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瑋月都沒法有太多精力多說幾個字。眼看已經灌進去很多牛奶,朗的嘴角也開始流出牛奶,可是要等大黃起作用從下面排出牛奶,還得等待。
正在這時,只聽外面有太監高喊:「華貴妃駕到,閒雜人等迴避。」
立刻太醫外臣都躬身退下,房間裡面空了好多。這邊瑋月還是涕泗交流地給朗洗胃,沒時間去迎接她華貴妃。直到身後有人正義地大喊一聲:「大膽黎庶人,見了華貴妃為何不跪?」
只聽一個溫柔的聲音輕道:「情急不得已,救人要緊。算了,不用跪。」
當時與皇后一起進宮的還有兩妃,一個是谷妃,一個就是這個華貴妃華倩。瑋月此刻救人都來不及,只得回頭沖華貴妃點點頭,又開始灌腸。救人時候哪裡能奢侈一分一秒。也看見谷妃和葛妃也在後面跟著,團花簇錦地來了不少人。
卻聽那個正義的聲音又道:「啟稟娘娘,祖宗規矩,打入冷宮的庶人不得擅自離開,違者處以五十大板。救人有太醫,黎庶人接救人而目無祖宗,又目無娘娘等鸞駕,理應法辦,以儆後人。」
那個華貴妃遲疑地道:「這個……今天情況特殊,還是免了吧,等啟奏了皇上再說。」
那個正義的聲音道:「娘娘,法不容情,老奴替您作主了。」說完,便大喝一聲,讓人上來架住瑋月,拖著往外走。瑋月雖然有本事可以把這些人三振開去,但是她性格變化那麼大,本來已經夠叫人懷疑,這時如果再力大無窮,還不惹禍,性格變化還有源可尋,而力氣大增可就沒道理了,這時候露底反而為朗和熏招禍。只得放手讓她們架出去,嘴裡吩咐方小襲:「小襲,你繼續,千萬別停。」眼睛只是直直看著華貴妃,騙誰呢?唱什麼好戲呢?以為這樣就可以把自己置身事外,皇上無法追究了嗎?華貴妃被她盯得心虛,等她被拖遠,忙附耳對那正義聲音的嬤嬤道:「死勁地打。」
方小襲見此,把牛奶往宮女手中一遞,讓她動手,反正還有其他太監扶著玉管呢。自己則是悄悄轉到床後,從窗戶偷偷翻出去,撒丫子直奔皇帝那裡報信。這不是那些貴妃娘娘們藉機會存心想要自家娘娘的性命嗎?皇上現在對自家娘娘那麼好,怎麼可能不管,只有找他了。他好不容易因為伺候瑋月看見冒頭的機會,瑋月娘娘又善待下人,怎麼可以看著娘娘吃苦頭呢?
華貴妃的人看來也是知道皇上遲早要來,所以速戰速決,一拖到外面,也不找地方,按在青石地上就打,下手極重。瑋月當然是不怕這種皮肉之苦的,但是也總得給他們看見血花不是?所以,很快,松花色裙子上濺上朵朵碧桃花。數到十五下的時候,不知為什麼板子不再落下,偷眼一看,原來是熏趕到了,拿著馬鞭追著施刑的太監打。那些太監哪裡敢對皇子回手,只有被打得抱頭鼠竄。而華貴妃因為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所以沒法出聲喝止,而那個正義的聲音當然也無法對皇子指手畫腳,所以後三十五板子就沒法再打下來。
熏趕開施刑太監,便跑過來跪在地上想扶起母親,又怕弄痛她,汗流浹背地道:「娘,痛不痛,我叫太醫過來。」
瑋月一隻耳朵貼在地上,聽見外面又有大量腳步聲傳來,知道應該是皇帝趕來,便裝著斷斷續續地對熏道:「繼續灌奶,停止灌大黃,我不要離開,要在這兒看著朗康復。」說完,便眼睛一閉,裝作昏了過去。當然,耳朵可是可以清清楚楚地聽著周圍的動靜的。
只聽熏大叫一聲:「來人,拿長條春凳抬我娘進去,太醫伺候。」
同時,門外傳來太監尖叫:「皇上駕到。」
只聽無數腳步身從身邊經過,迎到門口去,熏無法,但又不敢離開母親,只得跪在瑋月身邊。瑋月在心裡想,也就是熏,換了朗的話,看見她挨打是說什麼也不敢出手趕人的。一陣紛擾之後,只聽透頂霹靂般地一聲:「怎麼回事?誰下的命令?拖出去亂棍打死。」
方小襲立刻在旁邊道:「是華娘娘身邊的宋嬤嬤。」其實他早在路上遇見趕來的皇上的時候已經與皇上說起,但見皇上明知故問,只得又說一遍。
皇帝的眼睛唰地看向宋嬤嬤,嚇得宋嬤嬤立刻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哀求道:「皇上饒命,奴才是照祖宗規矩來的,祖宗規矩不許廢入冷宮的庶人擅自出宮。」
皇帝冷冷地道:「朕還要你教嗎?拖出去打死,找出她娘家三系,一併下獄。」
宋嬤嬤這下怕了,雙眼看向華貴妃,叫道:「娘娘饒命,娘娘幫我。」華貴妃哪裡敢說,聞言立刻扭過頭去。那宋嬤嬤見此知道華貴妃想脫身,也顧不得了,叫道:「皇上明鑒,這是華娘娘路上指示奴才這麼做的。奴才也是不得已。」
華貴妃聞言慌了,偷眼看向皇帝,只見皇帝也是兩眼如刀地盯著她,嚇得她雙腿一軟,跪倒在地,連聲道:「皇上明鑒,這兒大家都聽見的,臣妾還叫她稟報了皇上再說呢,實在是臣妾太懦弱,阻止不了下人行惡。」
皇帝還是盯著她,卻一字一頓地道:「奴才污攀主子,罪加一等,還等什麼,拖出去往死裡打。」說完便一甩袖進屋看已經被抬進屋裡的瑋月,把那些妃子都晾在外面,沒有吩咐,又都不敢走,而華貴妃更是連站都不敢站起來。
太醫見了皇帝進來,連忙跪拜道:「娘娘體質虛弱,暫時暈厥,但是沒有大礙。臣等已經派人宣招藥婆來給娘娘上藥。」
皇帝皺眉看著趴在春凳上的瑋月,見她櫻桃似的嘴唇失卻血色,亂髮沾著汗水粘在蒼白的臉頰上,眉頭微微擰著,似乎還在忍著痛楚,心裡抽緊,都顧不得去看躺在床上的兒子,情不自禁地蹲下身來,細心替瑋月把頭髮清理,別到耳後。瑋月此時當然得有所表示,所以眼睛緩緩睜開,幽幽地看向皇帝。皇帝一見,立刻欣喜地道:「呵,你醒了,醒了就好,朕晚來一步。」
瑋月看著皇帝,牽了下嘴角,作為笑容,可襯著她擰緊的眉頭,越發顯得楚楚可憐。嘴唇抖了半天,才問了一句:「朗兒有起色了嗎?」
皇帝這才恍然想起還有個兒子也躺在床上,忙起身,卻聽熏清清朗朗地道:「稟父皇,哥哥開始大解排毒。」
瑋月鬆了口氣,道:「繼續灌奶,繼續,斷大黃。」
熏道:「已經尊娘昏倒前的囑咐做了,請娘放心。太醫說哥哥既然已經大解,情況應該可得好轉。」
瑋月閉上眼睛,道:「那就好。你們沒事就好。我沒事,皮肉傷而已。」
這時藥婆氣喘吁吁趕來,瑋月被抬入別的房間上藥。這邊皇帝這才有心思查問朗中毒的事。才問了幾句話,傳了兩個人,一個太監快步進來報說,今早伺候大皇子早餐的太監畏罪自殺。皇帝頓時心中明白,這一切都是圈套,原因只有一個:黎瑋月重新得寵。肯定是有誰在背後安排,毒死皇子,逼瑋月違規闖出冷宮,藉機以祖宗大法打死瑋月。是華貴妃嗎?如今投毒太監畏罪自殺,死無對證;而宋嬤嬤則是他存心打死,因為這種事口說無憑,華貴妃自己也會喊冤說被污攀。而事情真是華貴妃所為嗎?萬一宋嬤嬤還是被別人買通的呢?斷無理由奴才招一個他發落一個,或者奴才招了半天他卻拿被招出來的主子沒措施。他不是昏君。只有打死宋嬤嬤堵住她的嘴,也讓後面使黑手的看看他的決心。
想到昨天下午瑋月說還不如把她繼續關在冷宮,免得受害,心說還真被她猜到了。昨天的紅玉珊瑚他後來也想到可能是谷妃有意為之,想讓他猜疑廢後在後宮的龐大勢力。那麼今天,那是更明顯的針對瑋月的行動,甚至還斬草除根,連她的兒子都一鍋端。很顯然,這後面涉及的是太子位之爭。因為有人看見廢後復寵,擔心自己的地位而兒子的未來了。會是誰呢?
有太監進來輕聲請示:「啟稟皇上,娘娘們都還跪在門外。」
皇帝揮手道:「讓他們走。」
太監輕輕退出。皇帝這才問熏:「是你阻止他們打你娘的?」
熏必恭必敬地回道:「熏兒以為娘舐犢情深,這才會破規走出沉醉東風宮。娘固然有錯,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國法家法,都不能逃過一個情字,娘這麼做也是情非得已。熏兒也有錯,情急之下違背孝道,頂撞庶母華貴妃娘娘的決定,熏兒甘願接受父皇的處罰。」邊說,邊跪了下去,等待處罰。其實他心中非常不以為然,他認為自己及時趕到是做得好做得妙。但是面對父皇,他不得不這麼違心。
皇帝聽完微微一笑,再看一眼床上的朗,感慨道:「你起來,難為你小小年紀這麼懂理。既然你說了國法家法都不能逃過一個情字,朕還怎麼處罰你。好孩子,以後好好保護你哥哥和你媽媽。」
熏又拜了一下,說到:「熏兒謝父皇誇獎。」這才起身,道:「父皇,熏兒想請父皇恩准,讓熏兒留在這兒照看哥哥。」他一個小小孩子,看見哥哥被下毒,母親被打,雖然鎮定處理了所有的一切,可心中還是惶然,此刻被父皇誇獎了,反而心酸起來,強忍了半天,眨了好幾下眼睛,還是沒能把眼淚忍回去,忙伸手抹去。又堅強地道:「父皇請移步外室,此地空氣太過污濁。」
皇帝見此,反而心軟,心裡覺得這個孩子不錯,雖然還小,可已有鎮定自若的氣度。這時候反而不誇獎了,只是拍拍他的肩膀,也沒離開,自己信步在朗的房間察看。而熏則轉身去看朗,看著太監宮女流水般替朗收拾大解。最先見到還是黑色的,現在顏色已經轉黃,見此抓過太醫輕問:「顏色變了,是不是意味著毒氣排解了?」太醫點頭。「那麼是不是可以開藥方幫哥哥恢復身體了?」
太醫道:「三皇子別急,體內的毒還是先排清了再考慮收斂補益,大皇子的脈息已經比剛才時候強了很多,還是黎娘娘醫術高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