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海忙著辯解:「沒有,沒有,我又不是小孩子,怎麼可能學壞,要學早就壞了,還用得著等到今天?」
荷沅也急道:「怎麼沒有?真沒有的話,混女人堆裡幹什麼?你還不是想左右逢源,趁機輕薄?」
祖海聽了終於笑逐顏開,心說繞到後來,原來荷沅是吃醋了。他微笑道:「荷沅,我不是這種人,你相信我。再退一萬步說,我沒結婚,你總不能阻止我與別的女孩交往,培養感情吧?這不叫混女人堆。不過你不讓,以後我就能推即推。」
荷沅剛想回過去,但忽然一想,不對,祖海這話大有深意。停在那裡又想了一想,頓時一張臉「轟」地燒了起來,是,她憑什麼管祖海交女朋友了?又羞又急,一把按下電話,坐一邊生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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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祖海被手機裡傳來的一聲巨響嚇了一跳,及至後面傳來斷線的蜂鳴,他不用想像都可知道,荷沅惱羞成怒了。因為終於明白荷沅的心意,知道荷沅在因他吃醋,祖海心中跟開了花似的,一個人鑽在車裡拍著方向盤狂笑,笑聲傳出車窗,有保安不放心地過來巡視,見裡面一個人笑得瘋子似的,嚇得保安著實退開一步,但又因職責所在,不得不敲了敲車窗。
祖海正高興得忘乎所以,聽到有人敲窗,降下車窗笑容滿面地問:「什麼事?」 那保安見祖海平白無故地客氣得可怕,不由得倒退三步,小心翼翼地道:「老闆沒事吧。」
祖海愣了一下,黯淡燈光下見保安全身防備的樣子,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了,說了聲「沒事」,便升上車窗。被保安這一打攪,祖海終於有點平靜下來,想到荷沅正在生氣,他真想飛過去當面說明,但此時只有用電話了。可是第一遍總機轉分機響了半天,荷沅只是不接,這也在祖海意料中的。電話轉回總機,祖海與總機話務員好言好語地商量,話務員架不住奸商的甜言蜜語,又接到荷沅的分機。
終於,在長久的等待之後,電話被接起,但是對方一點聲音都沒有,祖海想像得出荷沅鼓著腮幫子斜睨著眼睛的不樂意樣。祖海忙低聲下氣地道:「荷沅,是我胡說八道,以後我再不會胡說,我們說正經事,你別再掛電話。我懷疑這個朱總有點私心在裡面。因為誰都知道採購大宗項目,油水特別充足,尤其是那種國營大企業,那種事幾乎是公開的秘密。朱總如果想撈好處,肯定不願意被自己公司裡面的人知道,影響他仕途。所以找到你。你不在廣寧工作,不用你了一腳可以踢開,方便得很。而且你年級輕閱歷不夠,有些貓膩攤在你面前你也未必看得出來。當然你英語好也是很主要原因,讓朱總正好有借口。你說我說得有沒有道理?」
荷沅不得不靜下心來好好回想祖海的話,但之前凶巴巴地回了一句「我想想」。祖海當然知道荷沅拉不下臉來,笑瞇瞇地坐在椅子上等,若不是電話那頭荷沅聽著,他很想好好唱一隻曲兒。
荷沅想了會兒,才道:「有可能的,否則朱總不會下車脫離他的秘書後,才打電話給我,吩咐我與那些供貨商保持接觸。如果是那麼噁心的事,我是不是應該拒絕?或者反正大家都那麼在做,我隨波逐流?」
祖海忙道:「大家都這樣做,你也不要迴避。你可以管住自己不受賄不吃好處,別人想怎麼樣,你別管。朱總那邊的事不是你能管的,你別事情沒管到,反而被人扣一屎盆子。真不行的話,你反正與他們也沒關係,回來就別做了,以後互不干涉。不過這個社會大家都那麼在做,你避得開朱總,以後總歸還會遇到其他的什麼總。我看你不如拿這件事作機會,看看人家怎麼做生意。好不好,反正你可以一甩袖子離開,不用擔一點責任風險。」
荷沅想,祖海說的確實有道理。朱總如果打的是用完即丟的主意,她當然也可以這麼做。但萬一朱總不是那樣考慮的呢?荷沅想了想,回道:「我在想,如果朱總沒有安壞心思的話,那我是一定要幫人幫到底的。所以不能回家就不做,以後互不干涉。但萬一做到後來他還真有壞心思,我或者退出,或者聽你的,就旁邊看著。」
祖海是不相信朱總沒有私心的,不過荷沅心地好,他也不便胡說太多。「荷沅,跟在朱總身邊,多看少說,小恩小惠不妨收下,否則會被人當作不近人情。大錢千萬別收,即使是別人想通過你的手交給朱總也不行,否則以後跳進黃河都洗不清。還有一點,不要與朱總太接近,別讓人誤會你跟朱總有什麼搞七廿三的關係,對你以後會很不利。」
荷沅聽得出祖海的關心,但是現在她拉不下臉說感謝,只吞吞吐吐地道:「知道了,我以後會注意。青巒出發了沒有?如果還沒有,你讓他等我兩天,我後天中午就能回來。」
祖海一笑,道:「青巒今天剛剛與兩個老外一起出發了,昨晚還是在安仁裡過夜的,都說你的房子好。」
「噢,那就算了。」原來青巒還帶著同事。「需要我從北京帶點什麼回來嗎?」
祖海笑道:「你有空還是多逛逛。」祖海心中早就打定注意,後天中午的飛機回來嗎?那一查就可以知道。他一定要去機場接荷沅,不管那個朱總有沒有對荷沅起意,他一定要防微杜漸,拒敵於國門之外。
荷沅便一疊聲的「再見晚安」掛了電話。心裡亂哄哄的,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幹什麼要對祖海與女孩子一起玩起那麼大反感。再一想,如果見到自己兄弟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話,她肯定也會罵,多不好一件事。所以,不用自作多情,以為這其中有什麼曖昧。剛才還差點中了祖海的圈套。荷沅把剛剛失態的責任歸咎於祖海的暗示,顯然是祖海居心不良。這麼一想,荷沅便可以心安理得地看電視睡覺了,彷彿把責任推給祖海,欺負祖海,那是理所當然的事。
讓荷沅想不到的是,她才放下祖海電話,又有別的電話進來,來電的是法國FP公司的市場經理。該市場經理用帶著濃重鼻音的英語邀請荷沅喝咖啡聊天,荷沅拒絕了,她說她累得想睡覺。於是市場經理不再邀請,改為不緊不慢地與荷沅聊天,誇獎她今天戴的象牙髮簪有多含蓄古典,然後繞到廣寧公司,詢問廣寧上下對MS重機提供的那兩套主機反應如何等等。荷沅打一開始就沒天真地以為法國帥哥是跟她浪漫來的,但聽著那人的說話還是喜歡。於是在那人問的時候,她便乘機也問他們法國公司能不能提供出MS重機那樣的設備,價格會不會優惠於MS重機的。她本來就是個好奇的人,既來之則安之,總要把心中的疑問問個清楚,她想弄明白一點,MS重機的安德列態度如此傲慢,是不是因為他們在有些技術上的獨一無二,他們有資格傲慢。那個法國公司市場經理的回答避實就虛,他只說,他們對廣寧公司擴大生產能力所需設備有豐富經驗與十足信心。荷沅立刻聽出弦外之音,他們還沒能力生產出MS重機提供的廣寧主體設備那樣的尖端產品,怪不得安德列處處表現出優越。
法國FP公司電話過後,便不再有電話進來。但第二天早上,荷沅收到兩件禮物,一件是一瓶30ml的DUNE香水,下面表明是法國FP公司所贈。一件是一隻包裝非常精美的盒子,盒子表面印著粉紅的Kitty貓。荷沅拆開厚重的包裝一看,是一枚漂亮的Kitty貓胸針。當然是昨天遇到的日本公司所送。當然,兩者都附有熱情洋溢的短信。荷沅懷疑朱總與秘書也一定收到什麼,想到祖海說的小恩小惠不妨手下,荷沅便放進行李箱。但是心中又有罪惡感,總覺得收下禮物像是做了虧心事。
但再一想,既然很可能是大家都收到禮物,那麼他們如果說,她也說,他們如果不說,她也悶聲不響。
飯後,秘書被差遣去做別的事,荷沅在樓道裡等朱總稍作修整,一起去會場。一會兒,朱總衣冠整齊地出來,走到荷沅身邊的時候,交給她一隻盒子,「送給你,你懂英語,應該比較能用得上。」
荷沅下意識地接了,但隨即領悟,這可能是法國或者日本公司送給朱總的禮物。看包裝,應是SONY的電子記事本。沒想到朱總沒直說他收到禮物云云,而是把禮物轉手送給她,或許秘書也有一份。這事做得非常漂亮,如她收到禮物時的想法反而顯得低級了。荷沅很自然地打開自己的背包,將早上收到的禮物拿出來,遞給朱總:「朱總,這是我早上收到的,分別屬於法國公司與日本公司。」
朱總沒接,只是粗略地看了一下,笑道:「都是小女孩用的小玩意兒,你自己收著玩。小梁,你上次說,進廣寧最大的顧慮是因為你戶口檔案都沒有落實?」
因為進入電梯,荷沅不便在眾目睽睽之下繼續捧著一眾小玩意兒,只得收進包裡,帶著對朱總的感激,道:「是的,被一個同學的媽媽盯上了,她在市人事局工作,害得我想落戶都不能。所以高不成低不就地到處打零工。」
朱總笑了笑,不問可知,那個同學一定是男同學。「小梁,廣寧不屬於你們市,你可以到廣寧先入戶,免得戶口檔案總是那麼吊著,以後結婚生孩子都有麻煩。你什麼時候不想在廣寧做了,只要跟我直說一聲,把事情做完就可以走。給你充分自由。」
荷沅聞言驚住,沒想到那麼大的廣寧允許她來去自由,而當初在林場,她拒絕報到,紅頭文件卻被貼得如旌旗招展,至今猶被不知情的鄉鄰指指戳戳,更沒想到,昨晚與祖海一起對朱總的猜測是錯誤,原來朱總是這麼一個寬厚體貼的好人。看來豆豆爸對朱總的評價沒錯,朱總若不是這樣的人,豆豆爸怎麼放心將女兒交到朱總手中?荷沅感慨萬千,禁不住眼圈紅了起來,忙拿手背貼住眼睛,不讓眼淚流下來。
不過,荷沅雖然感激朱總的特殊照料,心中還是很有主見。與其將戶口落到遙遠的廣寧,還不如放回父母家中,只需在戶口本上添一個名字而已。一年的挫折,反而讓她懂得取捨。對了,何必非要爭那閒氣,非要將戶口放到市裡?小時候生在農村戶口一直在農村,也沒影響她的成長。回去,還是請祖海幫忙,把戶口放家裡吧。退一步何嘗不是海闊天空?有戶口,總比身份證上一直標著學校地址強。再說,現在的招聘,還真不是很在意來者何人,只有幾家很好的單位才要求中心城區戶口。
到會議所在地後,朱總下車,但吩咐荷沅自己找各大供貨商大致約定一下他們準備前去廣寧現場商談獲取技術參數的時間。朱總要求每週安排一家。
於是荷沅取出名片,與賓館車的司機商量一下路線,一家一家地上門拜訪。當然,受到良好的接待是必然的。但是荷沅最在意的是看到那些外商辦事處的辦公室風格,以及裡面中方辦事人員的衣著談吐。看過這些,荷沅覺得名噪一時的電視《公關小姐》有點做作了,而她的穿著打扮則是太隨心所欲了。不過想到朱總開會現場的那些高官都只穿短袖,而未必領帶,可見,這些外商辦事處裡面的西裝革履不是主流,但可能是未來的主流。
荷沅是新手,對業務一套全不清楚,第一家拜訪德國公司的時候,她只知道此刻她代表廣寧公司,所以必須拿出國家重點企業的嚴肅來,有點不大自然地控制著一張小黑臉,將她在車上打好的腹稿一字不差地傳達。心中緊張激動兼而有之,唯恐行差踏錯,壞了廣寧的面子,更怕辜負如此信任重用她的朱總的重托。對方公司自然看得出荷沅的緊張,再對照她的年齡,當然明白眼前女孩只是個新手。不過客戶為大,沒人會對荷沅輕視或者嘲諷,但德國公司的人也不願完全依照荷沅要求的做,很快拿出他們自己的一套簡單方案讓荷沅過目,然後各自簽字,算是確認了。荷沅這才跑向第二家。
一路之上,荷沅總結經驗,展望未來,等到最後跑到MS重機中國辦的時候,她已經知道先電話預約,然後上門。說話時候不再一板一眼,而是隨意自如。原來,信心與認真,並不是靠板著一張臉嚴肅出來的。
朗尼禮節性地接待了一下荷沅,然後便由本接手。本一看荷沅給他的其他公司預約時間表,不由怪叫一聲:「梁,你不能對老東家不公平,你怎麼能把我們安排在最後,你看看,輪到我們都得兩個月後了,我們還哪有時間消化技術參數?」
與本說話,荷沅就輕鬆很多,「嘁,你們的技術參數還需要廣寧提供嗎?除非你以前給出的是虛假參數。」
本笑道:「話不能這麼說,區區技術參數哪需要興師動眾?主要還是見面約談啊,談話才是最重要的。你說你把我們安排在最後,弄不好朱總已經確定下誰家了,我們才有機會見朱總,我們還談什麼啊,跑龍套也不能給這麼差待遇啊。」
荷沅笑道:「喂,你是真沒想到還是捉弄我?你們去廣寧還需要約時間嗎?你們有的是借口隨時在廣寧出沒。我今天來只帶給你這麼一個消息,告訴你有那麼一回事,壓根就沒想與你約具體時間,你幹嗎非要把自己打到跟別家供貨商同等待遇?」
本一拍腦門,笑道:「你看,我都急糊塗了。好,我確定一個不早不晚的時間,到時再看看朱總在不在廣寧公司。梁,我這回不向你打聽朱總的態度,不過你能不能透露給我一點消息,別家有沒有開始公關行動?」
荷沅有點不知道怎麼回答,猶豫了一下,笑道:「有。」 本愣了一下,驚道:「他們動作好快,不過怪不得他們,誰讓你把最後一站安排在MS重機,否則我的行動更快。」
荷沅一笑,道:「錯,人家的行動昨晚就開始,與我的安排無關。」說到這兒時候,忽然醒悟,看著本懊惱地道:「本,你套我的話,害我犯錯。」
本忙笑道:「沒,沒,我沒故意套你的話,我想你是看在我們老交情份上,想婉轉地幫助我。梁,我們很需要你的幫助。」
荷沅學著本聳了聳肩,道:「本,我只是臨時給朱總做翻譯,你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我這兒。」
本果然聳聳肩,道:「不,梁,我一直想用你成為MS重機與廣寧的橋樑。我的設想依然沒變,現在只剩唯一一條溝坎,只要朗尼批准就行。今天如果換作你與廣寧聯繫,根本不需什麼程序,你只要敲門進去廣寧上下所有的辦公室就行,這是你的優勢,也正是我們所缺乏的。我看好你,我會繼續在朗尼面前努力。」
荷沅雖然覺得本說得有理,但是他現在提出這種話,儼然猶如在一條名叫梁荷沅的驢子面前掛上一根永遠吃不到的蘿蔔,效果雖然好於今早收到的一瓶香水與一枚胸針,但不可靠。因為荷沅一向瞭解本這個人處世圓通。「謝謝你,本,其實你也可以隨便敲開廣寧的任何一扇門,大家都很喜歡你。」
送荷沅出門時候,本閒閒說了一句:「梁,我們公司總部在某大學設有專門獎學金,培養優秀MBA人才。」 荷沅聞言意外,問道:「任何專業都可以讀MBA嗎?比如我?」
本一笑,道:「當然。」
荷沅上了車後,回味起本意味深長的笑,總覺得這句話不是那麼簡單。那麼,會不會是本掛到朱總面前的蘿蔔呢?可是朱總現在還有讀MBA的願望與時間嗎?而朱總的孩子,恐怕都還沒到讀MBA的年齡吧。但反正,荷沅明白,MBA這條肥蘿蔔不會是給她梁荷沅的。
回去會議場所接朱總,朱總卻帶了本省一位設計規模略小於廣寧的海安公司曲總上車,荷沅準備了一肚皮的話一下沒法單獨與朱總說出,心中有點著急。朱總卻是不急,與曲總兩個把酒傾談。荷沅與兩位老總的秘書都在旁邊聽著,誰都不會亂插嘴,這不是小的們可以隨便的場合。
荷沅是正宗的只管吃不管別的,而兩個秘書則時時不動聲色地照顧著各自的老總,比如老總香湮沒撳滅,他們稍微點上幾滴水;老總下筷時候如果夠起來費勁,他們會稍微轉動一下活動桌。至於倒水倒酒,那更是不在話下。兩個秘書似乎暗中達成默契,一個倒水一個倒茶,互不衝突,荷沅在一旁看著都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取得一致的。心說廣寧老總的秘書據說都有副處的級別,這要換作是市人事局的副處,不知多少人巴結。荷沅心想,換作她是朱總秘書的話,會不會做到如此慇勤?不過話說回來,朱總也不會要她這麼個不會看眼色的小姑娘做秘書。
吃完飯,朱總又與曲總回套房單獨聊天。荷沅眼看著今天沒有談話機會,只得回房將內容大致寫下來,免得明天想說的時候忘記。但十一點鐘,她已睡下的時候,朱總打電話來,讓荷沅到一樓咖啡廳說話。荷沅只得下去。
只有兩個人,秘書不在,荷沅仔細匯報了今天到各公司辦事處轉一圈的詳情,幾乎是事無鉅細。當然,其中包括各家的一些暗示。朱總聽到暗示的時候都是微微一笑,不置一辭。荷沅說到她提醒MS重機可以隨時來廣寧,朱總終於笑了出來,道:「你這不是幫廣寧敲MS重機的竹槓嗎?他們如果不帶來一點售後服務,怎麼敢空手過來?」
荷沅聽了微怔,笑道:「啊,我都沒意識到我這是在敲竹槓,我當時想的是他們把那麼大設備撂在廣寧,怎麼都得經常過來看一趟聽聽意見的吧。」
朱總笑道:「那說明你有敲竹槓的天賦,不知不覺自然而然,出手就是一隻響亮的竹槓。當然,這對廣寧是件好事。後來呢?」
荷沅說出本許諾的兩條大蘿蔔,「被朱總這麼一說,我還真有敲竹槓的本事,否則本怎麼會連連對著我許諾好處?看來我有墮落的天賦。我今天一圈下來的時候,好生奇怪,為什麼這些辦事處都集中設在北京?」
朱總並沒有因為時間很晚而不耐煩,耐心解釋:「北京有政策,有最後審批權,比如我們的設備,上馬前需要國家批准才能立項,與供貨商談下的合同最終得交國家審定。辦事處設在北京便於行事。不過MS重機本說得不錯,他們應該放下架子,在各省設立聯絡點,方便我們隨時找人。小梁,他們如果真有這種想法,你倒是最合適的。兩方面你都熟悉,而且兩方面都信得過你。」
荷沅沒想到會得到朱總表揚,很高興,不過她不會學人家說一聲「還靠朱總提攜」,而是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
朱總倒是覺得小姑娘有這反應很正常,微笑道:「小梁,你有幾點可以讓人信任,一是做事負責,二是話少口嚴,三是待人實誠,四是性格磊落。希望你以後堅持你的這些良好性格。好了,今天就說這些,天不早,回去吧。」
荷沅被朱總表揚得有點暈頭轉向,跟著朱總起身,走進電梯時候,鬼差神使地道:「其實豆豆也希望得到表揚。」 朱總聽了不以為然地笑道:「小孩子,不打不成器。」
荷沅腹誹,說起來,豆豆還比她大兩年了,似乎她更應該被打。但是她不敢說了,朱總自有一種由內而外的威嚴,同樣一句話,表揚的,他說出來可以讓人快樂加倍,而斥責的,經他的嘴當然威力大增。可憐的豆豆,從小被朱總教育到大,看見朱總不知多戰戰慄栗。
回家,下機。竟然看見祖海笑瞇瞇地站在出口處。看到朱總曲總和他們秘書一臉瞭然的笑,荷沅想憤怒地申明不是他們想的那回事,可又說不出口,行李已經被祖海接了過去。祖海當然明白荷沅想的是什麼,等目送朱總曲總他們分別上了自己的車後,不等荷沅河東獅吼,他先搶著開口說話:「荷沅,有件很好笑的事,昨天才發生的,我等不及非要第一時間看見你,告訴你,哈哈,天道輪迴,惡有惡報,師正家昨天遭偷了。」
荷沅奇道:「遭偷有什麼可笑的?不過有點解氣而已,值得你那麼高興地來機場晃嗎?」
祖海笑道:「遭偷又不是大事,好笑的是小偷是個有膽色的,沒等師家前晚上回家發現被偷報案,小偷自己昨天早上帶著髒物去市公安局投案自首了。聽說背去那麼大一編織袋的錢和金貨啊,而且錢都是百元大鈔。這一下,全城都轟動了。」
荷沅聽了驚住,兩眼瞪著祖海說不出話來。祖海但笑不言,一邊不時關注著荷沅的臉部反應,一邊將行李拎上車子,又慇勤地為荷沅打開車門。荷沅雙手稍攏裙子,坐上車子,這姿勢其實配上荷沅的黑臉黑手並不協調,可看在祖海眼裡卻是優雅異常。及至祖海坐上駕駛座,荷沅才問:「那意思,是不是師正的爸媽有貪污受賄的可能?」
祖海笑道:「還能有什麼原因,否則他們這種人家家裡失竊,還不一個電話抓市公安局長親自現場破案?為什麼第二天都還沒報案?心虛了。一編織袋的錢,我估計怎麼也得有兩百萬。」
荷沅又是倒抽一口冷氣,但是想到去黃山的時候,師正一身行頭都是耐克,她當時也在懷疑,他家哪來那麼多錢買耐克,而且是連包帶帽子襪子在內的全部,她梁荷沅這個暴發戶都沒那樣,祖海也沒有。原來是不義之財。可荷沅還是忍不住問:「這小偷不會帶著錢溜嗎?黑吃黑多好。對了,這下師正媽得倒霉了吧?那我的戶口問題不是可以落實了?」
祖海笑瞥了荷沅一眼,道:「你的戶口肯定不會再有問題。我早知道做人這麼惡毒的人家不會是什麼好東西,一定會有其他醜事不為人知。」
小偷是祖海安排,根據師家保姆宋貴紅提供的線索,經半年多分析研究,祖海估計師家一定有錢財來路不正。但是因為一直拿不到師家男女受賄或者貪污的有力證據,祖海很清楚,貿然告發,對於師家這種在官場根深蒂固的人家來說,無疑毫無用處,反而還會賠上他叢祖海的前程。
可荷沅的戶口和檔案一直吊著也不是辦法,他很想盡快替荷沅辦好護照,他的二期快要交付了,他又想出國觀光了,他很想荷沅與他同行。所以祖海想了個急辦法,安排個曾二進宮的小偷進去師家打開保險箱,看看裡面有沒有線索可尋。沒想到,小偷一下背出來二百多萬,還有幾隻純金生肖。祖海當時靈機一動,乾脆安排小偷投案自首,將此事攤到陽光下,曝晾師家的巨額錢財,製造巨大噱頭,讓師正家想掩蓋都掩蓋不住。當時小偷見財眼開,很想不予合作,但硬是被祖海逼上梁山。
果然,上午報案,下午已經有小道消息傳到祖海的耳朵裡。雖然沒見報紙電視公開,但輿論以一種自發強勁的方式洪水一般將此消息席捲了省城。及至今天,已經有好幾個電話興奮地與他提起此事,「哇,師XX倒霉了。」
荷沅當然不會知道這些內情,她心中不無幸災樂禍的意思,「一年前,師正媽讓我注意舉頭三尺有神明,沒想到她自己卻沒注意,今天終於天道輪迴,報應不爽。可惜了師正,不知道他那個設計院附屬裝潢公司老總的位置還坐不坐得住。」
祖海冷笑道:「誰不知道那家裝潢公司的業務全靠師XX的牌子拿來。現在師XX出了這種事還能不倒?沒有業務,那麼容易做老總?師家害你的時候,怎麼就沒想想,有一天倒霉事也會輪到他們的兒子頭上。憑師家女人的蠻橫,可能師家害的還不止你一個。這種人家,罪有應得。」
荷沅想到師正媽的下場,心裡只覺痛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多麼大快人心的事。但是想到師正未來的景況,又是有點替他難過,他總是無辜。「祖海,我昨晚都已經沮喪到想請你把戶口拿回父母家了,這下太好了,我梁荷沅不知道是不是從今天起可以否極泰來了?」
祖海笑道:「當然,我爭取一個月內,把你的戶口本做出來,護照也會最快時間內做好。然後,有沒有興趣一起去歐洲?有你在,我就不用找翻譯了。」
荷沅此刻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年的沉鬱終於消散一空,即使師正將會因此遇到坎坷,也阻擋不住她開心的笑顏:「好啊,只不知簽證拿不拿得出來。」
祖海見荷沅答應,大喜,「拿不到歐洲簽證我們就去俄羅斯,非洲東南亞也行,荷沅,人一定要多出去看看,人家社會比我們發展快,發展早,他們的東西拿來中國用,在這兒還可以算得上是先進。比如我的二期……」
荷沅笑道:「呸,又說你的二期了,我聽得耳朵都長老繭了。我要去巴黎,要去倫敦,要去很多地方……咦,你這是開向哪兒?」
祖海笑道:「我找到一個特別好的游泳地方,那裡的河水清得就跟我們小時候游泳的地方一樣。我們去旁邊先吃點中飯,然後游泳洗洗你這一年的晦氣。今天那麼高興,我一定要游上三圈。」
荷沅側身看看興奮的祖海,心說他對她是真好。她的事,他竟然都可以歡喜成這樣。 查看該章節最新評論(0)正在加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