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安德列也喜歡機關小禮堂,他給出的評語是,那裡有寬闊的停車場,成熟的交通,容易辨認的地址,以及獨立的辦公環境和依然由機關事務管理局負責的安全防衛。他認為,那才是檔次。荷沅對於檔次之說還馬馬虎虎,但對安德列其他的評語深以為然,她只考慮著租金面積水電等基礎條件,沒想到需要考慮的還有那麼多,回家好好咀嚼消化,覺得受益匪淺。
所以大學最後的聖誕和新年,荷沅都因為忙於工作而缺席。
裝修新辦公室不可能如裝修安仁裡那麼古色古香,中央空調,衛生設備,甚至連辦公桌椅和燈具開關都要從國外進口。因為這是分派給荷沅的工作,荷沅不得不去學考報關員,又跑政府機關各部門跑進口批文。機關臉難看門難進話難聽的滋味,荷沅算是都嘗到了,有時候不得不投機取巧,直接厚著臉皮找上那些來過安仁裡的局長。有說小鬼難纏,閻王易見,有局長帶著進相關科室,即使局長只說某某你幫小梁辦一下,某某的效率都要提高百倍。
荷沅的期末考試差點通不過,勉強及格。雖然很忙很累,但睡一覺起來想到今天又是全新的挑戰,荷沅總能精神百倍,她有點不明白,為什麼辦公室裡的HR經理汪先生總是對咖啡又愛又狠,荷沅不需要咖啡都有精神。即使在外面遭遇挫折,回家對著媽媽指手畫腳宣洩一通火氣便過,第二天依然可以厚著臉皮上門。怕什麼,她還是學生呢,做錯是應該。高強度的工作是培養能力的最好機會,荷沅自己都感覺短短幾天學到的都可以抵得上大學四年。
MS公司沒象種豬場那樣當荷沅是廉價勞動力使喚,給出的工資比荷沅的爸媽工資總和還要高。
她很想幫宋妍進MS公司,可是很遺憾,外企服務中心的人一口回絕,說人事局沒給外企招外地大學生的指標。此時社會上已經有不少人扔下檔案下海。荷沅跟宋妍提了一下,但宋妍說,下海的話她的檔案與關係都得轉回老家,而且會被取消幹部身份,以後連工程師都沒法評。如果未來要跟著老莫出國,恐怕連護照都沒法做得出來呢,不能考慮。荷沅這才明白下海還有那麼多考慮,可憐宋妍只是因為戶口是農村,她要比她荷沅不知成熟多慮多少倍。荷沅交給宋妍隨身聽的時候,又附上一瓶法國香水DUNE,讓宋妍一起送給高科長。宋妍自己也花血本買了一對金耳環。又通過劉軍平的牽線搭橋,高科長終於點頭。
而宋妍的神色憂鬱了很多天,直到春節從家裡回來才恢復往常,從此,劉軍平成了寢室的座上客。
荷沅寒假便理所當然地每天上班了。工作環境好,她每年必生的凍瘡今年沒長。可是媽媽埋怨安仁裡的房子都太大,又是開放的樓梯,空氣自己會在裡面對流,她一個人在家時候一點點的熱量都被空氣對流帶跑了,害她今年耳朵都生凍瘡。可是媽媽又很節省,平時總不捨得將電燈都開上,只喜歡點上各處的檯燈,當然,她也是不捨得用電熱器的,即使用,也只點上一根電熱管子,對著人照著,照到的一邊微熱,沒照到的一面繼續陰涼。只有荷沅回來了她才捨得開上兩根管子。母女倆晚上睡覺在中間那個房間,有兩張小床,又是房間最小,容易取暖。
大屏風隔著的浴缸當然是沒法用了,洗澡時候熱氣渙散,溫度跟在室外差不多。還是樓下的浴室房間小,整個冬天都用樓下的。於是媽媽批評荷沅的裝修是中看不中用。荷沅虛心接受。
董群力想請祖海吃飯,但祖海不是在外地,就是有客戶,他即使與席了,也沒法好好說話。他於是又想到了荷沅。電話打到安仁裡,憑本事從梁媽媽嘴裡挖出荷沅工作地的電話,便立刻打上去。
荷沅沒想到會接到董群力的電話,在「您好」之後一時塞住。董群力見荷沅沒聲音,還以為她工作地方不便打私人電話,忙道:「梁小姐,你如果不方便的話,我說你聽。我想請你吃頓飯,感謝你上回的幫忙,同時跟你聊聊小叢的事,如果你有空的話,我六點鐘在你那個賓館大堂等你。」
荷沅猶豫了一下,才答應一聲「好」,另把時間改在五點半。否則她五點下班後還得在大堂空等一個小時。
沒想到下班前夕汪先生拉住荷沅就元宵招聘會要用的中文公司簡介商量一下寫法。汪先生平時用英語時三頭六臂,唯獨遇到簡體中文讀寫時一籌莫展,他最頭大的還有與政府機關的交往,到那些時候,他只有找荷沅。荷沅幫他由英語翻譯成中文,又讀給他聽一遍,一讀通過。一看時間,已經是五點三刻。連忙拿起包,大衣往臂彎一搭,大步衝向電梯間。走出電梯,遠遠看見董群力等在花束旁邊,他身邊還有祖海。荷沅不知道今天的飯局究竟是祖海通過董群力邀請她,還是董群力通過她邀請祖海。
祖海見荷沅穿著淡灰西裝套群,裡面是粉紅襯衫,頸間是白色珍珠項鏈,挎著大黑包和黑色大衣疾步趕來,自信瀟灑,神采飛揚,竟比電視裡面的什麼白領麗人還好看,一時站在原地忘了迎上去,微瞇著眼看荷沅走來,走到跟前了,才想起要說話,「荷沅,你不是還沒畢業嗎?怎麼開始上班了?」
荷沅走過來的時候早就看清了祖海,見他現在似乎瘦了不少,人又黑了下去,不過精神很好。但走到他們兩個面前的時候,便把臉轉了開去,聽祖海說話了,她只是簡單地道:「勤工儉學。對不起,我晚到了,剛剛下班時候有點事。」
祖海忙道:「荷沅你做什麼都出色,剛剛走過來周圍的人都在看你。」
荷沅不看他,他不誇還好,一說她好看之類的話,她就想到他不知怎麼看那張青花瓷一樣的臉,他看的時候用的是什麼眼光,胸口就憋悶。悶悶應了聲:「我媽提起過你,謝謝你上回帶去的四川臘味。」
祖海還是笑瞇瞇地看著荷沅,道:「我明天還要去一趟上海,你有什麼東西要帶的?」隱隱聞到有股淡淡甜甜的香味,懷疑是荷沅用了香水。 「不要。」荷沅一口回絕。
董群力是過來人,看著兩個年輕的那樣子,心說他們怎麼那麼多日子了還沒和好,祖海的水平也夠差勁。不過他今天有求於祖海,當然得好好幫忙。便笑呵呵地道:「我們還站著幹什麼,上去吃飯。」
坐下後,荷沅還是不看祖海,不知為什麼,非常討厭看見他的臉,反而是不看著,只聽他說話還可以忍受,幸好祖海坐在荷沅的左手,不是對面。
董群力好不容易請到祖海,開門見山,「小叢,沒想到你單干了,還能做的那麼出色,我原來低估你。」
祖海沉著地微笑道:「我還得感謝董總給我讓出西南那條線,否則我最多也只能撈點剩飯剩菜。」
荷沅心想,他不是以前喊董群力是董哥的嗎?怎麼現在變成喊董總了。這時祖海將小姐交到他手中的菜單遞給她,荷沅推了回去,輕道:「我不會點菜。」
祖海還是推回來,笑道:「董總今天特別請你客,你挑你自己喜歡的點,沒關係,一點不用跟董總客氣。」
荷沅沖董群力笑笑,這才專心點菜。一邊聽董群力道:「小叢,你不用諷刺我,在商言商,我怎麼可能放一條路給你?是他們自己內鬥,都不願做油水最少的西南線,只能由著你去做了。」
祖海笑道:「董總好人,對那幫烏合之眾,只能該打就打,該殺就殺,一點不能客氣。對了,你們現在貸款方便嗎?現在貸款利率那麼高,你們當初趕末班車發行的債券還是合算的。」
董群力斟酌著道:「我們私營企業貸款依然不方便,幸虧有債券資金支持生產。你呢?聽說你做得挺大,資金吃得消?」
祖海看荷沅一眼,他當然不會說,流動資金都是荷沅提供。「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我跟你不同,我主要是下單給其他工廠做,等對方貨款打進我賬上,我再付給工廠,我算是借雞生蛋。不過這樣一來,利潤總是要比自有資金的少一點,沒辦法,先天毛病。我最頭痛一點是我長年在外,工廠交來的貨色質量沒法很好控制,總是要遇到退貨。董總,你如果看著那群沒良心的不順眼,不如過來我公司,我主外你主內。」
荷沅不由看了一眼祖海,怎麼反過來變成他挖聯合公司的人了?難道是董群力真如祖海那晚所言,控制不住局面,被群狼圍攻了嗎?只見董群力尷尬地笑笑,道:「怎麼可能,我還當著家呢。你那外加工的辦法好是好,但換到我們聯合公司就不行。」
祖海笑道:「那是,一塊肥肉,個個都想染指。董總,報紙上說經濟緊縮,你們有沒有受打擊?」
董群力道:「原來還有的一些貸款是別想了,幸好有債券資金在,夠用。你反正本來就不能貸款,不會有什麼影響吧?」
祖海笑道:「我哪裡有什麼影響?再緊縮,也是縮到你們這些胖子,我本來就是鑽夾縫的,掉頭也比你們塊,不過話說回來,最近做工廠用電器那一塊訂單有點少啊。這可是你們的利潤大頭。」
董群力問:「你好像單干後一直做家用電器配件吧?」
「是啊,家用電器配件本小利薄,你們大規模公司吃肉,留下骨頭給我們小的們啃。」祖海說起來笑嘻嘻的,好像一點沒覺得委屈。「荷沅,你上班的地方是不是柴外婆介紹的?是她認識的那些香港大老闆嗎?」
「不是,我自己撞上的,以後分配也是在這家公司。是家美國大公司。」荷沅本來以為上班了後,可以多少聽懂一些祖海他們的經營經,但聽了半天還是跟霧裡看花一樣,一頭霧水。心裡納悶,究竟是祖海的生意經不上路,還是她還沒真正進入MS公司的經營?
「原來這樣。上次我遇見你媽,本來想問問你分配的事,你媽說你找到家外資公司,我還以為是柴外婆介紹的。你自己找到合意的最好。我去見了柴外婆,她好像瘦了一點。」祖海也是趁著有旁人,荷沅不會回絕得太難看,所以趕緊把要說的話都說出來。
荷沅想到宋妍找工作的艱苦,這才能知道祖海如果幫她找工作的話,那是多大的人情。又聯想到她現在為裝修小禮堂用的心力,不知當初祖海裝修安仁裡花了多少力氣。但終究說不出長篇大論,只是淡淡說:「多謝費心。柴外婆最近身體不是很好,等閒不喜歡有人上門打擾。」
祖海忙道:「你還跟我客氣什麼,對了,天氣那麼冷,有一種鹵素電熱器效果比較好,我看你家裡用的那種發熱管的不是很熱……」
荷沅淡淡打斷他:「不勞費心,我媽但凡肯多用幾度電也不會那麼冷了。」
董群力在一邊聽著乾著急,但又不便插嘴。好不容易見荷沅把祖海的話都推了回去,這才道:「小叢對朋友那是一點都沒話講的,就是熱心。小叢,請你來,很想聽聽你的意見……」
祖海笑道:「董總客氣,不就是聯合公司那幫人嘛。你什麼時候發點狠敲老楊一頓,其他人可以聽話一個月。」
當然,話題並不是那麼簡單,董群力有很多事要問祖海,荷沅看祖海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樣子,但不知道祖海話裡有沒有別的話,總覺得他們說話沒那麼簡單。事不關己,她還是專心吃菜。五星級飯店的菜也就馬馬虎虎。不過碗碟真是好看,她不由手癢,端起一隻空盤子左看右看了一番。
幸好祖海看荷沅面上不肯喝酒,董群力今天有求於祖海,不便逆著他的心意,一頓飯磨磨蹭蹭還算吃得快。吃完,荷沅這時已敢當著人面披上大衣,見祖海和董群力穿的都是帶毛領一手長皮大衣,不由想起汪先生開玩笑地說起,現在毛領皮大衣是全國的老闆服。走到下面,祖海拉住董群力商量:「董總,我帶荷沅去看一處地方,她衣服穿得少,你借車子給我用用。」
董總忙把車鑰匙給他,也不多說,沖荷沅笑著揮揮手就走,好像笑容裡面很有內容。
祖海等董總一走,便對荷沅道:「荷沅,你別走,我帶你去看一塊地皮,我跟劉家鎮房產公司合作開發一塊地皮,你是我公司的董事長,我總得向你匯報匯報。」
荷沅吃驚道:「我是董事長?你尋什麼開心?」
祖海笑道:「沒有尋開心,公司註冊不能只有一個股東,必須兩個以上,公司本來就只有你我兩人的資金,難道還找個外人來當股東?再說你的資金比我多,我對你不公平一下,你我各佔一半股份,但法人代表董事長一定要你當的。去年稅務年度時候,我考慮了一下決定不分紅,因為看你日子過得還不錯。紅利拿來繼續發展,荷沅,你放心,你的賺頭要比買債券好很多。」
荷沅不由看向祖海,她坐在後面,但還是看得見他眼睛只看著路面,臉上掛著笑容,很是舉重若輕的樣子。荷沅想了想,道:「我那些錢只是借給你,不是投資,你手頭寬裕了,照銀行利息還給我就是。你賺得比債券利率高的利潤,那是你自己的本事,我不要沾你的好處。我有兩筆稿費養著,又賺了工資,夠生活。」
祖海回頭瞥了荷沅一眼,道:「你當初說的是隨便我處理,不要問你,我既然隨便處理了,你也別來管我。荷沅,去年要不是你的支持,我沒法活轉。即使活轉,也是兩三年後的事。你不用客氣,那是你應得的。」
荷沅又不知道公司經營究竟是怎麼回事,想了半天才道:「那我退股,我又不懂。」
祖海笑道:「你放心,你不懂沒關係,我不會在帳上面做手腳,即使小金庫的帳目,我也一筆一筆記得清楚,全部附有單據。我這兒,你不用擔心吃虧。」
荷沅聽了怒道:「你不要曲解我的話,你明明知道我在說什麼意思。我不要跟你合作,我只是借錢給你,你一定要搞什麼股東董事長的話,我要你今天就還錢。」
祖海不吭聲,他早就料到荷沅會那樣說,所以他一直瞞著荷沅。現在見荷沅真說出來,他聽著還是很難過,知道荷沅不肯原諒他,又想到,荷沅一向心地好,或許她去年借錢給他,只因為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而與感情無關。
荷沅見祖海不說,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反正見他板著臉的時候挺可怕的,於是也不說話,眼睛轉向車外,看路燈一排排掠過。
終於到一處路燈有點暗的地方,祖海悶悶地道:「你拉下車窗看右邊,已經在挖地基了,看到沒有?這裡是城鄉接合部,地皮還沒漲太高,現在城市往外發展快,我們估計等我們造好房子的時候,這裡可以旺起來,我看過市區規劃圖。只是這裡的房子還只允許造四層,不能是六層七層,否則賺頭應該更好一點。我們先造六幢,等賣出後,再開始造後面六幢。這裡最大優勢是戶口還是市區戶口,沒降到縣裡。以後小孩子讀書分配都沒有問題。」
夜深人靜,工地上沒人,只有幾盞路燈照明著。荷沅看過去,見裡面已經堆了小山似的磚頭、沙石與毛竹,心中不知道說什麼好,說了大家又生氣。
祖海回頭看看荷沅,見她一臉緊張,心裡又軟,溫和地道:「房地產的事,你以後遇到董群力可別說。聯合公司一幫見不得我好的人,我擔心他們到時挖我牆角,我這份合作得來不易。我聽你的,得饒人處且饒人,《艾柯卡自傳》我也沒白看,我明白我自己做得好,做得最後比他們好,才是最要緊的。你放心。所以我不犯人,也只有避開讓人也不犯我。我的電子元件公司現在做熟,本來今天想請董群力來管著,他是個可以托付的人,底子也穩重,可是他這人還是束手束腳放不開聯合公司的股份,總有一天會被一起拖垮。倒時再說吧。我以後的重點準備放向房地產,還是你我共有的公司,一人一半股份。我會好好經營,你一定要放心我。」
荷沅皺皺眉頭,兩眼還是看著窗外,道:「祖海……」那麼多日子一來,荷沅還是第一次叫出祖海的名字,祖海忙應了一聲,倒是把荷沅嚇了一跳,白他一眼,繼續道:「我還是不願佔你的便宜,反正你等自己寬裕了,把我的那份連本帶利還給我,我的名字你要掛著就掛著吧,反正我不會再從你手裡多拿一分錢。」
祖海道:「荷沅,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做得不好虧本的話,你的錢也一樣虧本。你別看現在好像我賺得很好,萬一呢?所以我們是同甘共苦,你不要總想著是佔我便宜,要不是你,也不會有我今天,你想過沒有?」
荷沅嚇了一跳,還有這虧本的可能在?但也是,有賺有虧,做生意天經地義的事。默默搖上車窗,想了會兒,才有氣沒力地道:「你處理吧,我反正是不懂,只要你不要讓我虧得連安仁裡都賣掉就行。」
祖海聽著只會搖頭,這傢伙怎麼一點經濟意識都沒有,偏又傻運氣好得驚人,出門都會撞上元寶。他重新發動車子,一邊輕道:「荷沅,我每天想你,可知道你生我氣,不敢見你。再說我被人趕出聯合公司,多不光彩的事,我很沒臉見你,你那麼能幹,不知襯得我有多沒用。今天有董群力在,我才敢過來,看到你比我印象中越發好看了,今後不知道多少人會來追求你。荷沅,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荷沅聽著垂下頭,做夢都是練著武術追著祖海打,可看見他回頭衝她笑,她又心軟,打不下手,反而回手敲自己,敲得夢醒。每次醒來總是想,他有什麼好,他那麼噁心,還想他幹什麼,可白天可以不想,做夢時候逃不過。反而是青巒在夢中出現得很少,出現了也只是在孩提時候。現在看見祖海不再作嘔,但還是不願看見他,離他遠遠的,就像車子裡面他坐前面,她坐後面,才可以講話,她沒法想像如果祖海再來握她的手,甚至親吻擁抱,她會覺得多髒。
祖海見荷沅一直悶聲不響,又看不見她的臉,只得歎口氣,道:「荷沅,我已經改了,你就不能原諒我一次嗎?」
荷沅坐在車後,思來想去,還是沒法接受祖海,心中總是抹不去那團陰影。他在兩人定情的下一刻都可以招妓,荷沅沒法讓自己相信,沒見面的那麼多日子裡,祖海真的沒有再犯。她一路沉默,直到祖海把她送到安仁裡門前,才低頭輕道:「祖海,我已經想好了,兔子不吃窩邊草。我們以後做普通朋友吧,或者,你就當作沒認識過我。」說完便開車門出去。
祖海一臉扭曲地看著荷沅開門進去,很久都沒動一下身,他一直避著荷沅,就是怕聽見這句話,而現在,這句話還是不可避免地向他拋來,讓他明白,荷沅不肯再相信他。而他相信,那麼好的荷沅肯定會有很多人追求,比他條件好的人肯定會有,荷沅被人追去的日子指日可待。
祖海覺得自己很冤。但他不是個說放棄就放棄的人。現在安仁裡不是住著荷沅的媽嗎?他作為鄰居小輩,經常走母親路線不就得了?
荷沅則是把心思全部寄托到工作上。春節,荷沅的爸爸進城與母女一起過,荷沅得以留在城裡催著設計院沒法回家的工程師趕著春節空檔賺外快,畫出小禮堂的結構圖,於初七前便寄給美國總部,方便他們趕緊設計,並安排特殊裝飾建材的購買起運。
等到安德列休假回來,見荷沅把這些事完成,心中和口頭都表讚許,但還是嚴肅叮囑一句,以後與設計師洽談等事宜必須經過批准再做,因為這需要涉及到辦事處的財務制度。目前辦事處雖小,但制度不能違反。雖然,安德列知道這個小姑娘不可能有歪心,但還是要約束她。
然後是招聘開始。MS中國辦這回要招不少人,荷沅被汪先生拉去幫忙甄別資料。看著同屆大學生過五關斬六將地殺過一場場的考試,荷沅不由感慨自己的幸運,她若是現在和這群人一起競爭,不知還能不能進MS公司?看著厚厚好幾堆的個人資料,裡面的人都是那麼優秀,有很多在學校叱吒風雲的人物。但看著汪先生選人,他似乎並不最看重成績,除非是專業的。汪先生與人面試時候非常有策略,荷沅只去看過兩個人的面試,裡面的問題似乎是漫無邊際,但回頭想想,這些問題的回答都很能反應出個人綜合素質。
招聘結束,又有兩位本地上學大學生進來熟悉工作。果然如安德列所言,他不喜歡招女生,招的都是男生。他們與荷沅一個學校,說起來居然都知道荷沅其人。荷沅在學校混得比較少,竟不知道自己已經這麼有名。
三個人都沒有具體安排,但荷沅進入早,大家已經用順手,做得就多一點。尤其是裝修小禮堂都是她一手抓,兩個男生沒有獨自立業的經驗,更沒有裝修經驗,雖然肯幹,但幹不到點子上,終是差了荷沅一等。荷沅雖然報關提貨,忙的一塌糊塗,但心裡很愉快,因為發覺自己做起事來不比別人差勁。
偶爾會給技術支持做做翻譯,尤其是遇到難纏的客戶。本來這不是荷沅的事,但被汪先生發掘出來,說荷沅連那麼頭大的政府機關都跑得順溜,客戶當然容易對付。荷沅好強,只好硬著頭皮連夜看資料,背術語,以免辜負汪先生的識人慧眼,更怕給安德列丟臉,因為她進MS中國辦沒過五關斬六將,總覺得自己進來得名不正言不順,若不做出一點成績來證明,那不是很對不起安德列?
可專業詞彙好多,背下來又忘記,剛開始的時候,聽著技術支持說話,心裡知道那玩意兒安在什麼部位,但就是想不到中文該說什麼,很出洋相。好在專業人員對專業人員,有時候他們手舞足蹈一番,對方竟然能聽懂了。可是荷沅有最親和的笑臉,最溫柔的聲音,和最體貼的安排,總能化險為夷。至於後來熟悉詞彙了,更別提有多順利。
安德列看在眼裡,四月中的時候,與荷沅談話,說他考慮準備讓荷沅專攻辦事處還沒獨立開展的業務,讓她開始著手辦理護照和簽證,等她一畢業,立刻過去美國總部培訓,並為後面報到的人員培訓打前站。荷沅欣喜地答應,出來後手舞足蹈地回家,先進先進,可見關鍵是在先進門一步啊。跟媽媽說了尤覺不足,很想給祖海電話也告訴他,但總於沒撥出電話。而撥向學校的電話則在轉機時被媽媽按掉。老成持重的媽媽建議,這事等成行前幾天再說。那些還在為找工作煎熬的室友未必很樂於看見她的一舉沖天。
美中不足的有兩點。第一點,畢業設計荷沅當然無法周到地兼顧,她做了件她覺得很可恥的事,帶著重禮拜訪了帶設計的老師。第二點,小禮堂裝修竣工,荷沅連自己的位置都還沒認,便被送上飛機,非常沒有成就感。
聽了三年鳳飛飛的《往事難忘》和羅大佑的《閃亮的日子》,等這兩首歌專門為她的畢業奏響的時候,她卻沒有時間傾聽,她的腳步早一步跨出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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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章
還是祖海送荷沅去機場,就如以前祖海送青巒去機場一樣。而這回略有不同的是,祖海又買票陪荷沅去上海轉機。因為荷沅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時間安排得特別緊張,連回老家一趟的時間都沒有,等祖海知道,連獨自要求一飯的機會都爭取不到了。所以他只有陪荷沅飛上海,在上海住一天,第二天一早登機飛美國。不管荷沅願意不願意,祖海賭荷沅當著她父母的面不會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