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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頓說:「不必了。我吃飽喝足,也不怕冷了。謝謝你。」說罷轉身。
  老李也不攔,由她出走。
  冷冷的街道,風雪已經停了,空氣有冰塊一樣的清潔。飯店離住處不遠,賀頓步行,在被凍僵之前回到家。柏萬福聽到門響,哧溜一下就從自己的房間鑽了出來,嚇了賀頓一跳,說:「以後不興這樣,你要事先鬧出一點聲響再出屋。」
  柏萬福心疼地說:「看你凍的!我以前都是先鬧出動靜才出來,今天實在惦記你,就一個箭步衝出來。」
  賀頓聽出埋藏著的關切,不想讓柏萬福異想天開,就說:「有車送我回來,你不必擔心。」
  柏萬福說:「有重要的話。賀頓,明天,我和我媽要坐飛機了。」
  賀頓說:「到哪個遊樂園?我記得那種飛機好像專給小孩玩,不讓大人坐。」
  柏萬福說:「不是遊樂園的假飛機,是真飛機,就是掉下來能死人的那種。」
  賀頓說:「你們坐飛機去哪兒?」
  柏萬福說:「我媽在街上買了瓶飲料,沒想到中了大獎,給了兩張旅遊的飛機票,還包吃包住。我媽本想淘換給別人得了,倒騰點錢也好補貼家用,可沒想到主辦方愣是不讓,只能自己享用。明天我們就走了。前前後後要七天。」
  賀頓心想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便說:「好事啊。祝你們一路順風。替你們高興。」
  柏萬福說:「別光想著高興,也有嚇人的事呢。」
  賀頓說:「是不是又跟你們要其他錢了?」
  柏萬福說:「那倒不是。坐飛機要買保險。」
  賀頓說:「是不是主辦方不給你們買?真夠小氣的了,驢子都送了,還捨不得配個鞍。」
  柏萬福說:「別冤枉人,鞍也送了。」
  賀頓撇嘴說:「那你害怕什麼?」
  柏萬福說:「我把保險單拿上細細一瞧,哎喲我的媽呀,那個嚇人啊,你一條腿斷了賠多少錢,你全身癱瘓了賠你多少錢,看得我手心腳心冒冷汗。」
  賀頓說:「那是萬一。放心去吧,保證一個星期之後平平安安地回來了,你想拿人家的那份保險金,只怕還沒那個運氣!」
  柏萬福說:「話雖是這樣說,怕還是照樣怕。」說到這裡,柏萬福的面容抽搐起來,說:「賀頓,保險單上有受益人一條,我詳細問了,要是自己不填,萬一那事出了,保險金就按照法律繼承的順序發給。要是寫上了,就按寫的付錢。」
  賀頓想不通這有什麼關聯,就說:「好像都這樣。」
  柏萬福說:「我媽那份簡單,她就寫上了我。我這份呢……」
  賀頓笑起來:「你就寫上你媽。」
  柏萬福說:「飛機出事,不像公共汽車。翻車有的死有的傷有的還皮毛無損,飛機基本上都是連鍋端一勺燴。」
  賀頓聽著不祥,就伸出手去堵柏萬福的嘴,不想一觸到柏萬福的嘴唇,就被燙了一下。柏萬福嘴唇火熱,喃喃地說下去:「我就把保險受益人寫上你的名字了——柴絳香。賀頓,我是個窮人,可我要是這次死了,我就不是窮人了,我就有一大筆錢了。我要把這筆錢留給你,你是我最親的人。我不配你,可是我死了就能配上你了,我的名字要和你在一起,你用那些錢的時候,你就會想起我來。」
  他看也不看賀頓的表情,自顧自地說下去:「我會對你好。我不是個有本事的男人,可你有本事,這就夠了,我全心全意地服侍你,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一句二話都沒有。你愛跟哪個男人說話你就說,我相信你。你愛幾點鐘回家,我都給你留著門。等日後有了孩子,除了生這件事歸你,因為我實在是替不了你,剩下的事都歸我。我一定是個好爸爸,我有耐心,我媽有經驗。我們還有兩套房,一套房咱們住著,另外一套出租,就等於良田百頃,養活著咱們吃穿不愁……」柏萬福根本就不關心賀頓的反應。因為要是看了反應,他就沒有勇氣把這些縈繞千百遍的話說完。
  賀頓用力甩甩手,把柏萬福推開,呸了一聲,好像吐出了一顆掉下來的牙齒,說:「柏萬福,你一定是喝多啦!」
  柏萬福直著脖子說:「根本沒喝酒!只喝蘿蔔湯,大棒骨都給你留著呢!」
  賀頓說:「那就是骨髓油蒙了心!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七天之後,你一定會全須全尾地回來,趕緊去睡吧。」說著,掙脫柏萬福的攔截,回到自己的房間。把門死死別住,又在地上放了一個尿盆子。晚上若是上廁所,就地解決。別一出去,要是柏萬福癡心等在門口表白,又是一番說不清的口舌。

《女心理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