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滿天的雀鳥在空中飛舞,撲閃著,鳴叫著,低低的在黃色的、白色的、雍容的菊花叢中翻飛起舞,千百朵喇叭花開得一片燦爛,蘭芝家的園子裡一片繽紛陸離,紅嫣紫奼。
  園子裡的人越來越多,鄉親們驚奇地觀看著,議論著,眼前的景象讓人目瞪口呆,嘖嘖稱奇。
  劉母在園子裡忙著,她仔細地扶正一枝傾斜的花莖,臉上露出欣慰喜的笑容。
  "奇啦,真是奇啦!"錢氏也忍不住驚奇地歎道。
  "伯父的病得救了。蘭芝,我們快采菊去。"秦羅敷興奮不已的望著好友說。望著眼前的一切,蘭芝突然感到夢一樣的不真實,但是,這的確就是真真切切的發生了、存在了,蘭芝仍然虔誠地望著空中,眼睛濕潤了,兩滴滾燙的熱淚無聲的流下來。
  這時,菊園裡的景象令焦仲卿他們驚訝不己,高炳臣、劉蘭生、朱儀仍好奇地望著空中。
  "令妹彈得如此之妙,無與倫比啊!"焦仲卿吃驚地對劉蘭生說。
  "郎中說老父的病需日月同輝、百鳥朝會下的菊花做藥引子方能有效果,我那傻妹子就在園裡一天到晚彈箜篌,沒想到還真把百鳥感動了。"見焦仲卿誇讚自己的妹妹,劉蘭生不禁得意地笑道。
  "哦,令妹還難得這片孝心!"焦仲卿一愣,若有所思地低下頭。
  酒興正濃的高炳臣端著酒碗又放下,搖著頭滿不在乎地說:"不,這是天象!"
  "天象?"劉蘭生疑惑地看著高炳臣說。
  "主簿大人說得對,一曲箜篌怎麼能引來百鳥呢?"朱儀附和高炳臣說。
  "不,豈不聞韓湘子吹簫引鳳嗎?"焦仲卿認真地說。
  "那只是古人說說而已。"高炳臣自作聰明地說,又側頭對劉蘭生說:"那裡必是吉祥之地。"
  "天象,是天象!"劉蘭生忙點頭附和。
  高炳臣看看劉蘭生,揶揄道:"看來你劉家要發呢!"
  "發?高主簿,今日絃歌對酒,引來百鳥朝會,那也是大人洪福帶來的啊!"劉蘭生討好地奉承道。
  焦仲卿不由苦笑,不吭聲。
  朱儀看看高炳臣,忙不失良機地拍馬屁說:"哎?真還沒有說錯。劉蘭生,今天不是高主簿在這喝酒,你們家有這奇觀?你看看你妹妹彈了許多天,也沒有引來百鳥朝會,高主簿一來,就有了!"
  劉蘭生立即順竿子往上爬,連聲道:"是托高主簿的福,牽牽高主簿的衣拐也能發財啊!主簿大人……那冬服的事……?"
  "哦,好說好說,到衙門裡說!"高炳臣興致不錯,便很隨意地說。
  這會兒,秦羅敷已坐在蘭芝潔靜的房子裡,兩人不停地說著貼心話,像久別重逢的朋友,沉浸在無名的喜悅中。
  "蘭芝,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的真情,感動了百鳥,真得為你祝賀!"秦羅敷動情地看著蘭芝說。
  良久,蘭芝低頭不語,好像沉浸在自已的心事裡,好一會才抬起頭,定定地望著羅敷說:"不,僅有箜篌不行,還得有古琴,應感謝那位彈琴的人!"
  秦羅敷有些詫異地望著蘭芝,不明白蘭芝為什麼會這樣說。
  見羅敷怔怔地望著自已,蘭芝忙解釋說:"我已彈了許多天的箜篌,都是徒勞無望。今天若不是那位彈琴的人,怕是難以引來百鳥相會。"
  "哎?這麼說,是有道理!"秦羅敷思忖了一會,點點頭。
  這時,蘭芝的眼睛裡閃爍出一絲柔和的光線,她小聲說:"不曉得那位彈琴的人是什麼樣的人?"
  秦羅敷忙笑道:"你想見見那個彈琴人?"
  "我聽那琴聲,彈得非同一般,美妙悅耳,清純高古,如天籟之音。"蘭芝的臉上流露出難以掩飾的喜悅之色
  "這麼說連我也想見見那個彈琴人!"秦羅敷目光炯炯地看著蘭芝。
  "他彈琴時,讓我感到他完全讀懂了我的箜篌之音。"蘭芝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羅敷,內心突然升湧起一種莫名其妙難以言說的幸福,
  "看到你當時情景,如醉如癡,我在一旁氣也不敢重喘一下,一點也不敢打擾。"秦羅敷笑道。
  蘭芝也笑道:"是他的琴音把我一點一點牽過去,彈出我心中之情。"蘭芝美麗的臉上蕩漾著前所未有的幸福。
  "所謂高山流水,心心相印。"秦羅敷玩笑道,露出一口潔白的門牙。
  蘭芝羞紅了臉,看了羅敷一眼,連忙掩飾說:"哪敢?"
  蘭芝有些神思迷離地把目光投向窗外,沉入自己的心事裡,良久才恍恍惚惚地側頭對秦羅敷說:"羅敷,你說他該是個什麼樣的人?"
  "怎麼了?到底還是想見見這個人!"秦羅敷好像一下看穿了蘭芝的心事一樣,直爽地說。
  蘭芝的臉微微的有些泛紅,她搖搖頭,有些不自然地看著羅敷,又連忙低頭掩飾道:"看你說的,一個陌生人怎麼會呢?又到哪裡去見?我只是覺得……"
  "若是以我看啊,這個人深知樂律,必是一位白鬍子老者吧!"秦羅敷故意激蘭芝說。
  稍頃,蘭芝揚起頭,仔細想了想,十分肯定地說:"雖然琴音高古,卻又悅耳清純,不像一個老者。"
  "那,一個潑皮紈褲後生。"秦羅敷注視著蘭芝那雙黑陶瓷般的眼睛說。
  蘭芝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忙搖頭:"也不像,此人不僅懂韻律,也懂樂理,深知弦外之音。非此等人所能為。"
  秦羅敷"撲哧"一聲笑起來,她眨了眨那雙秋水一樣的眼睛,忍不住逗蘭芝說:"既不是個老者,又不是個潑皮紈褲後生,是胖子還是瘦子,是大鬍子還是沒須的……蘭芝,你可難壞了我!"
  蘭芝羞澀地一笑,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已的心撲撲亂跳,莫非……蘭芝不敢往深處想。啊!人的感情像一個謎,像河流,向著不可知的神秘滲透,蘭芝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變了,怎麼突然就這樣的去想像一個人,一個從未見過面的陌生人男人,而這一切又是多麼的不可思議!
  秦羅敷瞟了蘭芝一眼,淺笑道:"其實,我也聽出琴音,猜想準是個青春年少、風流倜儻的書生!我看這人啊,這會兒也在苦苦尋思,這個彈箜篌的人是男的還是女的,是老的還是少的,是胖子還是瘦子,是長鬚的還是沒須的?哎呀,他哪會還猜到竟是沒須的窈窕淑女呀!"
  "羅敷,你在繞圈子取笑於我!"蘭芝忍不住伸手去模羅敷的下巴。
  秦羅敷躲閃著,兩人在房間裡嬉鬧著,"咯咯"笑著,從前無拘無束快樂的時光彷彿又在眼前重現。
  一大早,劉母便從床上爬起來,利索地走到廚房升爐子,她把藥罐小心放在柴火上,不多時,藥罐冒著熱氣,發出"突突"的聲響。
  劉母輕輕地端起藥罐,正準備把藥湯倒進碗裡。
  不一會,蘭芝掀開門簾進來,忙說:"娘,讓我來!"
  劉母看著越來越懂事的女兒,高興地點點頭,把藥罐遞給蘭芝。
  這時,錢氏端著托盤進來,看著蘭芝笑道:"真怪呢,爹吃了幾帖菊花做引子的藥,今早竟吃了一碗稀飯了。奇不奇?"
  "昨兒就能吃了,氣色好得多。"劉母樂哈哈地笑道。
  錢氏望著蘭正忙碌的蘭芝說:"蘭芝,這菊花引子,可虧了你把百鳥引來的!"
  "真是感動了上蒼啊!"劉母深深地吸了口氣,歎道。
  蘭芝默默地看著母親,她的神思又跳到那個彈琴的陌生男子身上,他的幻影又真實而模糊地從遠處游弋過來,她低低地說:"其實,還該感謝那天那個彈琴的人。"
  "哎,我聽你哥說,那個彈琴的人是廬江府衙門裡的,那天和你哥一道狩獵呢!"錢氏見蘭芝這樣說,忙興奮地說。
  蘭芝瞪大眼,一驚:"哦!"
  上午,劉蘭生早早出了門,還是為承攬製作軍隊冬服這件事,他要趁熱打鐵,趕緊把這筆生意搞到手,否則上次請高炳臣他們狩獵的銀子就白花了,現在想起還有些肉痛。他匆匆來到府衙書手房,因為上次一起狩獵的緣故,彼此已熟絡了許多,劉蘭生已顧不上什麼客套,便大大咧咧地徑直走進來。
  劉蘭生一拱手,笑道:"二位辛苦!"
  "喲,是劉兄!"說罷,又關切地:"哎,劉兄,不知令尊病體康癒如何?"見劉蘭生進來,焦仲卿忙停下手中的筆,抬起頭招呼。
  "嗨,奇怪了。你說這菊花平時採摘的放在藥裡就是沒有一點療效,還非得要日月同輝、百鳥朝會下的菊花。"劉蘭生高興地笑道。
  "這麼說令尊的病有些起色?"焦仲卿一驚,看著劉蘭生說。
  "吃了幾帖藥,竟能下床走動了。"劉蘭生坐了下來,看了看焦仲卿,表情輕鬆地說。
  孫少吏愣愣地看著他倆,不知他們在說什麼,忙好奇地問:"什麼日月同輝,百鳥朝會,我怎麼聽不明白?"
  "這是劉兄為治父親的病,需用的一味日月同輝,百鳥朝會下的菊花做藥引子!"焦仲卿見孫少吏一副憨憨的樣子,忙解釋說。
  "這還能採摘得到嗎?"孫少吏還是不明白,怔怔地望著焦仲卿說。
  焦仲卿笑道:"孫兄,說起來你根本不會相信,劉公子的妹妹彈的箜篌,竟真的把百鳥引到菊花園裡!"
  孫少吏吃驚地說:"還有這樣的奇事?這不神啦?"
  焦仲卿說:"真是這樣。"
  說完,他轉身對劉蘭生,躑躅了好一會,終於忍不住怦然的心跳,說:"令妹的箜篌至今還讓人縈耳不絕!"
  孫少吏見焦仲卿有些異樣的樣子,似乎猜到了什麼,急不可待地說:"哎哎,劉兄,你妹妹什麼樣子,也讓我們見識見識!"
  "嗨,哪有我那傻妹子,只有她那麼癡傻,竟真的守在園裡彈箜篌!"說完,便上前挪了挪腳步,急切地小聲朝裡面指指,說:"在嗎?"
  孫少吏知道劉蘭生到此來的目地,故意說:"告訴了你,你又不請我喝酒,也不請我狩獵!"
  "哎哎,說你公差去了,可別冤我!"劉蘭生說。
  孫少吏又表情怪異地沖劉蘭生笑笑。
  心眼頗多的劉蘭生也怪異地一笑,對孫少吏小聲說:"是不是又'不便言說'?"
  孫少吏忙搖頭說:"哎哎,我可沒說什麼。"
  這時,高炳臣和朱儀一前一後從長廊那邊朝這邊走來,孫少吏把目光向外望去,朝劉蘭生嘴一擼,小聲說:"那不是來了?"
  劉蘭生高興地連忙轉身朝高炳巨走過去。
  蘭芝把熬好的參湯小心倒在碗裡,把廚房收拾乾淨後,便瑞著參湯走到父親的臥房,她小聲喊了聲:"爹,我給你送來參湯!",屋子裡沒有回應,這時,她才發現父親不在臥房,她愣了愣,去哪裡了?莫非去了書房,她暗暗思忖,折身便趕緊往書房走去。
  這時,劉員外久久凝視著窗外,窗外,滿園的菊花,在陽光下一片燦爛、絢麗,陽光從窗口投進來,照射著寬敞、整潔的書房,微風輕輕吹拂著菊園裡的樹葉,小鳥在唧唧歌唱,看著眼前的良辰美景,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精神清爽多了,情不自禁詩興大發,繞有興致地拿起一支毛筆,緩緩踱到桌旁,提筆在墨池裡飽蘸濃墨,在絹帛上悠然地寫起來。
  一會,蘭芝端著參湯走進來。
  "爹!"見父親興致勃勃地揮筆潑墨,蘭芝驚喜地叫了一聲,劉員外抬起頭。
  "爹,你能下地了,還能做詩了!"看到父親氣色好了許多,蘭芝興奮無比。
  劉員外頭也不抬地說:"躺了這麼長時間,骨頭也躺鬆了,人也躺乏了,看到窗外滿園秋色,就忍不住哼兩句。"說完,又俯首舉筆,"哎呀,這下面兩句,蘭芝,你這一來,怎麼就讓我忘了。"
  蘭芝瞅了父親一眼,笑道:"爹,做不出來了,倒怪起女兒來啦!"
  劉員外故作嗔色的樣子說:"怎麼不怪你呢?你看看,攪了我的詩興!"說完,又猛然拍拍腦袋,接著說:"哎呀,老了老了,到底忘性大了!"
  一會,劉母走進來,見老伴埋頭書寫,即心疼又難過,忍不住埋怨道:"老爺,你呀,這病哪好透了,怎麼敢起來?"
  "娘,爹還在作詩呢!"蘭芝高興地望著母親說。
  劉員外見母女倆掃了自己的詩興,便一本正經地對她們說:"別打岔別打岔!讓我想想後兩句。"
  這時,劉母才對老伴說:"孫員外和趙老爺看你來了!"
  劉員外一怔:"哦!"了一聲,戀戀不捨地放下筆,連忙朝客廳走去。
  蘭芝看了看父親寫的詩。只見紙上寫著:
  花甲光陰如夢蝶,
  回首往事何堪嗟。
  蘭芝默默地湧讀著,忽然聽到外面一聲聲杜宇鳴叫,不由一笑,提筆蘸墨續下後兩句:
  窗外驀然聞杜宇,
  聲聲喚春意切切。
  劉蘭生屁顛顛地跟在高炳臣後面向公事房走來,穿過曲徑通幽的長廊,不遠就是高炳臣的公事房了。
  "我說劉蘭生,這哪是急的事,得慢慢來。"高炳臣側頭望著劉蘭生,他心裡十分清楚劉蘭生想要什麼,故意說。
  劉蘭生趕忙緊走兩步,小聲說:"高主簿,你那天可是答應了的。
  高炳臣神色一變,急忙回過頭,說:"哎,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你?"
  "大人真是貴人多忘事……!"見高柄拉下臉,劉蘭生一愣,急忙又陪著笑臉說。
  高炳臣裝出副渾然無知的樣子,說:"我許諾了?我並沒有許諾啊!我是說過,有事到衙裡說。"
  兩人邊走邊說,不一會,就到了府衙書手房的門口,高炳臣停下腳步,對焦仲卿、朱儀說:"我那天許諾了嗎?"
  "劉兄,這軍隊冬服可是個大事,哪這麼簡單,說答應就答應。"朱儀見風使舵地為高炳臣打圓場。
  高炳臣馬上說:"就是嘛,哪有這麼簡單。"
  劉蘭生一聽,傻了眼,他想:這傢伙到底安著什麼心,是不是還請的不夠、送的不夠?"他有些一籌莫展地愣在那裡,不知怎樣才好,但又想放棄這塊人人想吃的肥肉。
  這時,焦仲卿、孫少吏正收拾桌子,準備回家了。
  劉蘭生覺得自己來一次也不容易,再說,自己和高炳臣不是很熟,還得請焦、孫兩人從中撮合,幫自己在高面前說說話,他眼珠一轉,急忙叫住焦和孫兩人,說:"哎,這麼著,是不是該吃飯了。諸位別走,我今兒請大家喝一盅。"
  "要請,還是下次請我們狩獵吧!"朱儀覺得請吃飯不過癮,忙笑道。
  "狩獵歸狩獵,今兒我就請了。"劉蘭生說。
  "那好啊!"孫少吏笑道。
  劉蘭生側身對高炳臣笑笑,說:"高主簿,聽見了嗎,給個面子吧!"
  高炳臣不客氣地揚揚手:"免了免了。你們說這幾家酒樓有什麼好吃的,這萬家春、青雲齋、柴陽閣……哎呀,吃來吃去不都一個樣。"
  這時,孫少吏多了個心眼,詭異地說:"哎?那我們就上劉兄家喝酒去。"
  焦仲卿聽了,不由一怔,他的手停了下來,心卻怦然一動。
  "這主意不錯。朱儀忙說。"說完,又轉身對高主簿說:"這鄉下的菜和城裡的菜絕不一樣,鄉下有鄉下的特色,拿出的雖不是大魚大肉,卻都是新鮮的山珍野味。還可領略田原風光,山村景色。"
  聽朱儀這樣一說,高炳臣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劉蘭生面露難色地說:"不過若到寒舍喝酒,今兒可不行了,總得讓我準備準備。各位可是貴人,尤其是主簿大人!"
  "也好,今兒就免了吧!"高炳臣沉思了一下,說。
  "我倒是要看看他那個會彈箜篌的妹妹呢!"孫少吏小聲地對焦仲卿說。
  孫少吏的這句話彷彿說到了焦仲卿的心坎上,他心裡一熱,一種無名的激動和喜悅潮水般漫上來,他不動聲色地瞟了孫少吏一眼。
  劉蘭生一門心思想要做成那筆軍隊冬服的生意,無奈高炳臣就是不鬆口,這不,三番五次往府衙裡跑,還是沒有把事情談成。在府衙內和焦仲卿他們告辭後,劉蘭生垂頭喪氣地從府衙內走出來,他心裡對高炳臣又恨又惱,想起又要大灑銀子,一股無名火就像火苗一樣往上湧,他猛然一回頭,朝著府衙方向跺腳罵道:"他娘的王八崽子混蛋,真他媽的黑心黑肺黑腸子,這不活活又要老子掏一筆錢!"
  絹錦店的鄭掌櫃見劉蘭生嘴裡不停地罵罵咧咧,冷不丁地出現在劉蘭生面前。笑道:"哎喲,劉兄你這是在和誰說話呢?"
  "我沒有和誰說話,在和兩邊石獅子說話。"劉蘭生忙掩飾道。他指指衙門,接著又說:"那是不是一張嘴,那是不是兩隻耳朵?
  咫尺處,府衙門口兩側,臥伏著一對威儀的石獅。
  鄭掌櫃迷惑地朝府衙門口望去,還是不明白劉蘭生罵什麼。
  這時,劉蘭生已憤然離去。
  鄭掌櫃突然想起什麼,緊走兩步,對劉蘭生說:"蘭芝很長時間沒有送錦過來啦!"
  劉蘭生彷彿沒有聽到似的,大步向前走去。
  劉員外和孫員外、趙老爺寒暄了一陣子,孫、趙兩人便起身告辭,劉員外送走孫員外和趙老爺後返回書房,拿起筆正要續寫後面兩句詩,一下愣住了。
  心一喜,劉員外默默地念著:"窗外驀然聞杜宇,一聲聲喚回春來。"劉員外微微點頭笑道,"好,這後兩句續的好,續的好,前後呼應,這後兩句更是把前兩句襯起來了。看似寫景,分明是在為為父的祝福啊!"他自言自語地說,繼而又歎口氣,惋惜道:"可惜蘭芝是一個女兒啊!"
  這會,錢氏在門口晾衣,她使勁用手把衣服擰乾,劉蘭生黑口黑臉的從外走進來,誰也不搭理地往裡走,看見門口一隻小凳子,沒好氣地一腳踢開。
  錢氏詫異地掃了丈夫一眼。
  劉蘭生進了臥房,鞋也不脫,仰面躺在床上。
  一直在廚房忙碌的蘭芝端著菜走到客廳,桌上已比往日多了幾樣菜。劉員外和劉母都已過來了。
  蘭芝高興地往父親杯裡酌酒。
  劉員外說:"哎?還喝酒?"
  "娘見你一日好一日,今兒就多做了幾個菜,爹當然要喝一杯。蘭芝邊往父親杯裡倒酒邊說。"一會,蘭芝見嫂子過來,又關切地問道:"哥呢?"
  "我去叫!"錢氏忙說。
  錢氏急急走進臥房,對丈夫喊道:"哎,吃飯了!"
  劉蘭生不搭理媳婦,錢氏見他和衣躺在床上,忙驚訝地說:"哎哎,瞧你這一身土!"邊說邊給他脫鞋。
  "哎呀,你煩不煩!"劉蘭生氣惱地地說,邊說邊懶洋洋地從床上坐起來。
  劉蘭生走到客廳,蘭芝見哥哥陰著臉無精打采地走進來,疑惑地笑道:"平常哥見到酒,嘴都笑歪了,怎麼今日悶悶不樂?"
  劉蘭生氣鼓鼓地瞪了妹妹一眼,憂鬱地說:"誰說我悶悶不樂,誰說我悶悶不樂?"說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哎哎,還沒有敬爹呢?"蘭芝說。
  "還真要我喝酒!"劉員外笑道。接著,又歎口氣說:"我能死裡逃生,大難不死,還能坐在這裡端起酒杯,唉,也虧了你們孝道。"
  "爹,你看你生病,鄉鄰親友哪個不關心,請他們祭壇沒有不到,請他們趕鳥沒有不來,來看你的絡繹不絕呢,還是爹的人緣好,老天保佑呢!"蘭芝說。
  劉蘭生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一邊,他心裡一直放不下那單生意,一直想著怎樣花最少的銀子獲得最大的收益,一直想著怎樣才能搞到那筆大生意,沒有錢,人生多乏味啊,見妹妹這樣說,他突然靈機一動,說:"哎哎,蘭芝說的對,那些天東家來幫、西家來看,就連衙裡朋友都關心著。"說完,又苦著臉,說:"我就愁著怎麼酬謝人家?人情大似天啊!"
  "倒是應該請大伙來喝頓酒,一來感謝,二來也是給你沖沖喜!"空氣彷彿有些凝固,大伙都不吭聲,半響,劉母才說。
  劉蘭生用期待的眼神望著父親,用探詢的口吻說:"那……爹……?!
  "那就把鄉鄰親友都請來吧!"沉呤了好一會,劉員外終於點頭說。
  "好,還有府衙裡的幾位好朋友。"劉蘭生立即兩眼放光,盤據在心頭的不快似乎也一下煙消雲散,他連忙高興地說。
  劉員外沉下臉,不滿地對兒子說:"你還是少摻和衙門裡人!"
  "衙門裡怎麼啦?"劉蘭生反問父親。
  蘭芝趕緊說:"爹,那天彈琴的人就有衙門裡的,要不是他彈的琴,哪能百鳥朝會?"
  "那好吧,也請來!"劉員外有些無奈地說。
  一會,蘭芝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試探地對哥說:"哥,那天那個彈琴的人也來?"
  錢氏不由自主地瞟了蘭芝一眼,不吭聲。
  "當然要來!"劉蘭生面無表情地說。
  蘭芝的心又莫名的一震,她微笑著舉起杯:說:"哥,這一杯我敬你的酒。"說完,往哥哥碗裡夾了塊肉,然後又意味深長地說:"哎?你可別做對不起嫂子的事喔?"
  劉蘭生高興地舉杯,大口喝了幾口,說:"哎哎,我做的哪件事不是為了家裡,你看看為了這批冬服的生意,我心都操碎了,嗨呀……"
  沒想到兒子竟然暗地和官府做生意,劉員外委實大吃一驚,厲聲說:"你在和官衙裡做生意?這官府的生意你能做嗎?是做不得的。"
  "不就是做冬服嗎?又不是帶兵打仗。帶兵打仗,那我不行!"劉蘭生淡淡地說。
  "這官場上的事,我經歷太多。"劉員外歎了口氣,直搖頭說,他心裡忽然不安起來。
  "爹,你是不是在官場上不得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聽說官場上的事就惱火!"劉蘭生看著父親,不悅地說。
  "你是不撞南牆不回頭,趁早給我歇了!"劉員外氣惱地說。
  "哎哎,爹,我不怕惹你老人家生氣,我們的家已然是一個破落之家了。你說說這家裡就是一點薄田,這吃的、用的,靠幾畝薄田管多大用?不做點買賣補貼能行?再說,我也不想去拾弄幾畝薄田,整天白汗淌、黑汗流!"劉蘭生一臉委屈地說。
  見兒子這樣頂撞自己,劉員外的臉一下變了,生氣地說:"種幾畝簿田有什麼不好?讀讀書、種種地,做個耕讀人家哪一點不好?"
  "爹,你看看,我哪是讀書的料子嘛?"劉蘭生嘿嘿一笑,說罷一口喝乾。
  劉員外無奈地看著不聽話的兒子,搖搖頭,有些傷感地說:"沒說錯,倒是個酒囊飯袋!"
  次日下午,劉蘭生早早在門口恭候高炳臣、焦仲卿、朱儀、孫少吏,幾個人有說有笑朝劉家大院走來。
  高炳臣不停地朝四周望著,連忙說:"山清水秀,真是好地方。"接著,又側頭對焦等人說:"還是諸位建議好,這鄉村自有它的韻味。好!好!"
  "這邊請。寒舍,寒舍!"劉蘭生慇勤地說。
  這時,夜幕己漸漸垂落,微弱的光線照進香氣迷漫的園子,田野的青娃聲聲叫著,偶爾傳來幾聲狗叫,劃破了鄉村的寧靜。
  劉母在廚房忙著,她從盆裡拿出一條草魚,小心把魚放進已燒紅的鍋裡,"茲"地一聲,魚在油鍋裡抖動著尾巴,一會便不動了。
  廚房裡一片熱氣騰騰,案板上滿滿地放著大一盤、小一盤盛著的菜餚。
  劉母親自掌勺,錢氏給她當下手,兩人有條不紊地緊張忙碌著,額頭上滲滿了汗水,她們把做好的菜一盤一盤端往客廳。
  客廳裡燈火通明,一片噪雜聲,滿滿地擺了七、八桌酒席,劉員外和幾位老者坐在上席,劉蘭生和高炳臣、焦仲卿、孫少吏、朱儀等人坐在次席。
  劉員外和幾位老者一邊飲酒,一邊大聲說著話。
  劉蘭生坐在席上,依次和高炳臣他們敬酒,煞是熱鬧。
  蘭芝隔著窗欞朝院子裡看,她睜大眼,仔細搜尋著焦仲卿的身影,可是,除了看見對面桌旁的人,根本看不見窗欞下的人。她不甘心,又貼著耳朵朝下面聽,然而,除了喧鬧的敬酒聲、說話聲,她什麼也聽不清。
  蘭芝想了想,決定還是出去找找,她已經顧不上什麼矜持了,說不定錯過這次機會,以後還能見到嗎?她起身往客廳走去。
  酒過三巡,有的桌上開始划拳喝酒了。
  這時,蘭芝下了樓,小心繞到客廳,蘭芝不安地四處望了望,猶豫片刻,還是俏俏走近屏風,她緊張地朝縫隙裡望進去,只見人影晃動著,仍是什麼也看不真切,蘭芝無奈地搖搖頭。
  一會,錢氏端著托盤走過來,看見蘭芝不安的樣子,不由站住,抿嘴一笑。
  蘭芝忽然察覺後面有人,一驚,忙回過頭,說:"是嫂,嚇我一跳!"
  錢氏嘴一撇,笑道:"蘭芝,看誰呢?"
  "瞅著熱鬧,隨便看看!"蘭芝支吾著,神情也顯得不自然起來。
  錢氏鼻子哼了下,小聲地:"是不是看那天彈琴的人?"
  "哪看得清。嫂看清哪個是彈琴的人?"蘭芝了漲紅著臉說。
  "我只曉得在那一塊,也不曉得是哪一個。"錢氏說。
  蘭芝嘟著嘴,白了嫂子一眼:"問嫂也是白問了!"
  "我不是跟你一樣嘛!"錢氏笑道。
  錢氏小心把菜上到席上。然後又端著一隻盛著酒的托盤走到蘭芝旁邊。
  蘭芝一愣,不知嫂子是什麼意思,蘭芝躊躇不安地看著嫂子。
  "去,替爹敬大夥一杯酒。"錢氏好像看穿了蘭芝的心事,機敏地說。
  蘭芝定定地看著錢氏,恍然一悟,忙感激地說:"嫂!"
  "去吧!"錢氏用鼓勵的目光靜靜地望著蘭芝,然後目送著蘭芝遠去的背影。一會,才重新返回廚房。
  這時,劉蘭生不停地勸大家吃菜:"吃菜吃菜,都是鄉里的菜。"說完,討好地把一隻肉丸夾到高炳臣碗裡。
  稍頃,蘭芝緊張地走到父親旁邊,小聲說:"爹,女兒怕你不勝酒力,特地來替你敬大家一杯酒。"
  "好,就替我敬大家一杯!"劉員外笑咪咪地抑頭望著女兒,高興地笑道。
  高炳臣夾起肉丸正要往嘴裡送,卻驚訝地發現一個長身玉人的身影在對面那桌給客人敬酒,她美目流轉,面若桃花,婀娜多姿,哎呀,太美了,他呆呆地愣在那裡,半天回不過神來,有一種驚艷的感覺迅猛震懾了他那顆放蕩的心。
  高炳臣失態地張著嘴,兩隻眼睛瞪得銅鑼般大,他死死地盯著蘭芝。
  "吃菜,哎,怎麼?"。劉蘭生看看眾人,忙說。
  坐在高主簿旁邊的焦仲卿看見高炳臣一副丟魂的樣子,忙循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大伙驚住了。
  只見劉員外站起身,環視了一下眾人,笑道:"諸位,老夫病體初癒,不勝酒力,就讓小女替我敬大家一杯酒。"
  蘭芝雙手端著酒杯,目光卻緊張、激動地搜尋著焦仲卿的面影,客人的目光齊齊望著她,她不敢迎視眾人的目光,微微低下頭,羞澀地說:"各位鄉鄰、長輩,老父親的病承蒙眾鄉親的關心,今已病癒,實在感謝大伙,小女就替父親大人敬各位一杯!"
  劉員外笑瞇瞇地看著蘭芝,心情格外舒朗。
  高炳臣依然直愣愣地往對面望著,神思恍惚,忘了是在酒席上。
  這時,焦仲卿也在激動地追逐著蘭芝的面影,在明亮的燈火中,他終於看清了蘭芝的臉,她那張好看的瓜子臉、黑葡萄似的丹風眼,像一道白色的閃電,震撼了他的心臟,他的心劇烈地狂跳起來,眼前這個美麗的少女真的就是那個菊園彈箜篌的少女嗎?
  一會,客人紛紛舉杯和蘭芝敬酒,蘭芝不好推辭,猛然喝了一杯酒。許是喝酒過猛,一下嗆住了,蘭芝輕輕咳了咳。
  "哎,蘭芝!"劉員外心疼地望著女兒。
  蘭芝放下杯,歉意地朝眾人微微一笑,便離席而去
  高炳臣仍然出神地看著蘭芝的背影,再也無心飲酒。
  "高主簿,你杯中酒還沒有喝呢!"劉蘭生笑道。
  "那是令妹?"好半天,高炳臣才終於回過神來,有些失態地說。他"噢噢!"點頭應著,一口喝完了酒。
  "正是小妹蘭芝。"劉蘭生說。
  "這麼說,那天的箜篌是她彈的?"焦仲卿驚喜地看著劉蘭生。魂牽夢縈的那個人真的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了,焦仲卿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的膽怯,唉!為什麼沒有勇氣上去和她說說話!多懦弱啊!
  "當然是她。"劉蘭生又重複說。
  "難得彈得那麼好的箜篌!"焦仲卿無限依戀地注視著蘭芝消失的背影。
  "真是聞如其人"。孫少吏笑道。不等眾人搭話,他又轉向劉蘭生說:"劉兄,竟有這麼漂亮的妹妹,今日一睹,我可沒有白來。"
  "劉蘭生啊,還有這麼個美人妹妹!"朱儀也讚道。
  "不錯,美人,我見過多少女人,還沒有見過令妹這麼漂亮。剛才那一笑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啊,哈!"高炳臣有了些醉意。
  蘭芝有些失落地低著頭往院子裡走,錢氏迎面走來。
  "蘭芝,看到那天彈琴的人?"錢氏關切地小聲說。
  "看到什麼?"蘭芝沮喪地說。
  "彈琴的人?"錢氏說
  "那麼多人,哪敢抬頭望,更不敢仔細辯認。"
  "那一桌人,個個都標標緻致,都像彈琴的人,就你哥哥丑些,不像彈琴人!"錢氏笑道。
  夜深了,有幾家店舖還沒有打烊,門口上掛著的燈籠向地上投下淡淡的光暈。冷清的街道行人漸漸稀少。
  高炳臣、焦仲卿、孫少吏、朱儀都已喝醉了,搖搖晃晃地相互挽著往前走,一邊興奮地說著話。
  "瞧瞧你們,哎呀呀,個個都、都如狼似虎,看到那個蘭芝出來,一個個目瞪口呆,眼睛裡的光像餓狼一、一樣!"朱儀醉眼迷濛地指著眾人說。
  孫少吏捲著舌頭:"錯了、錯了,用詞不當,那是如癡如醉!"
  "素衣淡妝,毫無修飾,真是天生麗質!"焦仲卿也微微地有些醉意,踉蹌著往前走。
  "哎呀,這、這劉蘭生,怎麼有、有這麼個漂亮的妹妹,長得如、如仙女一樣。"高炳臣搖晃著,然後又指指孫少吏他們,說:"你們說,哪、哪一個見了不春心蕩漾?啊!?"說完,又搖晃著腦袋,喃喃念道:"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孫少吏他們也跟著念起來……聲音在空曠的街道上飄蕩。
  這時,高炳臣跌跌撞撞回到裝飾華美卻空蕩孤寂的家裡,自從高炳臣的妻子病故之後,他就一直在心裡盤算著早點娶個女人上門,三十歲的男人,沒有女人的日子實在空虛,雖說他高炳臣不缺女人,但始終沒個明門正娶的在家裡擺著還是不成個體統的。他躺在床上,眼前始終晃動著蘭芝秀麗的臉龐和豐滿的Rx房,整個晚上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著,他心裡暗暗想著,無論如何也要娶到這個女人。
  這晚,焦仲卿也失眠了,遠處依稀傳來打更的聲音,他卻絲毫沒有睡意,夜如此深,心頭湧動的愛慕與欣賞也隨著夜色向深處墜入,焦仲卿愣愣地望著琴。
  耳邊彷彿又迴盪起琴篌相和的聲音,蘭芝那如夢如幻的臉龐,帶著一種詩意的美從漆黑的夜裡漸漸走來,焦仲卿手撫著琴,又彈起那首曲子,一會,又輕輕放下琴,他忽然覺得自已有些好笑,是否自己是太多情了,誰知那姑娘怎麼想呢?是否有意中人了,他若有所思地搖搖頭。
  簡單吃了點早飯後,焦母趕緊把一大堆衣服洗了,焦母早年守寡,為了一雙女兒,一直未再嫁,因此,家裡裡裡外外的大小事情都是她自己作主,也算得上是個能幹之人,這會她正在門口晾衣,一轉便看見焦仲卿的姑母進來,立即驚喜地說:"他姑母,一早就過來了?"
  "你讓我為仲卿說媒的事,做姑母的時刻敢不放在心上?"姑母笑哈哈地說。
  仲卿的姑母年紀和焦母相仿,是個愛閒事的勢利之人,和焦母一樣,在仲卿的婚事上,她也一直希望仲卿能娶到一個家境殷實的官府人家的女兒,這不,今天一大早,就趕緊來說媒了。
  焦母高興地把兩隻手在圍腰上擦了擦,急忙說:"快,屋裡坐吧!"說完,快步走進客廳。
  仲卿的姑母不慌不忙地坐在木椅上,焦母把一杯茶放在姑母旁邊,急切地說:"你見了那姑娘?"
  姑母揭開杯蓋,用杯蓋刮了下浮在水面上的茶葉,喝了口茶,才不慌不忙地笑道:"見了,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兒女,知書識理,人也生得非常漂亮,家裡只娘兒倆,父親和兄長都在朝裡做官呢!"
  "哦!"焦母高興地說。
  "年齡也不大,和仲卿正般配呢!叫我看,和仲卿啊,真是天生一對,地設一雙。"仲卿姑母得意地說。
  "他姑母,說到現在,她們家都怎麼說的?"焦母迫不及待地問。
  姑母嘴一撇:"喲,人家是大戶人家,哪能那麼隨便就立即應承了!"
  焦母直點著頭:"也是。"
  姑母:"這門親事要成了,仲卿也不愁今後沒有個靠山,也不至於到現在還在衙門裡做個小吏!"
  兩人為仲卿的婚事又聊了好一會,姑母才告辭。
  整個上午,焦仲卿和孫少吏都在忙著抄寫公文,這時,劉蘭生又從外面走進來。
  "這回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高主簿剛剛進屋!"孫少吏知道他是找高炳臣,忙笑笑說。
  "好,我去。"劉蘭生說。
  孫少吏回頭看劉蘭生進了高主簿的房,對焦仲卿:"仲卿,這劉蘭生這麼粗俗不堪,可他那妹妹偏偏天生麗質,多才多藝,你說這奇不奇?"
  焦仲卿不置可否地笑笑,心事重重地抄寫著公文,無心多說什麼。
  "這叫一娘養九種,九種不像娘。"見焦仲卿不吭聲,又補充說。
  劉蘭生匆匆來到高炳臣的房門口,在門外輕輕咳了一聲,高炳臣抬起頭,立即熱情地笑道:"喲,劉兄!"
  "叫我?"劉蘭生一愣,驚詫地眨了眨眼,遲疑了好一會才說。
  "不叫你叫誰?坐坐!"高炳臣見劉蘭生拘謹地站在那裡,忙堆起笑臉說。
  劉蘭生依然愣在那裡,他很驚訝一向對自己傲慢冷淡的高大人為什麼今天竟一反常態地對自已熱情起來。竟和自己稱兄道弟?他心裡直犯咕嚕,模不清高大人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高炳臣的客氣熱情反而使劉蘭生有些不知所措。
  "哎,坐啊坐啊!"高炳臣笑咪咪地望著劉蘭生,起身給劉蘭生泡茶。
  劉蘭生忐忑不安地坐下,又詫異地望著高,百思不得其解,見高給自己上茶,才終於反應過來,急忙起身,受寵若驚地說:"哪敢勞駕主簿大人倒茶。"
  "你是客人嘛!"高炳臣很和氣地看著劉蘭生說。
  劉蘭生接過茶,仍用探詢的眼光望著高炳臣,耐心等他開口。
  高炳臣在他對面坐下,定定看著劉蘭生。高炳臣心裡十分清楚,劉蘭生之所以拚命巴結自己,其實都是為了那筆生意,如果自己沒有利用價值,他劉蘭生理都不會理自己。現在,倒要看看劉蘭生怎麼說。
  一陣短暫的沉默,似乎雙方都等著對方先開口。
  良久,高炳臣喝了一口茶,終於開口說:"你的事,我能不關心?"
  "我的事,當然要靠主簿大人關心!"劉蘭生緊盯著高炳臣的臉,乖巧地說。
  "這一萬套冬服,不小的數字啊!"高炳臣有意加重語氣說。
  "小數字何必勞駕主簿大人?"劉蘭生小心看著高。
  高炳臣若有所思地低頭掐著指頭,沉吟著。劉蘭生依然愣愣地看著高炳臣。
  "劉兄,這帳算過?"好一會,高炳臣才微微抬起頭說。
  "喲,還不曾算過!"劉蘭生笑道。
  "哎哎,這做生意能不算賬?"高炳臣看了劉蘭生一眼,搖搖頭。
  "……!"劉蘭生尷尬地一笑,不知說什麼。
  "你沒算,我替你算。扣掉布料,扣掉工錢,每套賺兩十銖,一萬套冬服就得賺兩十萬銖,要是每套賺四十銖,就得賺四十萬銖。"高炳臣鎮定地說。
  "哪能賺得到許多?"劉蘭生疑惑地看著高炳臣。
  高炳臣知道劉蘭生是在裝傻,奸笑道:"你就別裝糊塗了,我這還是窄打窄算。你說,要不多少人不賊著這筆買賣?"
  "那還用說。"劉蘭生不想得罪他,忙附和說。話音剛落,便又小心地試探道:"哪高主簿你……?"
  "這生意嘛,當然要給你。"高炳臣知道劉蘭生想說什麼,又奸笑了笑。
  "怪不得上次主簿大人說我家有天象,要發財。這財是高主簿給羅!"劉蘭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和喜悅,興奮地說。
  高炳臣定定地看著劉蘭生,連忙說:"不,要看怎麼給?"
  "放心,放心!我劉蘭生也不是過河拆橋的人,還不知恩?"劉蘭生說罷,從袖口掏出一個大錢包放在桌上。然後又馬上補充說:"事成,我再抽兩成給你。"
  高炳臣輕輕推開錢包,搖搖頭,劉蘭生見他推開錢包,以為高炳臣賺少,於是又知趣地說:"那……我抽四成給你。"
  高炳臣還是搖搖頭,不吭氣。
  他娘的,這高炳臣胃口也太大了,可是不給他好處,他高炳臣能給我做冬服嗎?劉蘭生想了想,一咬牙,說:"行,我抽一半給你。"
  高炳臣依然搖著頭。
  "那……?!"劉蘭生吃驚地望著高主簿,不知道他究竟想吃多少。
  高炳臣笑了笑,對劉蘭生說:"錢,我一分一厘也不要。"說完,又拍拍桌上的錢包,"這錢嘛,我也不要。"
  劉蘭生心裡一驚,什麼?不要錢?劉蘭生被高炳臣弄得一驚一乍的。他愣愣地看著高主簿。
  高炳臣沉呤了半響,才從牙縫裡一字一頓擠出一句話:"但我要你妹妹嫁給我!"
  劉蘭生大驚失色,他萬萬沒有想到高炳臣會這樣說,會以娶蘭芝作為這筆生意的籌碼。
  "怎麼,你是看我不配?"高炳臣定定地望著劉蘭生,嘲諷道。
  "不不不!"劉蘭生一時不知所措地掩飾。
  高炳臣瞟了劉蘭生一眼,步步緊逼,說:"那是為什麼?"
  "這,這事……哎呀!"劉蘭生語無倫次地支吾了半天,也說不出什麼,他很清楚高的為人,經常流連風月場所的男人靠得住嗎?會是什麼好東西?
  這時,高炳臣又冷笑一聲:"哦,是不是看我剛死了老婆吧?"
  一邊是自己的親妹妹,一邊是垂手可得的萬貫家財。劉蘭生心裡很予盾,一時心亂得很,半響,劉蘭生才很為難地說:"只是怕蘭芝……?"
  話沒說完,高炳臣就打斷他的話,說:"怎麼,屈了令妹?我高某也是官宦人家,家有萬貫家財,良田千畝。你妹妹嫁給我,穿有綾羅、食有佳餚,只會有享不完的福,會屈了她?再說,你劉蘭生以後有什麼事我能不關照?"
  聽高炳臣這麼一說,劉蘭生有些心動了,但仍猶豫著下不了決心。
  傍晚,殘陽把鄉村小徑塗抹成一片金黃,焦仲卿終於抑制不住對蘭芝的思念,騎著馬從前面疾馳而來。
  在三岔路口,焦仲卿不由放慢了速度,他停下來,向黃昏下的那片菊園張望,猶豫了好一會,他才又駕馬向另一條道奔去。
  這會蘭芝從屋外走進自己的房間,目光落在桌上箜篌上,自從那次家宴沒能見到彈琴的人,蘭芝心裡又多了一絲失落和失望。
  蘭芝遲疑地又拿起箜篌,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思慕一個從未謀面的陌生男子,她抬頭環視四周,房間昏黯,室內的黯淡,使得從窗外斜射進來的那一縷光線,格外地醒目。
  她又彈奏起那首曲子來。
  樂聲響徹四面八方,聲音綿延、悠長,在焦仲卿的耳畔停留,他心一喜,趕緊勒住馬頭,掉頭往劉家大院方向奔去。
  這時,劉蘭生不安地在客廳走來走去,他在想那事如何開口對妹妹說才好,他思忖了一陣子,決定還是和妹妹直說算了,況且妹妹要真嫁了高炳臣,以後自己就不愁沒有綿衣玉食,花天酒地了,再說妹嫁了這樣的官人,也衣食無憂享清福了,劉蘭生朝蘭芝閨房這邊走來。
  蘭芝正全神貫注地彈箜篌,樂聲寄托著她的情思,不一會,焦仲卿騎著馬已俏俏來到劉家大院的門口,他屏住呼吸,靜靜地傾聽著箜篌傳出的樂聲,深深地陶醉在蘭芝絕美的樂聲裡,忘了一切。
  突然,聲音嘎然而止。
  焦仲卿見樂聲停了,有些納悶地抬頭朝上望去,正在這時,錢氏拎著衣桶過來,看到焦仲卿探頭探腦的樣子,忙走過去,警覺地說:"相公找誰呢?"
  焦仲卿一愣,有些驚慌地說:"不不,不找哪一個!"
  "那你……?!"錢氏還是有些半信半疑地看著焦說。
  "是、是我這匹馬聽到箜篌聲,一時勒不住韁繩就直衝過來。"焦仲卿語無倫次地說。趕緊慌慌張張駕馬離去。看著焦仲卿離去的背影,錢氏自語地搖搖頭:"馬兒也喜歡聽箜篌?鳥兒聽了繞窗子飛,馬兒也在窗下轉,嘿!是他的馬有意思還是這人也有意思?"說完,轉身進了屋。
  這會,劉蘭生笑瞇瞇地進了蘭芝的房間。蘭芝連忙放下箜篌,給哥哥讓坐。劉蘭生直截了當地把高炳臣想提親的事和蘭芝說了,並天花亂墜地遊說道:"蘭芝,這可是有臉有面子的人家,嫁過去有你穿不完的綾羅,食不盡的美味佳餚,有享不完的福!"
  "哥哥怎麼突然關心起妹妹的婚事來了?"蘭芝吃驚地看著哥哥。
  "哎哎,哥哥怎麼不關心,哥哥一直關心著呢!"
  "瞧哥哥說的,他家門牆也是很高的。"蘭芝笑道。
  "那還用說,那一條街就他家門牆最高。"
  "我要是彈箜篌,鳥兒還能飛過來?"蘭芝又調皮地笑道。
  "鳥兒再高的牆也能飛啊?"劉蘭生說。
  "那……他家的門檻也是很高的?"蘭芝揶揄地笑道
  "那是什麼樣人家?當然門檻高!"劉蘭生嘴一撇。
  "妹妹能跨得過去嗎?"蘭芝自嘲地說。
  "當然跨得……"劉蘭生定定神,這時才發現妹妹的表情有些不屑。有些詫異地說:"哎,哎蘭芝,你什麼意思?"
  "哥,上面還有爹娘呢!"蘭芝笑道。
  "哎哎,蘭芝,你到底什麼意思?"劉蘭生一愣。
  "這事還是由爹和娘定呢!"蘭芝很聰明地回答哥哥。
  劉蘭生見妹妹絲毫不動心,有些失望地走出了蘭芝的房間。
  焦仲卿沮喪地騎著馬,漫不經心地朝家裡走去,一段山路之後,是一條皖河,過了一個石拱橋,離皖河不遠,就到了自己住的村莊焦家畈。這是個規模不小常見的南方村落,住了三十幾戶人家,在外讀書和做官的人不少,像焦仲卿這樣在府衙當差的倒不多見。這會只見焦仲卿在房前下得馬來,懶懶地把馬牽到馬柵並繫好韁繩,像往常一樣伸手拍了拍馬背,逕自從馬棚走到書房,此時,一輪皎潔的月亮照進焦仲卿的窗口,灑落在桌邊的琴上,他看了一會書,可好像一個字也看不進。焦仲卿下意識地撥動了下琴弦,琴弦發出一聲清脆的琴音,他有些莫名其妙地鬱悶起來。
  焦母見兒子的房裡還亮著燈,便端了碗紅棗湯進來,輕輕放在桌上。仲卿抬起頭說:"娘,你還沒有睡?"見母親沒有離去的意思,猜想母親一定有話和自己說,忙試探地說,"娘,你……?"
  "娘有話跟你說。唉,你也老大不小了,娘看也該說親了。"
  焦仲卿微微一驚。
  不等仲卿答話,焦母又說"今兒你姑母來了,看中一個姑娘,還是大戶人家,父親和兄長在京城洛陽做大官,攀上這樣的人家對你日後的仕途進取,會有好處!"
  焦仲卿仍然沒有吭聲。
  "你怎麼不說話?"焦母吃驚地看著兒子。
  "娘,孩兒不敢應承這門親事。"焦仲卿終於說。
  焦母一愣,怔怔地望著兒子。
  "若是攀高枝,結後台,雖然仕途得以進取,這豈不要讓天下讀書人笑話孩兒嗎?"
  焦母又一愣。
  焦母歎道:"可這年頭,沒有後台,是斷難做大官的。"
  "娘,孩兒斷斷不願這麼做的!"焦仲卿依然倔強地說。
  劉蘭生在蘭芝那裡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回到臥房,他不知道怎樣向高大人交差,這事成不了,生意就泡湯了,什麼榮華富貴都是水中花、鏡中月了。他滿腹心事地坐在椅上發愣。
  這時,錢氏把盆洗腳水放在劉蘭生腳下,劉蘭生一伸腳,對著媳婦大吼道:"要燙死我呀?"
  "不燙啊?"錢氏慌張地試試盆裡的水,怯怯地說。
  "唔?不燙!"劉蘭生小心地把腳伸進水裡。
  錢氏又起身鋪床,準備服侍丈夫睡下。
  "這樣的人家,哪裡挑得到啊!"劉蘭生自言自語地說。
  "什麼人家不人家?"錢氏看著丈夫,不解地說。
  "你瞎插什麼?煩不煩?"劉蘭生煩躁地又對媳婦厲聲吼道。也許意識到自己剛才太過份了,劉蘭生緩和了語氣,想了想,對錢氏說:"你說,我給蘭芝挑了個人家,有權有勢,要什麼有什麼,可這個傻妹妹卻無動於衷,你說,這傻妹子傻不傻?"
  "蘭芝心裡擱的是那個彈琴的人!"錢氏沒好氣地說。
  劉蘭生一愣,一下子醒悟過來,他想,"哦,怪不得那天請客,她還要打聽人家來不來?"這會兒,他一激靈,興備地一拍大腿,說:"有了!"
  "什麼'有了'?"錢氏迷惑地望著丈夫。
  劉蘭生:"你不懂,你不懂!"說完,他急忙站起,"崩"地聲把腳盆打翻也不管,慌忙又向蘭芝的臥房走去。
  "這怎麼啦?"錢氏怔怔地愣在一邊,轉身收拾地上的腳盆。
  燭光隨微風搖弋著,蘭芝還沒有睡意,夜涼如水,帶著一絲溫馨的氣息氤氳房間,想著心中的那個彈琴人,蘭芝又撥弄起箜篌。
  "咚咚"。
  蘭芝忙放下箜篌,走上去開門,見又是哥哥,忙吃驚地叫了一聲:"哥!"
  "還沒睡嗎?蘭芝!"
  "這麼晚了,哥……?"蘭芝知道哥哥肯定又是那件事,有些不耐煩地說。
  "哎,我跟你說的還是高主簿……"
  "哥,你不要再提那件事。"蘭芝不想聽他說這些,不悅地說。
  見妹沉下臉,劉蘭生忙急得直擺手,裝出一副正經地樣子說:"蘭芝,誤會了。這個高主簿就是那天彈琴人的人。"
  蘭芝一驚。
  "我曉得妹妹心裡只喜歡彈琴的,不然怎麼那天請客,還問人家來不來?"劉蘭生笑道。
  蘭芝有些狐疑地看著哥哥,謹慎地說:"他就是那個彈琴的人?"
  "就是他,你看那天他那個琴彈得多好,多動聽,多悅耳!哎呀呀。"劉蘭生笑道,隨後又拍拍腦袋,又說:"你看我跟我說了許多,偏偏就把這漏了。你看看……!"
  聽了哥哥這番話,蘭芝不由羞澀地微微垂下頭。
  聽了母親說要和自己提親的話後,焦仲卿突然覺得心口有點睹得難受,母親走後,他失神地望著在桌上的琴發愣,腦海裡卻不停地浮現著蘭芝敬酒時的樣子。
  此刻,他是多麼心焦地等待一個人,一個從他降生下來就注定要等待的一個人,在琴聲裡,他找到了她,在箜篌裡她讀懂了他,兩個彼此彈出合音的人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壁人啊,這是一種冥冥中命定的緣分。
  仲卿猛地撫琴彈奏。月光把銀灰色的光暈灑在他英俊而憂悒的臉上,他凝視著蘭芝家的方向,只見在清涼的月光下,所有的喧嘩都都靜止了,只有飽含情思的琴聲向著心中的彼岸再次出發。
  琴聲彷彿長了翅膀,落在蘭芝的房間,蘭芝目光神往地投向窗外。
  蘭芝在窗戶邊站了好一會,才退回到床邊。
  高炳臣如約來到吳記酒樓,酒樓高懸的幡在風中嘩嘩作響。
  高炳臣特意找了這間僻靜的酒樓,然後要店小二找了間小房,店小二往桌上放了一把茶壺、兩隻杯子後。便匆忙下了樓。
  高炳臣獨自喝著茶。他喝了口茶,又放下杯子焦急不安地來回走著,不時地傾聽外面的動靜。突然間,他聽到外面吳掌櫃的招呼聲:"喲,劉公子!"知道是劉蘭生來了,又矜持地坐到椅子上,漫不經心地端起茶杯。
  這時,劉蘭生進了來,笑道:"讓您久等了!"
  高炳臣微微欠欠身子,示意他在對面坐,並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定定地望著劉蘭生。
  劉蘭生喝了口茶,手抹了下嘴角,得意地:"同意啦!"
  高炳臣不太相信地瞪著兩眼,驚喜地說:"哦,同意啦?哎呀哎呀!"說罷興奮地站起來,搓著兩手。
  "可費了我不少口舌!"劉蘭生盯著高炳臣,討好地說。
  "這情我不會忘,不會忘!"高炳臣長舒了一口氣,笑著邊說邊過去給劉蘭生重新倒茶,接著又給自己倒茶。
  "不過,蘭芝看中的是那天那個彈琴的。"劉蘭生端起杯子又放下,不安地說。
  高炳臣拿在手裡的壺頓住了,吃驚地脫口而出:"焦仲卿?"
  "你別擔心,她也不曉得那天彈琴的是焦仲卿還是誰,我只是推說這彈琴是你高主簿!"劉蘭生笑道。
  "哦,好!這就對了!"高炳臣終於鬆了口氣。
  "不!"劉蘭生又說。
  "唔?"高炳臣迷惑地看著劉蘭生。
  "就看這下一步戲怎麼演了。"劉蘭生連忙把頭湊近高主簿說。
  高炳臣仍不明白劉蘭生的話,怔怔地看著劉蘭生。
  "哎,這還不明白,蘭芝看中的是那天彈琴的,要是曉得你不會彈琴,這事不就白忙乎啦!"劉蘭生見高炳臣愣在那裡,急忙解釋道。
  "那倒是。"說罷,高炳臣起身背著手來回踱步,連連點頭。這時,高炳臣突然停住腳步,轉過身興奮地對劉蘭生說:"有了,有主意啦!"

《孔雀東南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