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海笑道:「那是因為你跟我在一起,師傅帶得好。」
回到車庫,荷沅見劉某人的車子已經不在,不由得看向王家園裡,見那裡燈火通明,非常熱鬧的樣子。等祖海出來,荷沅揚揚下巴給他看:「好像出事了,以往他們家裡從來只有幾盞暗暗的很有情調的燈,今天亮得不尋常。」
祖海看看,沒興趣,攬住荷沅往家裡走,今天什麼日子,誰管他人瓦上霜。荷沅也想著已經通知到了朱行長,她算是仁至義盡了。
孰料王家園裡這一夜輝煌之後,以後天天黑燈瞎火,荷沅再沒有在車庫遇見憂鬱的劉太太。看來那夜一定是出事了。
毫無疑問,汪先生親自去機場接的丹尼爾,還是從上海接回來。丹尼爾身型削瘦,頭髮灰白,但看一張臉才是四十左右的樣子。整個人看上去不苟言笑,但彬彬有禮,荷沅覺得是那種有點疏遠的矜持的禮貌。他到達後拎著行李直接到了辦事處,可能與汪先生一路從上海談到辦事處已經談夠,到達了就找荷沅單獨談話,瞭解業務詳情。當然,這些東西對於荷沅來說都是信手拈來,說起來毫不費力。估計在丹尼爾聽著也是覺得比較簡單,並沒什麼大不了。荷沅覺得,難道自己需要一一說出生意後面談判桌下等等之類的辛苦?那不成邀功了嗎?
丹尼爾聽完對荷沅的談話不置可否,只認真地道:「梁小姐,你一周後赴美,之前,請起草一份詳細工作計劃給我,以免你走後群龍無首。以半年為期吧。」
荷沅心說她才走一個月,他怎麼要半年的計劃?有鬼。便道:「已經有一份季報,我先拿來給你。」 丹尼爾道:「季報我有,我需要半年期的計劃,方便長遠安排工作。」
荷沅心說那你幹什麼。但還是道:「好,我出發前交給你。不過老闆,我準備去一趟神州特種,後天一台主要設備進場,我得在場。如果老闆有興趣的話不妨過去看看,那是MS中國辦的第一單大生意。」
丹尼爾微笑道:「不,謝謝,我剛來,暫時走不開。謝謝你,梁小姐,希望我們以後合作愉快。」
荷沅聽了忙告辭出來,立刻吩咐後勤給定機票,當天來回。而後叫小宋進辦公室,將季報交給他,讓他照此擬一份半年計劃。
祖海當然不快,這次終於沒有了論壇,又攤上一次培訓,還是去美國那麼遠,他中途想荷沅了都沒辦法夠得著。
荷沅這次培訓的課程竟然由教MBA的教授主講,來者都是各地分公司的重要負責人。這一回與以前不同,大家見面荷沅已經有了話題,不止是就課程就事論事,大家還討論世界市場發展,以及世界經濟發展。閒時荷沅加緊上網閱讀大量經濟信息,看見與中國相關的就立刻電話告訴祖海。一個月最後幾天,大家都將目光投向東南亞,那裡,似乎正醞釀著不小的風暴。
而荷沅更關心的是MS中國辦究竟醞釀起風暴沒有。與屬下打電話,只知道如今丹尼爾親自上陣,規範詳盡地指揮市場業務部門的工作,當然,技術支持部門全體傾向於他,而業務部門怨聲載道。丹尼爾的方式並不合適。荷沅瞭解了幾次詳情後懷疑,丹尼爾與安德列當初的思路差不多。
聽說汪先生與丹尼爾的關係很好,他是辦事處的元老,底下人等都是他一手招至,知根知底。經常丹尼爾在給業務部門開會的時候,汪先生也在場,他的一兩句補充常害得業務人員無可推托,只好硬著頭皮上陣。荷沅相信,汪先生現在一定是超水平地孔雀開屏,讓丹尼爾看見他的能力。就丹尼爾進業務部開會都帶著他來看,他們的合作愉快而默契。
那麼,荷沅心想,她該是局外人了。
回到國內,與祖海久別勝新婚,再加時差折騰,第二天上班蔫蔫的。丹尼爾一上來就召荷沅與還沒出發的汪先生開會,順勢給荷沅佈置了一堆任務。丹尼爾的任務佈置得很細緻,確實如手下們所說,很規範,就像荷沅第一次培訓所學。因為丹尼爾的態度明顯的不容置疑,而汪先生同時愉快地現場接受其他任務。荷沅側面就幾個問題提問後,便不再多說。看起來丹尼爾是個堅持己見的人。
回到辦公室裡,荷沅看著丹尼爾的工作指令,心中鬱悶,照著做吧,憑她的經驗,一准失敗,失敗是沒什麼的,但她現在也算是在行內有些小名氣,如果犯出這種常識性的不合國情的錯誤,以後還怎麼有臉見人。但不照著做吧,看今天丹尼爾剛愎自用的樣子,即使她順利完成任務,估計丹尼爾還會說一聲要是照他吩咐做的話效果只有更好。最主要的是荷沅不想學汪先生事事「配合」的工作作風,她覺得人應該有堅持,明知是錯還將錯就錯,她有點做不出來。
她關在辦公室裡思考了一早上,下午便整理了一下私人物品,稱病回家,反正她一張臉正蒼白著。回頭讓祖海通過關係從醫院拿出一份病歷,請病假一個月。祖海雖然說荷沅這麼做顯得太驕,但他巴不得荷沅不上班,大力配合,還親自將請假手續送到MS辦事處。
荷沅徹底閒了下來,種花養魚睡懶覺,三天時間臉色便白裡透紅。院子裡的梔子花開得正好,荷沅取一隻粉青瓷筆洗,裡面注水,飄了幾朵梔子花在上面,一汪碧水襯白玉,看著眼睛都舒服。第四天的時候荷沅清早去了花鳥市場,搬來一大堆的室內耐隱植物,指揮著搬運工這兒放一盆,那兒放一盆,剎時,房間裡面似是有了生氣。傅姐打掃完房間,荷沅讓她先回家,她喜歡獨自呆著看書看報。煤氣灶上小火燉著去皮鴿子加火腿,肉香混著花香,竟也不混濁。手中是荒廢已久的書籍,百讀不厭的《古文觀止》。腳邊嬉戲著已經身強力壯的笨笨一家。
十點鐘的時候,接到汪先生的電話,他說上門探訪,荷沅一口答應。不出十分鐘,大門便被敲響,汪先生獨自進來。進門後的汪先生看著穿老頭汗衫的荷沅,微笑道:「你美國回來那天臉色真差,不過今天好像已經恢復。」
荷沅請汪先生裡面坐,一邊也不隱瞞地直言:「我身體很好,但我暫時不會回去,回去便得不由自主受人牽制傷及多年同僚。家中出糧主要不靠我,我不想白眉赤眼傷了大家和氣。」汪先生還能過來做什麼?赴美前道別是幌子,試探口吻吃顆定心丸才是主要。荷沅樂得說得大方。一邊忙碌著斟上今年新做的代代花茶。
汪先生仔細打量了一下整間客廳,大致評估了一下價值,等荷沅泡上茶坐下來,他才道:「我後天就得去美國,因為你請假,丹尼爾將業務部門的工作交給唐生年暫時管理。技術支持由他自己管理。很可能,等我回來,MS中國辦已經變得不再認識。」
荷沅喝自己的純代代花茶,微笑道:「這不正好遂了他們的意?汪先生,七月份你回來的時候再說吧,我現在是一點不想參與,腦筋不想動到內耗上面。等你回來後,丹尼爾想怎麼發落就怎麼發落吧,我挺享受這幾天悠悠閒閒的生活的。汪先生,我最想的是等你回來後打電話叫我回去上班,否則就算了。這回懶得投降。」
說到投降,兩人相視一笑,當年情形浮現眼前。汪先生不明白荷沅心中是不是真的這麼想,想主動退出競爭,免得傷了與他的和氣。她說的是不傷同僚和氣,而現在能被傷的時候他一個,她只是不直說而已。但看她行動應該是真正退避,確實不去參與競爭。只要她不在,汪先生心想,唐生年一個月內未必能真正成為業務部門的頂樑柱,那麼他從美國回來的時候,MS還是少不來他。但是那樣一來,梁荷沅可能必須真正地退出了。
汪先生追問一句:「真的不考慮?MS中國辦給你的待遇相當不錯的。」
荷沅笑道:「每月工資獎金都打到卡上,我都不知道拿了多少。可是待遇再好,做得不愉快還是不做為好。汪先生,我考慮得很清楚。你安心去美國吧。」
汪先生大是尷尬,聽得出梁荷沅已經猜知他登門拜訪的用心。被她那麼一說,他這人立刻落了下乘,以後即使再做同事,他也沒法在梁荷沅面前再抬起頭。不過他也因此放了心,她已明說,照她平時工作習慣不是出爾反爾的人,而且看她家境確實是好,可能女孩子做到這一步已經倦鳥知返了。
不過再談話就沒了什麼感覺,說了一些風花雪月,汪先生沒有應邀留下吃飯,趕回辦事處。
汪先生才走沒多久,祖海回來吃飯,進門雖然照規定熱烈擁抱,但兩人都有些像在完成任務。趁著祖海洗手洗臉的空擋,荷沅端了飯菜上桌,鴿子筍片老湯,清蒸帶魚,清炒荷蘭豆。祖海擦乾了手出來,笑嘻嘻地道:「老婆在家就是好,中午也有飯吃,吃完還可以睡個午覺。」
荷沅將他一把摁到椅子上,笑道:「再過幾天你就得煩了,討厭,現在連中午也得回家報到,人還有沒有自由。今天汪先生來探我消息,所以我少做了一個菜,本來還想涼拌一盤金針菇的。」
祖海笑道:「他來幹什麼?傻冒。辦公室裡有事肯定是先拿下他們這種文職人員,誰捨得手中握著市場的業務人員?現在你的位置誰在頂替?」
荷沅笑道:「唐生年啊,他可終於熬出頭了。」
祖海忍不住道:「荷沅,你真有那麼大把握?你退出來這一手做得雖然漂亮,但萬一唐生年有他自己的道行,一兩個月後你真回不去了呢?」
荷沅想了想,道:「我這一手本就是以退為進,讓他們看看我不在業務部會走向哪裡,我不在,他們才能看得清楚,一勞永逸,免得以後還是經常跟我雞零狗碎地鬧麻煩。但也不排除唐生年順利接手。如果是這樣,只能說明我以前自視太高,其實水平馬馬虎虎,那麼我也該清醒認識自己,不如回家算了。順便送汪先生一個人情。」
祖海笑道:「那好,我今天開始就戒酒。」 荷沅愣了一下,隨即明白祖海的意思,一筷子敲了過去,「你想得美,我還沒玩夠呢,等我三十歲再說。」
祖海笑道:「兒子也可以玩的,我們可以叫保姆,又不用你太操心。否則你每天在家不是太閒了嗎?」
荷沅笑道:「不閒,一點不閒,我後面還有一大堆計劃要做的事。祖海,我想買只電腦上網,看看國外的新聞,還可以打打遊戲。否則呆在家裡太閉塞了。」
「早該買,還可以教教我。我下午讓財務送支票過來,進到公司賬上。老婆,不如你再去買台什麼跑步機之類的來,我可以鍛煉減肥,這附近都沒有跑步的地方。」
「誰說沒地方跑步,西郊有條修了一半扔那兒的路,你每天早上開車過去跑上幾圈就是了。不行我每天早起押著你去。」荷沅說著,一筷子搶下祖海已經夾起的帶魚籽,笑嘻嘻送進自己嘴裡。不由想起林晶晶給青巒剝蝦,「祖海,青巒他們怎麼樣了?什麼時候結婚?」
祖海道:「青巒好像不很滿意,你在美國的時候,有天他和我一起喝酒,說起來他很不想結婚的樣子。不過他還是君子,沒說林晶晶不好,直說不適合。我說不好就斷了,拖著對誰都不好。」
「哪那麼容易斷,看那樣子,林晶晶追得很緊。而且他們還上過床。且不說感情如何,青巒總得負點責任吧?不過也是,拖著萬一不結婚,不是耽誤了人家。」
祖海笑道:「那不結了?青巒的性子裡面最大不足就是當斷不斷,顧慮太多。」
荷沅想想也是。吃完飯祖海睡覺,荷沅上樓陪著他在旁邊看書,手機全部關閉,老房子裡比較陰涼,住裡面非常享受。恬靜安逸。
最先幾天還有同事不斷來電問好,可後來大家也忙,再說看荷沅還真是偃旗息鼓,都也問候得少了。再加荷沅懶得開機,免得應付客戶的問詢,大家的電話也打不進來,慢慢地,不用半月,再開手機,電話已是了了。生活是真正的安靜,而不是運籌帷幄。
可是小院外面卻是風雲變幻,無論是從電視新聞,還是從網絡上讀得的消息,整個亞洲金融正遭受著一次規模空前的惡性襲擊,在美國培訓時候大家所討論出的最壞結果彷彿正在逐步走向現實,危機已經悄悄抬頭。
為避開網絡使用高峰時期好幾分鐘才能打開一個網頁,荷沅每天清晨起床便上網下載新聞,順便將標題讀給在跑步機上做小白鼠的祖海。兩人都很擔心,危機看來已經波及中國,未來不知將會如何衝擊中國經濟,據目前看來,情況非常不妙。荷沅從網上找到的國外分析來看,祖海從事的房地產一定是首當其衝,必將成為危機經濟中最大的受傷者。
任誰看到這種預測出來的結局都不會開心。祖海也不例外,這幾天每天早早回家看荷沅翻譯給他的最新消息,眼看著最壞預測越來越有實現的可能,當然是天天食不甘味,嘴唇上火皸裂,臉上滿是疙瘩。兩人都沒想到,傾幾個國家之力,竟然難以抵擋金融大鱷的攻擊,竟會節節敗退,退至懸崖。第一次充分認識到,原來國家不是萬能,也第一次認識到,小民也與國家命運休戚相關。
此刻用熱鍋上的螞蟻來形容祖海一點不為過,眼看著危機到來,而他手頭還積壓著空房無數,若預言成真,別的不說,即使高額貸款利息已經可以將他壓垮。他已瀕臨絕境。
這天他中午回家,進門第一句話還是「怎麼樣」。荷沅上去主動緊緊擁抱了祖海一下,雖然得不到發應,她這幾天還是堅持著做。她最近都不在祖海面前耍賴了,祖海的神經已經繃緊到極點,不能再戲弄於他。
「還是老樣子,都估計泰銖會是第一個缺口。先不談這些,我們先吃飯了再說。」荷沅覺得自己像是哄小孩似的。 祖海沒答應,急促地道:「先給我看你的翻譯。」
荷沅只得道:「好吧,你坐到飯桌邊,我拿資料給你,邊吃邊看邊說話。」
祖海撓撓一個月沒修的頭髮,悶聲坐到椅子上,荷沅瞥他一眼,過去電腦桌拿了資料給他。想到他還沒洗手,不催他了,還是去洗手間拿了濕毛巾出來給他擦吧。出來,見祖海早就看上了,她拉過祖海沒拿資料的手,一個手指一個手指地擦個乾淨,然後輕道:「祖海,我們換個手。」
祖海似乎是沒聽見,沒有動手,依然專注地看著手中資料。荷沅無法,只得拉起他已經擦乾淨的手去捏紙片,以換下祖海另一隻手。不想才一拉祖海拿著資料的手,祖海「嘖」地一聲,不耐煩地道:「你別煩。」
荷沅聽了愣住,什麼態度。很想給祖海一拳頭,可看著他皺起的眉頭,又忍下了。他也難,那麼大擔子呢。可荷沅又想,難道她就不難?她「病假」之前挑的擔子難道輕鬆了?她什麼時候說他煩過?而她現在雖然看似悠閒,心裡卻是提著一把汗水,誰知道MS最後怎麼發落她呢?她心裡從來沒有真正考慮過放棄MS的職位。這點祖海可知?她站在祖海身後發了半天愣,才悄悄走開,進廚房盛飯出來,一碗給祖海。
荷沅只是大致翻譯,所以不用多久,祖海便已看完,端起飯碗吃飯,但一直沉著一張臉不說話,似是思考著什麼。荷沅沒去打擾他,看他吃完一碗起身,卻不是去廚房盛飯,才問了一句:「一碗夠了?再吃點吧。」
祖海過去洗手間,聞言頭也不回道:「沒胃口了。荷沅,今天你洗一下碗。」
荷沅翻了個白眼,不去與他理論。今天不知為什麼他這麼沖,她懶得去與他討論「休息在家與洗碗歸誰」之間的區別,免得他又是一句「你別煩」。「你別煩」倒也罷了,荷沅最難受的是祖海的那聲「嘖」,充分表達出他心中極大的不耐煩。她現在是他的大麻煩了嗎?
洗完碗,荷沅遲疑了一下,沒有上樓。沒想到祖海在樓上喊老婆。荷沅一直反感「老婆」這個叫法,也不知道是為什麼,而今天是特別的反感。但祖海一直在叫,她只得上樓,拿本書坐到床頭。才坐下,還沒翻開書,祖海已經膩了上來,將頭鑽進她的懷裡,一手熟練地繞到她背後,打開搭襻。荷沅驚道:「幹什麼,你這幾天不吃不睡的,還是快點睡覺。」
祖海不聽,也不說話,大力將荷沅壓到身下,上衣都沒脫,也沒前戲,直接進入。荷沅只覺得痛,殊無歡愉,推又推不開,更不想伸手抱住他,被動無奈地接受著歡愛。在祖海一波一波的撞擊中,荷沅不由得想起實習回來的火車上那個青花瓷臉說的話,「進門出門話都沒有一句,進來就上,上了就走。」荷沅到現在才明白,原來她記得那麼清楚,字字句句都記得清楚。心中生出的屈辱排山倒海而來,咬住嘴唇偏開臉,不願被祖海吻到,心裡只覺得骯髒。
祖海倒是沒有上了就走,他翻下身來嘀咕了一句「老婆,我決定了」,便鬆松地摟著荷沅呼呼睡去,似是卸下一個巨大包袱。荷沅咬緊嘴唇盯著天花板愣了半天,很久才緩過氣來,拉開祖海搭在她腰上的手臂,逃也似地下床,下一樓洗手間仔仔細細沖了個乾淨,換上衣服出門。可是走到門口又呆住,幹什麼去呢,逛街嗎?她歎了口氣,回來客廳坐下,似乎是沒地方可以去。沒心情逛街,而MS,他們現在在幹什麼?原來工作有工作的好處,起碼是最好的最有理由的消遣。
揪起一張報紙,可看了粗黑的標題卻不知究竟說的是什麼,坐了半天腦袋裡還是一糰子亂麻,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太矯情,還是祖海太過分。乾脆打開電腦玩遊戲。照著順序將空檔接龍從零玩到一百的時候,祖海才踢踢沓沓下樓,從背後抱住荷沅,一邊親吻一邊道:「老婆,睡得真好,足足睡了兩個半小時。你也不說來叫我,也不陪我。」
「噢,拿我當安眠藥了。」荷沅避開祖海吻過來的嘴,淡淡地道。
祖海聽得出荷沅的不滿,忙陪笑道:「你是我老婆嘛,我不找你找誰?寶貝,你知道我這幾天反常嘛,我晚上一定好好補償你,唔?寶貝,別生氣。」
荷沅的臉轉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也不出手固定住荷沅的臉,只是貓捉老鼠似的追著,好幾個回合下來才捉住荷沅的嘴唇,深深吻了好久。荷沅都氣不起來,推開祖海的臉,瞪著眼睛道:「別跟我扮小丑,很好看嗎?」
祖海笑道:「好了好了,終於肯看我了。寶貝,我本來一直決定不下,跟你一親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我定了,割肉拋。你說能有幾個人能像我們那樣瞭解國外新聞,知道危機在前?趁著現在各單位在國家發文禁止福利分房前搶著買房分房,我得搶先把手頭的空房全部折價清空,免得大筆資金壓在手裡困死。即使稍虧,也比以後付銀行利息強。寶貝,你真是我的寶貝。」
荷沅心中忽然想到這個寶貝是不是寵物。但又罵自己沒良心,祖海對她的好,她怎麼還能不知?可心裡還是彆扭,推開祖海的臉,道:「回頭找個好一點的理由登一幅廣告,我也覺得越快出貨越好。上班去吧,速戰速決。」
祖海親親荷沅的手,笑道:「晚上別做飯了,我們外面去吃,吃完看電影,怎麼樣?或者看歌舞?」 「看歌舞,這時候電影院裡都是蚊子。」
「好,別生氣了,我走了,等我回來。」祖海照約定緊緊抱了荷沅一下,這才出去上班。
荷沅沒起身,等他走遠一點才扭頭看他,看著他出門。回味起剛剛祖海的話,其實看得出祖海是強顏歡笑,心血造出來的房子,割肉拋誰不心疼呢?算了,不與他計較,這點小事有什麼可計較的,何況是夫妻。
可心裡不覺還是不很舒服。在客廳坐立不安,怕自己胡思亂想,上去書房取出以前買的降香珠子,拿剪刀剪散了,彷彿香氣也瀰散來開來。這香氣非常好聞,似乎能安穩人的情緒。荷沅取來錦線,像小時候立夏打蛋套似地將降香珠子串成一隻燈籠狀,可等放開裡面的支撐,燈籠立刻塌陷。只得又想辦法。做著手工,彷彿便可忘記心頭的煩惱,氤氳的幽香中,腦子只要簡單地想著這棵珠子怎麼串,那顆珠子怎麼連。可是串了很久還是不成。
荷沅氣餒,收拾了珠子出去逛街,終於還是得去逛街。 查看該章節最新評論(0)正在加載……
第四二章
荷沅來到祖海訂桌的酒店十三樓餐廳時候,意外發覺朱行長也在座,而且就在隔一叢散尾葵的身後。荷沅猶豫著要不要打個招呼,問問久不見面的劉太太究竟怎樣了,她總是有很不好的感覺。但朱行長桌上有別人,肯定不喜歡當著人面說這種事,而且這回他未必肯離席,她也沒東西拿來刺激朱行長,遂作罷。
沒想到手機會想,尖銳的叫聲在安靜雅致、人們都入鄉隨俗壓低聲音說話的餐廳裡顯得非常刺耳。荷沅掏出手機一看是北京的號碼,心中咯登一下,猶豫一閃而過,她已經打開通話鍵,「你好,沒想到是你。現在不是吃飯時間嗎?」
老駱道:「真生病了?聽聲音不像啊。」
荷沅心說肯定是有人把她生病的消息傳到老駱耳朵裡了,他才會主動打電話來問候。想到這個,心裡挺溫暖的,微笑道:「假的,假的,是周瑜火燒赤壁前的假病。謝謝關心。」
老駱笑道:「還好,不是寡人有疾就好。做什麼呢?在外面?」 「是的,在外面吃飯。最近終於有空了,反而閒得難受。」
「既然閒,那我的那串降香珠子呢?說好的一年,你想耍賴是不是?」老駱笑嘻嘻地說話,好像是玩笑一樣。
荷沅忽然想到,今天忽然拿出屬於她自己的降香珠子來串,是不是有串給老駱的意思?給自己的她原本打算是串成首飾的。一時有點心慌意亂地道:「沒耍賴呢,我今天下午就串了,可是怎麼都不成型,還是原來的樣子最好,再給我幾天吧。最近我每天起太早,盯著東南亞的金融,現在雅虎鏈接的網上鋪天蓋地的都是這些新聞,我每天下載來看都要花半天多時間。過了這陣子可能好一點。嗯,我有個問題,真會失守嗎?形勢非常不樂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