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節 山崩裂

  一片絢麗的光華從石壁上閃出,霍然出現在石室之中,不知道是從何而來,竟然能穿透層層山體。絢麗光華的亮度是呈上升趨勢的,眨眼間就讓整個石室變做白晝一般,不!比白晝的日光還要炫目數倍。

  裡面的人卻都沒有眨眼,除了瞎子。他們在光華剛一出現就都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和瞎子差不多了。唯一不同的是他們可以透過眼皮的阻蓋,知道那炫目光華的亮度變化。

  也是在眨眼間,那亮度就已經快速下降。沒等光亮完全消失,有些人已經睜開了眼睛,並快速動作起來。

  剛才已經配合動作的瞎子和鐵匠這次都沒有動,這是因為他們蓄勢一撲的計劃泡湯了,重新調整狀態、重新做撲出準備是需要時間的。

  這次最先動作的反倒是女人,她伸雙手再次超那玉盒撲去。跟在他後面的魯一棄也邁出一步,伸手往黑晶檯子而去。他們兩個都沒有什麼行走江湖的經驗,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沒太多顧忌,只想著出手拿到東西。

  比他們稍慢一步的是哈得興和獨眼,他們兩個其實是在魯一棄和女人之前就睜眼。但是他們兩個都存有疑慮:這樣莫名其妙出現的炫光會不會是對方的遮眼法?他們會藉著這炫光從哪個方向撲殺過來?所以他們反都橫臂縮脖矮下身體,警惕地戒備著。等看清女人和魯一棄都往檯子上的玉盒撲去時,哈得興這才匆匆出手。獨眼瞧著哈得興肩臂一動,也想都沒想,跨步揮舞雨金剛對著他劈頭蓋臉砍砸過去。

  炫光來得突然,去地更快,誰都沒看清局面是如何發展的,就又回復到原先的昏暗。

  魯一棄也已經退了回來,幸運的是他左手捏取著一塊黑晶塊,右臂攏抱著一隻玉盒。

  不幸的是女人已經站到了檯子的另一面,站在哈得興的身邊。

  獨眼的雨金剛雖然離哈得興並不遠,但是現在有女人的身體給擋著,只能停下攻勢,咬著牙,不停地旋轉著雨金剛,尋找有可能出現的空隙。

  玉盒最終是被女人搶到的,但是就在她雙手捧住玉盒還未來得及縮手的時候,哈得興的鷹形掌叼住了她一隻手的脈門,並且手臂用力,將她從檯子的一側旋拉到自己這一邊。哈得興的思路很縝密,直接與女人對搶可能會損壞到寶貝,而且對家還有個絕頂高手也出手了,只有制住女人再搶奪玉盒,才能保證寶貝不損,才能借得女人為人盾,保證自己不被那個絕頂高手傷害。

  女人的反應也是快速的,她一隻手被制,想都沒想就用另一隻手將玉盒朝魯一棄拋出。

  魯一棄沒有抓到玉盒,他不是會家子,身形的速度並不見得比女人快。他的手只是拈到檯子上的一塊黑色晶塊。眼瞧著女人甩手拋過來一件東西,便手腳慌亂地接住了。

  「把玉盒給我!」哈得興像只狂暴的困獸一樣吼著。

  魯一棄沒有理會他,只是看著手中的玉盒和黑色晶塊發楞。這真是五行「金」寶嗎?這世間奇絕的至寶現在如此真實地握在自己手中。還有那黑晶檯子,不是「五瓣花」和「層層荷」的技法搭成的嗎?怎麼自己抽出了一塊卻沒有坍塌?

  那邊哈得力瞧著玉盒落在魯一棄的手中,心中的**讓他忘卻了對面這個年輕人在他的意識中是個絕頂高手的概念,不由自主地快速往魯一棄這邊衝過來。

  鐵匠雖然已經準備好第二次攻擊,鋼釬也對著哈得力刺了過去,但還是晚了一步,與目標差著些距離。瞎子已經隨著獨眼的腳步聲跟了過去,圍堵住哈得興的另一側,這時要再要回身攔哈得力也晚了。

  更讓人擔心的是魯一棄此時像個偶人一樣呆滯,根本沒意識到哈得力的威脅,更沒有舉起他的槍。

  「什麼!」瞎子突然驚恐地發出一聲怪叫。

  哈得力也就在在這聲怪叫聲中,如同鐵匠剛才那樣一個急停。他盡量穩住身形,可衝勁還是讓腳掌在地面上滑出好遠,停住後是滿臉的驚異和狐疑。

  一瞬間,大家都靜止了,靜止得和魯一棄一樣呆滯。

  當然,沒人會因為瞎子的一句叫喊嚇成這個樣子。

  這是因為在瞎子叫喊聲之外還有一種聲響,一種從地底傳來的「嗚嗚」聲,像妖風在呼嘯,像獸群在哀嚎。

  最可怕的事情其實是自己不瞭解的事情,這樣一種情形讓這群江湖高手真的恐懼了,慌亂了。只有魯一棄,依舊那樣呆滯迷離地站立著。

  其實沒有人能知道,就在此刻,魯一棄完全進入了一個忘我自然的感知狀態。他彷彿瞬間又回到碧綠原野的大河邊,彷彿又看到三個古服高髻的祖輩,彷彿又見到黑石上那八個流彩溢霞的玉盒。他靜靜地走到黑石邊,石上的三個人沒有理會他,就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樣。於是他伸手將一隻玉盒攬在懷裡。那玉盒剛剛抱入懷中,他聽到腳下傳來一聲巨響,隨即感到腳底如波濤翻湧,接著便是地裂林陷、大河倒流。魯一棄腳下再難站穩,跌躺在地,隨著地面的翻滾,直往一個裂開的深溝中滑去。

  也是在此刻,潛在石室外「五重燈元匯」中出現的好東西,就是那所謂的一柱燈元,它所發出的氣場突然一個凝滯,不再往前移動分毫。因為那個氣場的中心真切感受到石室中有個磅礡的氣相騰躍而起,洶湧、旋裹、純厚、凝重,可以包容一切也可以摧毀一切,而在這個氣相的中心,是已經進入到另一個境地的魯一棄。

  地下的聲響從腳底呼嘯而過,隨即嘎然而止。怪聲過後的寂靜是如此可怕,清醒的人們都提懸著心等待著,彷彿是在等待世界末日的來臨。

  「不清醒」的人卻是在這個時候醒來。

  「當心!找東西抓……」醒來後的魯一棄只來得及喊出一句不完整的話。

  其實也不是魯一棄的話喊得不完整,而是由於後面的話被「隆隆」的震動聲淹沒了。

  是的,魯一棄是最早察覺地下變化的,因為他憑的是感覺,因為他進入了一個忘我的境界。

  瞎子的聽覺最靈敏,他也比其他人更早聽到地下的聲響。聲響來得太快,瞎子雖然先於別人聽到,可也沒等他發出一兩個字的警告,別人也都聽到了。那奔襲中的哈得力就是因為聽到這奇怪的聲響才驟然急停下來的。

  石室中真沒什麼固定的東西好抓,那些石壁都是十分光滑難以著手。練家子們還好,腳下有力,還能勉強站穩。女人卻是已經坐在了地上,哈得興拉都拉不起來。

  魯一棄則索性躺在了地面,雙手裡緊緊抓著黑晶塊和手槍,懷裡用力抱住玉盒,好像這些都會成為他的救命稻草。地下劇烈地震動讓他的思維也在這危險中劇烈活動著開來:地震!火山暴發前的地震!剛才出現的絢麗光華就是被稱做死亡之光的地光!剛才地下傳出的聲響應該是地聲!他沒想到在洋學堂地理課上聽說的一些概念,本來在腦海中已經極其淡漠、模糊的了,可此時居然真實地看到展現在他面前。

  震動越來越強勁,本來昏暗的石室揚起漫天的粉塵,讓能見度更變得很低。幸虧這間石室很是牢固,不曾出現石壁開裂和頂部坍塌,所以除了粉塵外,目前為止還不曾有石塊砸下。

  震動大概持續了十幾秒鐘就停止了,石室中剩下一片吸入粉塵後的咳嗽聲。咳嗽聲未停,跑動聲響起,接著便是呵斥聲和金屬撞擊聲。到底都是老江湖,剛從驚愕和慌亂中省悟,馬上就意識到自己該做什麼。

  魯一棄依舊躺著,他借這個機會把玉盒塞到自己的粗布包裡,將那塊黑色晶塊揣到懷裡。然後坐了起來並舉起了槍。

  槍舉起來了,卻沒有來得及射擊。

  因為還沒等魯一棄辨清那些交叉晃動的人影誰是誰,地下傳來了更加強烈的震動。那些矯健的人影重新變得跌撞趔趄。

  在舉槍的同時,他魯一棄還感覺到腦後一陣發寒,那應該是危機臨近的預兆。啊!是硝石洞!危險來自硝石洞!

  魯一棄迅速地再次躺下,像剛剛在幻境中那樣,他此時最順勢、最合理的躲讓動作恐怕也只有這樣了。

  就在第二次震動開始的時候,硝石洞口如同波浪一樣起伏的硝氣,終於躍出個大浪撲向溶漿。整個硝石洞中刺眼的白光一閃,同時一聲爆響震耳欲聾。

  氣浪讓「爍金玉黃石」做成的石門在空中翻轉過幾圈後拍在石壁上。讓外面石室的巨型石斧如同樹葉般輕飄地飛出,也有飛進魯一棄他們現在這間石室的,輕巧地就剁釘在室壁、室頂。

  魯一棄一直躺著沒有動。他知道,山體如此劇烈地震動,憑自己根本站不穩,現在要爬起來躲避還不如這樣躺著穩妥。

  他只是將頭部側轉了一下,一隻耳朵貼在地面上。平常要這樣,他就可以聽到石室中奔跑躲避的腳步聲,巨型石斧的落下的聲響,石壁、室頂的開裂聲。可是現在,在爆炸聲和氣浪的作用下,短時間內這些他都聽不見。

  但是奇怪的是,有個清晰的聲音衝破了所有雜亂的聲響直傳入到他的腦海。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這是靠耳朵聽來的還是憑感覺搜索到的。

  那是個綿長而快速的開裂聲,由遠而近,就像有把巨大的斧子切開了大地一樣。也就在這開裂聲響起的初始,那黑晶塊搭成的檯子「嘩啦啦」坍塌了。這座由一塊塊相扣相環的黑色晶體搭成的檯子,魯一棄抽掉一塊沒有塌,兩次地震沒有塌,硝石洞爆炸它也沒塌,卻讓地底深處遠遠的一聲開裂給震塌了。

  地下的開裂聲在接近,近得就像已經到了隔壁。大地的震動也在繼續,而且在開裂聲接近的過程中不斷地加強。

  石室突然間像一隻被敲開的雞蛋,一道裂縫往兩邊分開,一個方向是從一面石壁底邊開始,往室頂上攀爬。另一個方向是在地面上快速延伸。石室在震動中開始移動起來,它是在往兩邊移動。是的,石室真的如同被一把巨斧劈開了,分做了兩半。兩個半邊石室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兩邊人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一直沒有落石的室頂開始有碎石落下,而且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就像沒有止境一般。

  魯一棄就躺在這條逐漸加寬的裂口邊,隨著大地的震動,他躺著的身體正被顛抖著往那裂縫中滑去。眼見著就要落入無盡的深淵,就像上方不斷落入裂縫中的無數大小石塊一樣。

  大地終於停止了震動,昏暗的石室中在這場大震後居然變得很是明亮。照亮石室的光線來自上面,也有來自下面的。

  石室被劈成了兩半,是因為整個山體也被劈成了兩半。上面的光線是山體裂開口子中落下的天光。光線淡淡地,從這可以知道,外面現在不是黎明就是黃昏。

  斷裂開的口子有十幾步寬,卻不知道有多長。沿著斷裂帶往遠處看,只能瞧出這道斷溝是像閃電的形狀一樣蜿蜒曲折而來的。

  也不知道裂開的口子有多深,一開始是看不清,因為這裂開的深溝裡升騰飄渺著發出怪異味道的氣體。後來看清了,下面正在往上翻湧著通紅的溶漿。下面的光線就來自於這些溶漿。

  魯一棄很是惶恐地將身體緊緊地貼在石壁上,眼前的情形讓他感覺是在做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一向鎮定的他此刻驚魂難定,自己在鬼門關裡打個晃兒,回頭定神一看,好像還是身在無盡的地獄。同時他也在暗自慶幸,剛才幸虧是沒有機會和時間看到身後出現了這樣的變化,要不然恐懼會讓他無法從極度的險地中博回命來。

  剛才他被震得滑向地裂口,雙腿都已經懸空探出。趕忙一個翻身,變成趴在地面上。但是震動讓他的身體繼續往裂口中滑下去,他已經只能靠胸部和雙臂掛住整個身體,不讓自己掉下去。

  可怕的是石頭地面也開始往裂口那邊傾斜,地面很光滑,沒有一點可以抓住的固定物。

  魯一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指一點點往下在加速移動……

  就在他手指就要從斷裂的了地面邊緣上滑脫的瞬間,一把斧子伸到了他面前。他想都沒想死死抓住斧子頭,就像個快要溺死的人突然抓到根稻草一樣。也就在魯一棄抓住斧子的時候,地震停止了。

  但稻草畢竟不是圓木,更不是小船,溺水者以為可以救命而結果卻不一定,除非這稻草是一根稻草繩上的一個組成部分。魯一棄面前的這把斧子就是這樣,雖然已經緊緊在握,但到底是根草還是根草繩很難說。

  「把玉盒給我!我拉你上來。」哈得力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掩飾不住的興奮和意外。面前這個絕頂高手實際上好像不是那麼回事嗎?這樣一個處境,要是高手的話早就手下用力一按,騰躍而上了,就算是個一般的練家子,也能手腳並用爬上來。這個高手怎麼了?是我們看走了眼?不會呀。要麼就是中了什麼瘟子或者走火入魔了?

  沒有人想到局面會變成這樣,雖然離著不遠就有柴頭和鐵匠,但他們之間在地面開裂後已經變成只有一條一邊石壁,一邊是裂口的窄道,道上還有坍塌下來的大小石塊堆積成的石堆,要過來的話必須小心翼翼地翻過來。其實就算還是平滑的道面,他們也都不具備這樣的速度,因為生死只在一鬆手間。所以他們只能在一個突出面上看著魯一棄乾著急。

  「給你。」魯一棄便說邊艱難地騰出左手到背包中去掏摸。

  哈得力很貪婪也很小心,他並沒有因為魯一棄的答應和掏摸動作而喪失警惕。依舊偏著身體,保持著自己腳步的穩定。是的,得寶也要有命消受,他可不想被魯一棄抖個誘兒搞成同歸於盡。

  一隻古銹斑斕的玉盒,一隻流光溢彩的玉盒,在魯一棄手掌中托著,溫潤得就像要將魯一棄的肌膚化掉一樣。

  哈得力的眼睛也開始流光溢彩起來。這樣的目光比初經人事的少男看到**的美女都要富有激情和興奮,這目光中擁有的**可能是他這輩子最強烈一次。

  事實往往是這樣的,一個初經人事的少男看到**美女時,也是他狀態處於最懈怠最恍惚最情願放棄其它東西的時候,其中甚至包括他的生命。

  哈得力微微前傾,並將斧柄往自己身前拉近,這樣可以讓他的左手夠到魯一棄手掌中托著的玉盒。

  「左轉斧頭!」鐵匠突然高喊一聲。

  鐵匠喊聲未了,一根晃動抖索的帶子挾著寒光快速飛來。

  魯一棄想都沒有,抓住斧子頭的右手往左一扭,斧子柄突然大力地伸長彈出,插入了哈得力的左前胸。那裡有個傷口,一個被飛矛射穿的圓洞形傷口。斧柄撞破裹住傷口的紗布,像飛矛一樣插入到那圓洞形的傷口中,穿透了哈得力的身體。

  斧子是鐵匠做的,卻不是做給自己用的。鐵匠當然不希望自己做出的好東西傷害到自己,更何況使用它的人是個不能完全相信的人。

  自他們一行上路後,從鐵匠的角度來說,魯一棄是沒問題,就算他沒有「弄斧」信符,單憑從他身上透出的奇異氣相和表現出的超常感覺,也可以相信這魯家門長不是冒充的。瞎子通過魯家找他做過東西,雖然瞎子看不到他,他卻記得瞎子,也沒問題。女人的寨子他去過多次,打過多次交道,也應該沒問題,就算有問題也不會帶來太大麻煩。所以不可信的只有柴頭、獨眼和哈得興。所以他才會給這三個人每人做了件好物件兒。這些好物件兒在鐵匠心中也就相當於坎子家的坎面。坎面不能困住自己,坎面中應該暗藏只有自己知道的缺兒。所以這些好物件兒中也暗藏著只有製造者知道,可以用來毀掉它們主人的機括。

  很痛,很痛。劇烈的痛楚讓哈得力一瞬間幾乎有將斧柄拔出扔掉的衝動。但這只是個念頭而已,他的手卻是更緊地抓住斧柄,這時要是拔出斧柄,他肯定會血噴而死。他的右手也很堅定地抓住了玉盒,這玉盒要不拿到手,他肯定也會後悔死。

  飛來的帶子掛在了哈得力的右肩上,帶子上閃跳的寒光瞬間被鮮紅覆蓋。柴頭把只有鋸弦沒有鋸條的大鋸攥得很緊很緊,看著那邊兩個都在掙扎的人,他不知道自己繃飛出的鋸條到底能起到怎樣的作用。

  哈得力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自己肩上的鋸條:這樣一件木匠玩意兒竟然也能當暗器用?!

  血從肩上快速地流淌下來,哈得力清楚,這是因為鋸齒狀的傷口出血更多更快。哈得力還清楚,這樣快速的出血,會在短時間內讓他的右臂發麻,失去知覺,最後連拿住玉盒的力量都不具備。

  「把玉盒扔過來!」這是哈得興的喊聲,他抓住女人當人盾,被獨眼和瞎子逼迫住。地震時,地裂將他們阻隔在了裂口的另一邊。

  「快扔過來!東西在我們手才能保命!」哈得興焦急地喊道。

  哈得力是奸猾的老江湖,他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只有這東西在自家兄弟手中,對家才不會繼續下殺招。只有這東西在自家兄弟手中,門內的門長和高手才會來救自己的命。於是他趁著自己右手還沒有因失血過多喪失能力,將玉盒拋向了裂口的另一邊。

  哈得興接住了玉盒,這讓獨眼和瞎子變得更加投鼠忌器了。

  手中的玉盒被哈得力拿走,魯一棄空出的左手空擺了幾下後終於找到個固定點。那是哈得興肩上掛下來的鋸條頭,此時的魯一棄根本不管這是什麼東西,這東西掛在什麼地方,只是一把緊緊地抓住不放。

  哈得力覺得肩頭的痛楚像尖刀刺透了全身。他扭頭一口咬住肩頭的鋸條,只有這樣拖住,才能避免在魯一棄全力拉扯下將他手臂整個鋸下。

  此時已經不是哈得力讓不讓魯一棄活的問題了,而是變成了哈得力要想活命就必須將魯一棄拉上來,或者想法子讓魯一棄摔下去。

  哈得力不會讓魯一棄上來,這不止因為他的歹毒無信,還因為他覺得讓這個魯家門長上來後他還是沒有活命的機會。於是在雙重痛楚的夾擊下,他艱難地移動不大靈活的右手,從腰間抽出一把刀,一把厚背薄刃的狼牙刀。

  「果然是你!」鐵匠發出一聲恨恨地怒喝,隨即便小心地往石堆上爬去。

  好刀!可以斷鏈削栓、吹毛落髮,殺死老女人時連一滴血痕都沒留下。這樣的利刃只要哈得力隨手一揮,便可以砍斷鋸條。問題是他眼下的狀態不但揮動不起來,連將刀拿穩都很是費力。

  哈得力是老江湖,他知道現在自己必須做什麼,怎麼去做。狼牙刀一點點往前探去,逐漸向魯一棄抓住鋸條頭的手指接近。

  刀口漸漸切入魯一棄的手指,就算魯一棄能忍住疼痛堅持不放,鋒利的刀刃還是會將他手指削斷的。

  鐵匠、柴頭他們還在碎石堆的另一面,就算他們現在過來了也來不及。魯一棄絕望了,他仰天發出一聲長長的嘶喊。嘶喊才喊出一半,裂口另一面傳來女人的嘶喊。女人看到了魯一棄所處的危險困境,也絕望了,她這是在為自己生命中真正的男人發出撕心裂肺的喊叫。

  兩個不同音調的嘶喊交匯著、穿插著、糾纏著,沿著山體裂開的夾縫,往上延伸、直衝雲端,讓雲霧翻湧不靜。
《魯班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