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本來是驚呆了,一聽太爺一說,對啊,終歸洪葉羅是大太太的兒子,誰都看得出,大太太自殺是因為這個兒媳,那以後自己如果算活過來,面對著洪葉羅,還能有什麼味道,大太太的屍體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橫亙在兩人之間了。淅淅心裡長歎,看來自己也只有結束浣浣的性命了,否則後面下去害洪葉羅一輩子不好過。可憐的洪葉羅,自己到古代走一遭,陰差陽錯地選上他,害得他幾天之間遭了那麼多變故,真對不起他,只怕他一生都不會快活了。
洪葉羅聞訊也是驚呆了,母子連心,母親雖然做了對不起他的事,可是……她怎麼能死呢?看見太爺抬腳離開,洪葉羅也不由跟上,才走了兩步,忽然想到還在床上的浣浣,忙轉過頭,卻見浣浣圓睜著一雙大眼看著她,忙回來趴到床邊,臉對著臉對浣浣道:「你別擔心,不會有事。」可是心裡還是牽掛著大太太那裡的事,真想立刻過去看看端的。
淅淅看他一臉六神無主的樣子,心裡歎氣又歎氣,沒緣分。輕道:「風起,抱我起來。」洪葉羅依言輕輕抱起她,輕得像是怕她隨時會碎似的。「風起,答應我幾件事。你一定要答應。」
洪葉羅點頭,「浣浣,你說什麼我都答應,只要你好起來。」
淅淅把手放在洪葉羅手上,勉強展開一個微笑,她其實現在很笑不出來,心裡一團亂麻,但覺得還是笑好。「風起,答應我,水晶貓一直留在我身上,下輩子,或者下下輩子,我拿它來與你相認。」
洪葉羅聞言點頭,心裡大喘一口氣,終於娘子認他了,可是這話似乎已經是臨終遺言。洪葉羅想笑著答應,讓娘子放鬆,可是怎麼笑得出來,嘴唇一歪,就跟哭似的,眼淚果然就連串掉了下來,掉在浣浣臉上。這是不是浣浣的迴光返照?
「再答應我,你要好好活著,娶妻生子,我要見你明年帶一個孩子,後年帶兩個孩子,大後年帶三個孩子,一起來給我上墳。要是少一個,我下輩子就賭氣不見你。」
洪葉羅雖然不以為然,心想你走了後我還要什麼妻子?可這或許是浣浣的臨終遺言,他只得哽咽著道:「我們自己生,明年生一個,後年生一個,生到你不願意生為止。」
淅淅笑笑,道:「不要恨你娘,她也是可憐人,如果她被救活了,你以後還是要對她好。還有,不要想不開為我報仇。」
洪葉羅點頭,可心裡在想,怎麼可能不為你報仇?但見浣浣說完,笑容隱去,眼睛一閉,手垂了下來,心裡明白,這下她是真去了。這會兒他反而哭叫不出來,只緊緊把浣浣抱在懷裡,埋首在浣浣肩上默默垂淚。
淅淅離開浣浣的軀殼,見洪葉羅這樣難過,心裡也很傷心,陪著一起哭,可是又一點辦法沒有,覺得這應該說是最好的選擇了。哭了好一會兒,見忘機進來,才一扯他的手逃也似的離開。
忘機一見,道:「怎麼回事,不是叫你復活嗎?你怎麼還是死了?」淅淅不理他,只管嘩啦嘩啦地哭,忘機沒辦法,只有捻指一算,這才恍然,看著淅淅道:「也難怪,那還真的難混了。」
淅淅哭了一會兒,才道:「道長,幫我算算,現在劉公子和林家夫婦在哪裡?我去殺了他們。」
忘機聽了嚇了一跳,淅淅這話說得殺氣騰騰,似乎不是單純想去殺人,而是想去食肉寢皮一般。但一響,加上這三人,倒是正好湊足五個,忙算了算,道:「我領你去。」
淅淅搖頭,道:「你告訴我地址,我自己去。把城隍的東西也給我吧。」
忘機忙把城隍寫的口訣給淅淅,一邊飛快地告訴淅淅劉林兩三人的去處。淅淅捏著水晶貓,看了半天的月亮,這才一咬唇,什麼都不說地投入黑暗。忘機看著遠去的背影心裡發寒,老天,她不知會怎麼打開殺戒。忘機都不敢自己推算那結果,還是飛快地去找城隍吧。
第二天,杭州城滿城風雨,街坊鄰里悄悄流傳著兩個轟動杭城的事件,一件當然是洪家大奶奶當中以死守節,文人墨客聞言無不歎息,紛紛寫詩寫輓聯送去洪家。一件是劉公子和林老爺林二太太三人一夜暴斃,免得焦黑,臉如豬頭,看見過的林家下人都說,月下見一個白衣女子從天而降,週身豪光環繞,如仙女下凡,那張臉似乎就是洪家大奶奶。仙女如風一般從這三個人的房間穿牆而過,瞬息遠去,早上看時,主人都已斃命。坊間都是暗暗猜測,說洪大奶奶節義感天,所以升天做了仙女。劉林三人卑鄙無恥,上天震怒,所以特許洪大奶奶下凡取了三人性命。
消息傳到洪家,本來想著報仇的洪葉羅茫然若失,原來浣浣叫他不要報仇,是她自己會動手的意思,可是浣浣真做了神仙了嗎?要是的話,那不是下輩子也無緣見面了嗎?洪葉羅都不知該為浣浣高興好還是為自己難受好。
消息傳到京城,劉家上下誰都不敢出聲為劉公子報仇。他做的事太絕,是以上天震怒而取去性命,劉家可以違逆皇上,可是對神仙還是敬畏有加的。
這事漸漸在民間成為傳奇。
第三篇完
最後的狐狸精 第四篇 風雨無阻
第一章
淅淅被忘機和城隍送回現代,一看時間,與離開時候沒差多久,看著這熟悉的環境,聽著黑暗中傳來的兩個貓姐姐輕輕的呼嚕聲,真是有物是人非的感覺。摸摸胸口,水晶貓宛然在目,黑暗中散放著柔和的光芒。洪葉羅,想到他淅淅的心又抽緊了,不由自主跪坐在沙發上,輕輕抽泣。古代的生活片斷如電影般在淅淅腦海中回放,叫人心碎。
忽然有個聲音道:「小狐狸,幹嗎?一回來就哭哭啼啼?」聲音裡好像滿是不耐煩,正是曬貓的聲音。
淅淅抬頭,赫然見兩個貓姐姐蹲坐在面前,一臉驚喜與關切地看著她。淅淅動動嘴唇想說什麼,可是又什麼都說不出口,只是掉眼淚。看得娜娜貓心裡難受,問: 「怎麼了,是不是沒有取回經?如果不行的話,我們不幹了,誰都不理,找個小小的山村住下,自己好好過日子。」
曬貓收起玩笑嘴臉,其實她看見淅淅回來與娜娜貓一樣高興的,但見淅淅不知為什麼哭得那麼傷心,也是心裡難過,伸出前爪摸摸淅淅的臉,給她抹掉一點淚,關切地道:「在古代受欺負了?不過你不說也好,不愉快的事就早點忘記吧。」
淅淅還是說不出話來,只知道拚命搖頭。倆貓被她哭得面面相覷,不知怎麼才好。娜娜貓心軟,看見淅淅哭得傷心,也忍不住掉眼淚。曬貓看著也是心酸,但她一直秉持好漢有淚不輕彈的原則,所以嘀咕幾句,扭頭走開,免得被兩個女人看見她眼睛裡也是潮潮的。
好不容易停下來,喝了娜娜貓遞給她的一杯桂花烏龍茶,淅淅才召喚曬貓過來,開口把去古代的遭遇說了一遍。「你們說我該怎麼辦?我覺得只有離開才是最好的結局,繼續呆在洪家,其實洪葉羅看見我還是會想到他死去的娘的,這樣一來,兩個人在一起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們說是不是?」
曬貓聽了看著娜娜貓,娜娜貓也是看著曬貓,兩個都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曬貓才道:「淅淅,你自從變成淅淅後,我看你是越來越不快活,還是以前被陸叔叔罩著做洛洛的時候快樂。你現在居然已經複雜到成為古代大家庭的當家主婦了,還在古代殺人自殺的,什麼都干了,我不喜歡你現在的樣子,你還是單純快樂的好。」
娜娜貓也道:「我們又要故話重提了,陸叔叔雖然老了一點,可是他知道怎麼包容你,給你最安穩的環境。只是,唉,現在陸叔叔怕你了,也沒辦法。否則伏明霞嫁給梁錦松其實也是很好的啊,你看電視上她笑得多滿足,就跟你以前被陸叔叔罩著的時候一樣。也別提了。」
淅淅歎氣,道:「我也想回到以前,最好是還在北極那時候,每天即使能捉到一次旅鼠,能曬到半天太陽,那都是快樂的。是不是人越來越大,經歷越來越多,就越來越不快樂呢?」
曬貓拉住娜娜貓,堅決地道:「娜娜姐姐,我們以後一定要快樂,我們修煉成功後也不要變人,我們還是做我們快樂的貓。我們拒絕複雜。」娜娜貓聽了點頭。
淅淅道:「那我就算是做了試驗品了吧,可是我現在怎麼辦呢?」淅淅茫然地轉看窗外,天已經微微泛出魚肚白,天要亮了吧。想到洪葉羅不止一次提起的生生世世的誓言,想到史耘逸時時流露出的憂鬱的眼神,淅淅忽然打定主意,趁熱打鐵,這就去找史耘逸。他一定是那個古代的洪葉羅轉世的。淅淅找出車鑰匙,雖然現代的時間都還沒過一天,但去古代那麼多天,翻天覆地的變化,都差點忘記車鑰匙放那兒了。換上現代的衣服,到門口時候,才忽然想起要說一聲,回頭堅決地道:「娜娜姐姐,曬貓姐姐,我準備找史耘逸去,把水晶貓拿給他看。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是我一定要找他,我欠他,欠他太多。」
曬貓道:「去吧去吧,怎麼說也得去做過。否則心裡會一直惦記著,反而難受。這傻狐狸。」
見倆貓姐姐支持,淅淅心裡像有了支撐似的,飛一般地衝出門去,把個樓梯踩得賊響。這邊曬貓道:「這傢伙忘了給我們做飯了。」
娜娜貓道:「你看她找車鑰匙都找那麼會兒,對她來說,已經差不多過了很多時日了,過了那麼多不一樣的日子,要再回到現在也不容易,可憐的賭徒,可能就這麼稀里糊塗出局了。」
曬貓道:「怪不得這世人說起狐狸精來都很不屑,看來狐狸精還真是害人。」
且不說娜娜貓與曬貓在家裡議論,淅淅循著印象中史耘逸名片中的工作地點,飛車前去等候。
天還很早,馬路上還有晨跑的人,紅綠燈前還沒排起長長的車龍。淅淅開著車,心裡卻是一團亂。一想到很快就會見到史耘逸,該怎麼說,說什麼,頭就發脹。但是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第一時間見到史耘逸,見到了再說。
對史耘逸公司所在的大樓不熟悉,再加心思不屬,繞著大廈兩圈才找到停車的地方,可是看時間還只是早上七點。淅淅沒出去,只是坐在車裡,太陽照在空蕩蕩的停車場上,透過車窗玻璃照在淅淅臉上,也照亮這個車內。淅淅茫然看著車上的一切,只覺恍若隔世,剛剛還油壁車青驄馬,今天就開著飛快的跑車了,而最受不了的是,剛剛離去的那些人,他們會怎樣呢?劉家會不會向洪家下手?洪葉羅會不會聽話好好活下去?不,洪葉羅一定不會活得好了,凡人誰受得了這種打擊?
眼睛看到手機的時候,淅淅得好好想了想才拿起來開機。開機時候閃爍的屏幕也彷彿是遙遠的記憶。淅淅傻傻地看著屏幕上顯示出一排一排的數字後穩定下來,這才想起這麼舉著手機幹什麼,正要放下,卻聽手機鈴聲忽然響起。這原是淅淅最熟悉的聲音,此刻卻著實嚇了她一跳。淅淅舉著手機愣了一下才想到要按哪個鍵來接聽,可是上面顯示的卻是「賭徒」兩個字。「賭徒」,這個也是恍若隔世的名字,卻是那麼銘心刻骨,淅淅一時不知怎麼辦才好,把手機如燙手山芋一般扔到旁邊的位置上,兩手摀住耳朵,希望聽不見鈴聲。
手機響一陣,終於不響,淅淅才緩一口氣,想拿回手機,忽然手機又在手指尖處尖叫,還是賭徒。淅淅很想再把手機扔出去,可是又很知道,賭徒這人做事一向是不屈不撓的,除非她關了手機,否則賭徒會一直打這個電話。只有接起,期期艾艾道了聲:「賭徒,這麼早。」
淅淅這兒一晚上發生那麼多事,賭徒哪裡知道,聽見淅淅的聲音,他先在那邊大笑道:「懶瓜,還早呢,快起床,趕緊開門,我給你帶來熱騰騰的生煎包子。」
淅淅要想一想,才把記憶在腦子中調整到現在的時間,是,現在是兩千年了,不再是古代的杭州。忙有點如夢初醒地道:「啊,是,可是我不在家,你忙自己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