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戚潤物說:「李大姐啊,我就是想不通。白三改是一個鄉下女孩子,長得也不漂亮,耳朵根子都是沒有洗乾淨過的呀。難道我還不如她?」
    李開玲說:「照我看來,白三改給你提鞋都不配。但是,你知道不知道,男人是動物。男人有時候是不可理喻的。他們永遠喜歡年輕的姑娘。永遠喜歡刺激。就像他們永遠喜歡權力和金錢一樣。」
    戚潤物說:「是嗎?難道沒有例外?」
    李開玲說:「沒有。」
    戚潤物:「你遇上的那個男人是這樣的嗎?」
    李開玲說:「差不多吧。」
    戚潤物驚訝極了:「像你這樣女人他們都捨得放棄嗎?」
    李開玲慘笑。說:「男人得到了的女人,他們都不認為是好女人。沒有得到的,才是最好的。」
    以前戚潤物沒有時間去研究男人。李開玲的經驗之談使她茅塞頓開。但是戚潤物還是有想不通的地方。她說:「你說得不錯。從理論上好像是不錯的,可現實生活中應該有所不同。比如說一個鄉下小保姆,耳朵根子都沒有洗乾淨,與這樣的姑娘睡覺,怎麼會不覺得噁心呢?」
    李開玲說:「我以為正好相反。理論上倒是不好講通的。因為理論總歸是比較堂皇的,總歸要一分為二,對男人不能一概否定。可是在現實生活中,他們倒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王自力現在不缺女人,公司內外,一大群白領小姐圍繞著他,不斷地討好他,他卻還是做出這麼噁心的事情來。是的,男人就是動物。我活了五十歲了,我把他們看透了。」
    戚潤物不停地走動著。她穿著一雙破舊骯髒的拖鞋,皺巴巴的睡衣外面套了一件毛衣。混紡的毛衣花色雜亂,質地鬆弛,刺癢了戚潤物的脖子。戚潤物一邊走動,一邊大肆地撓癢癢,手指在脖子上抓得忽忽作響。
    李開玲總是端莊的。她起床之後一定要換下睡衣,梳理好髮髻,修飾修飾眉毛,在嘴唇上抹一點潤唇膏。五十歲的嘴唇不滋潤一下是不行的了。李開玲這個女人,一輩子都非常注重自己的性別。注重保持這個性別的優點。因此,沒有誰能夠明白,為什麼當年她的愛人還是拋棄了她。男人的水性揚花是李開玲心中永遠的痛。也是李開玲決定留在戚潤物身邊的根本原因。應該與男人計較計較了。李開玲要幫助戚潤物教訓王自力。要幫助戚潤物奪回自己的丈夫。讓男人的心回來。
    一連幾日,討論結不出碩果。女人互相倒完了苦水之後,只能默然相對。她們被局限在家庭裡。局限在一套兩居室裡。無法與大自然溝通。她們一天又一天,不見日出和日落。陽台上的視線本來還可以目及長江的,但是陽台上安裝了防盜網。防盜網無情地把長江分割成了條狀。條狀的長江哪裡還是可以被人看成是長江呢。江上依然是有輪船的,輪船依然是要鳴響汽笛的,只是現在城市的空前的喧囂,汽笛的聲音到達戚潤物的窗前就像虛弱的貓叫。現在這種狀態和年紀的女人,她們的苦悶類似於醃菜的苦悶,被悶在封了口的罈子裡,沒有任何的可能性。

《小姐你早》