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個現實問題在關雎爾腦海中一閃而過:安迪義務送她上班半年多,她不可以在不事先與安迪討論的前提下就上別人的車;她的公司上班時間不早,也經常不需要准點,而謝濱的不知如何,這需要事先討論;她所居住的歡樂頌在謝濱上下班路線上,可以順路,還是謝濱需要繞一大圈才能接上她,若是後者,顯然不能麻煩謝濱繞遠路。即使她也想到樊勝美說的「態度要堅決」,依然很遺憾地對謝濱說了抱歉。
邱瑩瑩一直在旁邊看著,如此重大新聞都讓她差點兒忘了大家剛才把她當瘋子看待,等關雎爾通話一結束,她就忙不迭地問:「同事?血淚經驗告訴你,不能發展辦公室戀情。」
「不是同事…」
「同學!像你這麼宅的人,除了這兩種人,還能找到誰,你又不肯相親。」
「不是你說的那種關係,只是普通熟人。」
「你我不是樊姐那樣的美女,才沒有普通熟人願意大清早送上門來讓搭車。也不是安迪,人家是有求於她。總之人家不會沒目的,你也臉紅了。剛才為什麼你也拿我當瘋子?」
「對不起,可你笑得太可怕了,我連敲門問你一聲都不敢。我去洗臉刷牙。」雖然關雎爾明知自己不是美女,也手中沒權,可被邱瑩瑩這麼說出來還是怏怏的。本來她想道歉的,這下放棄。
「是安迪教我的,安迪應該不會…」
關雎爾只能止步,連忙搶斷:「安迪當然不會無緣無故害你,你回憶一下她有沒有讓你恐怖大笑。」
「好像沒有,她只是讓我對著鏡子笑,我就找到笑得最酣暢的照片來模仿了。好吧,誤會,誤會。得,洗手間又被你後來居上了。但好像還真有點兒效果哦,本來一直有氣沒力的,現在活泛了許多。我再去笑會兒。」
關雎爾對著鏡子只會翻白眼。
跟著安迪上車時,關雎爾收到樊勝美發來的短信,讓她提醒安迪,習俗是懷孕三個月之內別到處宣揚。關雎爾讀給安迪聽,安迪先問一句:「有什麼依據?」
「我早知道你肯定問這句,但比我設想中少了『科學』兩個字。嘻嘻。我問問我媽。安迪,這包小零食送你上班吃,我有個同事也是孕婦,我看她無時無刻不在吃東西,我想你可能也需要。」
「啊,太好了。我今早也看到孕婦貪吃這一條,還準備晚上去採購呢。謝謝。你們都真好。」
「小邱早上…聽說是照著你的說法,對著鏡子笑,笑得很可怕,我們都以為她瘋了,小曲最猛,撲上去就要把小邱捆去醫院,幸好後來說明白了。還好小邱不是個計較的人,也沒怎麼放心上。」
「她最近又走火入魔了。希望她早點兒走出來。還有幾個有關懷孕的問題請你幫我問問你媽媽,包括習俗。我已經整理了發到你的郵箱裡。本來應該問包奕凡的媽,可他媽太愛插手。」
關雎爾擔心地道:「我媽是文科中專生,可能她的答案有很多不科學的內容,甚至迷信的,要不要緊?」
安迪的臉紅了,「我現在什麼都願相信,原則是用科學指導做什麼,用習俗指導避免什麼。我現在允許自己軟弱一下,怪力亂神一下,因為我正面對一個最大的不可知。我需要用盡一切辦法填補心虛,只要是力所能及。」
關雎爾當然不知道安迪最大的心虛是什麼,「也是哦,關係到寶寶的一生呢,誰都不敢大意。要是包總在身邊就更好。」
「他還是不在身邊最好,要不然我壓力更大。」
「不會啊,兩個人分擔壓力才好呢。你是獨立慣了,大家都說,女人懷孕是最需要大家關懷的時候。」
「我大概是普遍性之外的特殊性。」安迪終究是不敢說出來,拿話蓋了過去。
曲筱綃卻在這個時候接到包奕凡打來的電話。她有點兒想不出為什麼包奕凡主動打電話給她,即使有什麼事,讓安迪轉告一下就行,打電話給老婆的閨蜜是忌諱,包奕凡不會不懂。所以一般這種莫名其妙的來電絕無好事。因此曲筱綃接通電話,便正大光明地搶先打招呼表明關係,「哈,包總,早上好。恭喜要當爸爸了,什麼時候讓我們吃糖啊?」
「謝謝,呵呵,求你幫忙來了。我暫時不可能陪在安迪身邊,希望你幫我照看著點兒。」
「這是應該的,我家趙醫生也已經給安迪找了幾本專業書籍,我也在使勁想呢,怎麼幫助才好。要是包總有指示就更好,我可以偷懶了。」
「怎麼敢指示啊。我想請你幫我通風報信。你知道安迪很獨立,反感我拿懷孕來阻止她出差,弄不好一聲不吭就跑出去了。可現在她身體不允許啊,我得看著她點兒。請你幫我個忙,每天知會我一聲她在不在海市,發條短信就好。非常非常麻煩你,可我真是沒辦法了才出此下策。」
「行。這次為了安迪,不敲你竹槓。今天就開始,早上安迪把我們22樓攪得雞飛狗跳,殺傷力太強悍了,哈哈哈。」
曲筱綃跟包奕凡說完電話,卻忍不住好奇地問正開車的趙醫生,為什麼包奕凡擔心安迪出差,難道孕婦如此折騰不起?趙醫生道:「你有了我也不讓你亂出差,旅途上很多事不可控。而且,包總應該還擔心飛機上的X射線吧。」
「聽上去好甜蜜哦,包總是個豆沙包呢,甜的。但!我更不敢懷孕了。什麼都可以,被你們管是萬萬不可以的。」
「我會很科學,不會讓你覺得受束縛。」
「科學的更要朕命!」
而安迪才到辦公室不久,正跟助理說事兒呢,桌上座機響起。她拿起來一聽是包奕凡,就說了聲「我五分鐘後打給你」,掛下繼續做事。等助理走後才用座機打電話到包奕凡手機。「你還真查崗?」
「不放心,就怕你忽然想不開,又不肯找我分擔,只鑽著牛角尖想著跟我分手,一個人逃回美國去。到時候我還怎麼找得到你。」
「昨晚在機場已經答應你好幾遍了,讓你別擔心,我不會離開,我欠老譚的人情大了,不能說走就走。」
「好吧,但你也得答應我,記得時時跟我分擔。別大事小事都自己消化,你現在不是一個人,而是三個。我們三口之家。明白嗎?」
「明白。您老還有什麼吩咐?」
「早上有不舒服嗎?吃什麼?沒再去跑步吧?」
「跑步改散步,散步去菜市場,來回正好四十五分鐘。燒了一碗麵,你還沒看微博吧,我都發在上面了,包括配方。很好吃,營養也很全,一點兒沒孕吐。」
早上時間緊,兩人說會兒就結束了。安迪盯著座機想了會兒,致電譚宗明手機。果然,譚宗明的手機占線。安迪很懷疑,這個占線電話正是包奕凡所打,包奕凡應是找老譚勾兌,解決他的揪心問題。可安迪不禁苦笑,她還真是抱著偷偷潛逃的心呢,她真的不敢面對,尤其是不願讓包奕凡出現在孩子降生的第一時間。她怕。包奕凡真懂得圍追堵截。
而關雎爾才到辦公室,就收到謝濱的短信。「興奮啊,需要告訴朋友一同分享。上班接到通知,我被臨時調到刑大,參加一個重要行動,終於讓我參戰了!我這就要出差。本來是打算今晚一下班就守在你們公司樓下,請你一起去酒吧聽歌,看來只能拖後。我將聽著The Protagonist 的 Zoroaster,揉一團黑暗世界的烏雲為隱蔽,一拳一拳摧毀邪惡。請祝我凱旋。」
關雎爾很想也用一首曲子來祝謝濱凱旋,可一時怎麼都想不出合適的曲名,無數文字在腦袋裡閃回,從小學了那麼多聽了那麼多,此時著急要用卻一個都不願蹦出來。想了好一會兒,又怕那邊等急了,草草寫了一條,「恭喜得償所願。等你回來,請你去我小區附近的酒吧喝慶功酒。」那酒吧,是謝濱前天吃晚飯時提到過,據說很不錯,關雎爾記在心裡了。關雎爾清楚這是許諾,但她堅決地許諾了。
酒店的重大活動接待如疾風暴雨,來得猛也去得快。活動結束,貴賓退房,從下午開始,酒店開始趨向清靜。樊勝美與同事們都累得如疾風暴雨後的花草,幾天的辛苦隨著活動結束而形之於色。王柏川瞅著時機給樊勝美發來短信,問今晚上可不可以見面了。樊勝美當然也願意見王柏川,但她考慮到以前公司如此重大活動後,部門都會來個團隊建設,比如聚餐和唱歌,她還得打點精神應付晚上的團隊建設,恐怕沒時間見王柏川。她回短信拒絕了王柏川的見面要求。
臨近下班時分,總監召集主事者開了個總結小會,才二十來分鐘,還都是站著的。一場有重要人物參加的活動就這麼結束了,總監完全沒有提起什麼聚餐唱歌之類的後續。樊勝美才恍悟,對於一家好酒店,這種忙碌恐怕乃是常態。
樊勝美本想去電王柏川,要求見面。可不知怎的,她不願主動,也可能她是真的累了,她換好衣服起身的時候一陣眼冒金星,看看同部門的二十幾歲同事卻還在尖叫著約逛街,她不得不咬牙將手機收回包裡。她不要做黃臉婆,她得自覺抓緊時間保養自己。
更衣櫃裡的燕窩還在,樊勝美將燕窩收進包裡,慢吞吞下班回家。路過電器店,她進去買了一隻燉鍋。天開始返暖,街上的櫥窗開始奼紫嫣紅。樊勝美喜歡這樣的下班,出門便是鬧市,沿著櫥窗秀走一段才鑽進地鐵站,簡直是最好的休息。當然,看著喜歡了,拐進去親密接觸一下,那是樊勝美不怕苦不怕累的最大愛好。
因此,回到歡樂頌的時候,天幾乎暗了。樊勝美在電梯裡遇到同樣是下班的安迪。是樊勝美先看見安迪,因為安迪拿著個電子書正埋頭攻讀。樊勝美沒打擾,本打算到22樓的時候提醒一下,但電梯電子一報22樓,樊勝美就見安迪抬眼看顯示。她才在一同出門的時候招呼了一聲,「安迪,下班了?看什麼呢,這麼專心。」
安迪這才看見樊勝美,「哦,你好,好幾天不見。看婦產科有關知識。前幾天謝謝你提醒我懷孕三個月內不能告訴別人。還有好建議嗎?」
「哪是什麼好建議呢,只是一些習俗,就怕你笑話我不講科學呢。」
「要的就是習俗啊。從小沒人教我這些,出了國就更不接觸了,要不是你提醒,我才想起請小關找她媽媽討教習俗,想不到一下子收集到好幾條,真得好好記住了。咦,你似乎有什麼事有口難開的樣子?來我家坐坐嗎?」
「呵呵,不打擾。你最近有好多準備工作要做呢,時間不夠。」樊勝美頓了頓,「聽說不少人懷孕後每天吃燕窩,你打算吃嗎?」
安迪笑道:「我在行為方式上遵照習俗,在生理介入上遵照科學,嘻嘻。」
「你真是十足的投機分子。不過應該的啦,誰都想給寶寶一個最好的出生條件,最多的祝福,在這件事上,准媽媽怎麼投機都不為過,只要不傷害別人啦。」
「啊,是啊是啊,你說得真好,我也是這麼想。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不懂的人連問題都不知道怎麼問,幸好有你們伸手幫我。再次拜託你哦,有想到什麼,請務必第一時間提醒我。」
樊勝美還是第一次看到安迪一臉煙火氣一臉無知,而不是過去的臭牛逼。她與安迪告別,開門進2202的時候,不由得又看一眼安迪的背影,見她果真乖乖地穿著柔軟的平底鞋,衣服也已經提前寬鬆,似乎是攢足了勁兒要做個好媽媽,可力氣用得過火了,姿勢有點兒笨拙。她不禁想到安迪與眾不同的身世,一個孤兒,別人懷孕大多有經驗豐富的媽媽保駕護航,安迪還真得全靠朋友和書本了。這種時候,婆婆頂什麼用,關鍵時刻最能體現親媽與假媽的不同。
樊勝美不禁推己及人地替安迪心酸,進屋洗刷燉鍋泡發燕窩時,一直在想自己剛才欲言又止的提醒,那些個涉及**的提醒會不會說了反而吃力不討好。根據經驗,這幾乎是一定要得罪人的。樊勝美收起心中的衝動,在空無一人的2202獨自上網。她每天都要將22樓所有人的信息瀏覽一番,順便將22樓姑娘們的男朋友的微博也瀏覽一番。這是她HR多年養成的本能。
應勤的微博是應勤自己告訴樊勝美的。趙醫生與包奕凡的微博則是樊勝美通過細心比對,分別從曲筱綃與安迪的關注人口中挖掘出來。樊勝美一等擁有自己的筆記本電腦,第一件事便是將這些人的微博都關注起來。三個人的微博各有不同,應勤最話癆,什麼似是都敢拿到網上請教,因為他的朋友跟他一樣宅,他們的最佳聯絡方式就是電腦。於是樊勝美看到應勤最近在為結婚對象的一個個經濟要求而煩惱。而趙醫生的微博幾乎是讀書筆記影評和樂評,唯一的私事是點評小貓,比如小貓又有什麼文字方面的意外但令人拍案叫絕的解讀。包奕凡的微博則是幾乎不涉及私事,話也不多,只偶爾上傳一瓶樊勝美從來說不上名字的酒,或者一輛罕見的車。因此樊勝美最喜歡關注應勤的微博,即使此人已與22樓脫鉤。
安迪才剛進家門,就打電話給包奕凡。剛才在路上接到包奕凡短信,讓她到家後給個電話。包奕凡開口第一句話就把安迪震得趕緊找沙發坐下。「我已經到黛山縣城。跟秀媛院長談了一下,你弟弟已經被接走,那家人拒絕秀媛院長探視,因此你弟弟的情況不明。我借了輛車,打算連夜過去摸清情況。」
「老嚴在不在你身邊?晚上去不熟悉的村莊不安全。」
「老嚴跟我的時間有衝突,不過我在這兒有客戶,多年老交情,你不用擔心。」
「不行,我不希望事情擴散,被更多人知情。你回吧。」
「都已經到了,起碼也得過去看看。你不擔心你弟弟的處境?何況我又不會透露什麼,我只說我去探望這幾年的慈善結對對象。」
「好吧,看了就回,不要有任何行動。」
「我會看著辦。」
包奕凡顯然不肯答應看了就回不做任何行動,於是安迪陷入忐忑,不知道包奕凡會怎麼做。她只能拉下臉,「我說了不要有任何行動,我不願在我懷孕期間有任何節外生枝。你別替我自作主張。」
這一回,包奕凡總算無奈地回以「好吧」。但放下手機後,安迪依然不安,她不知道包奕凡會看到什麼境況,聽說什麼過往。她心裡其實非常非常反對包奕凡來做這件事。她坐立不安了會兒,開始打開菜譜準備做菜。樊勝美這時敲門進來。
「安迪,我資深人事的毛病犯了,救救我。」樊勝美是換掉高跟鞋才來的,可還是進屋就倒在沙發上,她這幾天太累。
「還有資深人事這種病?怎麼從沒聽說?」
「唉,這種病典型的就是找錢沒本事,找茬一找一個准。剛看了一下應勤的微博,那小伙子找的新對像太貪,要在他房產證上加名字,要十萬聘金,要全套頭面首飾。」
「相親嘛,既然不是以感情為基礎,那麼好好談婚前利益保障並無不可。既然應勤看重人家處女身份,他總得為之付出相應利益代價吧。」
「所以說嘛,我看應勤的朋友一邊倒地反對他對象的條件,說萬一結婚第二天就離婚,是不是一半財產全打水漂?現代人啊,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什麼做不出來。」
「如果真有第二天離婚這種事,那也是他為他的觀念付出的代價。人各有志,願賭服輸。」
樊勝美一愣,過了會兒才道:「噯,那倒是,可見我有些婆婆媽媽,不忍心。應勤那小伙子本質還是不壞。」
安迪狐疑地看樊勝美一眼,可她這會兒心事重重,沒空陪樊勝美打啞謎。她直截了當地問:「小樊,你該不會專程來談應勤的吧。」
樊勝美只得道:「我當然不會這麼無聊。本來想提醒你世俗成見不能忽視,未婚先孕會受到不少世俗成見。但看你對待應勤這件事的思維,你應該有理性承受力的,我不用多嘴了。」
雖然安迪不喜歡樊勝美繞著圈子說話的風格,但想到這可能還真是資深HR據說做思想工作的風格,她也就忽略了,而是只留心樊勝美的提醒。可是,「唉,我也不想挑戰世俗啊。可我真不想結婚,真不想結婚,真不想結婚!」
樊勝美錯愕,三次「真不想結婚」,一次比一次糾結,這種事出現在一向冷靜的安迪身上,說明有大事了。可樊勝美再資深HR,也不敢貿然向安迪提問,只謹慎地道:「其實生活在大城市裡,不結婚也沒什麼,你又經濟條件好,多花點兒錢買得到服務的…」可樊勝美安慰不下去了,她不願對一起風雨半年多的鄰居作違心之語。「唉,還是直說吧。這世上做人吧,隨大流最舒服,標新立異最累,要是不得已而標新立異,更累。你是作派強勢的人,我說句心裡話,該妥協的還是妥協吧,別做非主流。你一個人的時候,你能力強,腰板硬,你怎麼想怎麼做都行,撞破頭也在你承受範圍你。有孩子就不一樣了啊,孩子,那麼小那麼柔軟。」
安迪不由得停下手頭的切菜活兒,認真聽樊勝美講完。可心頭更是撕裂。並非她想標新立異,而是她沒辦法,沒條件啊,她都說不出口。或許真的需要妥協,在她堅持的一些方面做一定的妥協。
樊勝美見安迪操刀停在砧板上發呆,一臉無法做出決定的樣子,可又不知道安迪究竟遭遇什麼,無法深度幫忙。
正好,包奕凡的電話又進來。可能身邊有人,他全部用英語說,「安迪,看到了。看長相,得看仔細了才能發覺有點兒像,表情動作卻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對有外人探視,有手電光掃射,都沒什麼反應。兩個人一起被關在焊著鐵門鐵窗的小石屋裡,屋裡惡臭不堪,估計屎尿都在屋裡,看來並沒受到好好照料。」
那不是跟豬牛一樣的圈養嗎?但那種境況安迪並非不熟悉,從小看到大。那些送到福利院的,又是永遠無人領養的智障腦癱什麼的孩子,也是差不多,幾乎一輩子坐在固定木車裡,屁股下永遠是一隻馬桶。那幾個特殊的房間也是很臭。有什麼辦法,既然那家人要惡意搶回去養,只能那樣了。「既然已看清楚,你回來吧。看來他們應該是父子。既然他們養了父那麼多日子,他們就繼續養著另一個吧,他們有經驗。」
「請收彩信。你忍心嗎?」
「不需要發彩信,我小時候看多了。要不然你能怎樣?非法劫持?付錢買斷?」
「我會處理。」包奕凡在那邊先結束了通話。
但安迪立即警惕回撥。「這是我的事,你別自作主張。請你尊重我的意見。」
「你的事不是我的事?我會處理,我在現場。我不想你哪天後悔今天的決定。」
「你的主張不是我的主張。請你就此罷手。」
「你看看彩信,你忍得下心?」
「我忍得下。你請回。」
樊勝美最先以為安迪講工作,語速飛快,反正她聽力跟不上。可越往後,越發現安迪是在跟誰爭論。她連忙做手勢表明她走了,然後趕緊開門溜之大吉。而此時安迪也吵完了,看著樊勝美離去的背影,放下手中的手機。即使短信提示,她也不看。最好的結果是送到秀媛那兒養著,其他都是一樣。可那家子如此大動干戈,豈能輕易放過,又豈會不出爾反爾。不如順水推舟,黑著良心賭那家子先承受不起,遲早把人送回。而包奕凡顯然不忍心這個賭局。
可她鞭長莫及,包奕凡又很有主張。
妥協?難道如樊勝美說的,她該對生活做些兒妥協?可問題是她的周圍全是零和遊戲,稍不慎便是她最忌憚的身敗名裂,她無法妥協。
她一刀一刀地慢慢切菜,非常理智冷靜地避開手指,但完全心不在焉。等一碗麵條熟時,包奕凡電話再來。
「我已經帶你弟弟離開,上路。很抱歉,他反抗,我只好綁他上車。」
「去哪兒?」
「顯然不能回秀媛院長那兒。我會安排。」
「我放句話在這兒,我會被你這個決定害死。我跟你說過我所有的擔心,我的恐懼,我有預感,這一切很快都會到來。」
安迪說完,冷冷地關了手機。想不到包奕凡這麼擅作主張。她桌面的座機很快響起。她拿起電話,聽都不聽就掛斷。這時,發現手開始顫抖,腦袋開始混亂。她陷入深深的恐懼。她慌亂地拿座機打電話給譚宗明,告訴老譚這件事,讓老譚幫忙將弟弟從包奕凡手中搶斷,務必領回海市。
老譚問:「包公子未必肯把人交給我,除非…你不怕包公子跟你絕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