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阻止道:「別,我看這房子是鐵的或是銅的做的,怕它做得太好不透氣,點著蠟燭會讓人氣悶。」安知道告訴朱淮什麼氧氣會被蠟燭消耗光的話還不如不說。想起來問道:「淮哥哥,你知道這房子是什麼做的?」
朱淮道:「難道不是磚瓦房嗎?你說是銅的或是鐵的,可我平時看見都是外面粉牆,對了,裡面師傅一直門窗都關著,也不大看得清楚。安妹妹,我們還是點上蠟燭找找有什麼出路吧,應該有其他地方出去的。」
安知道問不出什麼,只得理了理頭緒,決定還是先搞清朱淮師傅來歷最要緊。她似是不緊不慢地問道:「淮哥哥,既然我們沒看見你師傅,你師傅一定會沒事的。他現在或許出去躲戰亂,不日一定回來,看見裡面這樣子,就會救我們出去了,好在我們有吃的,看來老天善待我們兩個孝敬師傅的人,背給你師傅吃的東西反而救我們的命。我都忘了問你,你知道你師傅叫什麼嗎?」
朱淮道:「不知道,當時在南京被人偷襲,他從那些人手裡救了我的命。後來我就一直叫他師傅師傅的,也沒想過要去問他名字。」
安道:「這倒與我一樣,我師傅的名字也是一年多了才想起要問的,總想著師傅就是師傅,見面也是只喊師傅,名字倒是真的沒想到要去問他。對了,淮哥哥,你會不會覺得胸悶氣短的?我好像覺得人很難過,像接不上氣來。」
忽聽上面一個聲音道:「這就對了,我做的房子密不透風,不出片刻,你們兩個就會悶死在裡面。」
安抬頭一看,屋頂露出一個小圓洞,一縷月光從洞口穿過,落到地上也就手掌般大一個光斑,可見那洞之笑。耳邊只聽朱淮叫道:「師傅,是我啊,我是朱淮,剛剛回來看你來。」
上面朱淮的師傅大笑道:「朱淮,朱淮是誰?不過是個小小的誘餌。安,有句老話叫任你奸如鬼,尤喝洗腳水,你沒想到你會落在已經沒錢沒權沒人的我的手裡吧?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嗎?」
安心裡頓如明鏡,仰頭道:「勇和,你這招夠毒。你探知我與朱淮交好,所以用他來誘我上鉤。不用說,外面殺忠伯和老王的現場也是你佈置的,你佈置得恰到好處,剛好可以讓我們發現,但又得費點周折。你知道朱淮念你救命之恩一定會焦急地搞清你的下落,而我一定會陪著來,所以在這兒設下機關,機關的引子應該是屏風吧,這也是你的精心設計,要見到你的床確認你沒死就得拉開屏風,這就牽動機關的運作,勇和,你佈置了不止一兩年了吧。」
勇和在上面歎道:「說的真是一絲不差,但就是知道得遲了點。這兒原是我設的揚州分部,早幾年就造好了,但我的人在天子山被飛鷹盟殺得一個不剩,這兒也就閒置了。所以我把病後的朱淮轉到這兒來,啟動早就有預謀的一個好局,等你自己上鉤。說實話,我也沒想到會那麼順利,為此還與飛鷹盟主商量對策,你如果今天不上當,我還有後備方案等著你,務必讓你進入一個飛不起來鑽不出去的地方,否則依你本事,這世上還真沒有殺得了你的人。話說回來,這還全賴你對朱淮的感情。朱淮徒兒,我當初救你就沒安好心,所以你不必謝我,現今你幫了師傅我一個大忙,師傅過後一定厚厚的給你送葬,決不馬虎半點。哈哈,安,你聰明過人,可惜不為我們所用,所以只好殺你。你後悔自己太聰明吧。」
安想拖一刻時間就是一刻,邊找著話題與勇和說話:「勇和,你的後備計劃是什麼?告訴我,我替你評評可行性又多少。不過作為後備的基本上是差一點的計劃,這我可以體諒。」
勇和笑道:「賊妮子,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我不與你說了,反正你去閻王爺座前的時候就說你是被我勇和殺的就是。我也會割下你的頭送給你家王爺去的,他不是對你最好嗎?那就讓他傷心傷心,知道一下被人家捉弄是什麼味道。對不起嘍,我把蓋子合上啦。」
安聽見上面搬動東西的聲音,忙飄上去候著,見一塊金屬板移過來,立刻盡最大力氣發出能量場,擊在金屬板上,立刻只聽見外面夜空中傳來一聲厲叫,隨即又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安冷笑著心想,當初才悟出的時候已經可以擊得師傅大喇嘛需要運氣好久才回轉,今天這一擊通過金屬傳遞,效果一點不比直接接觸差,而自己能力又是大增,不用猜就知道,勇和已經先一步去見閻王。勇和只知道不讓她飛出去,不直接面對她就可以降住她,卻不知道她的能力本就與他們的不一樣,還可以用導體傳功。不過這也是運氣加上見機得快,否則給勇和把蓋子蓋上,那就只有等死了。現在起碼還有個盼頭。
朱淮聽外面勇和的厲叫,心驚道:「安妹妹,師傅怎麼了?」
安下來道:「你還叫他師傅,沒聽見他怎麼說的嗎?再說,以前南京那場火那場偷襲就是勇和安排的,目標是我。至於你師傅現在……」安想了想,決定不說。「他要蓋上蓋子,這可不行,我對付了他一下子,只求我們可以出去,出去後我立刻救他,不難。」
朱淮想了想道:「他是滿人吧?」
安道:「不錯,但他恨我們王爺,也恨我,所以一定要置我於死地。」
朱淮歎氣道:「又是政治。不說啦。安妹妹,不管怎麼樣,你休息休息,你睡床,我睡桌上。我們得存點力氣叫救兵。」
安心想,這時候可不叫,誰知道來的是誰,要是也是個恨不得殺她的江湖人士,多叫幾人來悶這個洞,她就又只有等死的份。但是她不說。危險時刻,安又恢復本性,對誰都有所保留。
第五十一章
晨光微曦,宋德雨已經醒轉。想到清軍已有兩天沒攻城,昨晚漕糧運抵,清營一定飽餐一頓,今日不知將出現什麼狀況。這一日一定不會容易過去。想到這兒,心裡很覺煩躁,再睡不下去,想親親素馨後悄悄起床。但手伸過去,卻摸了個空,他一下驚得跳起來,彷彿又回到當年痛失素馨的日子。他也沒穿外衣,就在屋路尋了圈,沒見人,又探身出屋看去,外面還暗暗的,不亮,卻襯得廚房那邊的燈火非常觸目,宋德雨聽得那邊聲音頻頻傳來,這才鬆了口氣,套上衣服,過去看仔細了。
見廚房裡只有素馨一人,可能別人都還沒那麼早起來。宋德雨在外面看了半天,怎麼也看不夠夫人的倩影。直到素馨回頭看見他,他才笑笑進去,從背後環住素馨的腰,輕道:「怎麼那麼早起來?別累著自己。」
素馨微紅了臉,側身倚在宋德雨懷裡,輕道:「吃了熱飯出去,打仗也有力氣。」
宋德雨奇道:「你知道今天要打仗?花春花與你說的?」
素馨歎口氣道:「你啊,不用瞞我。一晚上輾轉反側的,我看這不止是要打仗,還是要打大仗。」宋德雨不語,把素馨再抱緊了點。素馨知道自己猜對了,不想繼續這話題,微一擰身離開宋德雨的懷抱,羞澀地笑道:「你這盟主怎麼當的,也不怕別人看見。來,洗洗臉,我在灰缸裡悶了一罐肉粥,都悶了一夜了,一定很香。這兒的包子也要熟了,你多吃幾隻。」
宋德雨聽話地去洗臉漱口,而素馨則放下手頭的活兒跟在他後面,其實也沒什麼忙要她幫,但偶爾伸手整整德雨哥的領子,替他緊緊衣帶,素馨已覺萬分滿足。等宋德雨坐下,她忙取出粥罐,滿滿盛了一碗,然後就去取包子。宋德雨一直沒提筷,等她坐下,這才取個包子給素馨道:「你也別忙了,一起吃。這麼早起來一定很餓了的。我們邊吃邊說話。」
素馨掰開包子,正想把半個放一放,先吃手裡肉多的半個,卻被宋德雨一把把肉多的一半搶了去,素馨想起以前小時候兩家交好,宋德雨也是專搶她包子裡的肉吃,心裡非常溫馨,但還是像以前一樣抓起筷子敲德雨哥抓包子的手。宋德雨自然有本事不會給她敲到,但他不想避,如以前一樣挨素馨一記敲,然後迅速把包子塞進嘴裡吃了,這叫毀屍滅跡。兩人搶來搶去地把飯吃了,宋德雨才道:「馨兒,今天雖然我還不知道會不會有大仗,但我今天一直感覺很不好。我牽掛兩樣事,一是你的安全,另一是史大人的安全。史大人為人剛烈,我得叫人一直去盯著他,免得在萬一不利的情況下他以身殉國。馨兒,你是我最大的牽掛。我做什麼盟主啊,殺什麼韃子啊,成什麼眾人口中的武林盟主啊,只為爭取多人的支持,順利地名正言順地可以娶你。這幾天是我最幸福的幾天,你等著,等揚州戰事結束,我們找個地方過自己的小日子去,把這兒交給馬三略。我們要有一群孩子,以後還要有一群孫子。我抱著你,你抱著他們,我們曬曬太陽,種種地,澆澆花,神仙見了也會羨慕呢。」
素馨滿眼溫情地看著德雨哥,柔聲道:「德雨哥,不管你怎麼選擇,我只要在你身邊就滿足了。我知道你有話要對我吩咐,你但說無妨。」
宋德雨不由伸手捉住素馨正收拾著碗筷的手,看著她道:「馨兒,你先不忙,聽我把話說了。」邊說,邊用另一隻閒著的手從胸口掏出一張白絹來,在桌上攤看,指著道:「馨兒,這是前晚花二和尚來時候給我的地圖,本來是準備引誘安進那當中的小鐵屋關死她的,但花二說了後至今沒現身,我想他一定是放棄那個打算了。但是這麼好的避難地方可不應該放棄。馨兒,你等一下叫上花春花一起去那裡躲著,只要沒事,晚上我就過去接你們回來。這兒我看寫得很詳細,花園子的路該怎麼走不會走迷,小屋子要如何下沉如何上升什麼的。這些你不忙研究,等下我與你一起出門,先把你送到花春花處,你和她一起看。走,碗先別去理它,我們快去收拾下東西。」
素馨輕聲道:「現在大家都難,就我去避難不好吧?花春花不知道會不會答應。」
宋德雨斬釘截鐵地道:「你先別管別人,你這一生受的難夠多,我不想你再吃苦,這也算是我的一點私心。花春花要是就自己一人,也不一定會隨你走,但她一定放心不下兒子。你一定要試著勸她。」其實宋德雨有一點沒明說,他特意安排有花春花這樣的高手在素馨旁邊,素馨可安全不少。見素馨還是一臉猶豫,他雙手握住素馨的小手,深情地道:「馨兒,韃子兵如狼似虎,你不希望我到時候怎麼也找不到你吧?你一定要去那裡避著,如果外面亂,你就一直不能出來。我只要得機會就去那裡接你。讓我知道你會在一個特定地方等我,我上陣也會少點後顧之憂。馨兒,答應我。」
素馨知道依德雨哥以前的性格,早說出你要不去,我三天後找不到你我就自殺之類的話。現在雖然老成不少,不會說得那麼直白,但意思還是差不多,心裡非常溫暖,點點頭,算是答應了,拉著宋德雨回屋準備。
多鐸和洪承疇一起站在搭起的高台上,連人耳聽匯報,眼觀八方,見各部佈置妥當,輕聲商量幾句,多鐸便深吸口氣,高聲道:「命令,攻城。」
頓時,海嘯般的「攻城,勝利」的吶喊聲由近及遠,頃刻包圍住了整個揚州城。揚州城頭頓時烏雲壓頂,搖搖欲摧。
隨即,只聽一聲沉悶的炮聲響起,多鐸知道,今天安排的第一炮就是安讓四胞胎帶來的加料特製炮彈。但一聽打出去的聲音如此沒氣勢,不由皺起了眉頭。可還沒等眉頭深鎖,只聽得轟天價一聲巨響,揚州城西北角升起一股巨大的煙柱,煙柱在半空冉冉散開,化作一把大傘,猙獰而從容地蓋向整個揚州。在高台上看的眾人都瞠目結舌,被炮彈的巨大威力驚得失聲。還是洪承疇反應過來快,忙傳令下去叫炮手見好就收,留著剩下的,往後還有大把城頭需攻。
多鐸回過神來,忍不住足足地喝了聲彩,興奮地道:「我就知道我哥叫送來的東西一定好!可惜瞄準稍偏了點准心,要是打掉那個正中城樓,威懾力有增幾成。」
只聽後面有個沉穩的聲音道:「不錯,不錯,這一炮歪打正著,打的是地方。這種西北角的地方,一般民居交錯,路小曲折,揚州守軍即使眼看那裡塌角,也沒法立刻聚集精銳增援,即使增援了,也施展不開圍殲的本意,正好方便我軍長驅直入,少了不少障礙。」
眾人眼看著一個身著便衣的男子如此大喇喇的糾正主帥的說話,都嚇得不敢說話,拿眼看看他和他身後慈眉善目的和尚,都想著他是怎麼上來的,看來來頭不小。
多鐸聽得此言,也沒回頭,讚了聲道:「不錯,也是道理。」洪承疇卻疑惑地回轉頭,因那聲音著實熟悉。一見果然,來人不正是攝政王多爾袞嗎?忙拉一把多鐸,因陣前重甲在身,只好抱拳施禮。
多爾袞見多鐸回身,打了個招呼,直接與洪承疇道:「你把孔有德派到前邊去了吧?由他率領攻城,沒有拿不下的。」
洪承疇歎服:「王爺真是明鑒。孔有德的勇是一個因素,還有揚州城裡官兵畢竟有限,圍了十幾天,逃掉的也有一半,原來的守城計劃早就無法得到好的貫徹,即使史可法神機妙算,奈何人手稀缺,總是施展不開,都是拆東牆補西牆地充數。所以打掉西北角,如王爺所言,正是打得好,打得非常合適。我軍衝進去時候,正好打個他們措手不及。」
多爾袞一聽,心裡已經明白,這一炮並不是打偏,而是洪承疇有意安排。但知道多鐸一定不同意,所以才沒說出來。多鐸此時也隱隱明白,但他是個豁達的人,並不計較這些。
洪承疇與多爾袞目光一個交流,便都知道對方的心意。兩人自關外一直打進來,一直雙方惺惺相惜得很。洪承疇曾自負一世帥才,見到多爾袞才知道,一山更有一山高,由此一直打心底地敬重他。多爾袞自然知道這些,但兩人都是內斂的人,而且地位擺在面前,彼此的欣賞就都放在心上。
多爾袞看著城頭忽然有一面明軍旗幟倒下,便轉身問洪承疇道:「可有安排人在小路堵截史可法?此人如果逃脫,以後攻到南京,我們還會受到他率領老部屬的頑強抵抗。無論如何得把他拿下。」
洪承疇猶豫了一下道:「卑職知道史可法其人性格剛烈,如見揚州城失陷在他手裡,他一定不會獨活,所以沒派人去堵截。」
多爾袞笑道:「他剛烈是他剛烈,但你要知道他手下的死士有多少愛戴他,怎麼會看著他自戮?而且後面還有大批要鎮需要他去指揮守衛,他不會聽不得勸的。所以你們安排人,我請大法師率隊。我們這兒也不需要人保護了,他們自顧不暇,哪裡還有時間動我們的腦筋。會功夫的一起出去張網堵截,務必保證不讓史可法漏網。去吧。」又對跟隨而來的大喇嘛道:「大法師,這一仗有勞了。一路急奔過來,我就不讓你休息了。」
大喇嘛合什為答,迅速飛落高台,聚集台下的松陽鶴齡等高手,一起直奔揚州城而去。
多爾袞這才有空笑對多鐸道:「這兒這麼熱鬧,怎麼沒見小傢伙跟出來看?」
多鐸自然知道哥哥口中的小傢伙是誰,忽然想起自己也是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她,便也不隱瞞地道:「自昨晚飯後她與我說了聲出去後,我還真沒見過她。可能與她的小朋友一起玩兒吧。」
多爾袞微微沉吟了下,道:「你說的她的小朋友是不是個叫朱淮的?」
多鐸立刻回答:「不錯,就是這麼個人,安說給他在外面找個住的地方。」
多爾袞聞言神色一下沉了下來,半晌才道:「這就是了,這個朱淮早不到晚不到,就這幾天急著寫信上門,我早懷疑他有企圖。說不得,安現在就在他的手裡。多鐸,你傳令下去,進揚州後,即使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把小傢伙找出來。」多鐸見他滿臉青鬱鬱的,忙忙地答了聲「是」,多爾袞這才接著道:「還有,你也知道,這回籌集糧草軍火用的都是小傢伙的銀子。我們的國庫現在空虛得很。聞說揚州城富商雲集,這打南京,打松江,打嘉定的錢糧,你就自己籌備吧,我是一厘銀子都拿不出的,還欠了小傢伙一大堆債。好,我走了,不妨礙你們,你叫個人帶我去你帳上睡覺,趕了幾天幾夜,吃不消。」
多鐸忙著送走多爾袞,立即下手佈置多爾袞剛剛吩咐的話。他一向是非常如實徹底地佩服這個哥哥,也是毫不打折地相信並聽命這個哥哥的,所以他的佈置一如多爾袞自己的意思,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安在黑屋裡睡了一覺,醒過來看屋裡還是黑黑的,即使屋頂有光線漏入,也是淡淡的光頭,因那光是經樹葉一路過濾,落到地上已經不多,落到洞口更是稀罕。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了,不過肚子開始餓了,過去一晚那是肯定的。轉出屏風看朱淮也已起來,正拆開昨天安背給他的食物。安一看不客氣,坐過去悶著聲一起吃。喝到水的時候,安想了想道:「水不可以喝太多,每次一口,否則不知道會關到什麼時候,斷食可以捱幾天,斷水萬萬不可。」
朱淮應了聲,悶了半天才鬱鬱地道:「原來我自始至終只是個誘你上鉤的工具,老天,他是一早就知道我只要一有時間就一定會去找你的,而你是一定會高興幫我的,他…他的計劃才能得逞。你們究竟有多大怨恨,竟值得他花大把時間精力來設局害你。」朱淮心裡已經不把勇和當師傅,但叫他叫勇和的名字也覺得不大順,只得別彆扭扭地以他代之,也知道安一定是聽得懂的。
安冷笑了一聲,道:「這種人愚昧不堪,把政治鬥爭與私人感情放一起,拿不起,放不下,真是枉費了他龐大的身軀。不說了,睡吧,多睡少動,就可以少吃東西。誰知道這些東西夠不夠捱到我們給救出去。」
朱淮知道安可能心裡對他起疑,所以對他不冷不熱的。但也難怪,事情確實湊得夠巧,一步步行來都似有人精心策劃過的,而自己在裡面確實有扮作最佳引線人的嫌疑。他知道現在解釋只有越說越糟,只得閉住嘴,不再吭聲。但是桌上沒有床上躺著舒服,兩個腳丫子還得露在外面,要多受罪就多受罪。
朱淮睡得朦朦朧朧間,忽然感覺身邊有人,一驚跳起,卻見是安不聲不響地站在身邊,側著頭似在聽著什麼。過一會兒道:「有人進來,奇怪,這兩人就只在看見死人那地方停留了一下,後面似乎都熟門熟路的。你知道還有誰熟悉這兒嗎?按說勇和的手下應該都已經葬身天子山了啊。」
朱淮見安雖與他說話,眼睛卻看也不看他,但既然已經肯與他說話,他已經很感滿足,見問忙答:「我沒見他引熟悉的人進來過,可能是外人好奇進來。」
安還是沒看他,依然仰首看著上面道:「可是他們進花園的步子也一點不亂啊,難道說他們也知道花園的佈局?如果是那樣,他們應該是花二和尚一夥的吧。你說說看,我是點了你的啞穴呢,還是直接放倒你?」
朱淮忙道:「如果是他的同夥,我怎麼會叫出來呢?除非自己不要命了。你大可放心。」
安總算回頭看他一眼,但那一眼也是冷冷的斜視,然後又轉回身去道:「我還是不放心,只怕你又無心插柳,還是讓你不說話的好。」說完就一指虛點,封了朱淮的啞穴。
朱淮這時真是欲哭無淚,哭喪著臉看著安繼續仰首聆聽著什麼,終於他也聽到了一絲微弱的聲音,但還不能辨別是不是真的是兩個人,心裡明白,照此看,安的段位不知道勝他幾倍,再不是以前那個需要他抱上抱下,除了腦筋靈活,其他一無是處的女孩了,這樣的人叫他拍馬難追,與她在一起都有壓力,就如安說的,只要與她在一起,自己就會覺得自己笨,像個呆子。
原來安因對他的好,所以在一起猶沒覺得什麼,但現在對他有了懷疑和猜忌,與她在一起真可用味同嚼蠟來形容,說不出的難受。朱淮也是王孫公子出身,雖然在勇和這兒得不到合理待遇,但考慮的他是師傅,所以一切都可以暗自解說了開解自己,但對安,雖然他喜歡安,而且不是一點點喜歡安,但終究受不了一直受擠兌的滋味,他的心中已經打起了退堂鼓。
第五十二章
上面來的兩人正是素馨和花春花,只想著應該和以前一樣,清兵轟不開城頭就歇一晚再戰的,也沒帶太多東西,像是走親訪友似的來到花二和尚的宅院。近得一看,門是開著的。兩人喊了很久都沒人應,花春花手裡的寶寶先不耐煩地抽起鼻子,花春花一看兒子像是一副欲哭的樣子,忙止住聲,一腳輕輕蹬開門,張望了一圈,見沒人在裡面,便把兒子交給素馨,輕道:「你抱著孩子,我覺得這宅子有點怪。」一邊拔出她的刮骨牛耳刀,在前面小心翼翼地探路。素馨抱著孩子急急跟上,一邊幫她看地圖標注的路線。
轉過一個彎,即見一人趴於地上,已死。花春花見死人心喜,探身過去撥弄一番,便得出結論:「昨天傍晚死亡,死於般若金剛手,一招斃命,死後有人翻看過,不過應不是殺人者本人,時間隔得很長。」這一節其實安聽得清清楚楚,對花春花的手段佩服不已,怪不得自號是萬人屠,也就剖過上萬條屍體的人才有這等眼光。但安自然不會告訴朱淮,不知道花春花與勇和是什麼聯繫,她們竟可以順利地摸進門來。多生一個心眼總無壞處。
素馨和花春花因死人而提高了警覺,但還是一徑朝花園而來。到了後面一見密密的花樹,都不由自主地鬆口氣,似乎美麗的環境可以緩解人的神經。花春花沒心思去逗弄兒子,反正他在素馨懷裡睡得安穩。拿過素馨手裡的地圖看了看道:「呀,竟然是難得一見的五行八卦陣,看不出了,這麼小小一個院子原來那麼藏龍臥虎的,素馨,我們得一絲不苟地照地圖走,否則進去了就出不來。你得跟緊我了,一步都不要差。」
素馨笑著拿出一條頭繩給花春花,道:「你把我們兩個的手連在一起,這樣就怎麼都不會走丟了。丟了我事小,到時寶寶哭著喊娘,我就不知所措了。」
花春花擠擠眼睛笑道:「孩子哭的話,一定是餓了,你只要餵他吃奶就是。」把素馨攪得臉紅一片,想伸手去打她,又怕在這個鬼陣裡行差踏錯,只得恨恨地跺腳,偏生她提動,懷裡的寶寶覺得刺激,咧開嘴呵呵而笑,看得兩個女人都是一臉溫柔,素馨更是感慨。
兩人循著路線找進去,在該看見房子的地方,卻只見殘花亂枝攤了一地,青枝綠葉中,只見一個高大的男人臥倒在地上,幾隻蜜蜂尤自在他禿頂上盤旋。素馨見花春花要走過去,忙一把拉住道:「別,看看他有沒真死,別是裝死就糟了。」
花春花笑道:「你看那人的一截脖子一塊頭皮,那可都是死人才有的顏色,而且死了已有半天多了,一定是半夜死的。你別看著,讓我來看看他是怎麼死的。」說完就動手去翻那屍體,不想屍體癡肥,一搬不動,自己先退後了兩步,一腳卻卡在那個洞口。花春花著實吃了一驚,忙把腳拔出來一看,就那麼小一個洞,眼睛湊近一點,就把照進洞裡的光線擋住,什麼都看不清,如果梢離遠點看,只看得出一個黑沉沉的小洞,也是什麼都看不清。
而下面的朱淮一聽一個光頭人死在上面,再對上那女的說的死的時間,不用推斷,就知道勇和已死。眼看得安當時也沒怎麼動手,也沒與勇和照面,竟一招之間就奪了他的命,大是心驚,不由看向安。而安此時已聽出上面的就是花春花與素馨,心裡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出聲求救,但想起那天大家已經在宿遷喝過絕交酒,再說他們平白怎麼可能得到勇和的地圖,怕呼救於他們的話反而惹火燒身,不如靜以待變,反正吃的還夠。但想到原先騙朱淮說沒殺死他師傅,現在已被花春花說破,也是不好意思地看向朱淮。兩人眼光一對,安輕笑道:「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要是勇和把蓋子蓋上,我們早死了。」
朱淮點點頭表示理解,但苦於沒法說話。難得安知道與他解釋,而他卻沒法表明支持態度,心下大是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