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半夏一點不客氣的道:「你這老怪不見兔子不撒鷹,一直只是畫只餅貼牆上誘惑我。好了,就那麼定,我可以回家睡覺去了。」
高躍進急道:「胖子,你還真撒手?這樣吧,免得你夜長夢多,我今晚要和幾個朋友見面吃飯,你一起過來吧,順便把你說的那個律師帶上,我跟他說幾句,幫你看看是不是真。」
許半夏哼了一聲,逼問:「免得誰夜長夢多?」
高躍進笑道:「好,好,是我夜長夢多,行了吧?我叫秘書到時通知你吃飯時間地點。」
許半夏笑道:「想抹煞我的功勞也說個好一點的理由,別倒扣我一頂黑帽子,還說是幫我辯明真偽。你這奸商我算是見識了,我不是你對手,回頭拿你女兒撒氣去。」
高躍進聽了只會笑,誰還會給他辦事的同時一點不怕死地踩他幾腳?至今也就只有一個許半夏。以前只是為女兒折節下交,現在他也知道得很清楚,只是為自己高興,他也要找許半夏說說話的。
雖然說許半夏答應全陪,但是屠虹也是個合理的人,雖說許半夏欠他一個大人情,他也不會總是叫一個萍水相逢的人耗上時間精力為他東奔西跑,再說,就許半夏而言,她所作已經夠客氣。所以從計委出來後,他並沒有照約定給許半夏電話,而是自己找個車去下一站。舉手之勞的事,何必麻煩別人。
許半夏樂得舒服,她猜得到屠虹的用心,覺得屠虹不失為一個大方的人,不會拒絕朋友的幫助,但會盡量避免不必要地麻煩別人。她沒有第一時間就通知屠虹與高躍進約見的事,直到下午三點多才一個電話過去說一下,顯得她獲得這個約見不是輕而易舉,免得屠虹起疑。
沒想到的是,四點左右接到趙壘給的一個短信,提醒她看郵箱。許半夏爬上電腦檢查,從一堆垃圾郵件中撿出趙壘給的加附件的郵件,打開看下來,越看越是吃驚,趙壘想幹什麼?郵件顯示,趙壘的功課做得非常充分,那家軋鋼廠的設計規模,目前資金困難與他考慮的籌資辦法,那家廠的技術缺陷,人力資源配置缺陷,等等,看那架勢,似乎趙壘已經是打算好了想自己過去玩一把。
不過許半夏只是看著為自己打算,資金?自己所有連買下那片場地都可能不夠,何況還有上面的設備廠房,不知可不可以分期付款?但是那家軋鋼廠如果沒有急於出手的意思,還想找個趙壘這樣的經理人救活的話,人家怎麼可能答應分期付款?可能還會把價格開得很高。這個廠絕對是高投入高回報的企業,流動資金的量將會非常巨大,與其他私營鋼廠一樣,他們也一樣面臨著吃不飽的問題,所以設計規模可能從來只是個設計值,沒一次達到過那個量。許半夏感覺,她即使吃下這個廠,只是用承包的方式的話,以後資金運轉也是個大問題,光是依托老宋公司一家顯然是不夠的。不知趙壘發這個給她是什麼意圖,難道他想在那兒實現當老闆的願望嗎?不像啊。抓起電話就問:「趙總,你自己想吃下這個公司?或者是要求佔多少的股份?」
趙壘笑道:「胖子,你顯然是沒睡夠,我不是跟你說了嘛,那個公司人事關係複雜,重要位置上面坐的都是七大姑八大姨。這樣的公司,除非是全部拿下,否則光是理清那些人際關係,就得耗去全部精力。」
許半夏疑惑地道:「我還是不明白,你瞭解得那麼詳細幹什麼?我看著我還是一口吃不下。不知趙總還有什麼別的路子,或者什麼別的想法。」
趙壘笑道:「想知道嗎?晚上伍建設擺宴向我道歉,你過來,我演示給你看。」
「伍建設向你道歉?那還真被我昨晚說中了?可是……」許半夏硬生生地把後面「你又要去自取其辱嗎」的問話吞了進去。「可是我晚上已經約了朋友,換個時間行不行?」
趙壘只是笑道:「不行,你無論如何得給我一個小時,機會難得,胖子,你不來我就沒戲唱了。」
許半夏疑惑,這話什麼意思?他想唱什麼戲?唱給誰聽?好吧,「行,我說什麼也出來一個小時,最好你們約在市區,省得我把時間全化在路上。還是昨天的原班人馬嗎?」
趙壘嘖嘖連聲:「謝主龍恩,還是原班人馬,估計伍建設還會叫上什麼人,不過不管,這幾個人在就行了。晚上見。」
許半夏猜不透趙壘的意思,也懶得猜了,即使他想與伍建設合作拿下那個軋鋼廠也是他自己的事,別人管不著。只是很鬱悶,以前難道這麼走眼?趙壘以前不是好好的嗎?難道現在地位落差太大,受的打擊太大,走火入魔了?
傍晚,接了屠虹,沒想到屠虹還要到賓館換一下衣服。許半夏取笑道:「你是以我男友的面目出現的,要是太油頭粉面的話,會被人誤會的。」
屠虹眼前頓時冒出一隻鴨子的常見形象,心裡冷颼颼的,是,搞不好還真會被人誤會作小白臉。可是今天雖然只是私聊,屠虹也不想給高躍進一個沒檔次的形象,猶豫了一下,還是橫了橫心,回房整理了一下儀容,否則大熱天的,一張臉先象足豬油湯圓。只是換衣服的時候還是留心了一下,不敢穿任何可能導致不佳聯想的嫩色或花俏衣服。
看到屠虹一絲不苟地裝扮後下來,許半夏笑得彎了眼睛,「帥,我做夢都想有個這麼帥的男友。這下我自慚形穢了。」
屠虹不敢繼續這個話題,這個連鴨子都敢要的女子,要是順著這話題說下去的話,誰知還能說出什麼來。還是轉到今晚的約見上,「今晚會有誰一起來?」
許半夏心中有高躍進秘書給的一份資料,便胸有成竹地道:「我跟著工行某支行的行長,是我厚著臉皮求來的機會,因為今天市分行行長也在。你反正自己見機行事吧,都是金融界的人,你雖然是律師,可應該會有共同話題。我還準備中途溜出去一個小時,有非常要緊的事。反正我不是要緊人物,人家不會在意。」
屠虹想,作為支行行長的朋友出席,而且還有分行長在,這個機會確實是已經很不容易,不知許半夏怎麼求得支行長答應的,活動能力真是不錯。可是,「你真要溜走一個小時?」
許半夏笑道:「你不會是一個人害羞吧?」
屠虹搖頭,不過還是說實話:「我唯一的擔心是大家都說本地話的話,我別說是插嘴,連聽著都困難。你再一走的話,我只有做聾子了。」
許半夏微笑道:「原來是擔心這個。你放心,我總得等你與他們搭上話了才走。他們見面肯定會說到最近上市的事,你插嘴只要言之有物就行,成不成就看你自己了。」
這方面,屠虹自是不會擔心,他對上市之類的事瞭解很深,只怕高躍進他們不說起這事,只要說起,相信他的話一定會引起重視。屠虹非常誠懇地對許半夏道:「非常謝謝你,沒想到你能幫我那麼多,尤其是還影響到你自己的事。」
許半夏也難得會知道不好意思一下,笑而不答。那個支行行長是許半夏因為高躍進請的是分行長而臨時想出來的,還真是許半夏的多年朋友。既然高躍進出面請,雖然支行長與高躍進的企業沒什麼聯繫,可還是說什麼都會出席的。只是心裡很犯嘀咕,奇怪高躍進怎麼會想到他。他是說什麼也不會想到,今晚給做了一回跳板。
高躍進看見許半夏同來的屠虹的時候,嘴角不易察覺地稍稍深了一深,心裡早就瞭然,許半夏這麼主動積極,除了為他,這個帥哥也是很大的動力。
第三十二章
高躍進這邊喝酒也不是不喝,但大家都是上了檔次的人,喝酒喝得斯文。高躍進也是有意想要屠虹發揮,所以狀似無意地就上市情況與市分行行長隨意說了幾句,屠虹見機,便插話進去聊了開來。大家都做得很自然,雖然各自心懷鬼胎。見話已說開,許半夏自覺坐著也沒什麼用,便溜出來去了另一個包廂。趙壘體貼,最後把吃飯地點定在一起。
進門,難得地看見伍建設居然把主位讓給了趙壘,他可能也知道自己昨天太過分了一點,看起來,伍建設還是個知道分寸的人。許半夏眼看趙壘身邊有個空位置,想坐過去,沒想到被告知這是檢察院小邵的位置。而小邵此時被伍建設叫出去買襯衫去了。許半夏一看,果然見伍建設與秦方平的胸口各自汪著一團粉紅,顯然是不知怎麼動手動腳爭著喝酒,紅酒潑到各自胸口去了。
許半夏只得另外找地方坐,卻被伍建設取笑:「許胖子一來就只找趙總,女人就是女人,喜歡沖帥哥撲。胖子,你也太不地道,趙總在這裡,你還推三阻四,看不起我們嗎?」
許半夏笑笑,道:「伍總這就折殺我了,你們在座的無論誰喊一聲,我都不敢不來,你們看,我這不是連遠方來的客戶都扔下了嗎?不過無論如何,大哥們在座,我來晚了都是不對,還是先賠罪。」說完,注滿一杯,自己自覺喝下。
秦方平就坐在許半夏身邊,見她喝完,就笑嘻嘻地親自動手替她滿上,許半夏忙拿手扶住杯子,連連道謝。想來秦方平今天的日子不會好過,伍建設要抬趙壘,勢必不會很給秦方平臉色看。秦方平倒了酒,就問:「胖子,聽說你北方來客戶?今天就是招待他們吧?」
沒想到趙壘插了一句:「胖子,那一桌是銀行的吧?其實你還是死心,你的資金實力,即使銀行的朋友肯落力幫你,恐怕還是不夠,剛剛我已經大致說動他們出手這個廠,只是需要的資金太大,你獨自消化不了。」
許半夏不明白趙壘好端端的何出此言,她並沒有與趙壘深談過垂涎那個軋鋼廠的事,更別提具體到資金問題了,難道這就是趙壘叫她看的演示?便含含糊糊地道:「他們終於肯賣了?多少價?我隔壁現在市分行行長都在,趙總,你說個價,或者我拿得下也難說。」
趙壘不由笑道:「胖子,你的活動能力確實強,即便是我,以前請出市分行行長,還是通過副市長秘書才請到。不過這沒用,他們的貸款不會給你用到購買固定資產這一塊上,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
伍建設見他們兩個說得神秘,忙問:「你們在說什麼?胖子想買什麼廠?」
許半夏立刻道:「呃,只是意向,只是意向,說出來得被伍總取笑,算了算了,我今天不提了。」
越是如此,伍建設越是好奇,看住在一邊微笑的趙壘道:「趙總,你不會還記著昨天的恨吧?胖子怕我搶了她的東西,你不會不說吧?」
趙壘笑了笑,道:「胖子幹什麼神秘兮兮的,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伍總知道鑫盛軋鋼廠吧?他們生產一直上不去,做出來的產品質量不過關,廢品率高,廠子有點維持不下去。胖子不知哪裡探來的消息,磨著我幫她聯繫,想承包下鑫盛。我今天幫她去談了談,他們才給我一個明確答覆,要不買下來,承包是堅決不肯的。胖子,你還是死心吧,那麼高的買價,把你賣了都湊不齊。」
許半夏聽了心裡略微不快,他們說不肯承包,可是這都是漫天要價的一種招數,多糾纏幾下,好好談談,或許就談下來了都難說。這麼說出來,萬一伍建設也有了意思,那還怎麼可能爭得過他?
許半夏才想到,伍建設已經開口道:「都說軋鋼好賺得很,他們怎麼維持不下去?是設備有先天缺陷嗎?阿郭,你瞭解嗎?」
郭啟東忙道:「這種設備粗粗大大的,即使有什麼問題,稍微改造一下也就可以了,主要是調試的人有問題。鑫盛那家廠我聽說過,剛開始做出來的產品還可以,後來廠裡老闆幫與老闆娘幫打架,把些沒根基的技術員都氣跑了,做出來的東西當然質量好不了。他們已經在業內做臭了,技術員沒一個願意去他們廠的,高薪聘請都請不到。」
趙壘補充道:「今天鑫盛老闆說,也好,把廠子賣賣掉,也省得他們兩夫妻每天只是忙著調解兩幫人的矛盾,但承包是萬萬不肯的,他們怕承包後那些親戚還是會鬧到他們那裡去,到時可能還添上個承包人一起鬧,他們想一了百了,賣了算數。胖子,我今天一聽就想著你還是別打他們的主意了。」
伍建設看來很感興趣,連喝酒都不吆喝了,只是很認真地瞇著眼聽趙壘與郭啟東說話。這時那個檢察院的小邵拎了四件短袖進來,伍建設也只是簡短吩咐一句:「小邵,你把我的尺寸的給我,一件給秦總,另外兩件你拎回家吧。」隨即便又問郭啟東:「鑫盛的產品有些什麼?市場好不好?是不是接手了就可以生產?」
許半夏一聽不好,看那樣子,伍建設居然也對鑫盛起了心。當下就焦急地給趙壘使眼色,沒想到趙壘只是衝她笑笑,便當作沒在意似的把注意力集中到伍建設身上去。許半夏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是了,趙壘在裘畢正那裡的錢還著落在伍建設身上,所以他必須把伍建設哄上手,讓伍建設必須倚仗他收購鑫盛,這樣伍建設就不得不主動轉手操作歸還他七十萬的事。怪不得趙壘對她許半夏的暗示置之不理,他肯定是有這個打算在裡面。看來昨晚的什麼感謝感動全做不得數,遇到實際利益的時候,趙壘還是第一時間把她拋到腦後,就這麼當著她的面把鑫盛拱手交給伍建設。太沒義氣了。她許半夏買不起又怎麼樣?可趙壘也不該拿她當踏板,用她對鑫盛的企圖心來激發伍建設的購買慾望啊。太不夠朋友,對趙壘的一顆心都涼了下來。原來,自己從來都是剃頭挑子一頭熱,而趙壘從來就沒怎麼把她放在眼裡過,他危難時候找到她,最多只是因為她許半夏是個肯半夜出來的傻冒而已。
眼看著伍建設和趙壘郭啟東的談話越來越深入,許半夏更加坐立不安,與秦方平有得沒得地說了幾句後,便看看手錶,只是輕輕對秦方平道:「秦總,我還有幾個朋友在那邊包廂,我過去應付一下再過來。如果你們結束得早的話,別等我。他們忙,我就不跟他們招呼了。」
秦方平也是無聊鬱悶得發慌,今晚伍建設對他一直沒什麼好聲色,他也巴不得想溜,便笑問:「許總,你那裡有些什麼好玩朋友,要不我也過去你那兒。」
許半夏當然不希望秦方平過去,但也不會生硬地拒絕,只是笑道:「也好,我那兒市工行的行長和支行長都在了,認識一下也好,反正我們都不是唱主角的,由高躍進唱主角。」
這幾句話下來,秦方平立刻沒了聲音,那些大佬,連伍建設都攀不上,他幹什麼去?沒得做人家的陪襯。
許半夏起身出去,見趙壘回眸很有內容地看著她,可是許半夏對他的心已經涼了大半,再懶得去忖度趙壘的心思,扭過臉,當沒看見地走了出去。趙壘還有什麼可說的?他手中現在也就抓得住她許半夏,他也已經利用得夠盡了吧?祝他把握住這個機會,拿回自己的錢,好好開始新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