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飯後,馮遇因為有事,所以非常巧妙的反對了裘畢正再去唱卡拉OK的提議,大家各自散了。不知為什麼,許半夏看著包小姐上趙壘的車,由趙壘送回家,心裡酸溜溜的。不過許半夏很快就不當回事,堅持要送老宋回賓館,理由是先認個路,方便明天去接老宋。沒想到趙壘就那麼痛快地答應了,是以許半夏更是酸溜溜地想,這個趙壘恐怕是巴不得能盡快獲得與包小姐單獨相處的機會吧。

不過相信經此一役,她在趙壘心目中的地位得以穩固不少。只是許半夏在送完老宋回來途中心裡在想,那麼在意趙壘,是不是還有其他企圖?不過這小子長得真是夠上檯面,看著都舒服,更別說還有這等地位襯著了。

老宋與趙壘也不過是泛泛之交,得許半夏鞍前馬後一天陪著跑下來,早把許半夏視作親人。因為許半夏比趙壘主動靈活得多,還替他想出要找到合適的碼頭,合適的倉庫。老宋都不知道這麼個胖姑娘認識的人怎麼會這麼多,說起來到處都是哥們朋友老同學,去開發區辦手續一路綠燈不說,那或許還是人家招商政策做得好。沒想到看碼頭,看倉庫,看未來的辦公室,都是最合老宋心意,什麼合同意向之類的,老宋一天完成不了的,都可交給許半夏處理。他忽然發現,明天回總公司簡直可以稱作是凱旋,只需得意洋洋把東西拿回去等老總敲章就行。所以在心中對許半夏感激不已。

許半夏第二天早上送老宋上機場的任務是晚上的飯局中向趙壘爭取的,老宋趕的是八點的飛機,趙壘起不來,樂得推給許半夏。而這個時間對於許半夏來說,並不怎麼早,她出門鍛煉還比這要早半個多小時。只不知老蘇對於她的缺席作何感想。

童驍騎最近很忙,一大半時間是在車上度過,因為他覺得不能辜負老大對他的期望。除許半夏幫他接的生意外,他自己又拉了兩家,最近似乎有兩輛車子忙不過來的趨勢。

好不容易逮著一天早上起得來,忙慇勤地開著從小陳那裡搶來的,原本屬於許半夏的舊普桑,來陪老大跑步。許半夏一早收拾停當,龍行虎步地帶著一隻活蹦亂跳的小狗漂染下樓,一見童驍騎就笑:「幹什麼,難得有天舒服點的,不會好好捂著空調睡一覺?」

童驍騎雖然是獻慇勤,可是臉上的神情卻是冷肅得很,微笑,還是微笑,即使見了老大也不會把微笑的溫度提高太多,因為他的濃眉深目遮蓋了眼睛可以釋放的熱情。「小陳說,女人若蓄意減肥,一定是受了刺激。」

許半夏做著伸展動作,不以為然地道:「我是女人嗎?好像別人都沒把我當女人看。」

童驍騎沒做伸展動作,只是袖手站在一邊,簡短地說一句:「不是。」

許半夏笑道:「跟你實說了吧,原本收廢品由你和小陳一起操作,我不用怎麼出面,你雖然年輕,可是夠驃悍,說話就拔刀子,沒人敢和你比狠。有你管著,那些小潑皮誰敢亂來?你進去後,小陳面嫩,一個人難以應付,只有我出面。你說,那幫小無賴誰會服一個嫩生生的標緻丫頭?我只有胖成這樣了,他們才不會拿我當女人看。你現在出來了,雖然不去小陳那裡坐鎮,但是名頭放在那裡,比古老時候衙門門口的石獅子還震得住,我還要那麼胖幹什麼?我好歹也是祖傳中醫世家出來的,能不知道胖有百害?」說話間開始慢跑出去。

童驍騎心想,你以前雖然年輕,但並不生嫩,眉眼英氣勃勃,雖然也有動人處,但離標緻有點距離,遠不如現在白白胖胖的可愛。「胖子,你也真狠得下心。尋常女孩,稍微長上一斤都要滿世界亂叫一通的。」

許半夏但笑不語,跑出小區了才狠狠地道:「我可以很快長胖,也可以很快減肥。」說話間,腦袋中浮現出那晚隨著趙壘出席的包小姐的窈窕形象。

童驍騎雖然沒應聲,但心裡很確定,依許半夏一貫狠辣的手段,她要做到什麼,一般都是排除千難萬險非做到不可的,減肥,指日可待。

許半夏跑了一會兒忽然問:「阿騎,你的兩輛車真的不夠用了嗎?要不要我給你安排安排出車時間,看能不能更合理一點?」

童驍騎道:「那最好。前天還被郭總埋怨了一頓,說我們耽誤他們的時間。」

許半夏「嘁」了一聲,笑道:「別人的埋怨你得重視,這個郭啟東嘛,當他耳邊風,誰家的回扣能有我們那麼高?這連蚊子腿上都會刮肉的人,他能捨得放棄我們給他的肥肉?敷衍敷衍他,話說得好聽一點,有別家生意的時候你照樣先做別家的。放心,工廠一般都有幾天的原料庫存的,郭啟東小心眼才會連這個也埋怨你。不過他家的出貨你得盯緊,否則他手下的業務員會不服,找上別家運輸公司。」

童驍騎應聲「好」,隨即又道:「不過有時候還是忙不過來,前一陣我不得不找朋友解決車子,不過這人看見麻將牌就挪不開身,我只能叫上小陳幫忙。這樣也不是辦法。」

許半夏點頭,道:「對,總不能為了可能要用到這個賭鬼的車還專門配一個司機候著。阿騎,你看看,哪裡還有二手大卡轉讓,我們再添一輛。你說得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而且只有兩輛車,大的生意接不下來,小的生意我們又看不上眼,不上不下,算什麼意思,索性好好做大了。我看你這一個月來也賺得不差,買兩手車不足的部分我先替你墊上。」

童驍騎疑慮地道:「胖子,我們還有一輛車的車款還沒付呢,買新車的事還是緩緩吧。」

許半夏滿不在乎地道:「小農經濟的才量入為出,欠債怕什麼?能欠債也是本事,只要產出比利息高,欠債就沒事。現在車在我們手裡,他們哪裡搬得走,我們要是手頭沒錢,先付他幾個子兒,其他能拖就拖,不一定非得準時付款。你現在轉得很好,我只擔心你新手上陣調度不過來,否則不會只給你兩輛車玩玩。好好做,等自己夠格設立公司了,我幫你申請銀行貸款。」

童驍騎從小聽多許半夏的歪論,所以一點沒覺得什麼,只覺得許半夏高瞻遠矚得很。又是簡短地應聲「好」。

許半夏不會在意童驍騎話多話少,他的話一向就少,在她面前說得還是算多了的,對那些小兄弟,他一般都是陰著臉悶哼一聲,叫人摸不出深淺。遠遠看見老蘇跑在前頭,不知老蘇今天看見童驍騎在,還會不會在回來時候跟她打招呼,回程說上一路他們醫院發生的有趣事。

「對了,阿騎,我看德國牧羊犬不錯,昨天又去養狗場領了兩條沒血緣關係的小狗放堆場裡,你什麼時候有空去一趟,你我和小陳各帶一條,以後你進進出出帶著它,比跟個人強。」

童驍騎冷笑一聲,道:「胖子,你擔心那個太監找我麻煩?放心,他早就嚇破膽了。」

許半夏笑道:「你別托大,男人的寶貝被你閹了,他會恨上你我一輩子,沒準時刻找著機會報復你我呢,所以我出來跑步無論如何都要帶上漂染。你以後即便不是提防他,但你不比我,你身上帶的現金多,保不定有人眼紅,帶條德國牧羊犬,起碼叫人收收賊心。」

童驍騎又是一聲「好」,不過想了想還是又問一句:「我在裡面的時候,太監沒找你麻煩吧?」

許半夏沉下臉道:「你進去後,我找了幾個兄弟騎著摩托車圍著他家的平房轉了幾夜給你出氣,不到一周他就嚇得不見人影,據說去了廣東。不過如今我們在明,他在暗,萬一他什麼時候悄悄潛回來……這人腦筋好得很,遭逢這等變故後心腸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軟,我們還是小心為上。」

童驍騎看了眼許半夏陰沉的臉,這還是他出來後第一次見到泥阿福一般一團和氣的許半夏不笑。也難怪,她以前一團火熱地愛上那個太監,偏那太監當眾給她沒臉,帶著別的小妞左擁右抱,氣得許半夏當場掀了桌子,根本不屑跟那小妞計較,只是指著太監一字一頓地詛咒他不得好死。太監當時要說上幾句軟話也就得了,偏仗著酒勁罵許半夏是不解風情沒有味道的男人婆,這才惹得許半夏惡氣竄頂,出手將太監打翻在地,童驍騎跟著踏上一腳,順勢閹了他。這事因為離奇,所以在當時傳得沸沸揚揚,不過兄弟們聽了都是豎起大拇指說好,童驍騎雖然為此進宮,可也因此奠定了他的江湖地位。出來這麼幾天已經感受到,大家都拿他當大哥看。當然也與他受許半夏提攜,手頭有了錢也有關係。

知道許半夏提起這件事心裡肯定不痛快,所以童驍騎沒敢多嘴,只是簡單地道:「好,我上午就過去堆場,也正要還小陳的車。」

許半夏只是「嗯」了一聲,不說話,太監那件事讓她很是丟份,不過也很是替她長臉,目前江湖上就都知道這個許半夏有功夫在身,又兼心狠手辣,所以家鄉知道的人無不對她恭恭敬敬。

許半夏不說話,童驍騎自然更不會說話,兩人就悶聲不響地跑步。直到老蘇回過來遇見,遠遠地大聲打個招呼。童驍騎見漂染輕輕叫喚著跑去對面與那個長相不怎麼樣的男子廝磨,想這人應該是與許半夏比較認識。不由多注視了他幾眼。

見到老蘇,許半夏便自動收起性情流露的臉,跑過去迎著老蘇笑道:「今天說不說你是什麼科的?」

老蘇一見許半夏,笑得臉更是捏成一團,「不說,除非你先說為什麼討厭醫生。否則我要是正好是你最討厭的那個科,我不是不明不白多一個仇人?」

許半夏狡黠地一笑,道:「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一定是獸醫,怪不得漂染現在這麼喜歡你。」

老蘇滿不在乎地道:「胡說,哪有讀八年才畢業的獸醫?」

許半夏只是彎著眼睛笑:「老蘇,其實獸醫也沒有什麼不好的,現在小美眉們都喜歡養寵物,你只要有本事給她們的寶貝疙瘩妙手回春,她們還不當你是親人?老蘇啊,弄不好你的婚姻大事就著落在你的職業上了。哎呀,沒想到你一臉老實樣,其實最是刁滑,考大學時候已經就專業選擇問題想好未來的泡妞大計了啊。哈哈。」許半夏只是一本正經地賴定老蘇。

老蘇被氣得步履不穩,一再否認:「跟你說了我不是獸醫,不信你今天去二院腫瘤外科瞧瞧去,我在……」說完才發現被胖子拐出他是什麼科了,側臉盯著許半夏懊惱不已,怎麼老是那麼輕易被她激怒。

童驍騎在一邊聽著覺得好笑,知道許半夏是拿那人尋開心了。

許半夏點到為止,笑嘻嘻地當沒看見老蘇生氣,自管自跑著,一邊道:「厲害,居然是治療腫瘤的,厲害。還好,不是我最討厭的中醫。」

老蘇很有感觸地道:「誰要是被你討厭上了,我懷疑誰就倒霉了。」

許半夏笑著半真半假地道:「那是當然,我放漂染咬他。」

老蘇笑道:「那我就不怕得罪你了,漂染現在和我是朋友。」

許半夏笑道:「說你獸醫你還不認,尋常人等哪有那麼好本事,三言兩語就誘得我家漂染叛變投敵了的?你不如改行做獸醫,保證大發利市。」

老蘇終於怒極而笑,道:「我終於明白了,你這叫青春期叛逆。哈哈,大人說一你非說二,懶得理你。」

童驍騎在邊上聽著先笑了出來,老大居然還會青春期叛逆?說出去笑掉人家大牙。許半夏橫了一眼居然難得笑出聲來的童驍騎,哭笑不得地對老蘇道:「我週六週日不來跑步了,和朋友一起雇了條船出海釣魚去。」

老蘇兩眼發光,但隨即黯然:「我週六上班,唉。」

許半夏不解地看著老蘇,問:「釣魚那麼好玩嗎?怎麼我說起釣魚來,男同胞一個個都興奮雀躍的,難道男人都是屬貓的?」許半夏想起那天老宋在時與趙壘提到出海釣魚的事,見趙壘反應熱烈,這才會想到安排這麼一次出海。沒想到老蘇也會喜歡。

老蘇熱切地道:「改天我把手機號碼抄給你,你以後再有這種機會,記得一早通知我,我可以與同事換班。」

許半夏應聲「好」,不過心裡沒把這話當回事,因為她不想把那麼一個閒人朋友變成一個熟悉她圈子的人,否則以後說話就不可能那麼閒適了。老蘇告別拐彎後,許半夏這才對童驍騎道:「這個人怎麼樣?我在這兒跑步,有這麼個單純的朋友,萬一有什麼事也可以有個照應。」

童驍騎這才明白許半夏的目的,不由道:「對,他好在還是個醫生。」隨即又改口道:「不過一般不會有事,還有漂染跟著呢。」

許半夏微微一笑,道:「防患於未然,否則亡羊補牢,為時已晚。」

童驍騎再次傾服於許半夏縝密的思路,她那是招招都有來處。

第六章

《不得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