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芹告訴楊欣,她要和馬文結婚了。楊欣聽了,嘴上說是嗎?真的?但心裡卻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她躺在床上,眼睛直愣愣看對面她和李義的婚紗照。她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想像著把李義換成馬文。
楊欣現在相信人是有氣場的。馬文走了,整個氣場也不對了。楊欣經常感到莫名其妙的煩躁和不安。她開始對自己的生活失望。李義一回家就看電視,看到困了,上床。楊欣跟他說什麼話,他也毫無興趣。起先,跟李芹馬文他們打個牌,聚一聚他還有興趣,現在連這個精神都沒有。一說,他就是一句:大老遠的跑那兒去幹什麼?
不過,李芹似乎越來越有興趣跟他們一起混。大概這就跟買了件新衣服得到人多的地方去一樣,李芹有了馬文,老窩在家裡有什麼意思,她當然要帶出來顯擺。可是李芹又不認識別的什麼人,她除了能帶到楊欣這兒還能帶哪兒呢?但楊欣後來也覺得沒意思,就總推說太遠,沒車,不方便。
楊欣既然不願意舟車勞頓,李芹就讓馬文開車過來。每次馬文都得事先囑咐李芹別說錯話。有一次,李芹邊打牌邊建議李義買房子,還說越不買將來房子越貴。結果搞得人家兩口子都臉上不自在。李義臉色尷尬,李芹還一點感覺沒有,在那兒滔滔不絕,哪壺不開提哪壺。最後李義實在扛不住了,說:「姐,您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這一月才能掙幾個錢,就那麼點死工資,還得養孩子,哪還有錢養房子?」
李芹脫口而出:「對,關鍵是娶個老婆還得養著。」
楊欣臉色「唰」地變了,馬文趕緊說:「房子主要是男人掙,男人要花女人的錢,還叫男人嗎?」
李芹聽了,笑而不答。馬文從李芹的笑容中,意識到自己一直在花李芹的錢,馬文意識到這一點以後,一個急剎車,不說話了。
李芹看馬文忽然不說了,也知道馬文是多心了。於是謙和地笑了笑,柔聲細語地說:「誰花誰的錢不重要,沒錢花固然苦惱,可是有了錢沒人花也苦惱。」邊說邊看馬文,馬文還是不搭腔。李芹居然當著楊欣李義的面,湊到馬文身邊,對馬文低聲說:「我就挺願意給你花錢的。」
李芹這種行為,香港人說話叫「曬恩愛」。
楊欣最後找來找去還是找了份工作,對外就說是房地產,其實是房屋中介。有一次,李芹跟馬文沒事閒聊的時候,馬文忽然歎氣,說楊欣找的那個工作,擱她25歲,給她多少錢她也不幹,現在讓她幹,她還如獲至寶高高興興每天一早騎著車就去。
李芹接過去說:「這就跟女人嫁人一樣,25歲看都不看的男人,到了35歲,哭著喊著要嫁,這就叫賤!」
馬文明知道李芹是在擠兌楊欣,他就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女人能從另一個女人的不幸中獲得那麼大的快感!不過馬文現在學精了,以前他肯定會指責李芹不厚道啦什麼,或者替楊欣說兩句好話,現在他不了。指責李芹不厚道,憑空惹李芹不高興,沒必要。替楊欣說好話,楊欣又聽不見,還白白得罪李芹。所以馬文就裝天真,難得糊塗,對李芹說:「我聽出來了,你是罵我。我這樣的男人,25歲站在你跟前,你別說看我,就是我看你一眼,你都得罵一句『臭流氓』!」
李芹被馬文逗得哈哈大笑。但是這種開心哈哈大笑,僅僅是關起門來是不夠的,還必須伴有其他人的羨慕和妒忌。
李芹頻頻帶馬文去楊欣家,十有八九李義都不會在家。李芹總喜歡用誇張的疑問句起頭:「李義呢?又不在家?」
楊欣聽了就不舒服了。你挎著我的前夫上我家來,還老問我丈夫為什麼不在家,有這麼辦事兒的嗎?馬文厚道,趕緊替楊欣解圍說:「這人一當領導就得忙活。男人,都這樣,三十五奔四十的時候,最容易心裡著急,發慌,覺得自己人生都過去一半了,這事業什麼的,怎麼都得忙活忙活。」
李芹拿眼睛看馬文,馬文說:「真的,這叫中年危機,是一個專門的心理學術語。」
李芹問:「你就沒有?」
馬文說:「我有。我不就是從那條路上過來的嘛。」
楊欣見李芹對馬文瞪眼睛,心裡不舒服。但嘴上沒說什麼,她給馬文找飲料,問:「喝什麼?」
李芹沖馬文:「哎,對對,咱們那咖啡壺呢?」
馬文:「忘家了。」
李芹埋怨的口吻:「你出門沒拿上啊。」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李芹可喜歡在楊欣面前埋怨馬文啦。
李芹對楊欣眉飛色舞手舞足蹈:「我特意給你們買了一個咖啡壺,以後你們可以喝手工磨製的咖啡,特別好……」
楊欣說:「我們喝速溶的就行。」
李芹說:「速溶?那還不如不喝呢。」
楊欣剛巧手裡拿著雀巢,見狀不知道應該怎麼辦。馬文趕緊說:「喝可樂一樣。我就不愛喝咖啡。」
楊欣趕緊放下雀巢,去拿可樂。楊欣把可樂遞給馬文,可樂被李芹接了過去,放下,對馬文:「不許喝可樂!」
馬文說:「偶爾喝一次……」
李芹說:「不行!等咱有了孩子再喝。」這話一說出來,所有人都有點尷尬。
李芹敏感地捕捉到楊欣的不自然,故意更要和馬文表現得親熱,她對馬文說:「咱們呀,爭取生一龍鳳雙胞胎。」
楊欣看了,不舒服。但也覺得李芹有點做戲,她把冰箱門用力關上,自己一聲不吭去揉面,擀皮兒。李芹見狀,趕緊一邊挽袖子包餃子,一邊招呼著:「馬文,燒水去啊。」
楊欣說:「不用現在燒吧?」
李芹說:「我包餃子快。馬文,燒水去!」
女人和女人一旦較上勁,那就是看不見硝煙的戰場。
廚房放著一排鍋。馬文大聲問:「使哪個鍋?」
楊欣在客廳跟李芹包餃子,楊欣故意說:「就以前你們單位發的那個。」
「哪兒呢?」
「還原來那地兒……找著了嗎?」
「找著了。」
都是老中醫,誰給誰把脈啊!李芹見楊欣這樣,臉上雖然還是笑著,但心裡早生出一排弓箭手各個拉滿了弓。馬文從廚房出來,也要伸手去包餃子,李芹對馬文淡淡地:「坐那兒吧。」
馬文說:「三個人快。」
楊欣說:「不見得。」
馬文看這兩個女人綿裡藏針的勁兒,有點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李芹指使馬文:「給我沏杯茶,渴死了。」
楊欣說:「熱水沒燒。要不一會兒一起喝餃子湯吧。」
馬文看看李芹,李芹不吭聲,馬文就沒動。馬文接著站在李芹邊上,三人接著一起包餃子。這就跟踢足球似的,踢了半場,還是零比零,其實早互相射門背後鏟球一百多回了!
楊欣手笨,一個人供不上兩個,馬文經常要等著,馬文就說:「我來擀皮啊,我快。」
楊欣看馬文一眼,把擀面杖給馬文,李芹把擀面杖接過來,說:「我來吧。」說完,對馬文意味深長地:「你找一圍裙,你那西服兩萬多一套呢。為幾個餃子不值得。上回那件,送乾洗店都沒洗掉,也不知道從哪兒蹭的髒東西。」
馬文臉上有點尷尬。楊欣徹底不舒服了,對馬文說:「你把那衣服拿來我給你洗,這有什麼洗不掉的。不就是點粉底嗎。」
楊欣是故意的。上回那個確實是粉底,而且是她的粉底。
那幾天李義天天不著家,每天跟著了魔似的找孫容。他就一個條件,孫容再婚可以,但絕對不能把李離帶走。孫容索性就搬到姓林的那邊住著,還把李離給轉了學。李義就瘋了。後來找了私家偵探,才找到孫容。李義一見孫容,眼淚差點流下來,說:「我找了你好長時間了。家裡電話手機都打爛了……」
孫容說:「我以前也經常這麼找你,一整天一整天的。你們單位電話你手機你姐的電話,也都打爛了……」
「你能不能讓我進來說?」
「不能。」
「我有話跟你說。」
「我以前有話跟你說的時候,你是怎麼對待我來著?」
「孫容,我這些話很重要!你怎麼看我,我都無所謂了。可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往火坑裡跳!」
孫容一笑,說:「是聽楊欣說的吧?她憑什麼認定我要跳的就是火坑呢?」
李義說:「你把門開開好嗎?」
孫容看看表,說:「你要說什麼快說!我的未婚夫一會兒要回來了,我不願意他誤會我。」
李義說:「那人你瞭解嗎?我聽說他挺色的!」
孫容說:「男人不都是這樣?你看上去老實巴交的,不也照樣色?」
李義被孫容說啞了。孫容負氣說:「我現在想明白了,男人就是一種沒有進化好的動物,指望男人忠誠,就跟指望公雞下蛋一樣,不現實!我嫁給你的時候,你什麼都沒有,我媽問我看上你什麼了,我說就看上你忠厚老實了。那個時候我媽就跟我說,男人有什麼忠厚不忠厚的?男人只分有本事的和沒本事的,有本事的男人,他即便是在外面拈花惹草,你好歹是花到他的錢了;沒本事的男人……」
李義被孫容說得煩了,說:「別說了。說來說去我就是一個沒本事的男人!有本事的男人花心叫英雄難過美人關,沒本事的男人花心叫偷雞摸狗……」
「你知道就好。」
「我想知道你嫁人以後,李離怎麼辦?」
「李離現在上了貴族學校,她的前途就不用你操心了。」
「我想見見她。」
「改天吧,今天她不在家。」
李義心往下沉,說:「她不在家在哪兒?」
「她的新爸爸帶她學鋼琴去了。」
李義當即脫口而出:「你怎麼能讓一個流氓帶咱女兒四處瞎轉悠呢?」
孫容一陣羞憤,問李義:「你想哪兒去了?」
李義說:「你說我想哪兒去了?!」
「砰」的一聲,防盜門上的窗戶關了。李義敲門,門再不開了。李義在樓門口一直等了三個小時,才見到姓林的車,李離安靜地坐在副駕駛上。李義衝上去,跟林之凡說他想和李離說兩句話。林之凡很痛快地答應了。
李義跟李離找了一個地方坐下。林之凡在不遠處的車裡坐著抽煙。
李義對李離:「你轉學了?」
李離淡淡地點頭。
「你的新學校在哪兒?」
「您知道那麼多幹什麼?」
李義警覺:「你媽媽不讓你跟我說?」
李離搖頭,說:「是我不想讓你知道。」
「為什麼?」
李離:「我不願意你到學校去看我,現在同學都知道他是我爸爸。」說著,用眼睛指指不遠處的林之凡。
李義幾乎氣得渾身發抖,說:「我哪裡做得不好,讓你覺得我做你爸爸丟了你的人?」
李離翻李義一眼,說:「我姥姥說,一個男人是否有品位,就看他娶什麼樣的女人。我媽媽比你現在那個老婆強多了。你就是一個沒有品位的男人。」說完,站起來走了。李義看著李離的背影,眼淚湧上眼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就是在那天晚上。李義跟楊欣頭一次吵到要離婚。李義回家的時候已經半夜了,他累得一頭紮在床上,閉上眼睛。片刻後,覺得不對,再一睜眼,發現牆上他和楊欣的婚紗合影沒了。李義意識到楊欣肯定是生氣了。李義推了推躺在邊上,渾身冰涼一聲不吭的楊欣,楊欣一動不動跟木頭人似的。李義歎口氣,說:「別生氣了。我是去了趟孫容那兒。」
楊欣不說話,黯然神傷。李義抽煙,楊欣冷冰冰地說了句:「別在屋裡抽煙。」
李義只好把煙掐了,說:「你說我能不去嗎?我能眼睜睜看人家往那麼大一火坑裡跳嗎?她畢竟也是我女兒的親媽吧?」
楊欣鼻子裡哼一聲,說:「你覺得那是火坑,人家不覺得。」
李義跟楊欣爭論起來,說:「所以我才得跟她說明白了呀,對吧?哦,你的意思是我就應該看著她跳進去,燒成灰,一聲不吭就對了?這人心都是肉長的吧?」
「你跟人說明白了嗎?」
李義搖頭。楊欣冷笑,說:「那你打算怎麼著?捲上鋪蓋卷,天天上她們家說去?」
「你就別拱我的火兒了。」
「我拱你的火?!你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大的一火坑。誰跟你在一起,誰就倒霉!」
李義被楊欣撅得說不出話來,站起來,怒沖衝去了馬虎的房間。那幾天馬虎剛巧夏令營,不在家住。李義一進去就「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楊欣衝到門口,又踢又敲,嚷嚷著:「開門!開門!」
李義只好開門,問楊欣:「幹什麼?」
楊欣說:「不幹什麼,離婚!」
李義也火了,說:「離就離,又不是沒離過。」
楊欣見李義這態度,對李義衝口而出:「你滾!」李義沉默片刻,帶門出去了。這次,把楊欣一個人留在房間裡。楊欣沒有料到李義會真的走,有點懵……
楊欣就是在那個孤獨無助的晚上給馬文打了電話。馬文來勸她,她一軟弱,就撲到馬文懷裡哭了一哭。那塊粉底,李芹當天就發現了,馬文打死也不說,李芹也就放了他一馬,但有一條,要他答應結婚。
楊欣說出「粉底」兩字之後,一時鴉雀無聲。
馬文嚇得眼皮都不敢抬。楊欣倒是神態自若,該包餃子包餃子,李芹做出一切都在預料中的樣子,盡可能地想保持平靜,但還是有些克制不住。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片刻之後,她停下擀面杖,板起臉,問楊欣:「你跟馬文這樣沒完沒了的,不覺得對不住李義?」
楊欣說:「如果李義和他前妻有什麼事,我想我能夠容忍,也能夠理解。」
李芹眼睛瞪得要多大有多大,說:「別說容忍不容忍,問題是李義和前妻有沒有事?」
楊欣說:「我想是沒有。」
李芹說:「既然沒有,說這話就沒意思。」
楊欣說:「如果你覺得沒意思,當然就沒意思。」
馬文被攪入兩個女人的戰爭,事先幾乎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他極力想岔開話題,說:「李義呢?幹什麼去了?給他打個電話。」
李芹則說:「有什麼好打的。男人要是不喜歡一個女人了,別說打電話叫不回來,就是給他金山銀山,他也不回來的。」
楊欣說:「那倒不見得。有的女人並不可愛,但如果有金山銀山,她就會變得可愛起來。」
李芹不怒,反而愈發平靜,說:「所以啊,女人之間可以比的東西很多,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的:美麗讓男人停下,智慧讓男人留下。對吧?最可憐那些年輕的時候長得有幾分姿色的女人,年歲一大,一張老臉,卻還是一副驕蠻公主的脾氣!」
楊欣剛要說話,馬文叫著:「水開了,餃子餃子,趕緊下……」
餃子入到鍋中……
李義進門。等著他的,是熱氣騰騰的餃子,以及所有人都面和心不和的表情。
平常都是李芹張羅打牌,那天是楊欣。四個人都坐下。話全說得密不透風,滴水不漏。
馬文邊上是李芹,楊欣在馬文對面。李義坐楊欣下手。
馬文打出一張牌,李芹誇張地叫到:「你怎麼知道我等四條?吃!」說著把牌撿過來。
楊欣一笑,上下嘴皮子一碰,清脆地說出兩個字:「我碰!」說著,翻出兩個四條,伸手把李芹已經吃了的牌拿到自己門前。
李義提醒:「你破門清了。胡也是小的。」
楊欣說:「管他呢,先碰個痛快。」
李芹自摸上一張牌,推倒:「門清,自摸,一條龍,給錢給錢!」
大家紛紛算賬。李芹話裡有話:「我剛才要真吃了那四條,我就胡不了的。所以這人還是不能圖一時痛快啊。」
楊欣手正在掏錢,停了片刻,找出話來:「俗話說情場失意賭場得意……」
李芹立即反唇相譏:「總比情場失意賭場也失意強吧?」
馬文一口水嗆住,李義率先站起來,說:「不打了不打了沒意思……」
馬文趕緊說:「是是,明天還上班呢。」大家紛紛起立。
馬文開車。李芹虎著一張臉。
馬文說:「你怎麼啦?贏了錢還不自在?」
李芹說:「你騙不了我!」
馬文說:「又來了。」
李芹:「我現在明白為什麼我弟弟當初那麼火上房似的要給你找對象,讓你搬出去……男人都不是東西!越看上去老實巴交的越不是東西。」
馬文頂她:「你弟弟看上去可比我老實巴交多了。」
李芹目視前方,悲涼悲憤悲傷悲哀化悲痛為力量:「我這人腦子慢……有的事兒我得慢慢琢磨。我今天就奇了怪了,楊欣憑什麼老跟我較勁?我來他們家,我是客人,我是她丈夫的姐姐,再說我過來,不是也為了給他們找點事,讓他們緩和緩和,她倒好,跟我沒完沒了,還當著我的面,跟你說那什麼粉底,她真好意思,我當時就想問她,那是誰的粉底啊?那怎麼就蹭上的?真虧她說得出口。她就是成心。她就是想說你喜歡我,是喜歡我的錢,我人不可愛,是錢可愛!」
馬文一聲不吭。
李芹說:「你是不是覺得她那樣還特可愛?」
馬文說:「楊欣沒那麼複雜,她這人不像你,她想得少,想起什麼就是什麼,好多話她說出來之前根本沒過腦子!事後,能後悔得腸子都青了。你跟她處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她其實特別簡單……」
李芹說:「她不是簡單,也不是複雜,她是從來不在乎會傷害誰。你信不信,她要是當第三者,她能理直氣壯地上人家家去,她就是那種人!你們男人還覺得這種女人簡單,可愛,可愛個頭!」
馬文說:「咱能理智點嗎?」
李芹忽然眼含熱淚,對馬文:「你讓我怎麼理智?她那樣兒,她那樣兒,你說她今天跟你眉來眼去的……我還在場呢。大家都是女人,玩這套!」
馬文:「你別瞎琢磨好不好?我告訴你,沒準兒,人家現在跟你弟弟正親親熱熱的呢。」
李義收拾殘局,楊欣在邊上一邊給李義擦鞋,一邊跟李義說話。
李義說:「我怎麼覺得我姐今天不高興啊?她走的時候,那臉拉的……」
楊欣說:「她不高興,我還不高興呢。我就看不慣她那樣子,一到咱們家來吧,就跟女王駕到似的,呼來喝去的,你早上是不在,她那氣派,指揮若定……」
「她指揮你來著?她指揮馬文吧?」
「別管指揮誰,我就煩她那樣兒。呼來喝去的……」
「你對我不也是呼來喝去的嗎?」
「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楊欣一時沒說上來,李義一語點穿:「你就是看她折騰馬文,你不爽唄。」
李芹和馬文鬧了一路,一直到回到李芹的豪宅,李芹還在折騰。
馬文打定主意抵賴,李芹則不準備放過他。但是李芹儘管軟硬兼施,馬文還是守口如瓶。李芹被激怒了,大罵馬文是一個吃軟飯的傢伙。馬文也被她罵急了。
李芹手裡提著那件蹭髒的外套,對馬文:「拿去拿去,讓她給我洗乾淨熨平了還給我!」
馬文一把奪過外套:「你有完沒完?就這麼點玩意……」
李芹說:「那你倒是跟我說清楚啊?」
馬文還想打哈哈敷衍:「再這樣,讓你喝靜心口服液了啊。」
李芹說:「你這次別想混過去!我告訴你,我歲數大了,玩不起,也不想玩。我要想玩,也不找你玩,滿大街比你好玩的東西有的是。我就是找一個吃軟飯的,也沒必要找一個你這樣的,你有什麼啊?還說我弟弟中年危機,你不危機啊?」
馬文臉上掛不住:「我確實是個沒用的男人。打人不打臉,你何苦用這種話來傷我?」
「你臉皮厚,傷不了的。」
「怎麼傷不了?我已經很受傷。」
「那是別人讓你受的傷,跟我沒關係。你知道我現在終於明白了什麼事?當初楊欣為什麼要跟你分手,就是因為你不像個男人!」
「我是不太像男人。」
「你當然不像男人!」
「我沒說我像男人。」
馬文一味服軟,李芹只好軟中帶硬以柔克剛。她提落著馬文的外套,對他說:「楊欣都承認了,你還一口抵賴,這有什麼用?」
「她承認什麼了?」
「承認這上面是粉底。」
「她那是故意氣你。」
李芹反問:「她為什麼要故意氣我?」
馬文語塞。李芹誘供,說:「你們原來是夫妻,真有事,我也不會太吃醋。」
馬文說:「你不吃醋,我也不會說有。不說,打死我也不說有。」
見馬文不肯老實就範,李芹再一次暴跳如雷,能想到的狠話都說了,然而馬文仍然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他就是想跟李芹矇混過關。李芹沒辦法,把衣櫃打開,凡是馬文的衣服都給扔出來……邊扔邊說:「你滾!」
馬文賴著不肯走。
李芹說:「你再不走,我就打電話喊110來。」
馬文說:「快喊,110來,省得我叫出租。」
折騰半天,李芹感到累了,火也發得差不多了,心也有些軟下來,想馬文如果真認個錯,她就算了。她開始給馬文找台階。
李芹問馬文:「你記不記得以前我跟你說過的話?」
馬文有些迷糊。
李芹就傷感地說:「我知道你沒往心裡去。」
馬文說:「你說過的話太多,我怎麼知道是哪一句。」
李芹無可奈何,說:「我跟你說過,我絕對不會逼你娶我的!」
馬文不接話,李芹再次失望,再次傷感地說:「我們反正也是萍水相逢,說分手就可以分手,你不應該這樣傷我,你並不是那麼壞的人。」
「我沒有傷你……」
「你還沒有傷我?」
「那不就是蹭髒了一塊嗎?」
「一萬多快兩萬的外套,你穿出去幹乾淨淨,回來就這樣啦,我作為它的擁有者,總有問問的權利吧?」李芹的話,讓馬文憋了一肚子火。
馬文將身上的車鑰匙掏了出來,又拿出皮夾子,和李芹算賬。
他說:「你給我買的衣服,我一件不帶走,我也沒錢,穿不起。回頭我再給你算一筆細賬,我在你這兒吃的喝的用的,多少錢打你卡上。這錢包是你的,我用不起……」說完,把錢包裡面的錢什麼的拿出來,將錢包放在李芹跟前。
李芹看出馬文這是真要走人的意思,而且很可能一去不返。當即心虛。
「站住!」李芹一聲斷喝。
馬文驕傲地回過身。
李芹說:「把屋子收拾乾淨再走。」
馬文看了看地上,拿了把掃帚過來,將地上的碎玻璃先打掃乾淨,然後又用拖把將地面仔仔細細地拖了一遍。他似乎是賭氣幹這些事,幹完了,把拖把放回衛生間的時候,他的火氣也開始大起來。
李芹說:「今天走了,就不要再回來!」
馬文怒不可遏,說:「我當然不回來!」說完,背起電腦包出門。
出乎馬文意外的,是在最後關頭,李芹突然在門口攔住他,她的眼淚直流下來,像孩子一樣哭著說:「我不讓你走!知道你早就想走了,你別走!」
馬文對李芹的舉動大感意外,但最後還是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