有眼睛的人都很清楚是怎麼回事,鐵匠之所以停步,獨眼之所以沒有撐住雨金剛,柴頭鬆開大鋸,魯一棄、女人更是分毫未動,這一切都是因為在瞬間中他們都和瞎子一樣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