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十三章

  梅欣可到底是不是睡美人, 中午就餓醒了, 經檢察情況不錯, 便出院跟於揚出去吃了一頓, 然後於揚送她回家, 自己還是乖乖回公司上班. 難得的是曹玉笙看見她如看見寶貝一樣開心, 急急指派任務下來. 於是上半天的活兒都得補回來, 一做做到下班後, 把桌上的東西清理完想走, 看見曹玉笙的房間也亮著燈, 便進去敲門, 「曹總, 還有事情需要吩咐的嗎?需不需要我給你買些吃的來?」

  曹玉笙從電腦前抬起頭來, 有一絲慌亂, 於揚心想莫非他在做他的那本私帳?不過曹玉笙很快便微笑道:「還是你手腳快, 一來就解決問題, 我也差不多了, 你晚上沒事吧?一起吃飯?」

  於揚倒是一愣, 他這是什麼意思?不過老總開口, 再說也懶得回去燒飯, 不便拒絕, 便笑道:「好啊, 曹總請客, 恭敬不如從命.」

  曹玉笙起身穿了深灰長大衣出來, 這人長得不俗, 沒尋常男子的啤酒肚, 身材挺拔, 修飾整齊, 氣度內斂, 走出去要比周建成派頭. 於揚今天只是回家草草洗漱一下, 套了件一手長駝色短大衣出來, 出門套上頂絨線帽, 看上去倒也調皮. 不知道的人看來, 這兩人無論是前面還是背影, 都是非常相配.

  去的還是昨晚的餐館, 可是昨天今天都差不多, 面對的都不是容易打發的人. 一眼看過去, 居然又看見那個老志願者與一幫朋友在吃飯, 於揚覺得很巧, 衝他揮揮手, 估計這兒也是這人的據點. 曹玉笙回頭看看老志願者, 道:「朋友嗎?要不要叫來一起吃?」

  於揚笑笑搖頭, 飯店裡面溫暖嘈雜, 令人昏昏欲睡, 於揚忍不住捂嘴打了個哈欠, 見曹玉笙笑嘻嘻地看著她, 不好意思地道:「昨晚送大嫂去醫院, 都沒睡過. 一下午都拿咖啡吊命. 「

  曹玉笙道:「看得出, 眼睛都張不開. 我們簡單吃一點, 你去休息吧.」

  於揚微笑, 但是不說話, 覺得與這個曹玉笙沒什麼好說, 不知道她請客是什麼意圖, 套話, 還是拉攏, 還是別太輕狂的好. 免得言多必失.

  曹玉笙可能還沒見過手下會是這麼克制的, 連吃飯時候都不願意說話, 看得出, 這雙滿是黑眼圈的眼睛裡, 除了疲憊, 還有厭倦, 深深的厭倦. 難道傳說是真的?但是曹玉笙有自己的目的, 似是關心地道:「半年做下來, 還滿意嗎?」

  於揚早就準備好他的提問, 叫她吃飯還能說什麼呢?風花雪月?於揚保持微笑, 一臉誠懇地道:「只希望曹總能滿意我的工作.」

  曹玉笙無比鬱悶, 好好一句爭取主動權的開場白就被於揚給毀了, 但是曹玉笙畢竟也是個年輕有為的人, 也不生氣, 道:「你做得很不錯, 不過依你的工作能力, 做我的秘書太屈才了點. 你對公司業務也已經很熟悉了, 看看有什麼位置合適, 直接與我說, 我不會霸著一個人才不放的.」

  於揚有點奇怪, 曹玉笙為什麼這麼客氣?似乎對她太好了一點. 也不掩飾自己的驚訝, 道:「我比較喜歡辦公室工作, 清淨, 而且不累. 其他工作, 可能不是我可以勝任的吧.」

  曹玉笙笑道:「不試, 怎麼不知道勝不勝任?你儘管大膽嘗試, 憑你的智商, 只做秘書工作真是屈才了一點.」

  於揚奇怪了, 曹玉笙這是幹什麼?自己又不是他嫡系, 而且他會看不出自己不可能被發展作嫡系嗎?幹嗎這麼熱心栽培?她正要準備放出試探的話, 不想手機想起, 不熟悉的外地號碼, 便沖曹玉笙說聲「抱歉」, 打開接聽.

  「小於, 難為你還記著大姐, 給我送盆那麼好看的花來. 今天這盆花一放, 進來的人人說好, 大姐我有面子啊. 呵呵, 謝謝你.」

  於揚聽了舒了口氣, 傳真發出後, 一直沒接到方志軍的回音, 又想著他現在又不是自己的員工, 如今麻煩他乘一兩小時火車到另一個城市送盆花, 那是要仗著她以前的面子, 如果方志軍沒想看她以前的面子的話, 自己去催似乎就是強人所難了. 所以這幾天於揚掛念著, 但是卻沒有去電確認, 心裡很矛盾. 此刻聽見劉局打電話來, 除了終於舒了口氣, 還高興於劉局的反應, 不管她是不是客套, 能特意打個電話來, 就說明有效果了. 她忙笑道:「大姐和我說什麼客氣話, 早說了, 有事弟子服其勞, 過年過節了, 小妹妹送盆花過來, 只要大姐看著高興, 我也高興呢.」

  劉局在那邊笑道:「你這孩子會說話, 可苦了你大哥了, 下雪天搬這麼一大盆花來, 我都過意不去.」

  於揚一聽, 一愣, 什麼, 這方志軍居然冒充她大哥?不過這小子看上去確實比年齡老成, 不過在外面這麼佔她便宜也太過分了吧. 但是念他大雪天送花過去, 他要說是大哥就大哥吧, 「大姐別和他客氣, 他人好著呢, 一聽說我常說起的大姐在他要出差去的城市, 自告奮勇要做這差使呢.」

  劉局大概聽了非常開心, 笑得很是爽朗, 誰不愛聽好話呢?笑道:「瞧你們兄妹倆, 做妹妹的一看就是不賴, 做大哥的更是出眾, 你們於家出人才啊. 昨天和你大哥吃了頓晚飯, 聊得很好, 你大哥一路誇你呢, 哎呀, 有這麼個大哥也是福氣啊.」

  聽到「你們於家出人才」時候, 於揚驚呆了, 什麼?大哥?難道是於士傑?他去了那邊怎麼卻不吱聲?一時心裡疑惑, 但又不能不答:「大哥那是自家妹子自中意, 別理他, 哪有那麼好的.」

  於揚知道於士傑是多麼的會說話, 估計劉局昨天收到花還是其次, 不知被他灌進了多少迷魂湯, 聽她電話就聽得出, 她異常高興, 一直很爽朗開心地說話, 「還要怎麼樣?小揚啊, 你們周總春節前要過來, 你也一起來吧, 讓大姐盡盡地主之宜, 咱姐倆好好說說話. 好, 聽得出你在外面, 你忙吧, 大姐邀請你, 回頭你一定要來.」

  合上手機, 於揚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自己在這兒替於士傑消災, 於士傑卻躲出去替她鋪路去了, 但是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變成是他送花過去了?而且他送了卻又沒告訴她於揚, 這裡面有什麼原因在?於揚隱隱覺得一定是於士傑看出什麼來了, 所以他才大包大攬地幫她做這事. 方志軍, 看來他終於還是對她於揚失望了, 韓志軍說得沒錯, 人們還會給她一段時間看她會不會爬起來, 如果不會, 以後大家就都繞著她走了. 只是沒想到方志軍會是第一個. 但是那天打電話過去時候他還很熱情的, 沒有拒絕啊. 於揚飛快把那天的話想了一遍, 忽然明白, 問題就出在自己居然這麼晚還不知道於士傑離婚這件事上. 誰都知道於總和她交好, 而她對於總如此重大的切身相關的消息如此閉塞, 說明什麼?說明她於揚已經被拋離於士傑的社交圈了, 那麼也就說明於士傑已經看似於揚. 方志軍, 他也太心急了吧.

  於揚想到這兒, 心裡又氣又難過, 心裡像壓了一塊大石, 沉甸甸的叫人喘不過氣來.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方志軍是第一個, 然後是誰呢?於揚想到兵敗如山到之說, 不知道過了春節, 她於揚將會被多少人看不起. 天, 時不我待了.

  忽然想起這是跟曹玉笙吃飯呢, 忙收住野馬般奔馳的思緒, 硬生生拉回到桌邊, 果然看見曹玉笙雙目炯炯地關注著她. 忙賠個笑臉, 道:「不好意思, 曹總, 想到一些家裡的煩心事.」

  曹玉笙只是若無其事地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於揚只覺得心裡很煩, 忍不住道:「一直聽說曹總好酒量, 今天不喝點嗎?」

  曹玉笙驚訝于于揚忽然似乎有了說話的興致, 一時奇怪, 揮手叫小姐過來要了瓶紅酒. 剛才見她打電話時候臉色一變再變, 聲音裡全聽不出來, 要換了別人, 也未必看得出於揚的變化, 但是曹玉笙也是個歷經江湖的人, 怎麼會看不出, 一時對之有了興趣.

  室外冰天雪地, 為此室內必須討好地打上空調, 但是人心不足, 喝酒卻又貪圖那股涼意, 非要人造冰塊加入紅酒, 叫地球不產生溫室效應都難. 但是, 那一點清涼流入喉嚨, 人卻是神清氣爽起來, 於揚剛才一團亂麻的腦子終於停止繼續製造無謂混亂, 開始面對現實, 面對為什麼會要求喝酒這個問題. 但既來之則安之, 管住自己, 閉嘴就是.

  曹玉笙心裡想著今天剛聽到的傳言, 說於揚背景複雜, 被男人包養過, 所以穿的衣服尋常人是穿不起的. 這個曹玉笙以前倒是沒在意過, 只是覺得於揚的服裝大方得體得很, 站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中間一點不會遜色, 可能這就是名牌的魅力了. 忍不住看了看於揚現在的穿著, 一件黑色圓領毛衣, 別無其他裝飾, 簡單, 但是看上去服帖順眼, 那應該是面料使然吧. 果然不是普通價格可以達到的效果. 曹玉笙雖然不太清楚女孩子衣服, 但是順不順眼還是知道的.

  於揚見曹玉笙沒有開口的意思, 只有自己開口, 因為前面的談話是被她的事破壞的, 回想一下前面說了什麼, 才道:「我才進公司半年, 曹總那麼看重我, 真是我的榮幸. 不過我膽小, 好不容易才戰戰兢兢坐熱秘書這個位置, 真怕嘗試其他的工作, 沒這個野心.」

  曹玉笙看她一口一個膽小, 但是臉上殊無戰戰兢兢的神色, 就知道她是托詞, 也根本就沒把他曹玉笙的話放在心上, 這就是曹玉笙一直以來最強烈的感覺, 於揚這人底子太深, 摸不到她的想法, 所以也抓不住這個人. 而一個抓不住的人放在身邊, 做他的總經理秘書, 是一件危險的事, 讓他有種無法掌控的危機感覺. 作為一個管理者, 秘書一定得是自己人, 否則難保哪天後院失火. 而這個於揚似乎永遠成不了他的自己人, 雖然於揚總是會在最恰當的時機完成工作, 和照顧他時時忘記的飲食. 但也或許是她生性疏淡呢?也不是沒可能, 或者真如傳言所說, 於揚是個經歷過的人, 物質生活的大起大落和精神生活的創傷後, 很多聰明人都會因此與世界保持一段距離, 安安靜靜過自己獨立尊嚴的生活. 如果是這樣, 用於揚做秘書反而叫人省心, 這種人見多識廣, 反而容易合作, 不會出什麼意外, 而且可以向周建成表明自己的態度, 沒任人唯親, 沒打算藏私. 但自己要調整對於揚的態度了, 那將不是管, 而是理. 聰明人管緊了反而事多.

  誰知人家曹玉笙總經理的手機不響, 於揚的手機又是想起, 曹玉笙揶揄地笑道:「年輕人事兒多.」 於揚不好意思, 接起一看, 是范凱的, 便道:「幹什麼?」

  兩人吼來吼去早已習慣, 范凱理都不理她的態度, 懶懶道:「你和陳星一起在吃飯?」 於揚摸不著頭腦, 道:「陳星是誰?悟空, 你又來嚇為師了.」

  范凱聽了大笑, 他也一樣是周星星迷, 「那怎麼陳星說是與你在吃飯, 叫我過來一起喝酒呢?」

  於揚這才反應過來:「對了, 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了, 陳星是不是澍說的老志願者?我都一直忘了問他的名字. 對, 在一個飯店, 沒一桌吃飯, 我和總經理有點事在談. 你還有力氣過來?」

  范凱有氣沒力道:「我在單位呢, 哪裡有時間, 不過你抓住這個機會與陳星說幾句話啊.」 於揚知道他的意思, 不過是想要點澍的消息, 笑道:「什麼好處?」

  范凱道:「老揚, 你太功利了吧?咱倆的友誼你就那麼不看重嗎?」

  於揚立刻把他以前說過的話扔回去:「你跟我這奸人談友誼?范凱你摸摸腦袋有沒有發熱, 建議在玻璃窗上貼三分鐘.」

  范凱大笑, 也回了一句:「悟空, 你嚇到師父了. 老揚, 你看著辦. 我明天凌晨回來敲你門.」 於揚只得道:「不要威脅, 要講理. 好吧, 我看看有沒時間.」

  范凱長長地唱了一句「ONLY YOU」, 大笑著掛斷. 估計他這麼一頓說笑, 工作效率可以好上百倍.

  於揚放下手機, 卻見陳星那一桌在與隔壁桌吵架, 大概是酒都有點上頭了, 興奮沒地方使. 見此曹玉笙笑道:「我們那時候是在電影院裡打架, 一個不合, 就說聲『出去做體操』, 打個你死我活. 後來我一個同學給打死了, 大家這才收斂著點.」

  於揚笑道:「曹總才比我們大幾年呢.」

  曹玉笙笑笑:「這幾年沒白大, 我才進小學, 就一會兒周總理逝世, 一會兒毛主席逝世, 一會兒唐山大地震, 一會兒粉碎『四人幫』, 哪一件不是天翻地覆?那時候沒電視看, 看電影是時髦, 你說時髦場合年輕人能不做鬥雞嗎?和那兩桌一樣. 但別看你朋友那一桌人多, 那三個人的不好惹.」

  於揚一看, 果然那三個人一付強調與以前見過的阿毛類似, 不由讚賞曹玉笙的眼光, 果然是又閱歷的人, 「我這朋友也算是見多識廣的, 怎麼會跟著他們起哄, 荷爾蒙分泌過剩. 」從看見那張素描時, 這個荷爾蒙分泌過剩的名詞就和陳星連在一起了, 所以現在自然而然衝口而出, 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曹玉笙不知就裡, 見於揚面對朋友吵架也是淡淡地不管, 心想原來她還真是那種性格, 那就放心了. 「都是酒喝了點, 要真吵大了, 那三個人會動真格. 」曹玉笙還沒說完, 只見那三人中有人「砰」地一聲敲掉啤酒瓶底, 「豁」地站起來朝陳星那一桌走去. 另外兩個忙抱住那人, 在耳邊說了些什麼, 那人這才不甘不願地回到座位. 兩桌人就那麼黑著臉僵持著, 但再沒人吱聲了.

  於揚看著那邊, 道:「飯店裡動手, 警察一會兒就到. 但是出了門就不知道了. 這幫人還這兒呆坐著幹什麼?還不快走了. 」但卻是沒知會陳星, 誰知道他們會有什麼後手, 自己多什麼嘴.

  曹玉笙見於揚分析得頭頭是道, 卻又是局外人一般, 心裡真是好奇到了極點, 一向只見過女人好管閒事的, 這麼冷漠的倒是不多見. 卻又見一個穿著黑衣的人匆匆過來找那三個人, 四人湊著頭說了一會兒, 新來的搖搖頭站起來要走, 卻看到這邊桌上來, 曹玉笙明顯看出, 此人認識於揚.

  於揚也看見了阿毛, 見他看過來, 禮節性地衝他點點頭, 不想阿毛卻是走了過來, 於揚心裡奇怪, 這人找上門一般不是好事. 但當然笑臉相迎. 這回阿毛倒沒有什麼亮相動作, 只是到於揚身邊坐下, 臉上很是尷尬地道:「於大嫂, 你也在啊. 」這一下曹玉笙更是對風言風語確信無疑, 履歷上不是寫著於揚單身嗎?怎麼成了大嫂, 而且還是與這麼個明顯看著不是善類的人認識. 看來背景真是複雜.

  於揚笑道:「又來了, 我們大嫂真的要打上門來了. 你好像有什麼事?」於揚也是知道曹玉笙一定會誤會, 但是再說了.

  阿毛猶豫了一下, 這才很輕很輕地道:「一個朋友打架進去需要取保, 大家湊來湊去, 保證金還差了一點, 韓總又出差, 一時回不來, 這晚上還真取不到錢.」

  於揚知道他想要她幫忙, 但是一時說不出口, 兩人之間太過陌生, 但他都已經找上來了, 不可能不幫他想辦法, 不如大方一點, 想想自己卡裡的數目, 便道:「我可以去取兩萬給你.」

  阿毛一聽, 一拍桌子, 道:「夠朋友. 這下夠了. 我那邊桌等你.」

  等阿毛一走, 於揚微笑對曹玉笙解釋道:「我大哥的朋友, 第一次見面時候誤會我是大哥的女友, 鬧了笑話, 這就擰著勁不肯改口了. 曹總, 他們的事比較緊, 想請曹總原諒我, 我要和他們出去了.」

  曹玉笙雖然有被手下冷落的感覺, 但是人家真有事, 也沒辦法, 不過這頓飯吃得, 雖然與於揚說話沒什麼意思, 但是作為旁觀者來說卻像事看戲一樣, 這於揚究竟是什麼精彩人物?平時在辦公室裡不聲不響, 還真看不出來.

  於揚一邊看著曹玉笙結帳, 並意思意思送他出門, 一邊想著, 怪不得胖胖的韓志軍可以做阿毛的大哥, 原來都是錢在墊著, 恐怕阿毛在江湖上這麼吃得開, 也是與韓志軍的支持分不開的, 看來千好萬好, 不如錢好. 既然幫了阿毛的忙, 順便就幫了陳星了吧. 穿上衣服先過去陳星那桌, 陳星見她正要站起, 於揚微笑著按住他, 揚高了聲音道:「吵架也要看人, 那麼大人, 還看不出誰不是好惹的嗎?亂七八糟. 」說完也不說再見, 就去阿毛那裡. 知道這話陳星他們聽了一定反感, 但是不得不說, 那是說給阿毛的兄弟聽的, 給足他們面子, 這樣也不用再相求於阿毛, 他們自然看得出都是朋友, 既然面子在了, 那也就放手了. 果然他們與阿毛一起結帳出門, 護著於揚取錢, 都對於揚的義氣大翹拇指.

  陳星他們那一劫是過去了, 但不知他們知不知道, 或許一眾人把火氣都轉移到她頭上了都難說, 只是對不起范凱了, 沒法完成范凱交代的任務.

  

  第十四章

  「曹玉笙找我吃飯不會是臨時起意, 他為什麼最初一直要提拔我呢?俗話說無事獻慇勤, 非盜即奸, 曹玉笙一定有意圖. 大概他是看著我不貼心, 想明升暗降, 把我調開吧. 但是後來怎麼又不提起了呢?是他認為點到為止, 我自己應該拎清呢, 還是看見阿毛心裡害怕了?應該不會, 奇怪, 待考. 我是不願意離開這個位置的, 反正也不會長了.」

  寫到這兒, 曹玉笙上班經過, 見正在電腦前忙碌的於揚衝他盈盈一笑, 算是招呼, 心裡恍惚, 這是昨天晚上那個複雜的於揚嗎?一夜未見, 似乎貼了層畫皮似的, 全不相同. 曹玉笙心裡開始有點忌憚, 又計劃著要調於揚離開她身邊, 但是經過昨晚, 他也不敢自作主張下什麼黑手了, 怎麼也得把這事做順了. 否則人沒調走, 自己不定哪天晚上卻挨悶棍.

  於揚看著他進門了, 這才繼續寫自己的日記, 「方志軍真讓我失望, 原以為他沒有在那天離開我, 是因為我曾經提攜過他, 對他有恩, 原來也不過是如韓志軍所說的因為我還沒走到頭, 他想看看我會不會翻身, 以觀後效. 可是他也下手太快了一點, 這一點時間都不願意等嗎?豈不是前功盡棄?他這樣實在比那些結束公司時候就結束關係的員工還惡劣一點. 也好, 叫我早看清他的面目, 就當不知吧. 不過我是真的要開始行動了, 否則, 將無出路, 我會被踐踏死, 這個社會太現實了.」

  考慮到范凱的水平可以突破電腦密碼隨意入侵其他人的電腦, 於揚還是多了個心眼, 把日記發到一個郵箱裡, 隨即便把寫的都刪了.

  說范凱, 范凱電話就到, 聲音裡滿是化不開的惺忪, 「老揚, 我剛回家, 你晚上回來時候自己打開門把我叫醒, 我晚上還有點事. 幫我弄點晚上吃的.」

  「這麼拚命幹什麼?」於揚不明白, 「又不是送航天飛船上天, 至於嗎?」

  范凱懶懶地道:「當然至於. 若要跟從我, 就當捨己, 背起你的十字架來跟從我, 哈哈, 老揚拜拜, 記得晚飯要有肉.」

  於揚聽著他把電話放下, 心裡連連痛罵, 什麼東西, 把自己當上帝了不成?狂. 但忽然想到, 這傢伙就要出國了, 他不是一直擔心自己的位置被人替代嗎?或許他是與誰達成妥協了, 這段時間把項目趕出來, 這樣上面也就沒理由找項目需要人管什麼的借口把他替代掉了. 老天, 這傢伙別看年輕, 看來手段已經很有了, 既要出國又霸著位置, 還一付理所當然樣. 不過說實話, 他這捨我其誰的做派還是叫人望而生畏的, 不敢弒其鋒芒. 於揚想到韓志軍, 這人不也是?看來自己還是心太軟了一點. 要是叫韓志軍清楚地知道她竭力推薦的方志軍現在一腳踢開了她, 不知道他會怎麼在心裡笑話她於揚. 想到這兒, 於揚心裡一股濁氣上湧, 生了好一會兒悶氣.

  這好一會兒是指一個白天, 於揚回家到超市買了菜, 爬上七樓, 才生不出氣, 因為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還生得出什麼氣來.

  做完飯, 還有一個雞翅在烤箱裡烤著, 過去叫范凱. 不想范凱睜開眼睛先看手錶, 一看手錶就怪叫一聲:「老揚誤我. 怎麼這麼晚才叫我, 多少事情等著我做呢. 」說著就連蹦帶跳地急急洗臉刷牙.

  於揚等他出來才道:「才睡足八小時呢, 你現在起床剛好開飯. 」說到這兒, 忽然想到什麼, 大笑道:「哈哈, 范凱, 開飯, 范凱, 開飯.」

  范凱一聽跳腳, 「老揚, 你不知道多少人等著我, 還叫巴叫巴的, 快, 給我弄個飯盒, 我拿了去單位吃, 快去快去. 」邊說邊推於揚出門.

  於揚生氣:「不就是可憐你讓你多睡一會兒覺嗎?你要早起不會自己想好把時間告訴我嗎?飯在鍋裡, 要吃自己去吃, 想叫我做你老媽子, 沒門.」

  范凱套上衣服鞋子門一摔搶進於揚家門, 一邊連喊:「快點, 快點, 我來不及了, 再半小時我要開個工作會, 老揚, 你快點啊.」

  於揚「哼」了一聲, 道:「不高興. 老子今天本來就鬱悶, 不高興伺候大老爺, 你自便吧.」

  范凱吃慣於揚的飯, 熟門熟路自己找出盒子盛飯盛菜, 一邊道:「老揚, 不是我說你, 自打我認識你以來, 你那一天高興過?每天小媳婦一樣地忍著委屈, 自己作踐自己, 我都不想叫你老揚, 以後叫你老掖得了, 揚什麼揚. 人善被人欺, 你不自強, 就別怪人家給你氣受, 你再憋屈自己下去, 總有一天會得精神病. 」說話間, 把雞翅全倒了進去, 最後良心發現, 給於揚剩出兩個翅中. 「我來不及現走, 回來再教育你, 才那麼年輕的, 每天掖著幹什麼?該幹就幹. 老掖.」

  說完匆匆而走, 留下於揚在家裡發呆. 這小子今天沒耍酷, 說的倒是實話, 但是實話怎麼這麼刺耳, 這麼難聽呢?是啊, 自己好像自公司關閉後, 就沒怎麼發自心底地開心笑過, 還真的是要叫老掖了.

  沒滋沒味地吃飯, 這個霸道的范凱就那麼席捲走一大半的飯菜. 只留給她兩隻烤翅中, 兩三筷子炒青菜, 還說臭魚爛蝦, 一盤白灼蝦幾乎全被他倒走, 意思意思留下三隻, 還是小小的個頭. 做人看來是要霸道一點, 自己不主動爭取, 連到口的菜都會給人搶去. 才準備洗碗, 門鈴大響, 而且是接連不斷地響, 於揚最討厭人家按著門鈴不放, 響一下就聽見了, 老是按著, 當別人是聾子嗎?

  貓兒眼裡看出去, 是一臉焦躁的梅欣可, 她又來幹什麼?於揚開門讓她進來, 見她穿著的那件大衣皺皺的, 像是捏成一團狠狠捶過似的. 狐疑地問:「你沒事吧?身體沒事吧?」

  梅欣可走到飯桌邊一屁股坐下, 兩手交握支著頭道:「我心煩, 昨天又沒睡著過, 想見你靜靜心.」

  於揚莫名其妙, 她這是怎麼了?前天又沒對她怎麼好氣的, 怎麼她要靜心反而找上她於揚來了?自己還想靜下心來考慮怎麼走下一步呢. 但是考慮到安撫她等於給於士傑幫忙, 邊只有坐下來, 好聲好氣地道:「你昨天當然睡不著了, 醫院裡睡得多好, 醫生給你扎針你都不知道, 走廊裡那麼吵你也沒聽見, 一直睡到中午啊, 你昨晚要不是零點睡, 肯定睡不著. 是不是回家沒事就早早睡了?」於揚覺得自己跟哄小孩似的.

《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