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曹玉笙聽了她的話是什麼感覺, 只知道曹玉笙當下就揮手叫她「你準備準備」, 就不願意和她談了. 想到這兒, 於揚覺得好玩, 忍不住嘴角一勾笑容掛到臉上. 不想一記大大的急剎車把於揚驚出魂去, 忙收回思緒睜開眼, 看陳星一臉的緊張. 正好旁邊一車超過, 並行時, 一人搖下車窗喊了一句:「老大, 旁邊坐個美女也不用這麼沖吧?還好你去西藏時候旁邊全是男人. 否則這車還能活著回來嗎?」
於揚見陳星一張臉羞得黑裡透紅, 忙幫他岔開話題, 問道:「你真是用這車去西藏的?」
陳星忙道:「是啊, 這還是廣東一個朋友建議的, 大家一起湊錢買的這車, 我開到西安, 其他幾個從全國各地飛到西安等我. 這車動力不小, 而且後面愛裝幾個大油箱都行, 不用愁路上沒地方加油. 我們還算是小心的, 後面還綁了輛摩托, 萬一車出了毛病可以騎摩托找人來修. 這要是越野車就不行了, 沒法載那麼多東西. 你看, 現在這車不還開得好好的嗎?」
於揚點頭道:「真對, 怎麼想出來的, 確實是好辦法, 而且這車開那路不心疼. 咦, 你怎麼能有那時間又是騎車環遊, 又是自駕車去西藏的?很占時間的.」
陳星解釋道:「其實那次騎車走, 是我的工作游, 我學林業的, 那時候我正寫一篇論文, 大致闡述南北植物的交替, 所以從大興安嶺一直騎到海南島, 人曬得像非洲來的, 不過騎車有好處, 不會放過路邊的花花草草. 那些志願活動只是順手做的事. 不過我佩服澍他們那些人, 他們還真有毅力在那麼窮苦的地方扎上幾年, 換了我可要天天上山抓野兔打牙祭了.」
於揚聽著非常感興趣, 悠然嚮往那種騎著自行車往野地裡考察的生活. 哪天賺足了錢, 也一定要那樣做. 她笑道:「這真是一個可愛的專業, 以前我報考大學的時候, 父母說你要報林業?你以後想去深山裡種樹嗎?當時立馬就打了退堂鼓, 現在看看那時的選擇是錯誤的. 聽說澍再過半年就要到期了, 她還準備繼續紮下去嗎?她好像不是本市的人, 回來後準備到哪裡?」
陳星道:「澍可能不準備在那裡繼續呆兩年, 畢竟她也要補充知識的. 她老家是本市, 但是她父親到省裡當官了, 她很小就跟了出去, 所以口音已經變掉. 我想她應該回父母身邊的吧.」
於揚想, 那樣的話, 范凱不是沒機會了嗎?除非他放棄他這麼嘔心瀝血爭來的位置. 正好於士傑電話進來, 「小揚, 韓志軍說今天要請你客, 說謝謝你幫了阿毛的忙.」
於揚笑道:「不巧, 我今天和朋友一起去山區玩, 現在正在路上呢, 明天才回來. 今天去飯店不是明擺著伸著脖子挨刀嗎?給韓總省下一頓吧. 於總, 你回來了?」
於士傑自嘲地道:「是啊, 警報解除, 我可不是該回來了. 你也不說通知我一聲, 我也想著進山區清靜清靜. 你好好玩, 回頭我們再找個時間, 你領路.」
於揚笑笑, 硬是把一句話悶在嘴裡:你現在可自由了.
沒想到他們老夫老妻還真是心有靈犀, 這邊於士傑的才放下, 那邊梅欣可的接上:「小揚, 你在哪裡?我打你家裡電話都找不到你, 晚上來陪陪我好嗎?今天這麼熱鬧, 我一個人空虛得慌.」
於揚不得不再解釋一遍, 然後道:「你隨便找幾個朋友去喝咖啡, 今天不愁找不到樂子, 賓館什麼的都有活動.」
不想梅欣可卻是道:「我不要和他們玩, 和你說了才知道, 這些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都是酒肉朋友. 這樣吧, 你在哪裡, 我找過來.」
於揚不得不問陳星:「你知道市區哪裡有好玩的地方?就今天?」 陳星想了想, 道:「體育館不是有個俄羅斯國家馬戲團嗎?據說不錯的, 又很熱鬧, 一個人去看都成.」
於揚忙轉達給梅欣可. 不想梅欣可聽了卻問:「你是和男朋友在一起嗎?那算了, 我不打擾你們, 我這人現在晦氣, 還是躲開點的好.」
於揚一聽, 哭笑不得, 一聲「他媽的」衝口而出, 笑道:「梅姐, 你以前霸王似的, 於總看見你都一聲不敢吭, 現在怎麼變得這麼體貼的, 我還真是不習慣. 這樣吧, 你今天自己看馬戲, 記下是些什麼節目, 我明天回來你陪我看去, 或者你幫我去買張明天大劇院爵士樂的票吧, 我們明天看這個去. 還有我立刻要出差, 準備送一個快五十的大姐一些禮物, 你幫我想想你比較喜歡什麼, 別悶在家裡想, 你得上商場去看了才定, 給我列個單子, 我回頭再和你商量.」
於揚想著這梅欣可能是在家裡一個人憋得慌, 給她想出一天的事情來做, 她便不會想東想西了, 也免得找於士傑麻煩去. 果然梅欣可聽了這麼明確的指令立刻叫好, 立刻收線去做. 於揚放下手機, 笑對陳星道:「你瞧, 瘦田沒人耕, 耕開人人爭. 今天我怎麼這麼吃香了.」
陳星問:「你剛才給人家那麼多事做, 她怎麼忙得過來?」
於揚心想, 這人還真是實心眼, 怪不得. 笑道:「其實這些事我都是自己一下就可以做完的, 但是電話那頭的那人現在正空虛得慌, 所以我得給她想點事情做做, 免得她悶在家裡胡思亂想出事.」
陳星點頭同意:「怪不得都找你出去玩, 你這人本來就仗義, 其實大家心裡都記著, 所以一到節日都找你來了.」
於揚聽了又是哭笑不得, 道:「我還是第一次聽人說我仗義. 說我心狠手辣的倒是大有人在.」
陳星連忙否認道:「那是他們不瞭解你, 你也就是看上去冷漠了一點, 其實是最肯幫忙的.」
於揚被他說得都忍不住反思自己, 真的是面冷心熱的人嗎?似乎不像啊. 以前幫過方志軍, 那只不過是不費力的順水人情, 後來幫梅欣可, 那是看於士傑面子, 而於士傑幫了她那麼多忙, 她報恩都報不夠, 怎麼還可以說幫他呢?只有給陳星他們那次化解矛盾是比較仗義的, 但後來自己找上門變著法子去邀功, 這似乎又有點不夠上路了, 於揚想來想去, 自己不是好人, 也不想做好人. 所以還是搖頭道:「我不認為.」
陳星卻道:「你別客氣啦, 我第一次接觸你, 是你大方留鑰匙給澍和那些孩子住, 自有進出. 第二次是在勸解那個傷心的女人吧?第三次是你幫我們解圍. 反正我相信我看見的.」
於揚心想, 還真巧了, 自己做好人的次數屈指可數, 卻都給陳星看見了. 便也笑笑不再辯解, 道:「進山了, 繞山路是你的強項了. 不過拜託你別超車了, 否則我坐後面去眼不見心不煩. 我們要爬山嗎?」
陳星果然山路繞得很溜, 還偶爾很沖地超車, 聽於揚這麼一說, 只得嘿嘿笑著減下速度, 道:「好吧, 不超. 安排的是有爬山, 但是那山路都不是風景區一樣的石板路, 走起來不方便, 大家隨便自己活動.」
於揚想著跟一個林業專家進原始山林, 這機會多麼難得, 怎麼可以放過, 要求道:「我們爬山吧?山村有什麼好看的, 我也是山村是出來的呢. 再說現在冬天又沒有蛇, 爬山都不用擔心碰到這種噁心東西.」
陳星一拍防線盤, 笑道:「太好了, 就擔心你不願意爬山呢, 這樣我也不好意思把你叫了來卻丟下你自己去爬山.」 於揚笑道:「但願不會拖累了你.」
到山村住下, 一看, 居然基本上都是一男一女的搭檔, 還好有不是情侶的搭檔, 於揚與那女子住了一屋. 山裡的天氣確實有點冷, 於揚拿出手套繫上圍巾, 簡單中飯後跟著上山. 於揚在女孩子中算是走得快的, 但是與陳星比就像家豬碰上野豬, 看他走路的姿勢都是爬慣山路的. 不過陳星忍不住快走幾步後, 總是站下來等於揚, 弄得於揚不好意思.
當天是冷空氣來前的返暖, 路上沒有結冰, 但是也沒什麼像樣的路, 都是前人進山踩出的小徑. 小徑依著山石上上落落, 有的時候需要手足並用, 手套早早塞進口袋裡. 不少女孩打了退堂鼓, 不過於揚有陳星, 陳星幾乎可以毫不費勁地把於揚拎上去, 於揚都要懷疑自家的健康秤是不是准了, 自己也不是什麼扶風的弱柳, 怎麼說拎就給人拎起來了.
陳星一路走, 一路介紹有趣的植物給於揚, 不知不覺, 兩人拉到了隊伍最後. 「這是漆樹. 古代人用的生漆就是這樹的汁液, 你別靠太近, 很會過敏的. 聞到味道沒有?」
「這棵是野花椒樹, 對, 很不起眼, 但是小心, 有刺. 我住的地方種了一棵, 采收的時候總要掛點彩.」
「看見結著紅果的草一樣的植物了沒有?這叫矮地茶, 一種中藥, 小時候社會上肝炎疫情重了, 學校食堂會上山採些矮地茶熬湯給小朋友喝, 我喝到過一回. 長一輩子也就手指那麼長了, 這東西只要種上, 第二年就會像竹筍一樣從周圍土裡鑽出嫩芽, 很快就旺成一片.」
於揚看著有趣, 只見在周圍枯黃的茅草叢中, 有一片冬日難得一見的碧綠的樹葉, 樹葉間滾珠般地托著粒粒鮮紅的小圓果子, 非常漂亮. 於揚忍不住俯身過去摘了兩粒, 愛不釋手. 把玩之間, 笑對陳星道:「我說句外行話, 現在市區的綠化草坪都是什麼馬尼拉草黑麥草之類的天下, 單調得很, 為什麼不發展發展這種有葉有果的東西呢?你說它很快旺成一片的, 看來應該是容易種植養護的, 哎喲, 你別拿那種眼光看我, 我說過我是外行.」
陳星卻是欣喜地大掌一把拍在於揚肩上, 大笑道:「我怎麼沒有想到呢?我們老師以前說過, 值得馴化的經濟類植物或許就在你身邊, 只是你耳熟能詳視而不見. 你是外行, 但是你卻有獨到的眼光. 太對了, 我這就採些去回家培植. 」說完, 東掏西摸, 拿出一把野外用的小鏟子, 一個塑料袋.
於揚看著有趣, 邊搶過來道:「我來好不好?你旁邊看著對不對, 出聲指導就是. 」說著便扒開茅草, 找到一叢枝繁葉茂的矮地茶, 一腳踩了進去. 陳星一看不好, 想拉時已經遲了, 於揚的腳早已踩進一個獵人佈置的獸夾裡, 一排鋼牙牢牢咬住於揚的腳脖子.
陳星幾乎是撲到地上, 驚道:「你別動, 別動, 這東西都是越掙扎越咬緊的. 我來替你拿開.」
於揚哭笑不得, 道:「這是哪個缺德的做的好事, 還好, 你別急, 幸虧聽了你的話, 怕山上結冰, 穿了東北買的大皮靴來, 要是尋常的旅遊鞋, 這腳脖子還不給卡嚓了. 哎喲, 這要是野豬中了套, 還不是死路一條.」
陳星清空旁邊的茅草, 看了下道:「還好, 卡在靴子皮上, 否則你這隻腳得掛綵. 痛不痛?別怕, 鋼牙不利, 沒穿透皮靴的皮. 你忍忍, 我找機關.」
於揚一邊嘀咕著道:「還好, 倒是不覺得痛. 」一邊掏出照相機, 對著腳來張特寫, 這種鏡頭只怕是此生只有一次的. 「陳星, 本來這一夾是你挨的, 我講義氣, 替你挨了.」
陳星道:「謝謝謝謝, 是我不對, 看見機關時候已經晚了一步, 來不及拉你.」
於揚一聽, 苦笑道:「對啊, 換了你應該不會中機關的, 否則你常在山裡跑, 這腳還不給廢了. 這是夾野豬的嗎?夾子這麼大的.」
陳星眼看鋼夾子看似簡單, 但是一直找不到打開的機關, 怕於揚給夾痛了, 急得冒汗, 偏於揚事兒多, 一會兒拍照, 一會兒問題, 讓他集中不起心思, 只得道:「於揚, 我用一種最笨的辦法, 用力把夾子掰開, 你立刻把腳從靴子力抽出來, 靴子等一會兒再說. 」一邊開始給於揚解鞋帶.
於揚一聽有理, 靴子太大, 要掰開到那麼大的口子可能不易, 先把腳向上抽出來, 剩下靴子可以往下抽. 但是看陳星給她解鞋帶, 卻是很不好意思, 一張臉早紅了. 還好陳星沒看見, 只顧低頭解開鞋帶, 又盡可能鬆開鞋幫, 這才叫了聲:「我開始了, 你看準了.」
說完兩手發力, 「嘿」地一聲, 鋼牙被他大力掰開, 於揚一感覺腳上壓力小了, 立刻彎腰按住靴子把腳抽了出來. 陳星這才「呼」了一聲, 收了勁, 道:「腳真的沒事吧?看看有沒夾出血, 這個夾子死緊.」
於揚雖然覺得腳脖子有點不舒服, 但是叫她當著一個男人的面拉起褲子卷下襪子看還是不願意的, 剛才這麼解鞋帶已經覺得是太過親暱了, 要不是情況緊急, 於揚是說什麼也不肯的. 紅著臉道:「好像沒什麼, 不要緊, 還是先把鞋子拿出來把, 否則老是金雞獨立著也不舒服.」
取下靴子, 於揚穿上時, 看陳星走進茅草叢中, 過一會兒從裡面「匡啷匡啷」拉出一堆東西來, 個於揚看, 「瞧, 就是這東西, 一頭鎖在一棵小灌木上, 一頭埋在這裡. 這害人的, 把它扔了.」
於揚忙拉住他袖子, 掏出相機立此存照. 陳星哭笑不得, 不知道換了其他女孩子還會不會如此鎮靜, 這種時候還不忘記特寫留念的.
見她收回相機, 便甩起鐵鏈, 象扔鏈球一樣地把鋼夾扔了出去, 可惜不是專業, 脫手後是往身後飛去. 不過勁道不小, 一下飛得無影無蹤, 兩人相顧大笑. 陳星伸手過去:「要不要扶你?不要客氣.」
於揚笑道:「不用, 真的沒夾痛, 靴子給擋住了. 」想了想, 又道:「這一路還會有夾子嗎?」
陳星道:「應該還會有. 」邊說邊找到被於揚扔掉的刀子, 自己去挖那叢矮地茶. 於揚想了想還是不放心, 坐到旁邊一棵小灌木枝上, 對陳星道:「你別看過來, 我看看有沒受傷.」
陳星應是應了, 心裡奇怪, 這有什麼可以害臊的, 夏天不都是光著腳脖子穿鞋的嘛. 只覺得匪夷所思, 心裡卻越是想看, 想起剛才叫她檢查傷否, 一瞥之間於揚好似羞紅的臉, 真是沒想到這麼潑辣的女孩子居然是會為小事臉紅. 心裡一時柔柔地, 臉上不由泛起莫名的笑容. 再想起開車進山的時候, 她原本好似滿腹心事, 但最後狡黠地一笑, 很想澍畫下地那種小狐狸一樣的神情, 叫人愛煞. 當時就是貪看她笑得得意, 竟然忘了看前面, 差點撞車.
這一胡思亂想, 手下沒了輕重, 鏟斷不少矮地茶. 好在要得不多, 這裡又是一大片, 鏟壞幾棵也沒什麼大不了. 要待起身時候才想起, 忙問了一句:「可以出來了嗎?」
於揚此刻早看完, 忙道:「出來吧.」 陳星出來, 看著於揚問:「沒事?」
於揚訕笑道:「當然沒事, 不過這麼好的靴子破相了. 唉, 等下人家問起我們為什麼這麼慢的時候, 你可千萬別說啊, 否則我糗大了.」
陳星笑著連聲道:「不會, 不會, 要是說出去, 我也沒面子, 還說滿山跑的人, 照顧個人都沒照顧好.」
於揚不知道他這話是不是真心, 但是也只有相信他了, 這以後心有餘悸, 再不肯衝前面走, 乖乖跟在陳星後面, 看見好玩吸引人的植物也再不敢貿然上去了. 不過比起有個女孩子下山拐了腳, 需得男朋友背著艱難下山, 於揚覺得自己起碼表面上還是過得去的.
篝火晚會上, 大家忙著烤肉吃, 農家搬出一大盤瘦肉, 說是野豬肉. 於揚看那肉如牛肉般紅, 相信不會是家豬肉, 忍不住挑了塊烤了, 找到與一群男人一起喝酒的陳星, 笑問:「這個野豬肉, 是不是就拿那種夾子夾來的?這可是我的同情兄啊.」
陳星笑道:「哪裡, 野豬勁大, 碰到這事不是拉著小樹連根拔起, 就是壯士斷腕舍下一隻腳蹄跑掉, 這種夾子一般都是夾夾野兔麂子什麼的.」
於揚自己都覺得好笑, 差點就成了野兔麂子, 要是沒有旁人, 自己可不就得等在荒山上面等獵人來收拾來了, 不知道晚上會不會遭遇綠油油的眼睛. 便把烤野豬肉遞給陳星, 悄聲道:「獎勵你.」
陳星不接, 看著她, 卻是就著咬下那肉, 只見於揚只是抿嘴一笑, 黑暗中看不出她臉紅了沒有, 但是見她很快就轉身走開. 陳星怕她生氣, 想過去解釋, 又不知怎麼解釋好. 可是後來於揚又烤了肉出來, 拿過來分了他一半, 就像其他人帶來的女朋友一樣做, 陳星非常高興. 而於揚只是覺得理所當然, 大家都是男人們喝酒, 女人們烤肉, 雖然陳星剛剛就著她的手咬肉確實唐突了一點, 但瞥見他當時一手是筷子, 一手是酒杯, 可能騰不出手吧, 也沒多想.
第十七章
「上山第二天, 起床就覺得冷, 但是走到外面一看, 滿天滿地的玉樹瓊枝, 一夜西北風, 降此老天的造化. 早餐過後, 陽光從雲層中撒出, 霧淞似乎都成了無價的珠寶, 閃爍著五彩的晶光. 大自然每每叫人感歎, 感歎得五體投地. 明知山有夾, 偏向夾山行, 呵呵, 還是因為陳星的幫助, 才能拍到那麼多美麗的霧淞. 雖然天冷了那麼多, 陽光下的西北風如刀子一般, 但是陳星還是只穿那麼少, 說什麼也不要我貢獻出來的披肩, 這就是血氣方剛吧?男女有別, 可見一斑. 大家都在水晶宮一般的天地中玩瘋了, 很晚才吃的中飯, 陳星直接把我送到大劇院. 我注意到梅欣可非常仔細地打量了陳星半天, 她當陳星是我什麼人了吧?我的一身裝扮與周圍其他人格格不入, 爵士樂啊, 可惜我中途累得打盹, 讓梅欣可曖昧地取笑了幾句. 隨便, 愛怎麼想就怎麼想.」
元旦後便隨老闆周建成出差, 當然周建成不可能只走劉局一家, 一路要捎上幾乎所有客戶, 時間安排得很緊湊, 除了於揚外, 他還帶了個業務員做跟班, 不過明眼人都知道這是避嫌, 因為周建成以前都是一個人走的. 因此於揚對周建成心生好感, 覺得他這一著走得大方.
上飛機後,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安排, 那個業務員一個人遠遠地坐在後面, 據他自己笑嘻嘻的解說, 是因為他喜歡打遊戲, 而周建成最討厭別人沒事打遊戲. 於揚便知, 周建成有話要說.
果然, 安頓好隨身行李, 大家才坐穩不久, 周建成便狀似隨意地道:「曹總來了後, 公司氣氛活躍不少啊.」
於揚心想, 果然來了, 看來話題是與曹玉笙有關的, 且聽他如何開展, 便將計就計, 也不退避, 也不緊跟, 也是隨意地道:「是挺好玩的, 大家都相處得不錯, 不過我來公司晚, 也不是很清楚.」
周建成笑道:「對, 你還是曹總來了後機構改革才來的, 說起來還晚了兩個月吧. 不過時時看你們聚餐喝酒, 熱熱鬧鬧. 我這個年紀一把的人偶爾看著也是很羨慕的. 都是市裡辦公室的一幫人吧.」
於揚心想, 吃味了吧, 哪是羨慕啊, 恐怕更多的是擔心. 也作若無其事地撇清自己:「我來得晚, 所以和大家也沒什麼交集, 再說生性不喜熱鬧, 所以沒參加過聚餐, 不很清楚是誰. 我只有有次加班太晚, 曹總單獨請了我吃頓飯, 面對上司似乎吃得不來勁. 」何必順得哥情失嫂意, 周建成愛怎麼說, 自己要是順著說了什麼, 他往後就可以拿這些話去對別人說, 看, 曹玉笙的秘書都如此這般地說話, 她於揚有得苦頭可以吃了, 何必自找罪受.
周建成顯然不願意再捉迷藏, 直接道:「小於, 你是聰明人, 應該知道公司裡誰是唯一, 誰是最終的決定人. 自從曹總接手後, 公司確實煥然一新, 銷售節節上升, 但是利潤並不見增長, 利潤率更是比以前大幅下降. 我想知道原因, 但是從帳面上, 即使財務部經理都看不出什麼, 所有的發票也開得中規中矩, 應收款比率也是不高, 問題會出在哪裡?是不是有什麼障住我的眼睛了?你有沒有什麼線索?」
於揚心想:咦, 你可終於看出問題了, 不過從這個途徑看到問題, 說明周建成還是有很不錯的經營頭腦的. 既然周建成已經意識到有問題, 而且衝她這個不是圈子裡的人攤牌, 說明周建成已經開始行動了, 對了, 他說的要於揚認清誰是公司的米飯班主, 基本上可以說是威脅了:你進不進我的圈子?不進則退. 叫你於揚知道了那麼多後還能給你在公司裡呆著嗎?周建成可不比曹玉笙, 他動起手來是不會有曹玉笙那麼多的顧慮的. 既然如此, 那就順水推舟吧. 於揚想了想, 道:「我沒看出什麼來, 因為經手的報表都是曹總與周總各自一份, 沒有不同的. 再說曹總可能看我不是很貼心吧, 最近一直在動員我離開總經理秘書這個職位, 最近的一次是叫我抓住這次出差時機轉行做採購. 基本上, 我進不了曹總的核心.」
周建成聽了不語, 想了一會兒才點頭道:「那麼你看曹玉笙想要誰接手你的位置?」 於揚裝了一回傻:「不會是小蔡吧?他們經常一起聚餐的.」
周建成側了下身, 很刻意地看了於揚一眼, 才道:「小蔡?曹玉笙還不如直接告訴我他已經動手了.」
於揚被周建成那一眼看得心裡毛毛的, 知道周建成看出她在裝傻, 這一眼裡含有警告的味道. 不由想, 他做到今天這種地步, 怎麼說做人手段也是不一般的, 和他打迷糊眼可不成, 他都有數著呢, 不如有話直說了反而更容易溝通一點. 但是要把自己掌握的東西和盤托出給他嗎?這可是和自己設想的時機不符啊, 還是先施哥緩兵之計吧, 一切都待見了劉局後再作定奪吧. 便一臉遲疑卻又不失誠懇地道:「周總, 這個很突然, 我一時轉不過彎來. 但是有一點我可以明確, 你叫我怎麼做, 我就會怎麼做的. 」周建成怎麼說, 什麼時候說, 都無所謂, 但等她照著做, 說什麼也要等到見過劉局, 回到公司後的, 所以不妨大方表態.
周建成點點頭, 坐直了身子, 道:「回去你還是坐秘書這個位置吧, 事成後我提拔你.」
於揚在心裡「嗤」了一聲, 空頭支票. 那時候有的是他的老臣子需要按功論賞, 哪裡輪得到她?而且她這麼聽命獲取曹玉笙的相關證據, 周建成能不忌憚她或許有天把這手段用到他周建成頭上去嗎?千方百計請她走人才是最大的可能.
走出機場, 於揚赫然看見吳總迎候在外面, 一邊與周建成握手寒暄, 一邊賊忒兮兮地瞟著於揚, 叫於揚心頭生出一股涼意:羊入虎口了. 周建成事前應該知道吳總來接的吧, 無論如何, 他也應該和於揚說一聲, 叫她有個心理準備, 讓她現在她也不至於如此失措. 罷, 既來之則安之, 不行不會自己走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